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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萧家没有十三女

    在永夜城里待了好几日。

    姜卿言虚弱的身子渐渐得到了好转,吴奎仁一直陪伴在姜卿言的身边,偶尔会将床边的位置让给谢南。

    其余人,他都有着戒心,并不想他们靠近。

    甚至想在房间门口写上“谢某人与狗不得入内”,吴奎仁见姜卿言有小公主的陪伴,偶尔会有很轻微的笑容。

    那种平静,简直是让人奢望!

    他倚靠在门边,唇角也跟着扯动。

    当小公主离开后,吴奎仁主动迈步上前,坐在姜卿言的身边,捧起药碗送到姜卿言的面前,女人眸光低垂,忽而有些讪笑,那种温柔的眉眼,让人手指都乱了分寸。

    碗里棕色的药茶溅了他一手。

    “你这粗人……怎么变得这般会照顾人了?”

    姜卿言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双眸子天生带媚,嘲讽的讪笑都让人觉得很是致命,这女人骨子里酥的很。

    “你这是取笑我?”

    “何来取笑?只是见你们个个都怕我寻死觅活的活不下去,我也不好再让你们一直劳心,不是?”

    姜卿言伸手接过吴奎仁手中握着的碗,男人还没有松手,她又轻抬起眸光,“我只是这里在滴血,身上又没有什么伤?你是呆傻了不成?”

    分明是带着嘲弄的语气出口。

    但是那话语钻入耳朵,却甚是挠人的疼痛。

    吴奎仁看着姜卿言的手指戳着胸口,他忽而上前握住女人的胳膊,“喝药就喝药!别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

    “呵——”

    姜卿言那张愁容恹恹的脸庞,扯过一丝嘲弄的笑,“倘若吴太傅知晓他一生经纶学识,生得儿子一口一句说自己粗鄙,呆傻?你说……你老人家气不气?”

    “你就爱寻我开心。”

    “而且我何时说过我呆傻?”

    “分明都是你说的。”

    吴奎仁面色依旧严肃,但是内心忽而松了一口气,能这般平静的说话,总有一日会慢慢的好起来的,见姜卿言仰头将一碗药茶全然喝下。

    他从怀中摸出一条精致的手绢,甩了甩后,直接擦在了姜卿言浸染了药茶的唇边,眸子甚是认真安静,炯炯的让人觉得诧异。

    动作有些机械和呆滞。

    但是别样的温柔。

    姜卿言看着吴奎仁强撑淡定的窘迫,心口忽而真的被蜜水润开般甜,绢子上还染着山茶花香,这条绣着山茶图案的绢子甚是眼熟。

    “没有想到你这个粗人,居然留着这般细致的物什。”

    吴奎仁被姜卿言这没有轻重的话语给弄得更加羞愧难安,幸好脸庞铁青,还算能忍住内心的动乱,他快速将手中的绢子收回来。

    再次珍藏的放在怀中。

    姜卿言许是忘记了,她在木兰寨里离开前,特地在寨中留了这条绢子,似乎就是等着有朝一日他来送还给她。

    她笃定了他是那种受过教义的人。

    偏偏他此时变了。

    任何男人在骨子里都是不折不扣的浪荡子,他也曾经想过靡靡之声,在梦里有神女做伴,那人顶着的容颜,便是借了姜卿言在人间的艳丽。

    吴奎仁一直将这条绢子放在黄油纸里包裹着,甚至都不敢清洗,甚至害怕上头那淡淡的山茶花被他身上粗野的味道给覆盖,那就不再洁净了。

    姜卿言看着吴奎仁的模样,以为是吴奎仁有了心上人,话语随口脱出:“是哪家的姑娘?让师姐帮你做主啊!”

    只是——

    话语一出口,看着吴奎仁脸色阴沉下来,显然并不想被打趣,这种事情应是他的底线,而姜卿言想着那条熟悉的手绢,也忽而反应过来。

    吴奎仁哪里是惦记着别家的姑娘?

