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暴
风暴越来越厉害，身体庞大的乘风5号在风暴中却像一叶扁舟，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要翻倒似的，船员们都感受到了剧烈的颠簸，像喝醉了酒，很多原本不晕船的船员也开始翻江倒海般的大吐起来。
萧勇诚让查询最近的港口，结果忙活了半天也联系不上，使用了各种方式都是徒劳。
“老萧，这可怎么办，所有的联系办法都用上了，还是没有办法，看来只有祈祷风暴尽快过去吧。”胡宗义脸色冰冷，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萧勇诚的目光停在了电子地图上，指着其中一个点说道：“就是这儿，这儿是离我们最近的港口，必须马上联系港口工作人员，我们不能寄希望风暴停下来，这股风暴非常怪异，不按常理出牌，也许会持续很久，所以必须马上主动积极采取应对措施。”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一个港口？”胡宗义反问道。
“虽然我没走过这条航线，但我之前查看过航向范围内的地图，记得这儿有个港口。”
陈景东突然像一股飓风从门口窜进来，差点和正要出门的萧勇诚撞个满怀，急匆匆地说道：“海水已经开始涌上甲板，而且风暴越来越大，如果再不找到避风港，乘风5号就麻烦了。”
“对，我们确实遇到了大麻烦，所有的通信系统失灵，不过电子地图还能用，这儿是离我们所处位置最近的港口，所以我们必须暂时改变航向，到这个港口等暴风过去。”萧勇诚立即下达了改变航向的指令，但胡宗义拦住他：“要改变航向，最好事先向公司请示。”
萧勇诚眉头一皱，反问道：“现在所有通信系统失灵，请问怎么请示？”
胡宗义沉吟了几秒钟，道：“但是这个公司的规定……”
“老胡，你怎么比我还固执啊，我是船长，现在遇到了突发情况，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处境。”萧勇诚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他是第一次跟此人合作，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为固执的人，胡宗义还想说什么，陈景东拦住他道：“政委，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无法和公司取得联系，也就是说我们已经离开了公司的视野，等通讯设备恢复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向公司汇报乘风5号的情况。”
“但是通讯设施失灵，我们根本没有方向感，你打算又凭借感觉辨别方向吗？这可是新航海时代，不是……”胡宗义这话点到了主题，陈景东也因此而把目光转向了萧勇诚，萧勇诚的眉宇缓缓地舒展开，信心十足地说道：“我是船长，如果发生任何事情，我负全部责任，现在以我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西北方向转向，那里就是离我们最近的避风港。”
胡宗义外表是个思想开放的人，但骨子里其实比他的外表固执的多，此时见船长都这样说了，也只好作罢。
没有了异议，乘风5号改变航向的计划迅速执行，可是谁也没想到，后果比他们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暴风雨仍然在头顶呼啸，好像想要把这个世界吞噬。萧勇诚这辈子总在与自己赌博，有赢有输，有错有对，但每次身处绝境，面对那些无法预料的结果，他总会和老天赌一把，不过这同时也是在跟自己赌，虽然不知道结局，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赌这一把，结局肯定就是必输无疑。
“这可是几十条人命啊。”他暗自叹息起来，内心其实充满了担心，但又不能把这些担心表现出来，死死地盯着漆黑的海面，希望可以尽快看到自己预想中的灯塔。
“啊，流血了！”脑袋撞在桌上的余洋突然大叫一声，他的手被染红，顿时吓得翻白眼，脑袋里已经开始缺氧，但突然听见有人在笑，又听见有人说：“蕃茄酱，余洋被自己给吓死了，哈哈……”
余洋晕血，没人知道他这个弱点，当他真的睁开眼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片红，又差点没晕倒过去。
“别玩了，他好像真晕过去了。”刘旺清提醒下，大家才收敛了玩笑，使劲掐了掐余洋的人中，他才睁开眼睛，无力的问道：“我流血了？”
“蕃茄酱啦兄弟，你刚才碰倒了蕃茄酱，你可真有出息，我还真没见过有自己被自己给吓死的。”
