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 飞向起点的子弹 （2）
瓦砾四溅，电机轰鸣，光头男人已经汗如雨下。他已经不知道在这家店里钻了多久的洞，手都已经在震动中渐渐失去了知觉。
只要打完洞，他和同伙就能直通隔壁银行的金库，接下来便是大富大贵的别样人生。
而另一队人则头戴滑稽面具，身穿鲜红外套，聚集了各路精英，甚至还配备了多样枪械。对于他们而言，攻下一座银行不过小儿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王千北捏着鼻翼深吸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别老扯有的没的？”
“这很重要。这是《银行大劫案》和《纸钞屋》里的剧情，尽管两部作品年代差得有些远，但足以说明任何成功的抢劫都必须经过精细的谋划。但是这位......他叫什么来着？”
“何志伟。”
“何志伟，他进入银行的第一时间没有去查看保安的位置，而是无视了他，直接走到比较靠近等待区的中心位置。如果我是劫匪，我一定要去考虑如何控制保安。而且，如果他要抢劫，为什么要开枪？”
“因为他要控制局面？”
“那样的话，他肯定会朝天开枪，而不是是对着正前方开枪。换句话说，他并不是想鸣枪示威，而是真的想枪杀当时在场的某个人。”
罗杰提出的完全不同的角度让王千北哑口无言，自己思考了一整天的抢劫案，却被他在短短几分钟内颠覆成了谋杀案。
“那么根据当时的位置......”王千北看着罗杰的大作，仔细比对后说道，“应该是这个男的，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皮衣男。嗯？他好像就是第一个上来检查何志伟的人。”
一阵警笛声在王千北的脑中响起，任何一个案件都不存在绝对的巧合。身为谋杀被害人的他，第一个做英雄的他，当两者身份相结合，他便绝不可能是一个刚好路过的无辜市民。
“我一会儿让人去查查这个男的，他肯定和何志伟有关系。”
而此刻的罗杰，也在思考着同样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是这个男人杀了何志伟呢？”
“不可能啊。”罗杰才刚刚提出这个想法，就被王千北给彻底打死，“现场就只有一声枪响，毫无疑问是来自于何志伟的枪。现场也只有一颗子弹，就在何志伟的体内。而且......”
王千北再次打开监控视频，说：“你看，在枪响之前，所有人都背对着何志伟，别说回头开枪打他了，连注意到他的人都没有。”
的确，就算罗杰再看一千次，他也清楚自己绝对想不出皮衣男枪杀何志伟的方法。
监控视频的进度条在起点与终点来回穿梭，何志伟开枪的瞬间不断在显示器上重现。罗杰也仿佛陷入了那个不断循环的世界里，无论思绪飞向哪个方向，最后都会落到原点。
在真相的狭缝里，明明只有何志伟与皮衣男两个人，但那颗飞向起点的子弹，却以不可能的方式折叠了整个维度。
无法回头的子弹，无法弯曲的枪线，罗杰看着一次次抬起的枪口，恨不得自己能看清子弹是如何划破空气。
“啊，我放弃了。”在罗杰一筹莫展之际，倒是王千北先打起了退堂鼓，“去吃点东西，换换心情再继续吧。我一会叫人查查这个皮衣男的资料，说不定他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你先去吧，我现在没心情吃东西。”罗杰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屏幕，就连王千北已经起身要走了也满不在乎。
“10分钟。”王千北敲了敲罗杰的脑袋，“我先去对面的湘菜馆点菜，10分钟后必须过来。”
10分钟，600秒，也就是78次何志伟从进入银行到中枪倒地的时间。这78次，罗杰与自己打赌，必定要抓住真相的子弹。
“砰！”
“砰！”
枪声不停响起，每一下都像是在嘲笑罗杰的无能。罗杰站在何志伟的对面，漆黑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他眼看着何志伟扣下扳机，哀求着子弹飞向自己，可最后倒在地上的，始终是何志伟。
在第63声枪响过后，罗杰终于忍无可忍，将音量拉到了最小。
失去了“伴奏”的何志伟像极了默剧大师卓别林，一次次地走进门，然后一次次地化作泄了气的人偶，紧紧贴在地面上。
可这段视频看得越多，罗杰越感觉陌生，就好像每一次循环播放的片段，都和上一次相比有着微小的差异。
“明明不可能啊，但是......”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王千北给出的10分钟很快走到了尽头。
罗杰不情愿地走出办公室，走出警局。
他在马路的另一边寻找着湘格里辣，眼睛的疲劳让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车流当中。罗杰就像何志伟一样，慢慢走进饭店，一眼找到自己的目标，然后举起不存在的枪，射出不存在的子弹......
