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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

    “你总算活过来了,真是让我担心。”春牧和蔼道,似乎一直期待着夜凌的消息。

    夜凌在冰窟里待了一个星期,再加上他沉睡的三天刚刚好过去十日,这都是纪君兰有意留出的时间,在夜凌苏醒的第三天他并没有告诉春牧,而是再继续观察一个星期夜凌的动作。

    夜凌在短短七天的时间,连续突破两层,而且源气完全与常人不同,在其每次突破有暗黑的源气毫无规则可言的缭绕在夜凌周身,他的每次盘息中,双手捏诀的掌心中都伴随着一株幽色的火苗,只有当幽火出现时那些漆黑的源气才开始有规则温顺地与夜凌共同形成源脉回体,达到修炼效果。

    “源脉回体”是指源脉期上升至源基期必经的修炼方式,利用全身源脉期的特性排出体内源气,再将那些源气进行回收到体内,如此循环往复使自身逐渐完全掌控源气的规则,当掌控自身源气规则后就开始开始冲击人体骨肢这个过程也称为“源融”,让源气完成与修炼者融合,在骨与脉都完成源融后便是“源基”。

    夜凌走的路子是偏离正常修炼的速度的,毫无疑问他一定是用了些奇门险法,因为纪君兰在观察夜凌突破源基时,那原本没有任何生物特征的幽火竟突然生出一只眼,纪君兰甚至感觉到了那幽火的眼也在观察着他。纪君兰一直在思考夜凌体内的幽火的来历用处,最初的想法只是用来帮助夜凌领悟“源气规则”但后来证明事实没那么简单,那只眼显然证明它是有智慧的。

    “妖术,还是魔道,幽火又是谁给的?”纪君兰一挥手眼前夜凌修炼时的虚象顿时散作乌有,他需要去好好查查这些旁门左道的来历,这就是夜凌在冰窟第九天发生的事,在第十天整座冰窟就开始了融化,夜凌必须得出去了,否则就得被冰封,当冰全部融化后这将有多冷可想而知。

    画面又回到一开始。

    “怎么不说话?”春牧察觉到了夜凌的异样,他环视起夜凌,却又说不出那错了。

    夜凌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你是不是吓傻了,在这装哑巴?”春牧有些生气揪起夜凌的耳垂在他耳边喊道。

    “疼疼疼疼,我知道了”夜凌忙用另一个手扶住耳垂作痛处。

    “现在会说话了,刚才怎么就不聪明点?”春牧两根白须气呼呼的卷起,可见他对夜凌确实有着另一番心思。

    “你现在归我门下,一切修炼的事都在宗法殿明白吗?”

    “明白”

    “你沉睡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说是看到了什么幻象?”春牧缓缓坐上檀木椅表情严肃地询问道。

    夜凌站着望向春牧背后那幅寒竹泣血图,内心努力思考着怎么回答春牧,“我看到了一片黑暗,然后……然后我好像看到了一片竹林”夜凌慢吞吞地吐着每个字,手放在天灵盖假装吃力地回忆。

    “黑暗,竹林?什么乱七八糟的!”春牧刚想喝第一口茶就被这种奇奇怪怪的回答气的吐了回去,他直言道:“我要你说的不是这些没边的,我要你告诉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哦,什么人什么事?”夜凌手指微微颤动,他知道眼前这个春牧并不好糊弄,如果说假话很可能会惹上麻烦。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夜凌如此说话刻意停顿了一下想看看春牧的意思。

    “继续说”

    得到首肯他继续说道:“她在雪地里,似乎在乞求我不要走,我披坚执锐像是准备出征的士兵。”“不过我那时候的意思是并不想理会她,接着我就来到了一战场厮杀的中心,亲身感受到死亡的肃杀,再然后的人与事我就没有什么记忆了”。

