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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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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纳”漠月猛吼一声。

    锄头正擦到罗珂头发,停住了。

    罗珂吓得两腿一软,瘫倒在地,地上一下尿湿了一大滩。

    原来再聪明的官也有软的时候。哦,尿了就真了,尿的时候再强大的关系靠山也遥控不住。

    “大黄”漠月大呵。可迟了。大黄狗已窜到罗珂身上,对着他脸猛的一口。

    罗珂“哎呀”一声,一块肉被撕扯下来。

    漠月摊上大事啦。

    漠月把车开得飞快,罗珂在车里“哎哟哎哟”声声叫。在半道上就打电话,漠月原来在这医院上过班。车还没停稳,早就作好准备的医护们接下罗珂,消毒,检查,包扎。

    漠月要赶去缴费,罗珂一把拉住她衣角,不放。像个小幺儿攥着妈妈一样。

    “你怕我跑呀,罗主任,我先去缴费呀。”

    “不用不用,哎哟,痛,月月总,哎哟,痛,我自己交,哎哟,痛,不用花你的钱,哎哟,痛。”

    罗珂一口一声“痛”,还不断靠着凳子往墙角挪,怕女护士看见他尿湿的裤子屁股。

    不用花我的钱,漠月觉得真奇了个怪。不知罗珂葫芦里装了什么药。

    罗珂从脑顶到下巴,缠了一圈白色绷带,完全遮住了两边的脸,像日本相扑的屁股。

    还挂着点滴呢。罗珂自己一只手举着,还去缴费,办住院。漠月跟在后面,罗珂就是不让漠月掏钱,坚决不准。不怎么痛了,偶尔还对漠月笑笑。怪瘆人的。

    罗珂住好院,催漠月回去休息:“月月总,这事跟你没关系,这就是狗的事,哈哈,你也不用担心,早点回去休息,这事嘛,你就不用管了,不说出去就行啦,毕竟遭狗咬,也有点笑人咯。”

    漠月回到家,怎么罗珂一下变得这么乖了呀,难道我曲解了他?难道大黄一口把他咬乖啦?难道他就缺狗咬?难道他有癖好喜欢跟狗来一口?也不对呀,大黄是男狗呀?难道他就好男狗这一杯?

    哎呀呀,反正想不通顺。

    没两天,罗珂还缠着像个相扑的屁股,就回到办公室上班忙公务。

    建筑公司老总提着花蓝,还有两大包进来,被罗珂拍着桌子,声音蛮大的骂退出来。罗珂还给政治处打电话,安排检查一下这人提的些什么?如果有现金或贵重物品,就登记后再退回。

    政治处请这公司老总过去。老总说,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罗主任,罗主任是在他们工地检查时,受的伤,这是他们的错,罗主任还一直不准来看,也不准说,这么好的领导,他们心里过不去。

    经过检查,花篮里就只有花。包里也就是水果和一些营养品,不值几个钱。

    政治处询问罗主任是怎么受的伤。这公司老总吞吞吐吐的,说罗主任不让说。经反复做工作,公司老总才说出了实情。前两天是礼拜天,工地就没怎么严格要求,哪想罗主任礼拜天也到工地检查呢。结果罗主任爬上11楼时,一根钢筋滑出来,划到罗主任的脸啦。哎,都是我们放松了管理,真对不起罗主任这个好领导呀!我们愿意接受处罚,这是为了保障今后工地不出任何安全事故,是对工友的生命负责!罗主任真是个好领导哇!

    市上各大主流报刊,主流网络媒体都纷纷报道罗主任的事迹。题目叫《“六敢干部”服务这城》。内容都是写的市建委副主任罗珂,敢破脸敢上高空检查工地,敢撕脸敢把送礼老总骂出办公室,敢放脸敢包扎着伤口服务民生。文章末尾还是记者采访组织部的话:这样的好干部,服务这座城就是服务这里的人民,今天我市就有了优秀干部“六敢”标准,云云。

    电视台也采访了罗珂,播出的画面中,罗主任满脸包扎着,一边回答记者采访,一边时不时歪一下嘴角,轻轻“咝”一声,大概是说话扯着了伤口,给痛的。记者问他对“六敢干部”怎样看,罗珂很谦逊说:“我哪里有那么样哦,言过其实了。受党教育这么多年,我们只是在新时期要有新服务,当好新干部要知新为民。”

    这样,“四新干部六敢标准”,由罗珂无意中创造出来,全市推广学习。

    很快,秦菲被免职,罗珂上任建委主任。

    接到任职文件那一刻,罗珂一下心中乐开了花,功夫不负有心人啦,老子成啦,哈哈哈哈。

    紧接着眼睛恨出了凶光,漠月,哼,老子要活剐了你,毁了我这张英俊得才的脸。哎呀,痛呀。罗珂摸了一下脸,对漠月的深仇大恨,一下涌上心头。我的脸啦,我这张脸啦,哼,这下终于不再忍啦,也真忍不下去啦。