等等，就是这个！
罗杰冲到王千北身旁，抓着他的手腕就往饭店外里飞奔。
“我知道啦！我知道哪里不对啦！”
“哈？”王千北虽然什么都没明白，可还是任凭罗杰拽着自己往大马路上跑。
“是时间！”罗杰握着王千北的手越来越用力，“三段不正常的时间拼凑了一起，才会让一切都违背了逻辑。”
回到办公室，打开显示屏，罗杰用颤抖的手拖动鼠标，他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兴奋地向父母展示着满分卷子。
“何志伟从站定，到瞄准，到开枪，只花了1.7秒的时间。这不仅意味着他是一个好枪手，更重要的是他很快就认出了自己要杀的皮衣男。”
“他不可能连自己要杀的人都不认识呀。”王千北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很正常。”
“可当时他看到的是坐在椅子上背对自己的皮衣男。发型，服装，是他唯一能接收到的信息。而这些，只有当天见过面的人才能知道。”
王千北倒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得到，眼前的迷雾正在渐渐消散。
“而第二段不正常的时间，是他从门口走到银行里面的时间。何志伟从门口的台阶，走到最终开枪的位置，花了7秒左右。而正常人，正常走，最多也就5秒。正是这多出来的2秒，让我找到了第三段不合理的时间——何志伟中枪的时间。”
“何志伟中枪的时间不是很明显吗？”王千北拿过罗杰的鼠标，在枪响之后立马暂停，说，“就是这里啊。”
“你确定吗？”罗杰又把声音调至静音，“这样呢？”
王千北双眼眯成一条细缝，脑袋凑到了离屏幕几厘米的地方，哪怕失去听觉，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错过那个瞬间。
“这里，这里中弹的。”很快，王千北便自信满满地指着屏幕，可在罗杰又一次播放时，他却抬不起自己的手指。。
开枪、中弹都只是一瞬间，仅凭人眼自然是无法看清那一刻。可中枪时的反应，人体的动作，换个菜鸟刑警都不会错过。但经验老到的王千北，却看不出那一瞬间的痛苦与恐惧。
看得越多，他紧盯着的那个瞬间也和罗杰一样，在时间轴上漂浮不定。
“根本没有中枪。”说出这个答案时，王千北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可他的眼睛不会骗自己，“这段视频里的何志伟并没有中枪。或者说——”
“或者说，中枪的时间其实在开枪之前。”罗杰将视频固定在何志伟刚刚出现在视频里的那一帧，“从一开始，何志伟就是拖着中枪的身体进入的银行。”
早早就见过面了的皮衣男，早早就中了枪的何志伟，一个离奇的故事已经在王千北的心里悄悄书写。
“这样的话......”罗杰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拖着进度条，“皮衣男肯定是在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枪和何志伟的枪调换了。”
而在罗杰寻求答案之际，王千北也开始讲述着自己推理出的故事：“所以很有可能何志伟在当天案发前就与皮衣男见过面，并且皮衣男对何志伟的腹部开了一枪。接着皮衣男就来了银行，却没想到何志伟尚存一口气，他拿着枪又来了银行寻仇，最后因为还是死于枪伤......罗杰，虽然这样勉强说得通，可还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呀。比如，子弹还是来自何志伟的枪啊。何志伟拖着带伤的身体走不远，那他必然是在银行附近中枪，那皮衣男为什么要在杀人之后来银行？何志伟又是怎么确定皮衣男一定会来银行呢？”
王千北的心里此刻充满了疑问，可身旁的罗杰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他觉得必然会发生的事，却没能在视频里找到证据。
皮衣男踢开枪后，立刻招呼着所有人先撤到银行外。尽管枪被他踢到了取号机与咨询台造出来的监控死角里，但他也再也没靠近过那片区域。
而如果皮衣男没有替换何志伟的枪，之前罗杰一切的推理都是错误。
“罗杰，你有没有在听啊？何志伟是怎么确定皮衣男一定会来银行的？”
这句话像一道光，照在了罗杰的身上。
“一切都明了了。”罗杰看着王千北的眼神里仿佛装着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火光，“老王，我错了。这不是一起谋杀案，而是两起谋杀案，加上一桩抢劫案。”
