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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番外篇(一)

    我叫司马攸,字安世,小名桃符。

    我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就把我过继给了他最敬重的兄长,也就是我的伯父司马师,作为他的宗嗣承祧。

    父亲和伯父并肩在马背上打天下,数次临危互助,兄弟感情很深。他对伯父的英年早逝极为痛心,常对臣下感叹道:“天下者,景王之天下也。”

    景王是我伯父司马师的封号。父亲的意思就是:这天下是我哥哥用血汗拼来的,如今大业将成,他却撒手尘寰,把一切都留给了我。

    由于有这份歉疚在心,父亲一直想把我立为世子,这样,就等于把天下又还给伯父了。

    可是父亲的几个宠臣,受了我哥哥司马炎的请托,整天在父亲耳边说他如何“英明神武,有超世之才”,而且“发委地,手过膝,此非人臣之相也”。

    正是这句“非人臣之相”,触动了父亲最隐秘的内心,最深切的渴望。使他终于下定决心,把哥哥推上了世子的宝座。

    但父亲也深知,我和哥哥之间已经有了嫌隙,为此他深深忧惧。

    临死的时候,他把我们兄弟俩叫到病榻前,挣扎着向我们讲述魏陈思王曹植和兄长曹丕之间兄弟不和,以致于出现“七步诗”的故事。他流着泪吟诵道:

    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

    萁向釜下然,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最后,他拉起我的手,放在我哥哥手中说:“你弟弟,我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

    言迄,泪下如雨,涕泣而终。

    母亲死的时候,同样的情景再次上演。她也是把我们兄弟俩叫到床前,一再一再地叮咛嘱托,要我哥哥发誓,我们兄弟之间决不自相残杀。

    哥哥流着泪答应了。

    母亲又对我说:“攸儿,你一定要改掉性急的毛病,从此之后,温厚谦和,与世无争,如此方是保身之道。”

    我牢记母亲的话,以后决不与闻外事,惟在家中以练书法为务,借此修身养性。

    我也渐渐爱上了书法,发现此中自有真天地。

    哥哥见我毫无争权夺利之心,慢慢地也就放松了戒备,偶尔也允许我出宫走走了。

    就在这一年,我二十岁,我遇到了一个奇特的女子。

    她不算很美,却有一双让人一见难忘的烈焰般的眼睛。每当她用那双眼睛看着我时,我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她烧起来了。

    可是我不能燃烧,我生命的色彩不能是红彤彤的颜色。

    老天给我安排的命运是隐忍,是尽可能虚化自己的存在。

    别人的成功是让人记住,我的成功,是让所有的人都忽略我、忘记我。

    我知道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代表最鲜活的生命,最奔放的热血,渴望和征服,激情和争斗。而这些,都是我不能碰触,无法拥有的。

    我不知不觉地受她吸引,心里却也很明白:我和她,不是一类人.

    不久,我又认识了她的姐姐。

    她姐姐和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很美,带着冬日之晨薄霜一样的冷冽和哀伤。她一出现就激发了我心中的全部爱怜。

    因为她和我一样,也是被自己的亲人伤害、抛弃的人。

    我们内心的伤痛,除了我们自己,谁能理解,谁能抚慰?

    差不多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就决定了要娶她。我不能保护自己,至少我还能保护一个比我处境更堪怜的女子;我不能向世人证明我自己的价值,至少我还可以给一个被亲生父亲扫地出门的女孩以尊严和幸福。

    跟她在一起,我不是无用的废物,不是多余的人,我是她的救世主,守护神。被一个美丽的女孩依附的感觉是奇妙的。

    我以为我做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我以为我可以从此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可是为什么,在无数个梦境里,那双时而热烈如火,时而哀婉深情的眼睛总是挥之不去?

    为什么只有她才能激发出我内心最热烈的情感?让我觉得自己也是一个热血少年,而不是一个未老先衰的人,才二十岁,生命就已如长河落日?

    越接近婚礼,我越是心神不定,越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决定。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我忍不住又一次打开她送给我的锦盒,拿出里面的手卷,用近乎贪婪的眼光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看着。

    这时,门外通报说:“大驸马来了。”

    大驸马是我哥哥的大女儿常山公主的夫婿王济。

    王济是我的好朋友,年纪也和我相仿。虽然他后来娶了我哥哥的女儿,名义上成了我的侄女婿,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关系。在我幽处深宫的这些年里,他大概是来得最勤,带给我最多温暖的一个朋友。

    我赶紧迎了出去,并没有刻意收起桌上的东西。

    王济也是书法名家,更是有名的“草书狂”。一进来看到桌上的手卷,他几乎整个人都扑了过去,激动得连声音都颤抖了:“天……天那……这就是那本失传已久的张芝的《笔心论》?”

    我得意地点了点头说:“是啊。”

    他羡慕不已地说:“看来贾相还真是疼你这个女婿啊。早就听说他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花一万两银子弄到了这本手卷。可是他自己不肯承认,后来有人出到了二十万两银子,他还是坚称他根本就没有。原来他是要留着送给你这贵婿的。”

    我大惊道:“你说什么?你手卷是一万两银子买的?”

    王济道:“是啊,很便宜吧。这贾公闾就是老奸巨猾,这样的稀世珍品,他一万两就弄到了,一转手就可以赚到十几、二十万啊。不过,这样的珍宝,一般人也舍不得转让就是了。”

    送走王济后,我再也坐不住了,捧着盒子就往外跑,一直飞车到贾府门前不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一整个晚上,我都抱着盒子,痴痴地看着贾府大门。我祈祷着她快点出来,可又害怕她出来。

    如果她真的出来了,我要怎么办呢?

    我不想做逃婚新郎,我不想害贾荃成为整个洛阳的笑柄。我不能在她被亲生父亲抛弃之后,还在她心上插上致命的一刀。

    就在马车上,我度过了我新婚的前夜。

    直到晨曦微现,曙色降临。

    贾府的大门打开了,仆人们搭上高高的脚手架,在欢声笑话中挂一盏盏大红的灯笼。

    南风今天就要出嫁了,成为别人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