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案 以朋友之名 （5）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谎言，只是不常有洞察真相的双眼。
罗杰是如此坚信的，这也是他等到客人都快走光才来到这家“沙县小吃”的原因。马文与刘一德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沙县小吃从来不是罗杰解决温饱的第一选择，但它永远会在每个饥肠辘辘的行人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走出校园的学子，终于可以从电脑前离开的上班族，每一个为了生活而精疲力竭的男男女女，在得以空闲时来一碗热汤，一笼冒着气的蒸饺，又或是伴着葱香以及微微坚果香的拌面，足以小小地拯救一切糟糕的情绪。
“老板，一碗饺子，一碗拌面。”罗杰挑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背靠着墙，他便能看清这家小店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摄像头，桌子倒不多，厨房与用餐区域被透明的玻璃隔开，只是油烟已经糊了隔断的每一个角落，最多看清人影，完全不用说去分辨五官了。
这份不在场证明必定是有瑕疵的，这是罗杰必须坚持的事实。
“老板，我想打听一下，今天下午是不是有警察来找你确认过两个学生的行踪啊？”
老板停下了手中的活，用一个捉摸不透的眼神看了一眼罗杰。
“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他们和一件命案有关。”，罗杰也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上来就交了自己的底牌，“我也在协助警方调查，所以想拜托你再跟我说一遍。”
“好好好。”被“命案”两字吓到了的老板马上就开始交代，“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有警察拿着两张学生的照片给我看，问我周六中午的时候见没见过这两人，一开始我也没认出来。后来他一说一个高高瘦瘦的，一个矮一些胖一些，我才有些印象。”
“你能确定是他们吗？”
“哎呀，我一个做生意的，中午又正是忙的时候，哪顾得上认人啊。不过要说这两个人组合起来还是蛮有特点的，之前他们也来吃过，所以那天他们来了之后我也有点印象。”
“您说他们蛮有特点的，而且他们之前就来过，但是您对于他们当天点了什么干了什么还有印象吗？”
“这个嘛......”被罗杰这么一问，老板又开始犹豫，肉眼可见地在用自己的抬头纹和鱼尾纹进行思考，“我真没印象了，但我就是记得他们来过。”
“是他们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您这么记得吗？”
“好像也不是......哦，我想起来了！”老板拍着锃光瓦亮的脑门惊呼道，“是他们走后，有个男的来这找他们，所以我才记得他们来过。”
“老板，当初是不是这个人来找的他？”罗杰从手机里翻了张照片出来，老板看了下后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老板！”
走出这家小店，罗杰根本来不及休息。傍晚太短，他的双脚必须片刻不停。
目送罗杰离开后，老板忍不住去好奇这小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他再看向刚刚那张罗杰坐过的桌子，皱起了眉头。
“这也没怎么动筷子啊。”
在全国各个地方的高中附近，都难免会看到网吧的招牌。哪怕“未成年人不准进网吧”这句话贴在了门上，依然挡不住这些热衷于打破禁忌的年轻人。
不过警察上了门之后，这里可真成为了每一个未成年人绝对无法踏足的雷池。
“出去出去，未成年人不准进来。”
罗杰只是刚刚一只脚踩进了网吧，就被网管像赶苍蝇一样给轰到了门口。
“大哥，我就问几个问题。”
“问什么啊？赶紧走吧你。”网管大哥压根儿不听罗杰一个字，只管把他往外推。
“大哥！你不回答我就不走了。”罗杰也是真急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先不说我影响你生意，有个高中生坐在网吧门口，被人看见了也很难办吧？我就问几个问题，耽误不了多久。”
网管也是怕惹上事，又把罗杰拉回到了网吧里，让他到柜台里来说。
“你要问什么，赶紧问吧。”
“我想打听一下之前是不是有警察来这问过一个学生的事？你们是怎么跟警察说的？”
“啊，是来问过。有个警察拿着照片来问我这个学生星期六有没有来上过网，一开始我也不敢说实话啊，后来他说跟人命有关我也就都招了。确实是来上过，12点37上的机，大概一个小时过后下的机。”
“你能说的这么仔细，是因为摄像头拍到了吗？”
网管一听到摄像头，神色立刻变得有些慌张，他把手盖在嘴唇上低声向罗杰说道：“我们只有前面半边的摄像头是好的，从后门进来的都拍不到，不然我们怎么让你们这些学生来上啊？”
“诶？那不用到前台来怎么上机？”
“桌上有服务铃嘛，只要靠近后门那一块有学生来，我们就会过去收钱，然后把账号给他们。”
“所以那天你是看着他上机的吗？”
“呃......”问到这里，网管也开始展露出了一些些犹豫，“上机我没什么印象，但是下机我有。因为他当时特地把我叫了过去，问我能不能在主机服务器上下一个《死或生6》或者之类的游戏，你懂的。虽然我拒绝了，但我对他还是印象挺深刻的。”
“谢谢啦，请你抽包烟。”罗杰留下30块，鞠了个躬，一溜烟儿人就跑没了。
不必费神去思考，现在只需要去听，去看，去追逐。
罗杰迈开双腿全力跑着，迎面的风就如同那名为“谎言”的网，只要再快一些，就能冲得它七零八落。
再快一些......
