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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彩蛋章

    [送上姜织(姜卿言)视角的故事:

    可以当番外看。]

    “阿织,阿织——”

    慈柔的声线,绵延出长者于幼者的亲切,将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少女扰醒。

    少女撑在扶栏上的手肘一滑。

    迷蒙的视线在抬眸间,对上凄清、昏沉的宫殿,只觉得脑袋发涨得疼痛。

    目光里显出经年旧事,泛白的唇色轻颤,姑母的棺椁正卧于殿前,无字刻的碑牌端正的立在案台上。

    红烛摇晃,虚点沉沉的光。

    殿里满系着白色曳动的“招魂幡”,堪是宫里最为凄清的蔽居,今日是除夕夜,满朝文武入宫坐席,处处都是笙歌燕舞,红绸高悬。

    姜织缓步上前,跌跪在了棺椁边。

    垂眸。

    早已泛红的眼眶,睫毛湿润成一片,轻轻颤动着,声色喑哑:“姑母……阿织回来了!阿织回来了!”

    她将脸埋在冰冷的棺椁上,像是能再次贴着姑母温暖的胸膛,宛如能回到少女时那般,可以窝在姑母怀中撒娇……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她回来了。

    竟是回到了这个时候……

    她真的好想姑母。

    这些年,她没有一日,是不在想的。

    昔日北魏朝廷垂帘听政时间最长的“明德皇后”,是史载都无法污蔑清白的女政治家,在她执政期间,魏国呈现久违的太平盛世。

    四海祥和……

    未有战事波及黎民苍生。

    明德皇后生前生后都受人敬仰,让百姓乐道。

    只是——

    在明德皇后姜盈袖薨逝后。

    这北魏朝廷便走了下坡路,内忧外患,国家动乱,天下不安。

    姜织临危受命,携天子垂帘听政。

    但是她生性柔弱,没有铁臂扼腕的决心,面对朝中的波谲云诡,她看不灵清,遭遇身边小人的觊觎谋害,她少有警惕。

    最终落得惨死的下场……

    无辜的给荒唐的北魏朝廷顶了罪。

    自此。

    姜家满门被冠上了谋逆的重罪,满族皆死,与那谢家皇室了无干系。

    千百年后——

    姜织的灵魂俯在旁人的身体,看着史载上寥寥几笔提起自己和这荒唐的北魏朝廷,“姜氏女,乱国者,意图司晨,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九族诛伐之……”

    存在野史,虚假至极。

    历史课上,听老师说史官言她垂帘听政的那些年,是北魏朝廷的一颗毒瘤,做了许多滔天的祸行,枉顾纲常。

    同学们皆是露出鄙夷的神色。

    而她听着——

    将手中握着的笔愤怒折断。

    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些冰冷的文字,冷冷发笑,却做不出任何的回驳。

    犹记得景明二十年,除夕夜半。

    那是永乐新帝亲政前夜,景明年号的最后一日。

    正值宫中歌舞升平之际。

    扶风殿内被送入一碗红豆粥。

    宫人提着紫檀木制的食盒,将青瓷碗盛的粥舀出,规制的摆在桌上,笑言道:“永安侯和陛下说……娘娘最是喜这相思豆,瞧……这宴席方端出,他们俩人便差奴才给您送来,你们表亲两家的关系当真是好勒!”

    永安城里皆知姜织痴想永安侯。

    只是言语里……

    并没有落多少好话。

    但是姜织却听不出里头的鄙夷之音,兀自笑得欣喜,执着勺子时,眉眼欢宜,眸光里还有澄明的少女杏子花穗,“当真是永安侯说的?”

    “嗯。”

    宫人点了点头,但是喉头苦涩,忙收拾了桌上的东西,退了出去,在殿外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窗前憧憬的姜织,摇了摇头,兀自叹息。

    姜织坐在殿内,看着墙边落了满地的银杏叶,遥想少女时,唇角勾扯明媚的笑靥,彼时的她,还没有成为长安街上最年轻的新娘……

    二表兄带她去了一次上元灯节。

    姜织瞧着那街边绣制精巧的红豆香囊,提起来便往对方腰带里塞,高挑着眉眼,眸光清澈如许,“阿织最是喜欢这红豆了。”

    “那你……?”

    “阿娘说,送人东西,自当是要送自己喜欢的。”

    姑娘家和男子定情……

    不都是要送香囊的吗?

    她不想被他看穿,便抬头指着面前茫然的小贩,仰头间,白皙稚嫩的脸庞满是天真,凤眼微高,嗓音清明的饶是妙耳,“二表兄,付银子吧!”

    男人被她的无赖行径给逗笑了,伸手掏钱袋的时候,眉眼里皆生温柔的眸光,领她离开,摸了摸她颅顶的鸦黑发丝,“哪里有人像你这般送礼的?”

    “那你今日便是见识了吧!”

