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你到底是谁？”
混沌抢了亭的台词，亭不禁愤恨地看向混沌。但他马上想到，自己知道这人是谁——这人不就是鬼面小丑吗？
可是现在怎么是……
小丑骑士了？
“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混沌居然有些惊恐地朝后退了退。
他的气息？亭不解，他不相信混沌居然会惊恐到后退。
夜鸦却忽然附和道：对啊……我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上居然有那个人的气息！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混沌令全身的武装多次加厚，与此同时也催动元气，幻化着自己的身形。
“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小丑骑士笑道，“但可以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你管这叫没关系！”混沌怒喝一声。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混沌先生？你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你又能做什么呢？你我都清楚，我是来做什么的。”小丑骑士继续不紧不慢地回答，“那这样，我来不就等同他来嘛。”
“不，”混沌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心中的万般情绪，他摇了摇脑袋，“你不一定封印得了我。”
“况且，他不可能活着！他的轮回永远会落在我的后面！”混沌仿佛抓到新的希望，他忽然停止了幻化成水的行动。
“你在这成百上千次的轮回里，唯一不变的就是个性，虽说其他面具都是这样，但你的性格实在太为鲜明。面具在轮回与折磨中总会忘却一些事情，而他们的个性却永远不会有大改变，你重情、自负、好杀戮，但这也导致你必然走向下一次的灭亡和轮回。”
“呵呵……”
“其实大帝在每一次的封印时刻前，就已经早早存在，只是他不存在在这世间，他存在于，这儿。”小丑骑士少见地严肃地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但又很快恢复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我不信。”混沌底气十足，“我这次比以往早苏醒了很久，我可是神，我比你们更能洞悉万物……你们没人可以阻挡我。”
“大帝舍弃了与你们一般永生的机会，留下了灵魂力量，才能每每指引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封印你们。”
“不可能……他不可能放弃……”混沌开始有些怀疑。
“如若不是为了封印你们这些混乱的力量，他又怎么会选择让力量舍弃永生的机会？”
“不可能……不可能……那他最该封印的不是我，难道他还要去封印……”混沌的双环忽明忽暗，视觉开始变得模糊，他只能一摆手，再次引导自己的身形浸入江面，“难道他还要去封印……难道他身心已经分离？他真下得去手，封印这世间所有的黑暗？”
“也不是不可能。”小丑骑士只是静静地看着混沌，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混沌即将遁入水中，“你应该也知道，大帝什么事都敢做。”
“大帝是谁？”亭捂着腹部，半天才从紧咬住的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眼前两人的话他听的是一头雾水，只是那言语间离不开的“大帝”，深深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帝……是一个毁了我的人。”混沌的牙齿摩擦出愤恨的声响，流动的水体在他周围聚集，他即将消失在空中。
“你在干什么？你要放他走吗？”
亭几乎耗尽所有力气吼出一句，这句话让小丑骑士愣了愣，也让那墨绿色的双环又闪了闪。
“因为……我本来只是来救你的。”小丑骑士有些无奈地说道，他的双手居然有些轻微的发抖。