“啊，马文是提供了一张照片，我发给你也行，但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在张千北十分嘴硬挂掉电话后的一分钟内，罗杰就收到了马文给警方提供的证据。
一张中午12点45分拍下的照片，记录下了隔壁沐歌小区一队刚刚从托儿所吃完饭出来的可爱小朋友蹦蹦跳跳回到父母身边的样子。
据马文说，自己吃完饭后四处散步，觉得孩子们很可爱就拍了下来。
第一次听到这个理由时，罗杰白眼都要翻上了天。
可照片所有的参数都没有问题，也没有经过PS。从学校大门到隔壁小区再怎么跑，因为需要绕圈的原因怎么也要十分钟，更不用说一路跑过去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这也意味着，那天的12点40分，马文不可能还在学校里。
如果走别的路呢？罗杰绕着学校走了一圈，之前和武老师一起走的后门也被锁得好好的。如果不走门，那也许只能翻墙了。
从教学楼出来，跑过操场，就来到了两米半高的围墙之下。小区仅仅与学校有一墙之隔，但因为地势的原因，这边的两米多围墙，从另一边看就成了三米多的高墙。
罗杰比着手机，在小区里四处寻找马文拍摄的地点。眼前的场景不停变换，可总是和照片里的样子看起来像，又看起来哪哪都不像。
“这里！”
好一番折腾，罗杰才终于找到了这个理应闪着高光的位置。
“一倍焦距，f/1.89......”照着参数，罗杰在两天后，拍出了一张和马文几乎一样的照片。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了马文最好的证人之一。
“噔噔噔噔~~”
校园里的广播铃划破了夜的寂静，罗杰回过头，视线越过高墙，稍稍能看见那座最高的钟楼。
“原来这么近吗？”
罗杰一步步走到高墙之下，虽然以自己的身高不可能从对面翻进来，但马文也许可以。
而翻墙而过，再从三米多的高度回到地面，只要马文不会轻功就一定会留下什么。
罗杰想都没想，直接趴在地上，熟练地和警犬一样不放过任何角落。找到一个脚印也行，找到断裂的细枝也行，在满布灰尘的墙上找到一个小指印就更好了。
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片花坛没人踩过，这道墙没人爬过，甚至连小狗的粪便都看不见。
他想到的马文唯一能在学校与沐歌小区快速穿梭的方法，就这样走进了死胡同
在他意识到失败的这一瞬间，罗杰仰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有些累了，真的累了。
一开始的破竹之势如今早已如烟散去，心底里一直埋藏的不安，又伴随着疲惫涌了上来。
之前的不在场证明，虽然漏洞百出，但或许也是真的？难道，这三个人真的和廖武桐的死无关吗？我，只是一个爱玩侦探游戏的小屁孩吗？到头来，我还是没能帮上廖武桐一点忙吗？
当大坝决堤，情绪便犹如洪水倾泻而出，不可阻挡。眨眼间，罗杰便被彻底淹没。
难受，好难受。明明周围的水都只是想象，却真的害怕自己会窒息。
“谁来......救救我......”
罗杰奋力睁开眼，可水中勾勒的倒影又再一次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是自己，是周六上午的自己，是在注视着廖武桐的自己。
“去啊，去问啊。”
可那倒影中的自己，依旧坐在凳子上不为所动，只是远远看着廖武桐。
“求求你......去啊......”
视野越来越狭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罗杰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指尖缓缓靠近那镜中花，水中月。
指尖与廖武桐的距离，名为永恒。
“罗杰，罗杰！”
一片黑暗当中，忽然一只手直入水底，将罗杰捞出了深海。
“比尔......救救......救救他......”
