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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第四世:景襄王(五)

    皇命一下,莫云景的未来注定被囚在一座没有希望的牢笼中度过,那时,只有六岁的他尚不明白,明明昨日他还有父亲和母亲的疼爱,怎么今日就变成了一个爹不疼娘不要的景襄王了呢。

    “那时,皇命一下,我家王爷不哭不闹的就来了这座寺庙,可等他到了寺庙里,就抱着杂家闷头痛哭,他一直在问为什么,可杂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啊。”福公公抹了把眼泪。

    “若按你这么说,你跟云景的关系应该很好,可我第一次见你,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夜君策道,她犹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福公公对莫云景唾骂的话语。

    福公公叹了口气,“杂家从小跟王爷长大,怎么可能那般骂他、虐待他,之所以这么做,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洛庆年间冬月,鹅毛大雪漫灌整个洛京,将西南绵延山峰染至刺眼雪峰,而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下,莫云景突发恶疾,自早晨起来便卧床不起,不到几个时辰,乌晕晕的黑血从他嘴角涌下,这般情况可急坏了在身旁侍候的福公公。

    他不顾厚盖脚踝的大雪,毅然决然的下山去寻大夫,许是他幸运,也许是莫云景命不该绝,等他撑着竹竿爬到山底时,正好遇到了一个上山拾柴的赤脚大夫,这大夫听他描述完病症,当下便根据行医经验配了几副药。

    “你家公子许是中了这山里的癞麻青之毒,此毒倒也好解,喝几副药便没事了。”说着,他将手里的草药交给福公公。

    “多谢大夫。”福公公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财给了老大夫,然后便提着草药回了寺庙。

    进寺门时,天已暗了下来,偶然路过前院,油灯普照的屋里传来几道戏谑声,让福公公不得不趴在墙角处听了几句。

    “你说这小王爷也真是蠢,都被贬到这种地方了,竟也不懂收敛锋芒,他现在过得这般滋润,当时贬他的人怎能瞧得过去,这次给他下癞麻青的毒都还算轻的,要是他还这般模样,下次,保不准儿就见阎王去喽。”

    听完墙根,福公公大惊失色,他连忙抱着草药跑到后院。

    “所以,你这般苛待云景,完全是为了护他?”夜君策忽然想明白他此举的原因,虽说这几年福公公没少在人前苛待莫云景,但究到深处,莫云景确实被照顾的很好。

    福公公点点头,“与其让外人不知轻重的苛待王爷,倒不如让杂家来。”

    夜君策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回了后院,上一世,她未能护住席远蓦,这一世,她定然要护住莫云景。

    天明时,福公公早早起来给莫云景换好了衣服,连他的饭菜也都一应备齐,看的夜君策都自愧不如。

    她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忽想起昨夜福公公讲述的有关于莫云景的点点滴滴,道,“今日,我带你们出去玩好不好?听说洛京各县有许多风味小吃。”

    闻言,慢条斯理夹菜的莫云景停下筷子,好久之前,那个人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福公公看了莫云景一眼,代他答道:“夜姑娘,不是我家王爷不想出去,而是他不能出去。”

    “多嘴。”莫云景放下筷子,威严的瞪了福公公一眼。

    夜君策大拍桌子,瞪了他一眼,“多什么嘴多嘴,我觉得福公公说的很好,哪像你,整天跟个闷葫芦一样,谁叫都不带搭理的,无趣。”

    见状,福公公乐得直想给夜君策竖大拇指。

    “就这么定了,今日,咱们先去长央县。”夜君策果断做出决定,丝毫不容人反驳。

    “夜姑娘,能出去固然是好,可……”那些和尚随时都能进后院,要是看见莫云景不在,往后指不定怎么对付他家王爷呢。

    夜君策勾唇一笑,挥手变出另一个莫云景和福公公,只是这个福公公猖狂许多,他的每一个巴掌都是实打实落在莫云景脸上的。

    “夜姑娘,这这这……杂家可不敢打王爷啊。”

    “一回生二回熟,打打就敢了。”言罢,她带着他们直接出现在未央县。

    “哎呦!哎呦!真的是未央县!真的是啊。”福公公大拍着手掌喜极而泣,他长这么大,从未出过皇宫和寺庙半步,唯一能出去见世面的一次还趟上了一个野人部族,搞得他小命都快丢了。