“这有……不一样吗？杀了他，也就是救我。”亭说，“可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也不重要了。”小丑的双眼终于注视在涌动的水流之中，那水流再碰撞几次，就停了下来。
“原来……”混沌开始发出“桀桀”的怪笑，“你也打不过我啊。”
“是吗？”小丑骑士还在故作镇静，却不小心破了音。他只能屏住呼吸，又说道：“你就不怕我真的不怕你啊？”
“嚯哈哈哈哈……”混沌手中长钎一出，只是轻轻一挥，小丑骑士就被震开。
“只是这样细细的小铁棒……你都招架不住？”混沌戏谑道，“原来你竟然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啊……我懂了，原来你的能力是真小丑啊……难道说，你只能改变别人看到东西的模样？”
“你看，这下得用点手段才能走了。”小丑骑士瞥了亭一眼，亭茫然地低下了脑袋。
“你还有手段？”混沌继续冷笑着。
“我确实只能通过元气力量改变你们所能看到的物体，改变面容的模样，改变表情，甚至改变环境……”
“那这是副面具不都能做到？”混沌嘲讽道，“但是所有面具都应该不屑去做！”
“混沌，术业有专攻。”小丑骑士居然淡然道，“我能够挖掘你们的内心情绪，能够影响你们的意志，所以——准确来说，我不是在改变物体，而是在改变你的心！”
混沌倾斜着脑袋，过了会又向上仰起，他的双目随着仰起，他冷冷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一些事。原来你竟然是先知……那你是炽先知，还是暗先知呢？”
“你输给流狱，不就也因为没有一个先知吗？混沌，你还是一样的自负。”
“我没有输！”混沌只沉静了不到一分钟，他就像炸开般忽地暴怒，“我这次也不会输！”
“哦……你是流狱的人？那你为什么要救他，那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大帝的气息！”混沌双手一振，他忽地弹过来将小丑骑士的脖子一把擒住。
“就算你有万般变化又有什么用？”混沌怒骂，“你这样的东西永远不配当面具！”
“呵……我们为什么会选择大帝……你们为什么会失败……”小丑骑士吃力发声，“因为只有他才是尊重我们的人！”
小丑骑士喘了两口大气，几乎窒息，但他忽然狂笑道：“也就是这样……你才记起我……那你是否还记得云天狼！”
“云天狼……”混沌的头轻轻向两边观望片刻，仍不以为意，“云外轻羽破乾坤……可惜，他不可能伤到我。”
“如果……天狼弓上已搭上一支帝空牙呢？”
“呵……我绝对不相信大帝会将自己的箭矢赠予……”混沌说着却突然放下了小丑骑士，他环顾四周，他的神经紧绷，他似乎真的感知到在广阔的天边、江外和地面，有一支箭正从冥冥黑暗中飞来。
“你！不可能……你在吓我，对吗……你想影响我的情绪，我不可能让你影响到！这是你的手段，对吗？”
可眨眼间，混沌的双环便瞪出刺眼的绿色，他张开双臂，似乎要将全身的肌肉都暴涨至裂开，但他只能无奈又愤怒地咆哮道：“你在拖延时间！你他妈暗算我！”
小丑骑士心中沉下了一股气，他缓缓道：“云天狼的元气箭一旦蓄力完毕，就算是在千万里之外的人，就算是他身边的人围成了球，围了千万个人……那也是只刺一人，必中无疑！”
嗖！
一支白色的光束说到就到，光束周围散着星星点点的半透明的纯白的落羽。
哧！
箭破甲，羽入魂。
巨大的封印法阵在混沌身后轮转。
混沌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水平。”
“帮我……”混沌松开双拳，消散光芒，仰视氤氲间仅露出的月亮，“和他说声对不起……”
“纵然是浓雾……”
“也挡不住他穿云的箭……”
“这就是他的水平……”
“先走！”亭还震惊地寻找着箭的出发处，小丑骑士便连忙抱住他，飞跃而出，“大雾马上就要散了。”
“你们到底是谁？”亭呆住。
他们，都是朋友，夜鸦回答。
……
……
宽阔的大殿金碧辉煌，似乎是吸收了混沌的余威，这里被云雾所覆盖，其中的每一根巨柱都能给予他人莫大的震撼。
这种震撼不单单作用于双眼之外、双眼之中，更是沉重地砸在亭的心中。
“你们想要做什么？”
小丑脸转过来，他的表情依旧是瘫着的笑容，他回答道：“邀请你来喝茶观景，不行吗？”
“你们抓我来这里做什么？”亭的身体近乎虚脱，仅仅是说这两句话，就让他再次感觉到晕厥。他只能看到一片黑，甚至差点无法呼吸。