只要打完洞，他和同伙就能直通隔壁银行的金库，接下来便是大富大贵的别样人生。
而另一队人则头戴滑稽面具，身穿鲜红外套，聚集了各路精英，甚至还配备了多样枪械。对于他们而言，攻下一座银行不过小儿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王千北捏着鼻翼深吸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别老扯有的没的？”
“这很重要。这是《银行大劫案》和《纸钞屋》里的剧情，尽管两部作品年代差得有些远，但足以说明任何成功的抢劫都必须经过精细的谋划。但是这位......他叫什么来着？”
“何志伟。”
“何志伟，他进入银行的第一时间没有去查看保安的位置，而是无视了他，直接走到比较靠近等待区的中心位置。如果我是劫匪，我一定要去考虑如何控制保安。而且，如果他要抢劫，为什么要开枪？”
“因为他要控制局面？”
“那样的话，他肯定会朝天开枪，而不是是对着正前方开枪。换句话说，他并不是想鸣枪示威，而是真的想枪杀当时在场的某个人。”
罗杰提出的完全不同的角度让王千北哑口无言，自己思考了一整天的抢劫案，却被他在短短几分钟内颠覆成了谋杀案。
“那么根据当时的位置......”王千北看着罗杰的大作，仔细比对后说道，“应该是这个男的，戴着墨镜和口罩的皮衣男。嗯？他好像就是第一个上来检查何志伟的人。”
一阵警笛声在王千北的脑中响起，任何一个案件都不存在绝对的巧合。身为谋杀被害人的他，第一个做英雄的他，当两者身份相结合，他便绝不可能是一个刚好路过的无辜市民。
“我一会儿让人去查查这个男的，他肯定和何志伟有关系。”
而此刻的罗杰，也在思考着同样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是这个男人杀了何志伟呢？”
“不可能啊。”罗杰才刚刚提出这个想法，就被王千北给彻底打死，“现场就只有一声枪响，毫无疑问是来自于何志伟的枪。现场也只有一颗子弹，就在何志伟的体内。而且......”
王千北再次打开监控视频，说：“你看，在枪响之前，所有人都背对着何志伟，别说回头开枪打他了，连注意到他的人都没有。”
的确，就算罗杰再看一千次，他也清楚自己绝对想不出皮衣男枪杀何志伟的方法。
监控视频的进度条在起点与终点来回穿梭，何志伟开枪的瞬间不断在显示器上重现。罗杰也仿佛陷入了那个不断循环的世界里，无论思绪飞向哪个方向，最后都会落到原点。
在真相的狭缝里，明明只有何志伟与皮衣男两个人，但那颗飞向起点的子弹，却以不可能的方式折叠了整个维度。
无法回头的子弹，无法弯曲的枪线，罗杰看着一次次抬起的枪口，恨不得自己能看清子弹是如何划破空气。
“啊，我放弃了。”在罗杰一筹莫展之际，倒是王千北先打起了退堂鼓，“去吃点东西，换换心情再继续吧。我一会叫人查查这个皮衣男的资料，说不定他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你先去吧，我现在没心情吃东西。”罗杰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屏幕，就连王千北已经起身要走了也满不在乎。
“10分钟。”王千北敲了敲罗杰的脑袋，“我先去对面的湘菜馆点菜，10分钟后必须过来。”
10分钟，600秒，也就是78次何志伟从进入银行到中枪倒地的时间。这78次，罗杰与自己打赌，必定要抓住真相的子弹。
“砰！”
“砰！”
枪声不停响起，每一下都像是在嘲笑罗杰的无能。罗杰站在何志伟的对面，漆黑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他眼看着何志伟扣下扳机，哀求着子弹飞向自己，可最后倒在地上的，始终是何志伟。
在第63声枪响过后，罗杰终于忍无可忍，将音量拉到了最小。
失去了“伴奏”的何志伟像极了默剧大师卓别林，一次次地走进门，然后一次次地化作泄了气的人偶，紧紧贴在地面上。
可这段视频看得越多，罗杰越感觉陌生，就好像每一次循环播放的片段，都和上一次相比有着微小的差异。
“明明不可能啊，但是......”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王千北给出的10分钟很快走到了尽头。
罗杰不情愿地走出办公室，走出警局。
他在马路的另一边寻找着湘格里辣，眼睛的疲劳让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车流当中。罗杰就像何志伟一样，慢慢走进饭店，一眼找到自己的目标，然后举起不存在的枪，射出不存在的子弹......
