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北风急，世子莫归
元嘉十八年，胤地藩王长子降生了，名为赵胤超，人们说他将成为胤地的王。
想当年，南帝横扫诸国，虎视南方，何其雄哉？几十年征战，远交近攻，南陆十六国皆为土灰。南帝雄心壮志，欲图北伐一统天下，只可惜北方游牧部落英才辈出，雄心壮志止步于此。
南帝死后，一场夺嫡大戏揭开南国动乱的帷幕，各地诸侯王纷纷站上时代的风口浪尖。
战火连绵，刀剑不止，唯有战争才能结束战争。
可惜天公不作美，这一年老胤王去世，赵胤超的叔公为了夺权，借口世子体弱不堪大用，将世子流放到江对岸的江北州。
江北州是南国最危险的地方，背靠浩江，三面被草原诸部包围，常年要抵御草原人的进攻，这里刀兵不止、民不聊生。
浩江把南国和草原分隔开，既是南国的天险，也是江北州的绝地。
南国太安元年隆冬深夜，夜色如墨，凛冽的寒风呼啸过江北州，在街道中肆虐，冰冷的街道中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打更声，北风卷积着落叶。
风雪将至，城楼上的旗帜被风撕扯着，士卒们如临大敌，守城将军蜷缩着身子，他在这里转了一圈便匆匆离去。赵胤超在军中担任骠骑将军，虽然还是世子身份，但是自己被叔父架空，又被“流放”到江北州。
最近听闻叔父上表朝廷，以胤地出军平叛为条件，要求更换世子，朝廷没理由拒绝，自己很快就会变成废世子。
刹那间，风中传来马蹄声，赵胤超的眉毛骤然收在一起。
“糟了。”赵胤超不敢多迟疑，他催动着部下敲响警钟。“咚咚咚”的钟声打破了冬夜的寂静，城墙上荡起脚步的回音，众人的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
弥漫在冬夜中的杀气骤然停止，像是停在视线尽头的某处。赵胤超紧握长刀定睛一看，只见草原骑兵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来到城墙下，地上只剩下一道长长的拖痕，献血早已干涸。
尸体面容已经看不清，沾满鲜血的胸膛上裸露着两道伤疤，看样子是被正面斩杀。
“这是你们的监军。”草原人冷厉地扫视着城楼上的人，“回去告诉你们的州牧，看好自己的人，以后我们见到一个就杀一个。”
赵胤超和他对视了一眼，草原人脸上的伤疤深深地刻进他的脑海。
“世子殿下，要放箭吗？”一旁弓箭手问道，他的手俨然搭在弦上。
“不用了，没必要。”赵胤超挥了挥手，“等明天天亮再把尸体收回来。”
远处楼梯跑来一个掌旗官，他喘着大气匆忙向赵胤超行礼。
“世子殿下，州牧大人请您过去。”掌旗官弯着腰等待赵胤超答复。
赵胤超挥了挥手，却没有要去的意思，继续看着城楼下：“先不去了吧，我要在这里提防草原人。”
掌旗官的腰弯得更恭敬了，他迟滞片刻：“殿下，您还是去一趟吧。”
一个黄昏，五万人全军覆没，监军被杀，州牧震惊之余，旧伤复发。监军是州牧的儿子，原本要继承州牧之位，但监军行事不谨慎，又多狂妄，最终死在千里草原。
州牧自知江北州时日无多，眼下自己身体无法扛起江北州的重担，自己膝下只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儿，他不禁多出一份英雄迟暮的悲凉。
南国纷乱多年，江北州早已无人问津，州牧凭一己之力镇守江北三十年，最后功亏一篑，五千精锐一朝尽丧，现在只有赵胤超可堪大任，而确保基业的方式只能是联姻，所以他要用自己最后的时间说服赵胤超，让他娶自己的女儿以及继承江北州。
“如果是我劝你去呢？”一位曼妙高挑的女子走了过来，银色步摇在半空中摇曳着，即便是夜色也遮挡不住她动人的身姿，白皙的肌肤透露着水嫩的光泽，精致的鼻梁、天鹅颈，恰如其分的脸颊无与伦比。
两旁的人纷纷向女子行礼，她就是州牧女儿——尹雪纯。
“如果是你劝......”赵胤超转过身来，“那我自然要去。”
“快去吧，我已经备好车驾了，父亲有事要和你说。”尹雪纯刚伸出手想牵住赵胤超，她注意到身边的将士，于是把手缩了回去。
赵胤超看到这个小动作，他主动上前牵住尹雪纯的手，二人自幼青梅竹马，这事军中谁人不知？怎么到了今晚反倒矜持起来了。