“我们这里有这最纯粹的治疗，比你那，纯粹、自然得多。”亭的身后传来一段压在喉咙底的男声，随着男声响起的还有几次铿锵作响的铮铮声。
“呵……你们想杀我？又来救我，难道你们觉得我会是一个宁愿自杀，也不愿苟活的战士？”
虽是快没了意识，但亭还是强撑着说完。不过小丑骑士听闻此话，抬手勾大拇指敲了敲山根，夜鸦则是陷入一段无语之中。
“都说酒后吐真言，我看对于久经沙场的战士而言，其实在剧烈的疼痛之后，或是绝望的危境时刻，才是真言吧。难道这才是你的本意？夜鸦，我们曾经也一起战斗过，我仍旧把你当做一位好战友……如果你愿意在今后继续加入我们，我们可以一起走得更远更轻松！”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我现在只会效忠于……阿夜。”
“那真是可惜了……”
“你要杀我？”夜鸦问道。
“我不杀你。”铮铮声随着退后的脚步又响起。
亭的眼皮几乎要抬不起，他只能感觉到天地在旋转，那云雾似乎在慢慢散去。
“你开始吧，”云天狼对小丑骑士说道。
一旁默不作声看着的小丑走了过来，他伸出双手，手掌间居然溢出与大殿一般华丽的黄金气息，那气息很快流入亭的口鼻之中，亭在惊慌间闭上了嘴。
“还能撑住控制自己的嘴吗？”小丑发话，“看来作为人类，你的意志力在这一方面倒也不算低，怪不得这么多人会看上你。虽然不属于一个阵营，但我们不会伤害你，交个朋友，我叫先知。”
说着，先知用力掰开亭的嘴，无视亭颤动的面部肌肉和疑惑的眯眯眼，继续引导黄金气息灌入他的身体。
“先知不但是数一数二的精神控制者，而且还是这世界最有水平的医生。当他承接了大帝的独特气息时，他的医术也到了近乎起死回生的地步。”
“你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了，”先知收回自己的手，“但还差一下。”
亭确实感受到自己的头脑慢慢变得清醒，可就在清醒的第一刻，迎来的竟是直直插向他脖子的一支特制针筒。
哇！
针筒中的不明物体慢慢进入自己的身体，亭没有反抗，他还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恢复了气力。
他就这样坐着，像是在云端外的天宫里打了个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看到先知正坐在地上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另一个人穿着金光闪闪的铠甲，他与这座大殿好像融为一体，他的威压及光彩，完全就是一座大殿中的小殿堂。各方向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导致铠甲的细节难以看清，甚至看久了，双眼还有些仰视烈日的刺痛感。
他只能依稀辨出那是个男人的身形，左手持着一柄较长较宽的弓，右臂下的腰间似乎还有一把斩马刀样的武器。
“云天狼？”
“没想到你一醒来，竟是先呼喊我的名字。以往我成为猎杀者的时候，我的对手也总是在营帐中突然惊醒，然后呼喊我的名字。”黄金铠甲说道。
“但这光实属有些假了，”亭变得颇为冷静，“我恰好领教过先知的精神控制力，我想你的甲壳绝对是给神化了吧——先知还对我的双眼和心灵保留着一丝控制吗？这可不朋友。”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应该不是夜鸦看出来的吧，看来，你的脑袋倒随时都在尽力地追求清醒。”先知闭目回应道。
而一旁的铠甲亮度也渐渐黯淡，亭现在能够看清，这是一副银白色和靛黑色相配合出的铠甲，去除闪光，他仍然那么富有威严，只是比起刚才的阳光高大，此时的他变得更加冷峻、淡漠和孤傲。
双肩搭着不知是狼还是熊的灰白毛皮，他也盯着亭，他的面部被银白色所盖住，看得出，那是一个征战士兵的面孔——只是，那面孔的情绪和反应已被定住，似已被刻在了面具上。
难道这封存的一刹那，会是千年前的刚毅？
“就是你一箭射死了混沌？”亭开始端详起云天狼的大弓，可云天狼居然把弓箭朝身后藏了藏。
“他就是云天狼。”夜鸦道。
“我就是云天狼。”云天狼马上接道，“云外天狼破乾坤……有一段时间的人们将我这位天狼视为敌人，他们在我周边留下一把射天狼的长弓，专门用来狙杀我，又设立猎户座来防范我的行动，可我这样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怎么可能会被他们限制住？这反而激起了我的好斗心……我不仅回来了，而且取下原本要用于夺我性命的天狼弓，非但如此，我还钻研出一手绝世好箭术。”
