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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跪

    疾风吹劲草,叶落无人知。弈子枫林坳,故人何处寻?

    唐少橙在静心崖听得消息,言及陆陵被望都峰二位长老重罚回洞。她眉头一皱,顾不得料理山门余下要事,立即飞身,前往静心崖。

    她的身影在山道晃过,心上担忧,身影更是迅疾。过了一时半刻,唐少橙抵达静心崖,收了轻功身法,足尖点地,轻轻落下。

    唐少橙手握秋刀,缓步向前。一道血痕,自地上向无悔洞延伸而去。血迹鲜红,似是刚落下不久。唐少橙见得血迹,眉头拧起,猜度地上鲜血,该是陆陵腹部伤口所流。

    他替自己挡下夏依依两剑,剑中腹部,该是没有处理伤口,伤得不轻。唐少橙闭目,脑海浮现,陆陵忍痛走入洞中的模样,心上隐隐一疼。

    唐少橙及近无悔洞洞口,见得无悔洞前酒坛子挤挤挨挨,自洞口向外排出,排了约莫三尺。无相道人的尸体倒下在旁。尸体过了些时辰,招惹了些许蝇虫。唐少橙细看,只见酒坛子东倒西歪,有数十酒坛破碎,碎片撒了一地,似是人力所致。唐少橙料想,这些酒坛子,该是陆陵所毁。

    唐少橙踏过酒坛子碎片所铺的小道,走近洞口,只见一把藏锋剑斜插地上,泛透寒光,迎风而立。一把破云剑在侧,亦是斜插地上。两把宝剑,威风凛凛,相互倚靠,阻拦了唐少橙去路。唐少橙见得与破云剑相倚的藏锋剑,心上一沉,暗暗想到,原来他真是在意。

    唐少橙足尖轻点,绕过藏锋与破云剑,走近无悔洞洞口。洞中幽暗,黯淡无光。唐少橙眼尖,见得洞口石壁,刻有一首诗题。

    唐少橙停下脚步,侧脸看去,念了出来,“夏荷初绽小筑满,凝窗同倚望亭山。佛魔两道终殊途,藏锋血染破云断。”

    寥寥数言,尽绘陆陵心境。唐少橙静默,将诗题念了一遍又一遍,心上莫名难过。破云剑从未折断,陆陵之言,唐少橙看得明白。陆陵心上所念,终归是她,也只能是她。唐少橙苦笑,仰头看着洞外云卷云舒,未再往洞中走去。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气极好。

    唐少橙看倦了天上云朵,忽是回身,脚步迈开。她绕过藏锋破云,走到洞口数丈之外,而后手握秋刀,直插于地。秋刀穿过地上酒坛子的碎屑,插入土中,入土三寸。唐少橙衣襟一挥,双膝弯下,跪了下来。地上一阵咔擦,唐少橙膝盖,挤压酒坛子碎片,将碎片压得更为细碎。

    唐少橙沉默不语,只是抬眼,眼睛紧紧凝望洞中。数只飞鸟自天际而过,飞掠唐少橙的头顶。唐少橙未有在意。她的眼中,只有眼前的无悔洞,只有洞中的陆陵。

    唐少橙在无悔洞前跪了数个时辰,未挪动半点位置。她的膝盖被地上的碎片挤压得生疼,未有半分痛楚与呻吟。唐少橙在无悔洞前,从日午跪到日暮,又从日暮跪到天明。整整一夜,也不曾闭眼歇息,更是丝毫不顾夜间寒凉。

    次日晨间,露水打湿她的衣襟。唐少橙眼睛紧紧盯着的,仍是陆陵所在的无悔洞。

    及至日午,三守堂弟子铁由身后背着大刀,飞身而来。他身影落下,找寻唐少橙。见得唐少橙伏跪无悔洞洞口,铁由慌忙,紧跟跪下,口中说道:“掌门,我等昨日在山门之中找你一夜,不想你竟是在这里。”

    唐少橙未有起身,侧脸看了看铁由,终是开口,“怎了,有何要事寻我?”

    铁由回道,“启禀掌门,昨日我等掘地挖坟,已安葬了静心崖之战中,死去的诸位兄弟。碧柏、朝歌等七堂堂主,尚在山门之中。今晨,众堂主齐聚主殿,欲找寻掌门。兹事体大,属下相寻,是想请掌门还归主殿,主持大局。”

    唐少橙听言,应声道:“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铁由听言,疑惑不解,追问道:“那山门诸事,殿中诸位堂主,该当如何?”

    唐少橙思忖片刻,说道:“你传我掌门令。松山堂堂主冯元昀、秋堂堂主宁秋,临危自省己过,相助山门。着令二人,领山门刑罚,幽禁堂口一载。未得我令,不得擅自出入堂口。其余各堂,着令还归各自堂口,不得有违。另你持我掌门令,让山门财铺,打赏各堂千金。其余山门诸事,皆由你自行料理。”言毕,唐少橙自腰中取下掌门令牌,递给铁由。

    铁由听言,慌忙说道:“属下何德何能,可料理游云诸事?望掌门收回此令。堂主急待,还请掌门,返回主殿,主持大局。”

    唐少橙听言,平静说道:“莫与我啰嗦。我既下掌门令,身为属下,照令而行。你若不愿,便不要待在山门,且下山去罢。”

    铁由听言惊恐,思量再三,只得应诺,“属下遵命,这便安排。”

    唐少橙随即应声,“唐流宗为我山门贵客,你且代我,招待周全。”

    “是,属下遵命。”铁由自唐少橙手中接过掌门令,而后飞身,前往主殿传令。

    铁由离开后,唐少橙收了眼神,又是眼睛紧紧盯着无悔洞中。她看了无悔洞许久,心头笃定,陆陵就在无悔洞中,正注视着自己。

    杀夏依依者,是唐少橙。伤夏依依者,亦是唐少橙。将夏依依推下悬崖者,也是唐少橙。他该是恨自己吧,唐少橙思忖。

    夏依依命陨,已是不争的事实,任谁也无法改变。杀她虽有缘由,但终究是他心头所爱。唐少橙心头有愧,不知该如何与陆陵言讲,只得伏跪,愿他知其心愧。

    这会,洞中的他,该是无比难受罢。他将她的佩剑与破云剑相靠一处,该是念想于她罢。那洞中的诗题,也是为她所作罢。不知怎的,这厮于夏依依越是深情,唐少橙的心头,便是越发难受。

    唐少橙更难受的,是陆陵这般痛楚折磨自己。红尘世间,得一诚心,确是不易。然陆陵用情太深,性子犟然起来,总是这般不管不顾。到头来受苦受累的,还是自己。唐少橙静默,满是心疼。

    风自唐少橙额前吹过,撩动了她鬓角的几缕青丝。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心头好受些,宽恕你自己罢,唐少橙暗自思忖。她跪在无悔洞前,与陆陵一般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