    罗珂给漠月打了个电话,约她咖啡屋见。

    “月月总,”罗珂笑盈盈的说:“感谢上帝安排,今生我有幸认识月月总。”

    漠月仿佛看着丈二尺和尚。

    “月月总,我这人呢,也是个耿直人。我们愉快点把有些事情了啦,免得这辈子横生余孽。”

    漠月就知道,狗的事没那么简单。接过罗珂递过来的律师信。

    律师信里,医疗费,营养费,务工费,还有从医院到建委的打车费,共1万元多点,漠月觉得这没啥子,直接给就是,拿钱消灾。后面有一项:精神损失费,一百一拾万一分。漠月傻眼了,给狗取名大黄,真是黄金嘴巴?一口咬出一百万?

    漠月说:“罗主任,这前面的费用,我赔偿你个整数,两万,怎么样?”

    罗珂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月月总,这谁跟谁呀。

    漠月说:“罗主任,这精神损失费,你看?”

    罗珂又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月月总。哦,我也疑惑这是怎么算出来的,所以我还专门问了律师。律师的解释是:

    这‘一百一拾万一分’。

    前面‘一百’,就是我这张脸啦,被狗咬后从此就会变白,其实是一白的谐音,哎呀,月月总,你看我这张红润的脸啦,从此白不拉机的了哟。

    中间‘一拾’呢,其实就是10,是说我这张脸啦,被狗咬出了一个洞。

    剩下的不能读‘万一分’,先读‘万一’,是说我这张脸啦,万一有机会承蒙祖上的阴德,可以当个副部长什么的,不就始终有块疤嘛,哎呀,我心头好痛呀。

    最后才是‘分’,是说我这张脸啦,哎,我们现在就要把这些事分析清楚,今后不扯皮。

    你说,月月总,这法律我也不懂,律师这么算精神损失费,我都觉得够荒诞的,这是哪本法律哟。哎呀,你看,我这张脸啦。”

    罗珂一口一个“我这张脸啦”,痛心疾首的样子。心头在想要活剐漠月都不解恨。

    漠月无语。

    罗珂看出来了,赶紧说,月月总,月月总,我不要你赔偿的,一分都不要。

    漠月淡淡的问:“啥?哪你到底,要什么?”

    “月月总就是个聪慧的女子。”罗珂说这话时,漠月感觉在哪里听到过。

    “这样吧,月月总,我倒给你一万,加上你该赔偿我的一百一拾万,就算我出资了111万。三个1也,既是炸弹,更像三枚火箭哟,预示我们俩的事业冲天齐发,漫天齐放。哈哈,多好的兆头哟,甜蜜的葡萄事业,怎么样?”

    “你出资111万?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有没有幸,来你的葡萄园投点资入点股份?”罗珂看着漠月。漠月感觉这句话听到过,好熟悉。

    “我出资的111万嘛,月月总,我当然知道你的葡萄园很值钱的,所以我只占9.5成就行啦。”罗珂一幅济世悯人的样子。

    漠月脑里嗡嗡作响。

    坏蛋会讹诈。那好蛋呢?伪善的好蛋更可怕,他会巧取豪夺。还让你睁着眼睛,乖乖就范。

    “这样吧,月月总,今天我们先聊到这里,大家都是朋友啦,我去把两杯咖啡的帐结了。”罗珂站起来,边说边摸钱包:“噫,我好象把钱包放办公室了,我回去拿钱包来结帐,月月总,你慢慢喝,等我啊。”罗珂走出去了。

    罗珂走得匆忙,是真的忙。罗珂赶去约了移动公司的一哥们。见面就给这哥们一个信封,里面装了厚厚一叠钱。

    “干吗呀?”哥们问。

    “你帮我跟踪定位一手机,他到了哪里,你随时告诉我。”然后说了秦菲的手机号码。

    “这是不允许的也,罗哥。”

    “我知道,我知道,又没叫你对他怎么样,就是追踪他到了哪里,给我说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罗哥,这?”

    “你跟钱过不去呀?就这么小个事情,你指头都不动他一个。”罗珂盯着哥们。

    “那你知道他位置后,要干什么?”