“你想说明什么？你的不屈不挠吗？”亭不经意回答道。
“而后我跟随了混沌大人，混沌……”云天狼没有理会亭的打断，但他刚要说些什么，却止住了几秒，他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叫做云天狼了。”
“我听得出，你是混沌手下的，之后才……”
“是的。”低沉的声音压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混沌太残暴？”
“其实以前的他们并没有那么残暴，只是在慢慢变得残暴……在被封印之后，他们经过太久太久的孤独，失去了多数记忆，只剩下了残暴。”
“那怪不得得消灭他们，看来消灭它们总不会是一件坏事。”
“的确不是坏事。”云天狼叹息着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在黑夜里，灯光洒在树和楼上，那映照之下尽是漆黑的影子。反倒是在湖面、江面，甚至是微微雨点润湿的地面，他们反照出的，却是光！”
“这……”亭苦笑道，“我实在是听不懂。”
“你听不懂也没事，他这样一个中年大叔，喜欢一个人待着，不和别人家交流——所以总是会发些牢骚，说些深奥难解的话语，”先知起身发话。
“但我现在明白一点了，他说的湖面、江面，那些水，是指混沌吗？”亭点了点头，他又将目光转向先知，“之后便是——我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你的行为让我无法判断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是一件让人很恐怖的事。”
“你不是好像看透我了吗？”先知的嘴角扭曲着勾起，“哈哈哈哈……你都能看出他身上的光只是我的杰作。”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嘴角和那些面部表情，也都是通过影响他人精神意志的结果吧。”
先知好像丧了气般，又忽然坐下，他托着腮帮子看着亭：“也许混沌说的对，我的精神控制力用得太浅薄了。就到现在为止，其实结果就和改变物体状态没什么分别。”
“能看出他身上的光，自然就能推出你这些笑容的本质。”亭露出淡淡的笑意，“其实是很好猜。”
“算了。”先知静静听完亭的话，又像弹簧一样猛地弹起，他背过身，张开双臂，又挠了挠头道，“时间快到了，我们还会相见的……大英雄。”
“呵……”亭发出冷笑，难道他们要将自己丢在这云……雾环绕的金殿中？
“你看得出端倪，是因为你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这接下去可能会导致你不愿意推翻自己其他的判断。如若要推翻自己的判断，那岂不是又会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先知竟然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就是不可能那么得闪眼睛！”亭大喊道。
“唉……我曾经也算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吧……”云天狼跟着马上先知的脚步，嘀咕道。
“亭兄弟，云雾终将散去，破晓之人皆会从漫漫黑夜中远远渡来。我和他都是比你更能做大事的人，但你却是当英雄的最合适人选。”
云雾……真的散去？
亭后悔自己先前说的话，也想起先知托着腮帮子的“可爱”模样。
他忽地脸颊一红：自己太小看这位“先知”了。
金光闪闪的云天狼当然是假的。
但这大殿也是假的。
这云雾只是混沌唤出的白雾。
而他此刻只是一个转身，就回到了距桥不远的街道上。
他根本没有离开过这片区域，整座大殿只是一个幌子，先知将几乎晕眩的他送来，有一个原因是为了治疗完他之后离开……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
——亭的手中握着一支精致的沾染着几点血迹的还缠绕着几丝混沌之气的箭矢。
他转身后看到的是一支精锐的部队，带头的人是竺大卫。
竺大卫的手中握着一副残缺的沾染着几点血迹的还围绕着几丝混沌之气的面具。
面具的左眼被刺穿，毫无疑问，是一记绝妙的穿云箭。