车驾穿过街道，尽管赵胤超已经见过很多大场面了，他总是临乱不惊，但这一次他心中却忐忑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废除世子的诏令到了。
进门时，尹雪纯被挡在房门外，只有赵胤超一人来到州牧面前。
州牧叹息着闭上了眼睛，他喉头颤抖起来：“世子殿下啊！”
这一幕让赵胤超猝不及防，他匆忙上前扶住州牧颤抖的手，“尹公，这是何故啊？”
“我旧伤复发，药石罔顾。”州牧咳嗽几声，嘴角渗出血渍，“监军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如今江北州已成孤州，朝廷自顾不暇，留我等自生自灭，我走后，草原人必定来攻，届时江北州将会生灵涂炭。”
“尹公放心，有我在，江北州便不会亡。”赵胤超握住州牧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州牧叹了一口气，“世子如何看待战局？”
“眼下江北全军不过一万人，如若开战，则毫无优势可言，只有尽可能避免出城野战。”
赵胤超谨慎地思考着，现在草原诸部蓄势待发，如果分散兵力防守三座城市，最终只会各个击破、得不偿失，唯一可行的是集中兵力防守一座城市。
“有理，临时扩充，可增至五万人。”
赵胤超摇了摇头，“这些人未受训练，不堪大用。”
“有总好过没有，还是可以勉强防守城池的。”州牧捋了捋胡须，“世子觉得我家小女如何？”
“您家小女？”赵胤超缓了会神，“倾国倾城。”
听到这话，州牧神色放松一些，“将军愿意娶我家小女吗？”
“这......”赵胤超心里一万个愿意，他大概猜出州牧的意思了，只是还不能答应，得等州牧说出最终目的。
“我愿将江北州和小女托付给将军。”州牧见赵胤超迟迟不肯答应，心中有些急了，“将军在冰刀雪剑中磨炼多年，是时候一展拳脚接下这重担了，将军要为江北州五十万百姓着想啊，若将军不答应，那我也无颜面对死去的数万将士了。”
“我答应你。”
“此话当真？”州牧喜出望外，他不顾病体喊道，“好！”
尹雪纯很是开心，她答应州牧后才去找的赵胤超，听到这样的语气，她知道赵胤超答应结婚了。
“事不宜迟，你们这几日便完婚，随后我当众人面将州牧之位传给你。”州牧说得急切，不禁又咳嗽起来，他拉住赵胤超的手说，“小皇帝又被废黜了，朝廷已经乱了，正当是英雄出世之时，江北之事就拜托将军了。”
回去路上，赵胤超一直在回想这些事，眼下江北州风雨飘摇，像是寒夜的烛火，顷刻间便会熄灭，草原人步步紧逼，全境军队又有什么资格对抗草原数十万铁骑。
街道一处转角，一个黑影飞闪出来，周围护卫连忙抽刀挡在前面，来者看起来十分和善，他将一个一封信扔给赵胤超，随后消失在黑夜里。
护卫们正要前去追赶，却被赵胤超拦了下来。
信中只写了一句话，“丞相铲除异己忠良，天怒人怨，然时局不明，江北风急，世子莫归。”
这句话让赵胤超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南国纷乱，他也没想着回去，这句话应该不是无故写给他的。
果真到家时，卫兵说有访客，来者是叔父的使者，赵胤超脸上挂着笑容，目光却如同鹰视般注视着使者，这番前来恐怕又要有什么新说辞了。
“世子殿下。”使者恭敬地行礼，“丞相大人请您回胤地，继承胤地封王。”
“呦，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胤超冷笑一声，“你回去告诉叔父，我得防御草原人，暂时抽不开身。”
“世子殿下，胤王还是得您来当。”
赵胤超眉峰微微收紧，“我听说叔父上表朝廷，要废掉我这个世子。”
“怎敢，都是坊间胡言。”
“不早了，请回吧，我得休息了。”赵胤超没好脸色地对门外说，“卫兵，送客。”
卫兵们将使者拖出门外，赵胤超不慌不忙地倒一杯茶喝了起来，对现在的他而言，和草原诸部的战争是最重要的。
叔父的帐早晚要算，但不是现在。
古榭楼台映秋影，
寒江遗梦如冬静。
多少霸道英雄事，
皆似鸿毛尘埃轻。
这是南国元嘉二年秋，北伐失败的帝国将军沿着茫茫浩江漫步，在孤苦的秋风中，他北望浩江，想到茫茫草原，数历代之兴衰，叹世事之无常，不禁感慨万千，写下这失落惆怅的诗句。