等等，就是这个！
罗杰冲到王千北身旁，抓着他的手腕就往饭店外里飞奔。
“我知道啦！我知道哪里不对啦！”
“哈？”王千北虽然什么都没明白，可还是任凭罗杰拽着自己往大马路上跑。
“是时间！”罗杰握着王千北的手越来越用力，“三段不正常的时间拼凑了一起，才会让一切都违背了逻辑。”
回到办公室，打开显示屏，罗杰用颤抖的手拖动鼠标，他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兴奋地向父母展示着满分卷子。
“何志伟从站定，到瞄准，到开枪，只花了1.7秒的时间。这不仅意味着他是一个好枪手，更重要的是他很快就认出了自己要杀的皮衣男。”
“他不可能连自己要杀的人都不认识呀。”王千北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很正常。”
“可当时他看到的是坐在椅子上背对自己的皮衣男。发型，服装，是他唯一能接收到的信息。而这些，只有当天见过面的人才能知道。”
王千北倒吸了一口气，他感觉得到，眼前的迷雾正在渐渐消散。
“而第二段不正常的时间，是他从门口走到银行里面的时间。何志伟从门口的台阶，走到最终开枪的位置，花了7秒左右。而正常人，正常走，最多也就5秒。正是这多出来的2秒，让我找到了第三段不合理的时间——何志伟中枪的时间。”
“何志伟中枪的时间不是很明显吗？”王千北拿过罗杰的鼠标，在枪响之后立马暂停，说，“就是这里啊。”
“你确定吗？”罗杰又把声音调至静音，“这样呢？”
王千北双眼眯成一条细缝，脑袋凑到了离屏幕几厘米的地方，哪怕失去听觉，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错过那个瞬间。
“这里，这里中弹的。”很快，王千北便自信满满地指着屏幕，可在罗杰又一次播放时，他却抬不起自己的手指。。
开枪、中弹都只是一瞬间，仅凭人眼自然是无法看清那一刻。可中枪时的反应，人体的动作，换个菜鸟刑警都不会错过。但经验老到的王千北，却看不出那一瞬间的痛苦与恐惧。
看得越多，他紧盯着的那个瞬间也和罗杰一样，在时间轴上漂浮不定。
“根本没有中枪。”说出这个答案时，王千北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可他的眼睛不会骗自己，“这段视频里的何志伟并没有中枪。或者说——”
“或者说，中枪的时间其实在开枪之前。”罗杰将视频固定在何志伟刚刚出现在视频里的那一帧，“从一开始，何志伟就是拖着中枪的身体进入的银行。”
早早就见过面了的皮衣男，早早就中了枪的何志伟，一个离奇的故事已经在王千北的心里悄悄书写。
“这样的话......”罗杰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拖着进度条，“皮衣男肯定是在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枪和何志伟的枪调换了。”
而在罗杰寻求答案之际，王千北也开始讲述着自己推理出的故事：“所以很有可能何志伟在当天案发前就与皮衣男见过面，并且皮衣男对何志伟的腹部开了一枪。接着皮衣男就来了银行，却没想到何志伟尚存一口气，他拿着枪又来了银行寻仇，最后因为还是死于枪伤......罗杰，虽然这样勉强说得通，可还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呀。比如，子弹还是来自何志伟的枪啊。何志伟拖着带伤的身体走不远，那他必然是在银行附近中枪，那皮衣男为什么要在杀人之后来银行？何志伟又是怎么确定皮衣男一定会来银行呢？”
王千北的心里此刻充满了疑问，可身旁的罗杰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他觉得必然会发生的事，却没能在视频里找到证据。
皮衣男踢开枪后，立刻招呼着所有人先撤到银行外。尽管枪被他踢到了取号机与咨询台造出来的监控死角里，但他也再也没靠近过那片区域。
而如果皮衣男没有替换何志伟的枪，之前罗杰一切的推理都是错误。
“罗杰，你有没有在听啊？何志伟是怎么确定皮衣男一定会来银行的？”
这句话像一道光，照在了罗杰的身上。
“一切都明了了。”罗杰看着王千北的眼神里仿佛装着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火光，“老王，我错了。这不是一起谋杀案，而是两起谋杀案，加上一桩抢劫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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