混沌抢了亭的台词，亭不禁愤恨地看向混沌。但他马上想到，自己知道这人是谁——这人不就是鬼面小丑吗？
可是现在怎么是……
小丑骑士了？
“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混沌居然有些惊恐地朝后退了退。
他的气息？亭不解，他不相信混沌居然会惊恐到后退。
夜鸦却忽然附和道：对啊……我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上居然有那个人的气息！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混沌令全身的武装多次加厚，与此同时也催动元气，幻化着自己的身形。
“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小丑骑士笑道，“但可以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你管这叫没关系！”混沌怒喝一声。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混沌先生？你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你又能做什么呢？你我都清楚，我是来做什么的。”小丑骑士继续不紧不慢地回答，“那这样，我来不就等同他来嘛。”
“不，”混沌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心中的万般情绪，他摇了摇脑袋，“你不一定封印得了我。”
“况且，他不可能活着！他的轮回永远会落在我的后面！”混沌仿佛抓到新的希望，他忽然停止了幻化成水的行动。
“你在这成百上千次的轮回里，唯一不变的就是个性，虽说其他面具都是这样，但你的性格实在太为鲜明。面具在轮回与折磨中总会忘却一些事情，而他们的个性却永远不会有大改变，你重情、自负、好杀戮，但这也导致你必然走向下一次的灭亡和轮回。”
“呵呵……”
“其实大帝在每一次的封印时刻前，就已经早早存在，只是他不存在在这世间，他存在于，这儿。”小丑骑士少见地严肃地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但又很快恢复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我不信。”混沌底气十足，“我这次比以往早苏醒了很久，我可是神，我比你们更能洞悉万物……你们没人可以阻挡我。”
“大帝舍弃了与你们一般永生的机会，留下了灵魂力量，才能每每指引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封印你们。”
“不可能……他不可能放弃……”混沌开始有些怀疑。
“如若不是为了封印你们这些混乱的力量，他又怎么会选择让力量舍弃永生的机会？”
“不可能……不可能……那他最该封印的不是我，难道他还要去封印……”混沌的双环忽明忽暗，视觉开始变得模糊，他只能一摆手，再次引导自己的身形浸入江面，“难道他还要去封印……难道他身心已经分离？他真下得去手，封印这世间所有的黑暗？”
“也不是不可能。”小丑骑士只是静静地看着混沌，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混沌即将遁入水中，“你应该也知道，大帝什么事都敢做。”
“大帝是谁？”亭捂着腹部，半天才从紧咬住的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眼前两人的话他听的是一头雾水，只是那言语间离不开的“大帝”，深深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帝……是一个毁了我的人。”混沌的牙齿摩擦出愤恨的声响，流动的水体在他周围聚集，他即将消失在空中。
“你在干什么？你要放他走吗？”
亭几乎耗尽所有力气吼出一句，这句话让小丑骑士愣了愣，也让那墨绿色的双环又闪了闪。
“因为……我本来只是来救你的。”小丑骑士有些无奈地说道，他的双手居然有些轻微的发抖。
“这有……不一样吗？杀了他，也就是救我。”亭说，“可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也不重要了。”小丑的双眼终于注视在涌动的水流之中，那水流再碰撞几次，就停了下来。
