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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百六十五.不存法理之庭

    苜蓿并不理解自己为何会受到邀请。

    周一下午的时候,克劳蒂亚到白蝙蝠屋来看他。那时候他正为三个放学的高中女生占卜恋爱运势。

    看到克劳蒂亚,他都已经不是那么吃惊了。

    这一年来他感到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了,而在此之前发生的这些细碎小事,只是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但这只是源于易感者的敏感触须所探,他并不真正察觉,到底会是什么事情降临在他们身上。

    既然如此,当然也就继续随波逐流便好了。

    毕竟这种联系不一定是“阴谋”,而是源于巫师、异界者之间的隐隐联结。

    与制定下明确规则的人类社会不一样,世界本身是混沌而神秘、混乱而无序的,掌控着时间与空间的是概率和偶然。

    苜蓿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头疼。

    克劳蒂亚对此大概是浑然不觉的,所以他不知道该找谁去聊聊自己的“预感”。恶魔不是不敏锐,它们是压根不在意。它们的视野开阔,聚焦却只盯住一点。

    打个比方,天要塌下来的时候,如果克劳蒂亚正在专注于享用一个冰淇淋,她可能根本就不想去管天到底怎么样了,而只在乎手里的冰淇淋。

    现在克劳蒂亚既然想当一个人类“经纪人”,她就把全身的武装投入进去。

    除非天已经压坏她的冰淇淋,不然天塌不塌就是无关紧要。

    苜蓿回过神来,看到克劳蒂亚正在把玩占卜桌上的玻璃镇纸。

    “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他先开口问道。

    克劳蒂亚停止掰动玻璃镇纸。

    “诶……”她拖长声音,很不满,“你不应该问问我想要占卜什么吗?”

    “您显然不是来占卜的。”

    “好吧。”

    克劳蒂亚耸耸肩,伸长胳膊拉过苜蓿的手,把苜蓿的五根手指夹进指缝里,揩点人造魔力做甜品。

    “邀请你去看一场好戏。”克劳蒂亚看着他,“或者说,做个‘公证人’什么的。”

    “公证人?”

    “我还邀请了苏青、苏彤,还有七十二。”

    “他们……”

    克劳蒂亚点着头,继续缠绕他的手指,真是让人分心,无法好好思考。

    “请您明示。”

    他试着抽出手。

    “就是这样啊。”克劳蒂亚不甚满意地挑挑眉毛。

    “您究竟打算做什么?”

    “嗯……”克劳蒂亚笑起来,“也没什么,帮朋友解决麻烦,顺便为另外的朋友铺路,也就是这样而已。”

    这不是苜蓿想听的。但他还是被迫抓到另外的重点,苦笑着说:“克劳蒂亚,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爱给别人做嫁衣的人。”

    “嗯?这可就不对了,”克劳蒂亚与他理论起来,“给自己家的孩子做嫁衣,怎么能叫做‘给别人做’呢?”

    “您的打算我无从得知,显然您就是以令我困扰为乐,”苜蓿叹了口气,“那么,也至少告诉我,需要我也去的理由吧。您刚才说……邀请了苏青苏彤兄妹?所以,是为了他们父亲的事情吗?”

    “有你在场的话,七十二小姐和苏青都会比较放松吧。我是这样考虑的。”

    “如果我是‘公证人’,那您是什么,克劳蒂亚?”

    “我?”

    克劳蒂亚停顿下来想了想。苜蓿知道她又要给出很花哨的回答了。

    果不其然,她说:“我是法官和警官吧?身兼数职,很是辛苦。”

    男人昏昏沉沉地醒来。

    他试图睁开眼睛,却意识到眼皮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

    他嗅到一种熟悉的气味……他试图回忆,感到头痛欲裂。

    “该醒醒啦!”

    一个同样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的头顶突然炸响起来。

    同时,一双冰凉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大概是女人的手。

    他嗅到同样有些熟悉的香水味。

    如此熟悉……

    但又没有熟到真正肌肤相亲的程度

    “苏和央先生,已经到起床时间了哟,在下必须要带你去审判庭了。”

    如此甜美又花里胡哨的说法方式,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想起来了。

    然而紧接着,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突然朝上腾起。

    他慌张地动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是被绑在某种座椅上。而此时,这把椅子腾空并且正在浮动。

    “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他咳嗽几声,尽管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尽力维持镇静,“是在开玩笑吗?还是真的绑架我吗?”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以及黑暗。

    “我问三次,如果你还不回答的话,我就认为你是对我进行了人生伤害。”

    这样说完之后,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从喉咙里发出一些犹豫的声响。

    椅子仍然在空中移动。

    也或许不是空中吗?是倚靠着什么装置在移动?

    他不知道。

    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那个之前叫醒他的人就徘徊在附近。

    忽然,那个人似乎动了动,朝他靠近。

    那个声音甜丝丝的女人低声说:“您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以为没有任何人知道吗?”

    他感到心脏重重跳一下。

    但随即便很快恢复如初。

    他还没有感到害怕。

    “妻子?你是说珍雅妮拉吗?”

    “珍雅妮拉?”

    听他这样问后,对方反而有些吃惊似的。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人的声音才接着说:“啊我想起来了,珍雅妮拉,是您现在的夫人吧?”

    他的心沉一沉,呼吸也稍微急促起来。

    果然,那个女人继续说:“我所提到的,是您的上一位夫人,叫做松婷,对,是松婷夫人。难道您已经忘记她了吗?”

    苏和央没有开口,那个声音就自顾自道:“这可不行,您怎么能够忘记她呢!”

    那个声音不再故意压低,而是逐渐高亢起来。甚至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你怎么可以忘记?”

    随着椅子忽然重重落地,他又陷入毫无知觉的黑暗之中。

    他的意识再次恢复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少女的声音。

    不,那也谈不上是“少女”。

    那是杜丽杨。

    杜丽杨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他试着睁开眼睛,发现眼皮依然被紧紧缚住,双手拧到背后,手臂与脊背被抵在大概是椅背的地方,双腿也被捆在柱子上。

    伴随着感官的恢复,那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听到杜丽杨清晰的说话声,似乎她离他并不远,很吃惊的样子,因而显得十分真实:“他、他是……”

    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像黑蛇般冰冷黏腻,甜蜜如丝。

    “他或许待会儿就会去死,你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