    春牧精明的上下扫了一遍夜凌的身体,得到了想要的后摆了摆手示意夜凌离开自己寝楼。

    “弟子告退”夜凌很有礼貌的恭拳身退后,他才直行离去。

    “他没说谎”寒竹泣血图中一个虚象浮现,他是竹的化身,他一身暗绿的唐装长着斜斜的圆目是张妖面,只见他张口来到图中血的位置伸出长舌舔了一口享受地说道。夜凌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幅图中的血竟是真血,更不会想到这画中竟栖息着一只竹妖。

    “这我知道,而且依然是个凡胎没有太大变化。”春牧擦了擦唐刀,冷视着夜凌消失的背影。

    “这小子交给我,我一定帮你好好调教,保证你最迟三年内就能登上源门”竹妖嬉笑道。

    “还不能高兴的太早,纪君兰现在刚出关不能打草惊蛇,而且河苏刚死。得先让这小子好好在宗法殿修炼,到时等纪君兰去南江古道会再动手。”春牧的眼孔被一圈贪婪包裹像一头等待已久的蛇。

    “那让谁去带他?”

    “当然是我最喜欢的徒弟”

    ……

    出了门夜凌就开始加急跑回自己的茅屋。整个宗法殿的住宅一共分为三种,“贤庭居”,“木阁居”,“茅草居”;贤庭居是给长老以及首席大弟子和贵客使用,有专门的童仆负责打扫院落,服侍起居。木阁居是给资质优良,有发展潜力的正式弟子使用,宽敞的木式院落能感觉到四季的舒适,水食有保障。最后茅草居是给入门弟子以及资质平平的正式弟子使用,居住环境简陋而且所感受到的气候也是春夏潮湿秋冬干寒,水食都没有保障,需自己种菜蒸米生活。

    “回来了”夜凌没有喘气,推开门合紧一气呵成。夜凌的茅屋坐落于宗法殿中心的东南角,背靠悟宝门的连峰,从茅屋的空窗向外望还可以看见连峰顶长年累月的积雪与素白的天空。这里风景不错,夜凌舒心地靠在竹席上“总算安稳下来了。”夜凌的内心一直渴望有个安定独闲的环境,如今算是尝了回心愿。

    生火做饭的地方就在空窗的旁边,正对着夜凌所躺的床铺,由一圈石块搭建起的灶炉,地面被挖出一个小坑,下面堆积着一层木炭燃尽的灰沙。饮水的位置这在灶炉的右侧,一个木桶被几块大石靠压着,里面放着木瓢用来承水。

    整个房间的摆设就如此简陋,但夜凌的此刻却是如此安心,眉目浅浅的舒展开。他从小就和家人挤在一间小屋子里,家里的人都是佃农,除了劳作一无所有,小时候的夜凌穿不上衣服吃不饱饭,每年的正月初一才有麻做一点布穿,人生就像被关进笼子,但却不能反抗,没有铁器的佃农不过是肉食者屠宰的家畜,你的出生决定了你的一生,当一辈子的佃农除了劳作一无所有。

    “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诅咒这一切,诅咒那些不公。最后一场“妖疫”灭绝了一切,黄昏里夜凌那时正站在山腰上俯视着五行村那熊熊燃烧的滔天火光,他不知道这算“幸运”还是“不幸”,他没有哭也没有笑,他得走了,当他沿着火焰的光照爬出了这座“深山”,看到了他人生最美的日落。

    夜凌猛然惊醒,他刚才居然睡着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干燥的喉咙想喝口水。夜凌下床来到木桶前,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挑水,他提起木桶就向不远山脚下的溪川走去。

    刚来这里的夜凌并未感到任何的不适应,挑水砍柴做饭这些他早已习惯,不过人生中多了一项身份“修炼者”替代了没有希望的“佃农”,他逃离了笼子,这就够了,这就是夜凌想要的新生。

    忽然从夜凌的后背窜出一株火苗,幽火悄悄爬上夜凌的肩头,张开它的单眼。

    就这样一人一火,走向溪川,夜凌也没有一丝察觉。

    到了溪川,夜凌放下桶,直接饮了口溪流,就找了块圆润的溪石坐了上去,他想先看看这里的风景。

    溪岸前就是连峰,这里草野似乎都格外的碧翠,风穿过山的间隙刮向草野荡出一涛浪花,夜凌抬头闻着风送来到花香,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慵懒。

