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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拜(上)

    青山驾着马车,将陆陵与唐少橙送达山门。草行医李布早已候立在山门处。

    数名守卫上前,将陆陵自马车中轻轻抬下,放上了木架。而后他们抬起木架,稳稳当当,向主殿方向而去。李布躬身,向唐少橙恭敬行礼,而后行色匆匆,跟随守卫,快步回了山门。

    唐少橙在旁,脸色憔悴不堪,而后脚步轻缓,未有停歇,也向主殿而去。青山将马车驾回马厩,心忧陆陵,轻功施展,也急忙奔向主殿。

     陆陵被抬回安置在了房中,李布为其诊脉。陆陵的脉象虚浮,游离不定,已是垂死。诊毕,李布额头冒着冷汗,欲言又止。若是说出实情,掌门动怒,必定又是重罚。若是隐瞒,这三守堂陆堂主不消三日,便会身死。说与不说,也是两难。

    “到底怎样?他还有救么?”唐少橙追问。

     “这……”李布思量再三,终是坦诚,“陆堂主五脏受损,气息游离,只怕是不久于人世。”

     “你这庸医,胡说八道些什么?纵是你死了,他也不会死。”唐少橙动怒,右手一时揪着李布的衣领,忍不住又要责罚。

    “掌门息怒,我知你关心陆堂主。只是他的伤,着实不轻。老夫也是无能为力。这山门之中,许是莫门主与余神医可救活于他。这二人皆是陆堂主的师傅,医术自在老夫之上。只可惜他二人并不在这山门之中。再不然,若是陆堂主能够苏醒,以他通识药典之能,受医术于莫门主与余神医,自诊自治,或也有一线生机。”李布说道。

     “说的都是些废话”,唐少橙松了李布的衣襟,“若是两位师祖在这山门之中,我何必飞鸽传信你山门等待。若是他苏醒未昏,又何劳你替他诊治?”

     李布听罢,一时羞愧难当。这些年,他虽是行医施药,活了不少游云门众的性命。但也曾遇到这般束手无策之时。说到底,还是昔年追随师傅时怠惰了些,未追本溯源,寻根问底。而今师傅早已驾鹤西去,诸多疑难杂症,未有机会再作问询,只能依靠、仰仗自己。思量到此,李布低头,“是老夫学艺不精。陆堂主之命,老夫确无办法救治。老夫愿领山门刑罚,以戒后人。”

     唐少橙拂袖而去,厉声责备,“人都要死了,领了刑罚又有何用?若是刑罚有用,不劳你出手,我便是受了那万千刑罚,只要能换他一命,我也愿意。”

     李布涨红了脸,又是羞愧。医者悬壶济世,仁心犹在,却是医术不精,也是可叹。李布思量半天,终是想到了些别的法子。他跪在唐少橙跟前,“回禀掌门,老夫思量再三,举荐一人,或有法子救治陆堂主。只是此人,脾气古怪,一向不问门中事宜,未必会出手援助。”

     “你说的是何人?”唐少橙转身,急忙追问。

     “此人便是山门七大长老之一,尘剑长老。他与莫门主、余神医师出同门,同拜药王为师。年少时游历江湖,也曾悬壶济世,活了不少人的性命。只是十年前,尘剑长老还归山门,一时性情大变。于山门琐事,再无兴致,只喜澄溪垂钓,一钓便是十年光景。”李布将尘剑长老的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你确定他能救陆堂主?”唐少橙问道。

     “若是这山门中,还有一人可活陆堂主性命,只怕便是他了。只是他立有绝不救者有三:一是陈氏一脉绝不救;二是江湖斗殴致伤者绝不救;三是心有所属者绝不救。此规矩一出,加之尘剑长老随性随缘,这山门中能让他出手者,着实寥寥无几。还望掌门知悉,掌门若是忧心陆堂主的性命,或可一试。”李布缓缓说道。

     唐少橙点头,思忖尘剑的规矩,除却第一条,二三条均是沾边。如此看来,想让尘剑长老出手,也是不易。但若就此放弃,只怕这山门中便是无人能救陆陵。“管他救与不救,总得要试上一试。你且想些法子,护了陆堂主性命。我去去就来。”说罢,唐少橙轻功飞燕施展,一时不见影踪。

    无心剑斋中,尘剑正与枯竹长老对弈。二人今日雅致,一局弈棋对局中盘,仍是未分胜负。棋局中伏杀打劫,也是精彩。尘剑于剑斋中泡了香茗。两个竹杯中的热茶冒着茶香,茶香清淡却是沁人心脾。

     唐少橙飞身落入斋中,身影急切,慌里慌张,四处寻找。及至院落,尚未寻见尘剑,尘剑便已有警觉。

    他一时不喜,手中的一粒弈子打出。弈子穿过风屏,击穿了院墙,向唐少橙奔袭而去。这剑斋素来清净,尘剑最不喜被人搅扰。如今游云门人未及通报便是拿了兵刃上门,尘剑自然不能轻饶。

     弈子浑白,迅猛而来,唐少橙眼尖,感觉到了棋子上的浑厚内力,迫不得已,她只得秋刀出鞘,强行以秋刀诀抵挡。秋刀挥动,恢宏斩出,一时将弈子斩碎,唐少橙将秋刀收回刀鞘,循着弈子打出的方向飞身而来,来到尘剑身旁,向尘剑躬身行礼,“弟子唐少橙拜见师叔祖。”

     尘剑冷冷地说了一句,“走”,便是对唐少橙的应答。他举了白子,轻轻落下。

    枯竹长老眉头一皱,也不理睬唐少橙,只顾着下棋。他思忖片刻,终是有了主意,自棋盒中取了一枚黑子,应了一手。

     唐少橙并未离开,她张嘴便是将陆陵的情况与尘剑说来,“启禀师叔祖,弟子今日前来叨扰,是为了三守堂陆堂主。他为游云门酣战阎罗鬼殿罗王司空见,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还望师叔祖能救他一命。”唐少橙言辞真切,很是虔诚。

     尘剑自棋盒中拿了一枚白子,细细思量,言语道:“前些日子看在莫师兄、余师姐的份上。我已破例救了他一命。江湖旧事江湖了,凡尘因果莫叨扰。他既是如此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你又何苦求我救他?”

    “师叔祖你有所不知。非是他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而是那阎罗鬼殿的罗王武艺不凡,趁其不备,重伤于他。此次我等千里奔袭云川堂,也是为了山门威望,维护山门不被外人欺凌。还请师叔祖念在他为游云奋不顾身的份上,出手救他一命。”唐少橙诚恳说道。

    “你该知我这无心剑斋的规矩。一是陈氏一脉不救;二是江湖斗殴致伤者不救;三是心有所属者不救。只此第二条,便是不能出手救他。江湖恩怨何时了,打打杀杀的,何日能有天下太平?”尘剑侧脸,看着唐少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