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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父子兄弟男与女,都是孽缘吗

    莲意并不知道,荷味是否每次都能“预见”或者“透视”到陈舆的心思。

    她不是荷味。

    可是,为了陈舆能更喜欢自己,也为了徐家,她便是不像,也要敷衍着像;便是不能预见,也要猜出来。

    这是陈舆极为看重的事儿。

    莲意想起之前窝在祖母的炕上,搂着祖母的腰,看着祖母和她院儿里的老嬷嬷商量着预备去谭家送礼的事儿,说起谭家二房里的几个少奶奶都爱算命。

    祖母嘴巴里“哼”了半声,一个老嬷嬷就说,“老太太自来不信这个。不过,听说谭家找的大师极准。能说到心里去。”

    祖母答道:“不是极准了才能说到心里去,是说到心里去才准。这些爱打卦算命的人啊,是盼着人家说中,盼着人家准,恨不得自己把心事先暴露出来。”

    莲意迅速分析了一下自己知道的陈舆的情况:眼下,他最在意的事儿还是荷味的出走,但是这已经成了常态,就算有乌别月谷的新消息,他不该是这个反应。

    其次,他有个长期的烦恼,身为太子的烦恼。

    皇上安排他去紫衣卫,一方面是差事难当,名声不好,另一方面却是皇上本人呆过的衙门,让人猜不透陈确的意思。

    这件事,比起板上钉钉的荷味的出逃事实,还让人难受。

    如果是牵扯到紫衣卫的具体事务,陈舆没理由让莲意猜,就算真是个透视眼,能把一个衙门里的差事都猜出来?那事情可就大了,那莲意也应该被灭口才对。

    莲意在这时候,灵机一动。

    自以为负责暗中监察百官。

    实际上,大平朝还有个明里负责这档子事儿的衙门:臬司。

    以前也是听祖母和母亲开玩笑,谭家那个在养外头生了孩子的女人被接进大宅子后,居然也没闹什么事儿,一切欢欢喜喜,母亲觉得挺奇怪,祖母也是“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本就是个外室,出身不差,也不见得好,不重行,重了才打起来,就像紫衣卫和臬司。”

    莲意开了口,看着陈舆的眼睛,“可是与臬司有关?”

    陈舆脸上的烦恼居然消失了一半儿,“嗯。”

    但他接下来问的话,难住了莲意:“你怎么知道?”

    “猜的呀。”莲意只好这样说。

    “那你再猜。”

    竟然还有更多需要猜的?

    莲意只好扭了扭腰身撒起了娇,“哎呀您又难为人了,欺负死了奴了。您要说便说,奴要好好吃饭。”

    陈舆竟然有些吃这套,其实叶千波和徐荷味都不撒娇,他的其他的过眼烟云一般的女人,撒起娇来让人腻烦,莲意如此这般的时候,却透着可爱机灵。“好,我告诉你,也不是秘密,父皇调了大哥去臬司。”

    这个臬司,是考察官员的政绩的,有点儿像官场上的操行官。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让官员们别不舒服,臬司里没有过皇族。

    陈舆口中的大哥,可能是硕王陈征。

    他一向很能干,又是陈确第一个儿子,跟着父亲的时间最长,而且哪里需要哪里搬。

    紫衣卫就不同,是用一切暗里跟踪、偷听等等方法,专门管见不得人的去处的的事儿。

    臬司和紫衣卫有点儿像,也有点儿不像,可是肯定有点儿互相冲撞。

    太子爷去了紫衣卫后没多久,还没正式宣布呢,大皇子就被安排进臬司。这是陈确要严控百官的表示?还是陈确要两个儿子竞争的意图?

    陈舆叹了口气,问莲意,“你说,我是不是很小心眼儿。容不下人。”

    莲意坚定地摇头,“怎么会呢?那小猪们吃老母猪的奶,还互相挤呢!”

    陈舆故意板了脸,“你骂我呢?”

    “哪里敢,奴骂小猪仔!”

    “瞧你那小样儿!你还见过小猪仔吃奶吗?”

    “嗯,外祖家就有啊。奴可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的人!可了不得了!”

    陈舆笑了几声,“真的不觉得我小心眼儿?”

    “奴说句不中听的,虽说是父子兄弟,谁都不欠谁的,您一定要宽容大度吗?”

    “所以不讨厌我?”陈舆似乎是问得郑重其事。

    “不仅没有,还更喜欢您了!”莲意笑。

    “哟,你告诉我,假设喜欢我的最高级别是状元,你现在,是童生了吗?”

    “至少是秀才。”

    一顿饭也算吃的热闹,等太子爷和莲意都吃完了,白曼珠带着人来收拾。陈舆还是那个样子,故意不看她。

    或者是,不敢看她。

    莲意假装看不见,就着一个太监的手里漱漱口,吐到痰盂儿里去,就听到陈舆端了碗新茶啜了一口,问她:“太学生你认得几个了?”

    莲意把林盘等几个人说了一下。

    “还不认识什么蛮夷来的那些质子吧?”

    莲意摇了摇头,脸上是脆弱易碎的笑,因为不知道接下来陈舆要说什么。但是此刻的预感不太吉祥。果然,陈舆接下来的话,有一点点儿吓人:“你别一直大大咧咧地,得多接触他们,有什么动静儿,告诉我。”

    莲意没法装听不懂,也不敢只管低着头不说话,仔细斟酌了几句话出来回答他,“奴懂的。奴只能说尽力。荷味姐姐,可帮过您?若是帮过,奴恐怕不及她。“

    “别人都不敢提她,你偏要提。”陈舆的脸半明半暗地,站在奴才们搬东西出去的屋子里。莲意挺了挺胸,“我们不提,但您自己也在提。再说了,如今论到公事,有何忌讳的?”

    “哼!”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声,但是认认真真起闹了起来,背过身去,用压低的声音说,“出去。”

    “又来了,天天考察奴就罢了,天天理所当然似的,好像姐姐的罪过,都在奴身上。”

    莲意回敬了太子一句,陈舆手上的茶碗子就摔了过来。

    她躲了一下,依旧是插着她的脸飞过去,摔在墙上,粉碎。

    热水倒是只是滑过她的皮肤。

    吓一跳不算太大的事,当着太监宫女儿们给她个没脸,莲意有些受不住,拍了拍衣服,拔腿跑出了那间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