“原来……”混沌开始发出“桀桀”的怪笑，“你也打不过我啊。”
“是吗？”小丑骑士还在故作镇静，却不小心破了音。他只能屏住呼吸，又说道：“你就不怕我真的不怕你啊？”
“嚯哈哈哈哈……”混沌手中长钎一出，只是轻轻一挥，小丑骑士就被震开。
“只是这样细细的小铁棒……你都招架不住？”混沌戏谑道，“原来你竟然一点战斗力都没有啊……我懂了，原来你的能力是真小丑啊……难道说，你只能改变别人看到东西的模样？”
“你看，这下得用点手段才能走了。”小丑骑士瞥了亭一眼，亭茫然地低下了脑袋。
“你还有手段？”混沌继续冷笑着。
“我确实只能通过元气力量改变你们所能看到的物体，改变面容的模样，改变表情，甚至改变环境……”
“那这是副面具不都能做到？”混沌嘲讽道，“但是所有面具都应该不屑去做！”
“混沌，术业有专攻。”小丑骑士居然淡然道，“我能够挖掘你们的内心情绪，能够影响你们的意志，所以——准确来说，我不是在改变物体，而是在改变你的心！”
混沌倾斜着脑袋，过了会又向上仰起，他的双目随着仰起，他冷冷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一些事。原来你竟然是先知……那你是炽先知，还是暗先知呢？”
“你输给流狱，不就也因为没有一个先知吗？混沌，你还是一样的自负。”
“我没有输！”混沌只沉静了不到一分钟，他就像炸开般忽地暴怒，“我这次也不会输！”
“哦……你是流狱的人？那你为什么要救他，那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大帝的气息！”混沌双手一振，他忽地弹过来将小丑骑士的脖子一把擒住。
“就算你有万般变化又有什么用？”混沌怒骂，“你这样的东西永远不配当面具！”
“呵……我们为什么会选择大帝……你们为什么会失败……”小丑骑士吃力发声，“因为只有他才是尊重我们的人！”
小丑骑士喘了两口大气，几乎窒息，但他忽然狂笑道：“也就是这样……你才记起我……那你是否还记得云天狼！”
“云天狼……”混沌的头轻轻向两边观望片刻，仍不以为意，“云外轻羽破乾坤……可惜，他不可能伤到我。”
“如果……天狼弓上已搭上一支帝空牙呢？”
“呵……我绝对不相信大帝会将自己的箭矢赠予……”混沌说着却突然放下了小丑骑士，他环顾四周，他的神经紧绷，他似乎真的感知到在广阔的天边、江外和地面，有一支箭正从冥冥黑暗中飞来。
“你！不可能……你在吓我，对吗……你想影响我的情绪，我不可能让你影响到！这是你的手段，对吗？”
可眨眼间，混沌的双环便瞪出刺眼的绿色，他张开双臂，似乎要将全身的肌肉都暴涨至裂开，但他只能无奈又愤怒地咆哮道：“你在拖延时间！你他妈暗算我！”
小丑骑士心中沉下了一股气，他缓缓道：“云天狼的元气箭一旦蓄力完毕，就算是在千万里之外的人，就算是他身边的人围成了球，围了千万个人……那也是只刺一人，必中无疑！”
嗖！
一支白色的光束说到就到，光束周围散着星星点点的半透明的纯白的落羽。
哧！
箭破甲，羽入魂。
巨大的封印法阵在混沌身后轮转。
混沌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水平。”
“帮我……”混沌松开双拳，消散光芒，仰视氤氲间仅露出的月亮，“和他说声对不起……”
“纵然是浓雾……”
“也挡不住他穿云的箭……”
“这就是他的水平……”
“先走！”亭还震惊地寻找着箭的出发处，小丑骑士便连忙抱住他，飞跃而出，“大雾马上就要散了。”
“你们到底是谁？”亭呆住。
他们，都是朋友，夜鸦回答。
……
……
宽阔的大殿金碧辉煌，似乎是吸收了混沌的余威，这里被云雾所覆盖，其中的每一根巨柱都能给予他人莫大的震撼。
这种震撼不单单作用于双眼之外、双眼之中，更是沉重地砸在亭的心中。
“你们想要做什么？”
小丑脸转过来，他的表情依旧是瘫着的笑容，他回答道：“邀请你来喝茶观景，不行吗？”
“你们抓我来这里做什么？”亭的身体近乎虚脱，仅仅是说这两句话，就让他再次感觉到晕厥。他只能看到一片黑，甚至差点无法呼吸。
“我们这里有这最纯粹的治疗，比你那，纯粹、自然得多。”亭的身后传来一段压在喉咙底的男声，随着男声响起的还有几次铿锵作响的铮铮声。
“呵……你们想杀我？又来救我，难道你们觉得我会是一个宁愿自杀，也不愿苟活的战士？”
虽是快没了意识，但亭还是强撑着说完。不过小丑骑士听闻此话，抬手勾大拇指敲了敲山根，夜鸦则是陷入一段无语之中。