罗杰是如此坚信的，这也是他等到客人都快走光才来到这家“沙县小吃”的原因。马文与刘一德提供的不在场证明，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沙县小吃从来不是罗杰解决温饱的第一选择，但它永远会在每个饥肠辘辘的行人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走出校园的学子，终于可以从电脑前离开的上班族，每一个为了生活而精疲力竭的男男女女，在得以空闲时来一碗热汤，一笼冒着气的蒸饺，又或是伴着葱香以及微微坚果香的拌面，足以小小地拯救一切糟糕的情绪。
“老板，一碗饺子，一碗拌面。”罗杰挑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背靠着墙，他便能看清这家小店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摄像头，桌子倒不多，厨房与用餐区域被透明的玻璃隔开，只是油烟已经糊了隔断的每一个角落，最多看清人影，完全不用说去分辨五官了。
这份不在场证明必定是有瑕疵的，这是罗杰必须坚持的事实。
“老板，我想打听一下，今天下午是不是有警察来找你确认过两个学生的行踪啊？”
老板停下了手中的活，用一个捉摸不透的眼神看了一眼罗杰。
“你问这个干嘛？”
“因为他们和一件命案有关。”，罗杰也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上来就交了自己的底牌，“我也在协助警方调查，所以想拜托你再跟我说一遍。”
“好好好。”被“命案”两字吓到了的老板马上就开始交代，“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有警察拿着两张学生的照片给我看，问我周六中午的时候见没见过这两人，一开始我也没认出来。后来他一说一个高高瘦瘦的，一个矮一些胖一些，我才有些印象。”
“你能确定是他们吗？”
“哎呀，我一个做生意的，中午又正是忙的时候，哪顾得上认人啊。不过要说这两个人组合起来还是蛮有特点的，之前他们也来吃过，所以那天他们来了之后我也有点印象。”
“您说他们蛮有特点的，而且他们之前就来过，但是您对于他们当天点了什么干了什么还有印象吗？”
“这个嘛......”被罗杰这么一问，老板又开始犹豫，肉眼可见地在用自己的抬头纹和鱼尾纹进行思考，“我真没印象了，但我就是记得他们来过。”
“是他们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您这么记得吗？”
“好像也不是......哦，我想起来了！”老板拍着锃光瓦亮的脑门惊呼道，“是他们走后，有个男的来这找他们，所以我才记得他们来过。”
“老板，当初是不是这个人来找的他？”罗杰从手机里翻了张照片出来，老板看了下后点了点头。
“好的，谢谢老板！”
走出这家小店，罗杰根本来不及休息。傍晚太短，他的双脚必须片刻不停。
目送罗杰离开后，老板忍不住去好奇这小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他再看向刚刚那张罗杰坐过的桌子，皱起了眉头。
“这也没怎么动筷子啊。”
在全国各个地方的高中附近，都难免会看到网吧的招牌。哪怕“未成年人不准进网吧”这句话贴在了门上，依然挡不住这些热衷于打破禁忌的年轻人。
不过警察上了门之后，这里可真成为了每一个未成年人绝对无法踏足的雷池。
“出去出去，未成年人不准进来。”
罗杰只是刚刚一只脚踩进了网吧，就被网管像赶苍蝇一样给轰到了门口。
“大哥，我就问几个问题。”
“问什么啊？赶紧走吧你。”网管大哥压根儿不听罗杰一个字，只管把他往外推。
“大哥！你不回答我就不走了。”罗杰也是真急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先不说我影响你生意，有个高中生坐在网吧门口，被人看见了也很难办吧？我就问几个问题，耽误不了多久。”
网管也是怕惹上事，又把罗杰拉回到了网吧里，让他到柜台里来说。
“你要问什么，赶紧问吧。”
“我想打听一下之前是不是有警察来这问过一个学生的事？你们是怎么跟警察说的？”
“啊，是来问过。有个警察拿着照片来问我这个学生星期六有没有来上过网，一开始我也不敢说实话啊，后来他说跟人命有关我也就都招了。确实是来上过，12点37上的机，大概一个小时过后下的机。”
“你能说的这么仔细，是因为摄像头拍到了吗？”
网管一听到摄像头，神色立刻变得有些慌张，他把手盖在嘴唇上低声向罗杰说道：“我们只有前面半边的摄像头是好的，从后门进来的都拍不到，不然我们怎么让你们这些学生来上啊？”
“诶？那不用到前台来怎么上机？”
“桌上有服务铃嘛，只要靠近后门那一块有学生来，我们就会过去收钱，然后把账号给他们。”
“所以那天你是看着他上机的吗？”
“呃......”问到这里，网管也开始展露出了一些些犹豫，“上机我没什么印象，但是下机我有。因为他当时特地把我叫了过去，问我能不能在主机服务器上下一个《死或生6》或者之类的游戏，你懂的。虽然我拒绝了，但我对他还是印象挺深刻的。”
“谢谢啦，请你抽包烟。”罗杰留下30块，鞠了个躬，一溜烟儿人就跑没了。
不必费神去思考，现在只需要去听，去看，去追逐。
罗杰迈开双腿全力跑着，迎面的风就如同那名为“谎言”的网，只要再快一些，就能冲得它七零八落。
再快一些......