    莫云景丢人的扶了扶额,下属丢人,连带的可是他这个主子。

    “早闻未央县的烧鹅是天下一绝,今日,杂家可算能吃到了。”开心的当下,他完全忘记莫云景这号人。

    夜君策笑了一下,推着莫云景跟上福公公。

    “店家,来一只烧鹅。”福公公搓着手道。

    “五两银子。”拿着菜刀砍烧鹅的男人道。

    福公公努努嘴,心道,“这烧鹅怎卖的这般贵,五两银子,他都能买五只大鹅了。”可想归想,他还是将袖兜里的银子给了店家。

    几乎是他刚付完钱,店家就将手里凉透的鹅肉递了过来,“你的鹅肉。”

    福公公不敢相信的数了数手里的鹅肉块,待数清鹅肉块后,他当即大怒的将鹅肉扔到店家的砧板上。

    “我说店家,你逗我呢!我花了五两,五两买一只烧鹅,结果你就给我这个,”他伸出手指数了数烧鹅块,“就六块,还都是凉的,你做这种黑心生意,对得起你的祖宗吗!”

    店家拿着菜刀叉着腰怼道:“哦,你以为我愿做黑心生意啊!要不是生存损耗太高、苛捐杂税太重,我至于昧着良心干这种生意吗!”他买一只大鹅都要四两银子,再加上买柴火的一两,现在以五两银子卖些烧鹅块已经很对得起顾客了。

    “你!杂家要去官府告你!”福公公气得都将原本的称呼说出口了。

    “随便你,没钱,官府都不带搭理你的。”店家继续切砧板上的烧鹅。

    莫云景拉住气急败坏的福公公,他好声好气的问店家,“店家,你刚才说苛捐杂税过重、生存损耗太高,可据我所知,当今圣上一直严令不得加重税赋,甚至每年还会给百姓发放补贴,怎到你这,咱们的圣上好似变成了一个暴君?”

    他话音刚落,店家“哐”的一声将菜刀砍到了砧板上,“小郎君,你是生活在大山里吗?咱们的国家早变啦!”他讽刺一笑,随后将银子扔给福公公,“你们的生意,我不做了,快走快走快走。”

    拿着银子,三人顺着凹凸不平的长街一直往前走。

    “此事存疑,他爱他的子民,他不会这样做的。”不管莫琰怎么对他,他都愿意去相信他所熟悉的莫琰。

    夜君策微俯下身,问:“你记得那个店家方才说了什么吗?”

    莫云景看了她一眼,而后两人同时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烧鹅吃不上了,依我看啊,咱们还是回寺庙吧。”福公公揣着手,自暴自弃的道。

    “急什么,事情的真相还没出来呢。”说完,夜君策推着莫云景朝前走去。

    “诶诶,咱们这是要去哪啊?”福公公赶紧跟上去。

    “去你想去的地方。”夜君策故意卖关子。

    县衙外,两名衙吏正抱着酒坛倒在门口酣睡,看他们肚满肠肥的样子,平时一定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松开莫云景,夜君策直接上前拿起鼓槌敲响申冤鼓。

    听见鼓声,那两名衙吏吓得直接从地上蹿起来,连怀中的酒坛也掉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竟敢敲响申冤鼓,是不要命了吗!”他们指着夜君策喊道。

    夜君策放下鼓槌,转过身来,笑眯眯道,“我敲响申冤鼓,自是有冤屈要诉说,两位大人怎还说我不想要命了呢。”

    见夜君策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两名衙吏看的眼都直了,就连身上那股猖狂劲都收敛许多。

    莫云景十分不爽的捏紧拳头,他讨厌这两名衙吏看夜君策的眼神。

    “进去吧。”他们直接将夜君策三人放进县衙。

    “堂下何人?有何事要找本官申冤啊?”王大人闭着双目,捏着小型紫砂壶,懒洋洋的靠在官椅上。

    “大人。”

    “大人。”莫云景与夜君策同时开口。

    听见属于妙龄女子的声音,王大人睁开色眯眯的眼睛,等看清夜君策的模样,他整个人恨不得飞扑到夜君策身上。

    莫云景伸出手握上夜君策的手,“大人,我们夫妻二人今日来到未央县探亲,却不曾想……”他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讲明白。

    看着莫云景拉住自己的手,夜君策眼里闪过欣喜,随后,她反握住莫云景的手。

    这遭两人含情脉脉,那遭王大人眼里却略有些不悦,好好的美人竟嫁给一个残废,将他这种腹藏诗书、英勇神武的健全人置于何地!

    “此事倒也好解决,只是,你们的诚意得让本官看到啊。”他给足了他们暗示。

    夜君策笑了一下,“我们既然来到县衙,那必然是相信大人能给出公正的判决,如果这都不算诚意,那我就想不到其他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