想当年，南帝横扫诸国，虎视南方，何其雄哉？几十年征战，远交近攻，南陆十六国皆为土灰。南帝雄心壮志，欲图北伐一统天下，只可惜北方游牧部落英才辈出，雄心壮志止步于此。
南帝死后，一场夺嫡大戏揭开南国动乱的帷幕，各地诸侯王纷纷站上时代的风口浪尖。
战火连绵，刀剑不止，唯有战争才能结束战争。
可惜天公不作美，这一年老胤王去世，赵胤超的叔公为了夺权，借口世子体弱不堪大用，将世子流放到江对岸的江北州。
江北州是南国最危险的地方，背靠浩江，三面被草原诸部包围，常年要抵御草原人的进攻，这里刀兵不止、民不聊生。
浩江把南国和草原分隔开，既是南国的天险，也是江北州的绝地。
南国太安元年隆冬深夜，夜色如墨，凛冽的寒风呼啸过江北州，在街道中肆虐，冰冷的街道中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打更声，北风卷积着落叶。
风雪将至，城楼上的旗帜被风撕扯着，士卒们如临大敌，守城将军蜷缩着身子，他在这里转了一圈便匆匆离去。赵胤超在军中担任骠骑将军，虽然还是世子身份，但是自己被叔父架空，又被“流放”到江北州。
最近听闻叔父上表朝廷，以胤地出军平叛为条件，要求更换世子，朝廷没理由拒绝，自己很快就会变成废世子。
刹那间，风中传来马蹄声，赵胤超的眉毛骤然收在一起。
“糟了。”赵胤超不敢多迟疑，他催动着部下敲响警钟。“咚咚咚”的钟声打破了冬夜的寂静，城墙上荡起脚步的回音，众人的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
弥漫在冬夜中的杀气骤然停止，像是停在视线尽头的某处。赵胤超紧握长刀定睛一看，只见草原骑兵拖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来到城墙下，地上只剩下一道长长的拖痕，献血早已干涸。
尸体面容已经看不清，沾满鲜血的胸膛上裸露着两道伤疤，看样子是被正面斩杀。
“这是你们的监军。”草原人冷厉地扫视着城楼上的人，“回去告诉你们的州牧，看好自己的人，以后我们见到一个就杀一个。”
赵胤超和他对视了一眼，草原人脸上的伤疤深深地刻进他的脑海。
“世子殿下，要放箭吗？”一旁弓箭手问道，他的手俨然搭在弦上。
“不用了，没必要。”赵胤超挥了挥手，“等明天天亮再把尸体收回来。”
远处楼梯跑来一个掌旗官，他喘着大气匆忙向赵胤超行礼。
“世子殿下，州牧大人请您过去。”掌旗官弯着腰等待赵胤超答复。
赵胤超挥了挥手，却没有要去的意思，继续看着城楼下：“先不去了吧，我要在这里提防草原人。”
掌旗官的腰弯得更恭敬了，他迟滞片刻：“殿下，您还是去一趟吧。”
一个黄昏，五万人全军覆没，监军被杀，州牧震惊之余，旧伤复发。监军是州牧的儿子，原本要继承州牧之位，但监军行事不谨慎，又多狂妄，最终死在千里草原。
州牧自知江北州时日无多，眼下自己身体无法扛起江北州的重担，自己膝下只有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儿，他不禁多出一份英雄迟暮的悲凉。
南国纷乱多年，江北州早已无人问津，州牧凭一己之力镇守江北三十年，最后功亏一篑，五千精锐一朝尽丧，现在只有赵胤超可堪大任，而确保基业的方式只能是联姻，所以他要用自己最后的时间说服赵胤超，让他娶自己的女儿以及继承江北州。
“如果是我劝你去呢？”一位曼妙高挑的女子走了过来，银色步摇在半空中摇曳着，即便是夜色也遮挡不住她动人的身姿，白皙的肌肤透露着水嫩的光泽，精致的鼻梁、天鹅颈，恰如其分的脸颊无与伦比。
两旁的人纷纷向女子行礼，她就是州牧女儿——尹雪纯。
“如果是你劝......”赵胤超转过身来，“那我自然要去。”
“快去吧，我已经备好车驾了，父亲有事要和你说。”尹雪纯刚伸出手想牵住赵胤超，她注意到身边的将士，于是把手缩了回去。
赵胤超看到这个小动作，他主动上前牵住尹雪纯的手，二人自幼青梅竹马，这事军中谁人不知？怎么到了今晚反倒矜持起来了。
车驾穿过街道，尽管赵胤超已经见过很多大场面了，他总是临乱不惊，但这一次他心中却忐忑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废除世子的诏令到了。