    “这样的风景可真好!”夜凌真心赞叹这片自然。

    “确实不错”

    夜凌在水中倒影中的看见了那株爬在他肩膀上的独眼幽火,被那眼睛盯着的夜凌顿时惊的失色,浑身寒毛倒立。

    夜凌不敢轻举妄动,冷静的对视着自己在水中倒影答道:“我只是想找个能安稳的居所。”幽火没有嘴却能吐出人言,在夜凌晋升源基时他也有隐约感觉到这火焰有灵智,特别是在“源融”的时候,幽火仿佛在帮助自己掌控那些混沌无序排斥一切的源气,没有这株火夜凌不可能修炼如此的快速短时间就进行“源气回体”,当时夜凌的源气慢慢往着一个方向疯狂的聚集,夜凌的进行“源融”时分离出的灵魄难以置信的好奇伸手去触碰那镇压丹田源气的幽火,刹那间一只暗绿的魔瞳渐渐张开,夜凌的灵魄第一次用手接触到这株凭空而生的幽火。夜凌从魔瞳中看见了黑影,诡异与自己隔着瞳镜对视着就像此刻夜凌看到的水影,不过倒映的是他自己。

    “你很想要安稳吗?”幽火淡淡的问道。

    “我当然想,可那是不可能,从我逃出五行村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跟在逃荒大部队的队尾,你知道失去食物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凡人们可真够可怜的”幽火藐视夜凌所讲述的事物,不过并未说出口,夜凌现在是他的宿主他需要让夜凌不断去为自己修复破损的“神体”,他需要与这个孩子结伴同行,就如同某种不可抗的宿命论使得机遇巧合变得现实合理。

    夜凌继续自顾自的讲述着自己悲惨的境遇“是血肉,每个逃荒的人清楚的知道人血是甜的,他们或喝过自己的血或喝过别人的血,但我们都清楚的知道那是血!是人的血!”夜凌似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脑海那一幅幅吃人的肖像图,荒蛮的本能克制不住的獠牙瞄准弱者的肚子,肠子,头颅。商队上夜凌拿着一把柴刀满面昏沉血污腥腐的泡在一个木桶里,雨伯捡到了这个孩子,他发现这孩子时,正在城墙的黄沙里被一群乌鸦围拢着,雨伯仅用一碗水就救活了夜凌的小命。雨伯没想到这种荒年一个孩子的生存意志竟有如此强烈。烈日灼目下他将这个孩子拖上了车。雨伯蹲在木桶前高高的抓着夜凌的长发冰声发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夜”

    “夜什么……”

    “夜凌”

    夜凌认识了他印象中的第一个好人雨伯,几天的相处夜凌也从野狗般的模样,转化成了正常的人类,他跟雨伯学着用筷子,学着写字,以及学着劫货,是的这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商队这是一个靠抢劫贸易路上的其他商队的货物为生的“商队”。

    “活着是为了什么?”夜凌枕着稻草,在篝火旁迷茫的问道。

    雨伯从夜凌没有血色的眼中看出了他生命的虚无,他扒了扒篝火的柴,抬头一看满目星河,他温声答道:“活着”

    “死亡又为了什么?”夜凌也注意到满目的星河与夜共舞在沙漠的旷野之下,似乎在这里时间是永恒的从不流失的,他怀疑着自己问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屁啊,赶紧睡,我得去巡夜了。”雨伯没有给夜凌这个问题答案,他脚步蹒跚的向商队前方行去,但一个今晚确定了夜凌未来的方向。

    “雨叔有事儿?”靠在马背上养神穿着兽皮的中年男人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回头看。

    “我们得换向”

    “换向,去哪儿?”

    “去南江”

    “啥,去南江,你不是说那野小子算入伙了吗?”中年男人不理解的问。

    “入个屁伙,要那小子跟着咱们,说不定哪天就死在路上了,他不适合吃这碗饭。”雨伯拍了拍肩上的沙,爬上马车道。

    “那好吧”中年男人点了头,控制两马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