“都说酒后吐真言，我看对于久经沙场的战士而言，其实在剧烈的疼痛之后，或是绝望的危境时刻，才是真言吧。难道这才是你的本意？夜鸦，我们曾经也一起战斗过，我仍旧把你当做一位好战友……如果你愿意在今后继续加入我们，我们可以一起走得更远更轻松！”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我现在只会效忠于……阿夜。”
“那真是可惜了……”
“你要杀我？”夜鸦问道。
“我不杀你。”铮铮声随着退后的脚步又响起。
亭的眼皮几乎要抬不起，他只能感觉到天地在旋转，那云雾似乎在慢慢散去。
“你开始吧，”云天狼对小丑骑士说道。
一旁默不作声看着的小丑走了过来，他伸出双手，手掌间居然溢出与大殿一般华丽的黄金气息，那气息很快流入亭的口鼻之中，亭在惊慌间闭上了嘴。
“还能撑住控制自己的嘴吗？”小丑发话，“看来作为人类，你的意志力在这一方面倒也不算低，怪不得这么多人会看上你。虽然不属于一个阵营，但我们不会伤害你，交个朋友，我叫先知。”
说着，先知用力掰开亭的嘴，无视亭颤动的面部肌肉和疑惑的眯眯眼，继续引导黄金气息灌入他的身体。
“先知不但是数一数二的精神控制者，而且还是这世界最有水平的医生。当他承接了大帝的独特气息时，他的医术也到了近乎起死回生的地步。”
“你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了，”先知收回自己的手，“但还差一下。”
亭确实感受到自己的头脑慢慢变得清醒，可就在清醒的第一刻，迎来的竟是直直插向他脖子的一支特制针筒。
哇！
针筒中的不明物体慢慢进入自己的身体，亭没有反抗，他还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恢复了气力。
他就这样坐着，像是在云端外的天宫里打了个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来。睁开惺忪的睡眼，他看到先知正坐在地上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另一个人穿着金光闪闪的铠甲，他与这座大殿好像融为一体，他的威压及光彩，完全就是一座大殿中的小殿堂。各方向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导致铠甲的细节难以看清，甚至看久了，双眼还有些仰视烈日的刺痛感。
他只能依稀辨出那是个男人的身形，左手持着一柄较长较宽的弓，右臂下的腰间似乎还有一把斩马刀样的武器。
“云天狼？”
“没想到你一醒来，竟是先呼喊我的名字。以往我成为猎杀者的时候，我的对手也总是在营帐中突然惊醒，然后呼喊我的名字。”黄金铠甲说道。
“但这光实属有些假了，”亭变得颇为冷静，“我恰好领教过先知的精神控制力，我想你的甲壳绝对是给神化了吧——先知还对我的双眼和心灵保留着一丝控制吗？这可不朋友。”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应该不是夜鸦看出来的吧，看来，你的脑袋倒随时都在尽力地追求清醒。”先知闭目回应道。
而一旁的铠甲亮度也渐渐黯淡，亭现在能够看清，这是一副银白色和靛黑色相配合出的铠甲，去除闪光，他仍然那么富有威严，只是比起刚才的阳光高大，此时的他变得更加冷峻、淡漠和孤傲。
双肩搭着不知是狼还是熊的灰白毛皮，他也盯着亭，他的面部被银白色所盖住，看得出，那是一个征战士兵的面孔——只是，那面孔的情绪和反应已被定住，似已被刻在了面具上。
难道这封存的一刹那，会是千年前的刚毅？
“就是你一箭射死了混沌？”亭开始端详起云天狼的大弓，可云天狼居然把弓箭朝身后藏了藏。
“他就是云天狼。”夜鸦道。
“我就是云天狼。”云天狼马上接道，“云外天狼破乾坤……有一段时间的人们将我这位天狼视为敌人，他们在我周边留下一把射天狼的长弓，专门用来狙杀我，又设立猎户座来防范我的行动，可我这样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怎么可能会被他们限制住？这反而激起了我的好斗心……我不仅回来了，而且取下原本要用于夺我性命的天狼弓，非但如此，我还钻研出一手绝世好箭术。”
“你想说明什么？你的不屈不挠吗？”亭不经意回答道。