进门时，尹雪纯被挡在房门外，只有赵胤超一人来到州牧面前。
州牧叹息着闭上了眼睛，他喉头颤抖起来：“世子殿下啊！”
这一幕让赵胤超猝不及防，他匆忙上前扶住州牧颤抖的手，“尹公，这是何故啊？”
“我旧伤复发，药石罔顾。”州牧咳嗽几声，嘴角渗出血渍，“监军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如今江北州已成孤州，朝廷自顾不暇，留我等自生自灭，我走后，草原人必定来攻，届时江北州将会生灵涂炭。”
“尹公放心，有我在，江北州便不会亡。”赵胤超握住州牧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州牧叹了一口气，“世子如何看待战局？”
“眼下江北全军不过一万人，如若开战，则毫无优势可言，只有尽可能避免出城野战。”
赵胤超谨慎地思考着，现在草原诸部蓄势待发，如果分散兵力防守三座城市，最终只会各个击破、得不偿失，唯一可行的是集中兵力防守一座城市。
“有理，临时扩充，可增至五万人。”
赵胤超摇了摇头，“这些人未受训练，不堪大用。”
“有总好过没有，还是可以勉强防守城池的。”州牧捋了捋胡须，“世子觉得我家小女如何？”
“您家小女？”赵胤超缓了会神，“倾国倾城。”
听到这话，州牧神色放松一些，“将军愿意娶我家小女吗？”
“这......”赵胤超心里一万个愿意，他大概猜出州牧的意思了，只是还不能答应，得等州牧说出最终目的。
“我愿将江北州和小女托付给将军。”州牧见赵胤超迟迟不肯答应，心中有些急了，“将军在冰刀雪剑中磨炼多年，是时候一展拳脚接下这重担了，将军要为江北州五十万百姓着想啊，若将军不答应，那我也无颜面对死去的数万将士了。”
“我答应你。”
“此话当真？”州牧喜出望外，他不顾病体喊道，“好！”
尹雪纯很是开心，她答应州牧后才去找的赵胤超，听到这样的语气，她知道赵胤超答应结婚了。
“事不宜迟，你们这几日便完婚，随后我当众人面将州牧之位传给你。”州牧说得急切，不禁又咳嗽起来，他拉住赵胤超的手说，“小皇帝又被废黜了，朝廷已经乱了，正当是英雄出世之时，江北之事就拜托将军了。”
回去路上，赵胤超一直在回想这些事，眼下江北州风雨飘摇，像是寒夜的烛火，顷刻间便会熄灭，草原人步步紧逼，全境军队又有什么资格对抗草原数十万铁骑。
街道一处转角，一个黑影飞闪出来，周围护卫连忙抽刀挡在前面，来者看起来十分和善，他将一个一封信扔给赵胤超，随后消失在黑夜里。
护卫们正要前去追赶，却被赵胤超拦了下来。
信中只写了一句话，“丞相铲除异己忠良，天怒人怨，然时局不明，江北风急，世子莫归。”
这句话让赵胤超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南国纷乱，他也没想着回去，这句话应该不是无故写给他的。
果真到家时，卫兵说有访客，来者是叔父的使者，赵胤超脸上挂着笑容，目光却如同鹰视般注视着使者，这番前来恐怕又要有什么新说辞了。
“世子殿下。”使者恭敬地行礼，“丞相大人请您回胤地，继承胤地封王。”
“呦，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胤超冷笑一声，“你回去告诉叔父，我得防御草原人，暂时抽不开身。”
“世子殿下，胤王还是得您来当。”
赵胤超眉峰微微收紧，“我听说叔父上表朝廷，要废掉我这个世子。”
“怎敢，都是坊间胡言。”
“不早了，请回吧，我得休息了。”赵胤超没好脸色地对门外说，“卫兵，送客。”
卫兵们将使者拖出门外，赵胤超不慌不忙地倒一杯茶喝了起来，对现在的他而言，和草原诸部的战争是最重要的。
叔父的帐早晚要算，但不是现在。
古榭楼台映秋影，
寒江遗梦如冬静。
多少霸道英雄事，
皆似鸿毛尘埃轻。
这是南国元嘉二年秋，北伐失败的帝国将军沿着茫茫浩江漫步，在孤苦的秋风中，他北望浩江，想到茫茫草原，数历代之兴衰，叹世事之无常，不禁感慨万千，写下这失落惆怅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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