    这分明是看中了自己。

    房间里瞬间尴尬。

    与此同时。

    站在门外踟蹰不敢往前的谢珩,脸色愈加的冷沉,他一直不敢与姜卿言相见,此时的他又愤怒又恐慌,分明来时繁复的告诉自己,这一次他绝不放手。

    没想到最后自己依旧成了懦夫。

    而他并没有发现,在他的身后,有一双温柔的眸光也在一直盯着他。

    谢珩最终没有勇气踏入房门。

    里头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他不敢扰了姜卿言的兴致。

    吴奎仁平复了脸色后,看着姜卿言紧蹙的眉头,主动的打破房中的安静,“之后,你有何打算?谢珩来到了这永夜城……想必是要接你回宫的。”

    话音刚落,姜卿言没有反应过来的抬眸。

    许久之后的沉默。

    吴奎仁又问道:“半个月前,你跟我一同离开永安城时,你说等你办完了心中的事情,便跟着我找个山头,过逍遥乐活的日子,你如今还作数吗?”

    姜卿言彼时主动提起这句话,是用一种很淡的口吻,说了一桩看似不需要允诺的遐想,她只是不想让逃亡变得压力很大,故而随便的扯了一句话。

    当时的吴奎仁也没有很当真。

    但是此刻的他,甚是认真,眸光坚定的看向姜卿言,不允许面前的女人再做任何的躲避,姜卿言抬起迷茫的眸光看向吴奎仁,面色略微的紧绷,有些道不出话。

    最终,她仰着脸,忽而笑了。

    “为何不做数呢?”

    姜卿言轻描淡写的道。

    那北魏皇宫,她回不去了,永安城里的人都知晓她死了。

    莫不是要回去将那些人都吓着。

    而且无论这永夜城里的事办的怎么样,谢珩有没有跟来,都不会有人改变往日做下的决定,她是要离开的,要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从前的女君,今日的皇后,都站在太耀眼的位置了。

    她只想做个平凡的女人。

    姜卿言看向吴奎仁,甚至带出了一种祈求,眸子里写满了那种哀伤,但是凄迷里有增生了一种温柔的光,“我想离开这里,再也不想和从前的事情,染上半分关系!”

    吴奎仁垂眸,迎上姜卿言羸弱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会带你离开。”

    “往后——”

    “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

    姜卿言点了点头。

    ***

    夜里,姜卿言初次踏出房门。

    她兀自步向徐遥礼的厢房,想着同徐遥礼告个别,她再一次的决定离开,既然是不想沾染上从前的人和事,那么徐遥礼自然也是不会带上的。

    徐遥礼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印象里淡却的父亲的容颜,在徐遥礼的眸子和脸庞上愈加的明显。

    姜卿言很难不勾起往日的事情。

    推门而入。

    姜卿言看着徐遥礼虚弱的躺在床上,她面色安静的步入,想着道一些平常的话语,此时却看着徐遥礼忽而直其身体,“阿姐……你怎么来了?”

    “你坐着吧!”

    “我就是想来和你叙叙话。”

    姜卿言正准备坐在桌旁,眸子看向床边,徐遥礼那双清纯无辜的眸子向自己展开欢喜和紧张。

    此时耳畔是他有些为难的话语。

    “阿姐……你先在这里坐着歇息会儿!我去给皇上送些药。”

    姜卿言看着徐遥礼缓缓直起身体,他的唇色近乎干涸的发白,眸光也缓缓的耷拉下来,她上前接过徐遥礼已经捧在手中的木盘。

    “你且先歇息!我去吧。”

    姜卿言关切至极的道。

    徐遥礼忍不住的在她身旁轻咳了两声,余光探过来,还带着许多的为难,“怎么好劳烦阿姐?阿姐的身子也没有好利索啊!”

    姜卿言看向他,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的?”

    徐遥礼弓着腰身,眸光一直担心的看向姜卿言,此时已经步至门外的女人忽而转过脸庞,那清丽淡雅的脸庞,在微风摇曳里简直是让人沉醉。

    她温婉一笑,平平静静的简直是从画里走出一般。

    姜卿言还冲着他看,唇角绽开,眉眼弯弯,“你且去歇息吧!这药我去帮你送……等下就回来看你。”

    “嗯。”

    徐遥礼看着姜卿言的身影渐渐行远,他弓着的腰身忽而直起来,眸子里藏着阴毒愈加的明显,“阿姐……你别怪我!我只是想要你别再糊涂了。”

    昔日的孽债,就此了结吧!

    徐遥礼的眸子写满复杂,他生怕姜卿言受伤,可是又害怕姜卿言执迷不悟。

    ***

    “你将衣裳脱下来……我帮你将箭给拔了!”