    “我傻呀,我今天才当上主要领导,会干什么?没智力的人当得了主要领导,切。我这不是担心他想不开吗,跟踪他,怕他出事啦。”

    “哦,这样呀,那可以。”

    通过手机定位跟踪,罗珂了解秦菲驾车去了须弥山。罗珂时刻注意着。深夜了,秦菲的手机定位在石门峡崖边,三个小时没动。罗珂想机会来了,秦菲快崩溃了,压根稻草。

    罗珂用新号码给秦菲发了一条短信:“尊敬的秦主任,接市电视台通知,明天来我们建委拍改革先锋成功录。罗主任主讲我们建委的创业故事。罗主任的意思还是请您出个镜头,向全市人民打个招呼。”

    压上这最后一根稻草。罗珂还对着须弥山烧了三支香。不知是求这最后一根稻草能够发挥压死骆驼的作用,还是求须弥山佛像超度亡灵。

    反正自己真没做什么,没关系,等消息吧。

    第二天上午,传来秦菲跳崖自杀的消息。漠月大惊。

    不一会,漠月收到罗珂发来的短信息:“月月总,我们甜蜜的葡萄事业,可以合作了吧。我就知道月月总这么聪慧的女子,不会像秦菲哥哥那么傻的。等你好消息哟,月月总。”

    这信息暗示着什么,也预示着什么,漠月感觉一下发冷,浑身颤抖。

    狗咬主任这道坎,看来是过不去的了。

    漠月想来想去,算啦,认栽,遇险掉头,潇洒再走。一咬牙,赔钱,啥事都会好起来的。

    到哪里去凑这么多钱呢?

    只能张罗卖掉酒吧了。

    买家来接手《漠上新月》酒吧,漠月仔仔细细把每个角落都察看了一遍,然后用手机拍照留下这最后一眼,然后躲到厕所抹眼泪。然后安慰自己,算啦,就当嫁女儿,愿新月嫁个好人家。

    红红的手印按下去,漠月不敢看转让协议书上那抹印红,觉得那是血,心血,怕哭出来。

    转身走出《漠上新月》酒吧,漠月想起了杨白劳卖喜儿。

    漠月来找罗珂,递上去一张卡,说这里有120万,赔偿罗主任的伤,求罗主任放过她。

    罗珂无意识的摸了一把脸上的疤,心头那个恨,剐,剁,吞。这段时间,罗珂经常无意识的摸一把脸上的疤,眼放凶光。

    “月月总,月月总,你看你,”罗珂满脸笑容,把银行卡推了回来:“我们俩,谁跟谁呀,不用赔钱,不用赔钱。”

    “罗主任,这是应该赔偿你的,求你啦。”

    “我这,这不成了欺负弱女子了吗。月月总,赶紧收回去,不然被人家拍到照片,还说你在行贿哟,我罗珂可是个清正廉洁的人哦。而且你给我120万,不是在咒我还零一早晨吗?哈哈。”罗珂说一大堆话,就是坚决不肯收钱。

    “那,罗主任,狗咬的事?过去啦?”

    “直接过去啦,哈哈。”罗珂豪爽的答复。

    漠月哆嗦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珂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的看着漠月。

    漠月发冷:“那,我先走了,罗主任。”

    “慢走,月月总。”罗珂爽快伸直右手,礼貌的抬起手臂。

    漠月半信半疑,颤颤的摆了下头,颤微微的退着出去。

    “月月总,”漠月退到门口,正在转身,罗珂喊了一声:“谢谢月月总,这么耿直,答应我入股葡萄园,开创我们俩甜蜜的事业。月月总放心,我会为葡萄园努力做事的。”

    漠月一震:“啥?我,我答应什么啦?”

    “葡萄园啦,现在你手上不是拿着我入股120万的银行卡吗?”

    “你,你,”漠月浑身发抖,怒不可遏:“你到底要怎么样?”

    “你懂的。”

    “你,怎么这么狠啦?”漠月像是在哀求。

    罗珂又双手抱回胸前,笑眯眯的看着漠月,心头在想:我狠吗?有我脸上这疤狠?切,没狠劲能当官?莫怪我,官位都是狠出来的。噫,想到这,罗珂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我刚参加工作时,也是一个大志青年呐,怎么今天就成了一个大欲青年呢?难道是这些年被染了?

    罗珂狠得出来,没说出来。

    “是大黄咬了你,”漠月无奈,人到无奈也发横:“赔钱你不要,要我赔命吗?我把大黄狗牵来,你咬一口还它。”

    “哈哈,月月总真是幽默啦。不就是个葡萄园啦,你还有0.5成股份的啦,我们一起发财啦。何必说秦菲哥哥那样的话话啦。哈哈,黄狗我是不会咬的啦,咬也是咬月月总这么漂亮的身体啦。”

    漠月没办法了,知道罗珂是在用秦菲被逼得跳崖自杀的事来暗示她。但她就算死,也绝对不会把葡萄园让出去,这是有原因的。

    漠月相信,这个世道不是流氓世道,总是积善成德的世道。

    漠月时常有个念头,啥事都会好起来的。

    漠月回到葡萄园。残阳如血。

    怎么大黄没有扑过来呢,往常漠月一停车,大黄一跳就扑上来。

    “大黄,大黄。”噫,跑哪里野去啦。

    漠月有点心神不宁。阿纳说今天都没看到大黄呀。啊?漠月跟阿纳一起往沙丘找去。

    沙坡的顶头,一束夕阳射过来,打在大黄狗的头上。大黄尸身就在旁边,被人割下了头,安在沙顶,向着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