    当时只是顺口一提……

    没成想他竟然还记得。

    姜织忍不住的唇角抹上温柔,视线里无限旖旎的感怀,眸中略有酸涩,偏偏翌日清晨,她替了长姐,嫁入太子府,成了大表哥的娘子。

    从此与永安侯,便少了很多接触。

    她自幼便是个胆怯的人,与人相处更懂得克己复礼,从未有半丝逾矩。

    姜织愈想愈觉得怅惘……

    没有犹豫的将手里那晚红豆粥给饮下,没成想不过半晌,眉头便蹙动,脸色腊青,指甲用力的拧紧腹中宛如刀绞的肉。

    声音沙哑嘶竭的喊着宫人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人的应答。

    “嘭——”

    她从椅子上重重的摔到地上。

    眸里的光线呈现灰黑。

    耳边的声响也濒临虚弱。

    殿外有一道明丽的笑声穿堂而来,明明不显的光钻进来一抹嫣红的裙摆,身前的窈窕微微俯身上前。

    在骨之皮无败年岁,对方皮肤依旧凝脂雪白。

    女子轻挑的眉头勾起,笑着道:

    “姜织,你生来与人良善,从不存恶心,我敬你也可怜你,你说说你……今时今日落得了什么好下场?

    往日你与我说善恶皆有报。

    但……还不是你死在我的前面。

    你不过是仗你姑母明德皇后的身份,方有了如今的地位,可是你无儿无女相靠……注定一世凄凉。

    这宫中有人要你死,你便无法活着。

    姜织,你有今日,是你的咎由自取。”

    傅雪茹摇着头,视线里颇有些怜悯的唏嘘,但是眸光却没有任何的同情,她只是唇角勾扯的更甚,满是戏谑。

    姜织疼得难受,唇角涌出殷红泛黑的血。

    目光垂垂的凝视来人。

    ——傅太妃,傅雪茹。

    先皇在世时,这宫里堪称风头无两、冠绝六宫的女人,甚是跋扈,她眼高于顶,恃宠生娇,看不惯任何人。

    碍于她卑贱的庶出身份做不得皇后。

    更没有资格成为太后……

    她将宫中女子都视作仇敌。

    但是姜织于她有恩。

    昔日傅雪茹残害皇嗣,明德皇后将她交予姜织处置,本想让姜织学会手段,但是姜织一向不与人主动交恶,便留了她的性命……

    这般竟是直接惹怒了明德皇后,后来姜织在钦安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又抄了许久的《佛经》,方让明德皇后的怒焰消去。

    没成想傅雪茹今时今日会来奚落她?

    “你痴想了永安侯半生光景,最后落得这般境地,你可曾想过,是你无能?你没有自保的本事,也没有当太后的野心……

    是明德皇后看错了人,若是换了我……我便不会像你一般的愚蠢,让任何人有可乘之机,你最大的错处,便是你动了你不该存的情!”

    动了情?

    姜织不明白傅雪茹的意思。

    但是想到那碗投毒的红豆粥,和宫人有意提点的话,目光瞬间一变,骤然转凉,只觉得脑袋发沉。

    这怎么可能?

    只是——

    两日前永安侯向她来讨那传国玉玺。

    她没有犹豫的拱手让出。

    今日,这殿内便被送了这碗毒粥?

    是谢家叔侄下旨要了她的命。

    “你垂帘听政多年,一事无成,在政期间,你不懂逢源人心,没有于民有恩的政绩,也没有朝中大臣的拥戴,更没有夫君的恩爱,儿子的孝亲,更做不了姜家的庇护。

    这些……都是你的糊涂!

    若是换了我,我便会知晓……

    我的母族,是我依附的根本,我的存在……与我母族的荣辱相依。

    夫君的恩宠与后宫的地位,尽管我百般不能认同这桩不可选择的婚事,但是也会以此为筹码,握住能属于我的一切。

    我做事从不瞻前顾后,不会内存善念,必要时可以心狠手辣!

    这些你都不如我。”

    姜织听着傅雪茹的话,却不知晓眼前的人,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

    身前的人便主动开口。

    “你可知晓嫁入太子府前夜……明明你在世家女子中并不起眼?但是永安侯依旧选了你去逛那上元灯会,是何原因?”

    什么……

    姜织挣扎的抬起眸光,与傅雪茹对视。

    对方冷冷讪笑。

    “那是我不要的机会,尽管他是我情投意合的男子,妄想共度一生的良人,可是我傅雪茹天生凤命,尊贵无比。

    我的夫君……

    他必定得是要成为这北魏朝廷的君主。

    我要做皇后……要做太后。

    可是这些,他给不了我。”

    姜织迷茫的视线向上探,傅雪茹撑开的手指直接捏住了她的脸庞,唇角狡黠一勾,笑得明艳动人,“像……当真是像!你这眉眼生的和我竟有七成相似。”

    什么?!