    谢珩看着面前苍白了脸色的萧鹤堂,满脸的担心,方才萧鹤堂察觉到院子里有一穿着夜行衣的人行踪鬼祟。

    没成想追出去,便中了人一支箭。

    萧鹤堂肩上的箭,扎的很深,让他此刻的面色忍耐的很是痛苦,那黑衣人的功夫分明在他之下,他也是恨自己轻敌了,竟遭了那人的暗算。

    “不了吧!微臣怎好让陛下动手?”

    话音刚落,萧鹤堂忽而在谢珩面前退了半步。

    但是谢珩的手已然贴上他的肩膀,只是他再次低头躲开时,谢珩的手肘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发冠,插在发带上的木簪掉在地上。

    泼墨的青丝忽而散落,直至腰际。

    谢珩的眸光瞬间凝住。

    “你是——”

    昔日出生入死,共睡床榻的好兄弟,居然是女儿身?

    谢珩整个人呆住了,往日里他觉得萧家的十三郎生得白净,比姑娘家还要貌美,营中的弟兄们都打趣,若是萧十三是姑娘家,他们一定争着提亲。

    萧十三站在人群中,唇角不动声色的扯扯,迎合的笑笑。

    谢珩误以为萧十三觉得尴尬,便抬手勾住他的肩膀,严肃道:“你们一个个的……整天都不干正事?还没有打胜仗,就想着娶媳妇?如今……连男人都惦记起来了?”

    众人尴尬的低下了头。

    谢珩将萧十三搂得更加近,忽而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不过……十三少确实俊俏,若贤弟是姑娘家,往后那送上府中的聘礼,可只能收我一人的。”

    只是没想到,萧十三真的是女儿身。

    现如今再看萧十三,这人的五官确实生得精致,除了肤色经塞外晒得有些黝黑,但是那细眉如柳叶,薄唇染朱颜,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绝色脸庞。

    萧鹤堂此时压低了脑袋,不敢与谢珩对视,谢珩也满是错落。

    “你怎么会是女儿身?”

    谢珩蹙着眉头,压低了嗓音问,简直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见的,萧鹤堂直接跪在地上,脸上半丝血色都没有了,只是沉默着不敢言语。

    “你可知晓……若是你有朝一日败露了?”

    “你会是何下场?”

    谢珩与眼前的人出生入死多年,太知晓眼前人的性子,若不是有不得为的苦衷,断然不会冒着“欺君之罪”,独撑帅旗。

    这些年来,他的功绩让人叹服。

    谢珩甚是惜才,也害怕萧十三败露身份。

    “十三……你可有想过?你这一生都要顶着男儿身了,可怎么穿回罗裳裙?”

    鼎鼎大名的镇国大将军。

    居然是女儿身?

    谢珩很难想象……国中的臣民会怎么想?

    那么多忌惮萧家的人,断然是会借此事参奏一本,萧十三就算是有功绩,那些人也不会松口的。

    谢珩明白萧十三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羞耻的,只是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届时加上鼓动百姓,萧十三的性命便堪忧了。

    “在我决定从军的那日起,萧家便没有十三女,只有十三郎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做回女儿家……不会让萧家、皇上扯上麻烦的!”

    萧鹤堂抬起脸庞,声音近乎娇柔,眸中哀伤婉转,其实这些年来她过得并不开心,没有姑娘是真的想要上战场沾染鲜血的。

    她也羡慕过京城的姑娘们可以穿罗裙,涂胭脂。

    偶尔上长安街逛逛,去有名的茶楼里听戏。

    许是有不错的人家上门提亲。

    她这一生就可以平平静静,相夫教子,与旁人没有什么两样。

    萧鹤堂没有要那与众不同的人生,可是她没有办法,当年从“临潼关”抬回来十三具棺椁,萧家满门的男儿都入了宗祠。

    彼时门外跪着京城的百姓。

    他们垂着脑袋,为萧家哀恸不已,可是落在她耳旁的话语,便是那些人在说往日无萧家男儿上战场杀敌,北魏岌岌可危啊!

    那时的她并不叫萧鹤堂,而是叫萧棠儿。

    萧棠儿听着那些话语,只恨那些人眼里的虚伪,萧家十三口男儿的性命,最终却只是落得那些人自私的叹息。

    而她于夜里跪在宗祠时,想着父亲出征前握着她手,笑着承诺的话语,明明说好会回来看她成亲的。

    她那时便感到了一阵不安,因为父亲从前没有那么多话。

    ------题外话------

    晚安。

    爱你们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