“啊，马文是提供了一张照片，我发给你也行，但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在张千北十分嘴硬挂掉电话后的一分钟内，罗杰就收到了马文给警方提供的证据。
一张中午12点45分拍下的照片，记录下了隔壁沐歌小区一队刚刚从托儿所吃完饭出来的可爱小朋友蹦蹦跳跳回到父母身边的样子。
据马文说，自己吃完饭后四处散步，觉得孩子们很可爱就拍了下来。
第一次听到这个理由时，罗杰白眼都要翻上了天。
可照片所有的参数都没有问题，也没有经过PS。从学校大门到隔壁小区再怎么跑，因为需要绕圈的原因怎么也要十分钟，更不用说一路跑过去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这也意味着，那天的12点40分，马文不可能还在学校里。
如果走别的路呢？罗杰绕着学校走了一圈，之前和武老师一起走的后门也被锁得好好的。如果不走门，那也许只能翻墙了。
从教学楼出来，跑过操场，就来到了两米半高的围墙之下。小区仅仅与学校有一墙之隔，但因为地势的原因，这边的两米多围墙，从另一边看就成了三米多的高墙。
罗杰比着手机，在小区里四处寻找马文拍摄的地点。眼前的场景不停变换，可总是和照片里的样子看起来像，又看起来哪哪都不像。
“这里！”
好一番折腾，罗杰才终于找到了这个理应闪着高光的位置。
“一倍焦距，f/1.89......”照着参数，罗杰在两天后，拍出了一张和马文几乎一样的照片。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了马文最好的证人之一。
“噔噔噔噔~~”
校园里的广播铃划破了夜的寂静，罗杰回过头，视线越过高墙，稍稍能看见那座最高的钟楼。
“原来这么近吗？”
罗杰一步步走到高墙之下，虽然以自己的身高不可能从对面翻进来，但马文也许可以。
而翻墙而过，再从三米多的高度回到地面，只要马文不会轻功就一定会留下什么。
罗杰想都没想，直接趴在地上，熟练地和警犬一样不放过任何角落。找到一个脚印也行，找到断裂的细枝也行，在满布灰尘的墙上找到一个小指印就更好了。
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片花坛没人踩过，这道墙没人爬过，甚至连小狗的粪便都看不见。
他想到的马文唯一能在学校与沐歌小区快速穿梭的方法，就这样走进了死胡同
在他意识到失败的这一瞬间，罗杰仰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有些累了，真的累了。
一开始的破竹之势如今早已如烟散去，心底里一直埋藏的不安，又伴随着疲惫涌了上来。
之前的不在场证明，虽然漏洞百出，但或许也是真的？难道，这三个人真的和廖武桐的死无关吗？我，只是一个爱玩侦探游戏的小屁孩吗？到头来，我还是没能帮上廖武桐一点忙吗？
当大坝决堤，情绪便犹如洪水倾泻而出，不可阻挡。眨眼间，罗杰便被彻底淹没。
难受，好难受。明明周围的水都只是想象，却真的害怕自己会窒息。
“谁来......救救我......”
罗杰奋力睁开眼，可水中勾勒的倒影又再一次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是自己，是周六上午的自己，是在注视着廖武桐的自己。
“去啊，去问啊。”
可那倒影中的自己，依旧坐在凳子上不为所动，只是远远看着廖武桐。
“求求你......去啊......”
视野越来越狭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罗杰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指尖缓缓靠近那镜中花，水中月。
指尖与廖武桐的距离，名为永恒。
“罗杰，罗杰！”
一片黑暗当中，忽然一只手直入水底，将罗杰捞出了深海。
“比尔......救救......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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