    姜织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但是神志已经糊涂,灵魂出了自己的身体,目光看着傅雪茹肆意张扬的逞快笑意,愈行愈远。

    她想要问傅雪茹是何意思?

    只不过喉头发堵,傅雪茹也听不见了。

    此时殿外有沉重的脚步声而来。

    呼吸很沉很重。

    入殿的男子肩上系着黑貂披风,染上了白茫的霜雪,目光桀骜无比,鹰隼的眸光敛收绝望,脸色布满苍茫忍耐的痛苦。

    他将姜织冰凉的尸身,紧紧的裹在怀里,朝天喊出撕裂的愤怒,破了嗓子后,目光里尽是浓稠的神情,用唇缓点在她疏浅的眉尾。

    那里意外生长着一抹妖冶、妩媚的红痣。

    傅雪茹也有这么诱人的红痣。

    “阿织,阿织——”

    “你怎么就不能等我呢?”

    “是我错了……”

    姜织听着来人喑哑的话语,视线莫名的闪烁,伸手抚摸向男人的脸庞,但是倏然间穿空而过,再不能有任何的碰触,一切都抽离了。

    她露出不信的眸光。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

    身后的少年,冷眼看向殿内男子的深情,神色淡漠,“皇叔,是你害死了她!是你!都是你!你言姜家乃前朝余孽……

    祖父夺取姜氏江山,并不仁义。

    为了祖父的名声,姜家后人不可活在世上。

    皇叔教朕执政时不能心存善念,你说这多年的荒唐,这满是疮痍的朝野腐朽,需要有一人来顶罪。

    而母后……

    便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就算是她死,也不会将我们叔侄俩怪罪。

    她生前是那般的良善,连只蝼蚁都害怕踩死,与害过她的人都可以重修旧好,对身边虎视眈眈的人,都可以视而不见。”

    少年是即将亲政的永乐帝。

    姜织将他养在身边,看着他长大,一直觉得还未长大的孩子。

    没成想——

    竟然已经是个如此冷漠的暴君了。

    他说这些是她的错?

    是她生前的善良?

    “是的——”

    “都是我。”

    “是我不要她活着。”

    “……”

    姜织本以为那会有何等的深情?

    她多想是她误会了。

    没想到——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这些人怎么这般的不要脸子?!

    这北魏朝廷,本是他们姜家人的呀!

    细想过往——

    那时的明德皇后姜盈袖,也就是她的姑母,更是她后来的婆母。

    护了她半生的人。

    姜织时常觉得她过于负气。

    为何总是执迷前朝旧事?

    姑母曾不止一次的告诉她:“姜家的女儿要做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这北魏江山且在一日,便该有他们姜家女的一半!”

    从前,姑母并不是皇后。

    原是姜朝最为尊贵的长公主,自以为嫁了如意人,婚后便是如意事。

    但是驸马谢祺元野心滔天。

    在皇上病重时,发动宫变。

    自此北魏朝廷改了谢家的姓氏。

    姜家满门从皇族降为贵胄,还给彼时的前太子,封了个看似高贵的身份:“安国公”。

    实则无权无荣。

    这个“安”字,成了姑母记了一辈子的羞辱。

    自此帝后不宁。

    姑父去世时,举国同丧,姑母却穿着大红喜衣,立在灵堂前大声斥责,指着面前冷冰冰的棺椁,笑得靡丽风情。

    痛快出让人经受不住的指责和谩骂。

    眸中满是复杂。

    姑母是忍着腹里百转千回的情绪,回到殿内方红肿的双眸,那是姜织第一次看到姑母饱经风霜后的落寞和深情。

    她的两鬓染上霜白。

    从前的姑母总是在埋怨。

    埋怨祖公,埋怨姑父,埋怨父亲。

    姑母埋怨所有她能想到的恨,她会觉得的不公。

    当时祖父病重,父亲年幼……

    姑母向祖父要那亲政权。

    但是祖父言她女儿身,不合宜托付江山,后来驸马得空篡权,而父亲也实属懦弱,竟心平气和的接受了羞辱的新封号。

    姜朝被灭,何来“安”字一说?

    姜织记得姑母曾言:

    若是父亲强硬一些,没有那么软弱,也许谢家的江山,也没有外人眼中的那么安稳?

    “阿织,你要记得……女子也可有占据朝野的心!”

    尽管她并不聪慧。

    姜织在死后的很多年,都记着姑母的这句遗训。

    若是早些记得便好了。

    幸好——

    她又回来了。

    重生到她的十六岁,距离姜家灭族的悲剧发生,还有整整十载,这回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再懦弱的活着,也不能存着圣母的心肠。

    该治一治了!

    再次见到那人,她一定要躲得远远地。

    ------题外话------

    晚安。

    这是歪歪原主重生的故事!

    大家看看就好——

    这两天会开始正式写《皇后》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