“而后我跟随了混沌大人，混沌……”云天狼没有理会亭的打断，但他刚要说些什么，却止住了几秒，他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叫做云天狼了。”
“我听得出，你是混沌手下的，之后才……”
“是的。”低沉的声音压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混沌太残暴？”
“其实以前的他们并没有那么残暴，只是在慢慢变得残暴……在被封印之后，他们经过太久太久的孤独，失去了多数记忆，只剩下了残暴。”
“那怪不得得消灭他们，看来消灭它们总不会是一件坏事。”
“的确不是坏事。”云天狼叹息着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在黑夜里，灯光洒在树和楼上，那映照之下尽是漆黑的影子。反倒是在湖面、江面，甚至是微微雨点润湿的地面，他们反照出的，却是光！”
“这……”亭苦笑道，“我实在是听不懂。”
“你听不懂也没事，他这样一个中年大叔，喜欢一个人待着，不和别人家交流——所以总是会发些牢骚，说些深奥难解的话语，”先知起身发话。
“但我现在明白一点了，他说的湖面、江面，那些水，是指混沌吗？”亭点了点头，他又将目光转向先知，“之后便是——我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你的行为让我无法判断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是一件让人很恐怖的事。”
“你不是好像看透我了吗？”先知的嘴角扭曲着勾起，“哈哈哈哈……你都能看出他身上的光只是我的杰作。”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嘴角和那些面部表情，也都是通过影响他人精神意志的结果吧。”
先知好像丧了气般，又忽然坐下，他托着腮帮子看着亭：“也许混沌说的对，我的精神控制力用得太浅薄了。就到现在为止，其实结果就和改变物体状态没什么分别。”
“能看出他身上的光，自然就能推出你这些笑容的本质。”亭露出淡淡的笑意，“其实是很好猜。”
“算了。”先知静静听完亭的话，又像弹簧一样猛地弹起，他背过身，张开双臂，又挠了挠头道，“时间快到了，我们还会相见的……大英雄。”
“呵……”亭发出冷笑，难道他们要将自己丢在这云……雾环绕的金殿中？
“你看得出端倪，是因为你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这接下去可能会导致你不愿意推翻自己其他的判断。如若要推翻自己的判断，那岂不是又会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先知竟然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就是不可能那么得闪眼睛！”亭大喊道。
“唉……我曾经也算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吧……”云天狼跟着马上先知的脚步，嘀咕道。
“亭兄弟，云雾终将散去，破晓之人皆会从漫漫黑夜中远远渡来。我和他都是比你更能做大事的人，但你却是当英雄的最合适人选。”
云雾……真的散去？
亭后悔自己先前说的话，也想起先知托着腮帮子的“可爱”模样。
他忽地脸颊一红：自己太小看这位“先知”了。
金光闪闪的云天狼当然是假的。
但这大殿也是假的。
这云雾只是混沌唤出的白雾。
而他此刻只是一个转身，就回到了距桥不远的街道上。
他根本没有离开过这片区域，整座大殿只是一个幌子，先知将几乎晕眩的他送来，有一个原因是为了治疗完他之后离开……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
——亭的手中握着一支精致的沾染着几点血迹的还缠绕着几丝混沌之气的箭矢。
他转身后看到的是一支精锐的部队，带头的人是竺大卫。
竺大卫的手中握着一副残缺的沾染着几点血迹的还围绕着几丝混沌之气的面具。
面具的左眼被刺穿，毫无疑问，是一记绝妙的穿云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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