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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

    梁老师居然怀孕了,我和眼镜震惊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脸傻相地望着她。

    梁老师被我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把已经高挺的肚子往里收了收,颇有些尴尬地说:“你们俩在这干嘛?”

    “没…没什么……”我一边支支吾吾地回答,一边回头看了看,确认没人追上来,“天太热,在附近打了个球,就成这样了。”

    梁老师跟着我往那个方向望了望:“怎么了?”

    “哦,没有……还有个朋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眼镜还是一脸不解地看着梁老师,想说话又咽了回去。

    气氛变得非常尴尬,大家的眼神都飘忽不定,生怕和对方撞上。

    “我先走了,改天和胖子一起请你们吃饭。”

    “好好……”我讪讪地站起身来,眼镜还在那儿傻坐着,我踢了他屁股一脚,这才站起来。

    梁老师转过身,挺着肚子,低着头慢慢地走了。

    眼镜愣呆呆看着梁老师的背影,难以置信地问道:“她怀孕了?”

    我点点头,“胖子……这…怎么弄?要和她结婚吧。”

    “可小莉的案子还没破。”眼镜沉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我俩灰头土脸地向水塘边走去,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总怕酒吧里藏着的人追出来,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头看。眼镜被我的神经质搞得有点不耐烦了:“别看了,就算他跟过来了,你也不知道是谁。”

    “要问胖子吗?”我还是没憋住,忍不住又提了起来。

    “不该问吧,如果他觉得没所谓,应该早就告诉我们了,但你看肚子都那么大了他都没提过。”

    “他俩认识都没几个月,怎么发展这么快,会不会不是胖子的。”

    “算了,别猜了,等胖子自己说。”

    这天气也跟梁老师的肚子一样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炎热难耐,这会儿突然就乌云密布了,感觉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我和眼镜都没带伞,怕淋成落汤鸡便急步快走起来。眼镜的脚踝多半扭伤了,一走快就痛得龇牙咧嘴。裤脚捞起来一看,脚踝擦伤了一大片不说,还肿得老高。

    天越来越阴了,路灯都提前亮了起来。整个城中村又迅速笼罩在一片暴雨欲来的潮气中。

    这明明下午5点不到,能见度却跟七八点差不多。紧接着起风了,路上的塑料袋被刮到半空中,乘风满天乱转。商铺的招牌、路边的易拉宝广告牌被吹得哗哗直响。

    一张粉红色的宣传单,啪得一下直接拍在了我的脸上。我揭下来一看,居然是堂萍士多的转租广告。广告单上还有店铺的照片,老板真是会拍,一间明明光线又不好、装修又陈旧的士多店,硬是给他拍出了经营有序、生意兴隆的感觉。

    眼镜瘸着腿过来瞅了一眼,不屑一顾地说:“谁会租那个铺子做生意,只能骗骗初来乍到的外地人。”

    “也不一定,那边还是有点生意的,就是以前那老板太懒。”

    眼镜“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商铺上住家的阳台,大叫了一声:“顶,赶紧回去。我早上想着太阳好,还特意把几件T恤晾在了窗户外面的晾衣架上。”

    我故意使坏道:“好,走,跑起来,快回去收衣服。”

    眼镜气得脸通红,一瘸一拐地快步向前走去:“欺人太甚。”

    我笑道:“叫你天天穿名牌货,掉了心痛吧!”

    眼镜不搭理我,怕是想到名牌T恤心痛得厉害,笃定地向前走着。

    “钥匙给我,生哥我行行好,先帮你回去收衣服。”

    眼镜笑得一脸殷勤:“新衣服,花大价钱买的,你跑快点。”

    我抄近道,快步跑回了水塘边,天阴得更厉害了,风也越来越大。水塘边的人都散光了。那棵靠祠堂的大榕树下,钟伯背着手站在树下,望着水塘。

    我急得直叫唤:“钟伯,要下暴雨了,别站树下。”

    钟伯笑着,冲我摆摆手:“不用担心啦,我就看看这水塘里的鱼。”

    “赶紧回去吧。”

    “好。”他朝我挥挥手,却径直向水塘另一面的小路上走去。

    我抬头看了看眼镜那屋晾在阳台的衣服,正在空中快活地翻滚,再不收下来多半要飞到水塘里去了。

    我赶紧跑上楼去,别看外面那么凉快,楼道里因为没有窗,闷热得透不过气来。进到封闭空间,我才闻到自己身上的汗臭,还带了点那酒吧里的恶臭。难怪没有路上的人都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和眼镜。

    什么东西能这么臭,跑了一大圈了还散不掉。这南北通透的房子,一开门,风大得猪都能吹风。

    我走到阳台,正准备收衣服,见眼镜已经一瘸一拐走到了楼下,咧着两排大白牙冲我苦笑。

    我拿起收进来的衣服一看,难怪没有这厮这么着急,上千的日本潮牌,丢一件够我心痛快个月了。

    窗外,暴雨像倒水一样,倾盆而下。水塘里像煮沸了一样,雨溅起了密密麻麻的水花。很快,雨大得空气中起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整个城中村在暴雨的冲淋下,突然安静了下来。我能听见眼镜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上楼的声音。

    屋子里还是有那股酒吧里的恶臭,我脱下T恤检查了一番,又看了看裤子上,确定什么也没沾上。

    味道从门口散进来,我走到门口提起鞋子,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仔细一看,鞋后跟上沾了一片浓稠的黑红色的粘液,我抽了张餐巾纸,用力擦了擦,纸上全是暗红色的像淤血一样的东西。

    眼镜推门进来,臭得立马捂住了鼻子:“什么味道?”

    我把纸巾递给他看,他也愣住了:“应该不是血吧?”

    我摇摇头,心里的鼓又敲了起来。我走到阳台,往外望了望。雨似乎越下越大了,天已经黑了。楼下还有几家杂货店开着,水塘边的路灯昏黄。

    气温降了下来,雾气散了些,能看到水塘对面的围墙了。

    在靠近水边台阶的缺口处,一个穿雨衣的人笔直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他一只手拎着一个手提包,一只手举着什么东西。

    我打开阳台的窗户,这才模糊看见那奇怪的人手上拿着一个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