余洋这才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用手一抹，还放进嘴里舔了舔，这才一跃而起，心虚地说道：“还好，还好。”这一幕让紧张的气氛暂时得到缓解。
“还好什么呀兄弟，你自己没事我们倒被你给吓死了。”刘旺清的话音刚落，船体又颤抖起来，一个个几乎摔倒，又绷紧了弦，把暂时的欢乐放到了一边。
穿着雨衣的黄杰刚到外面检查了一下甲板上的情况，此时返回船舱，脸上全是水，他抹了把脸，大声说道：“风暴越来越厉害，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去甲板，大家不要太紧张，船长正在寻找避风港，危险很快就会过去了。”
“二副，听说船上所有的通讯设施都失灵了，那还能找到避风港吗？”
黄杰脱下了雨衣，接过话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坚守自己的岗位吧，领导会操心的。”
“通讯设施失灵，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不就像瞎子一样了吗？外面风暴这么大，没有通讯设施，万一要是迷失方向或者触礁可怎么办？”一些担心的声音响起，黄杰瞪着眼睛吼道：“都瞎想什么呢？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更要团结一致，船长的航海经验非常丰富，你们要相信船长一定会把我们安全送达港口。”
“说得好，你们不仅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相信彼此，我们是一起出来的，那就一定会一起回去，这点风暴算什么，我这辈子在大海上遇到过的风暴比这还要猛烈数倍，但我们依然走过来了，兄弟们，刚才二副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有这么好的安全顾问，我们还担心什么？”萧勇诚亲自来稳定军心，黄杰顺着他的话说道：“船长，大家确实是有些紧张……”
“不，我们都是明白人，大家既是紧张，也是不相信我萧勇诚能把你们带到安全的位置，这我不怪你们，因为你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跟我萧勇诚跑船，这远洋航行不比别的，期间会遇到很多难以预料到的事情，所以这区区风暴只能算是老天爷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相信我吧，我以自己的性命向各位担保，如果你们中间任何一个出事，我萧勇诚用自己的性命向你们赔罪。”
“船长，您……”刘旺清见萧勇诚此话说得有些过火，刚想阻挠，萧勇诚却用眼神制止了他，继续说道：“小黄啦，这里有很多兄弟都是你们以前的战友，所以你比我更了解他们，大家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麻烦你多多解释一下。”他的表情非常诚恳，黄杰被弄得措手不及，忙说道：“船长您放心，其实大家都很团结的！”
“团结就好，要想成就大事，单凭哪一个人的力量是非常微小的，要想斗过老天，我们必须拧成一股绳。”萧勇诚重重地捏紧拳头，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
乘风5号在风暴中艰难前行，豆大的雨水砸在船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大哥，你说船长那些话是不是忽悠人呢？这么大的风暴都没预料到，难道我们还想着能安全到达港口？”龙建军背地里嘀咕，黄杰低声骂道：“你他妈能不能闭嘴？我告诉你，以后别口无遮拦，别以为你是我的人我就可以无限的纵容你，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以后少给老子放屁。”
龙建军遭到一顿臭骂，立即变得鸦雀无声，黄杰却叹息道：“建军，这船上虽然不如岸上人多，但也是人多嘴杂，以后说话还是动动脑子，要是被外人听见传到船长耳朵里，那可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是，是，大哥批评得对。”
萧勇诚回到驾驶舱，陈景东回过头说道：“还没有看到灯塔。”
“别急，有点耐心吧，刚才风大雨急，雾也很浓，也许灯塔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萧勇诚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起来，陈景东却转身离开。
“船长，连上了。”一个声音急促的传来，萧勇诚大喜过望，通讯设施终于可以用了，当即拿起对讲机开始说话：“这是乘风5号，我是船长，收到请回答。”
乾嘉坤亲自坐镇公司指挥，当听见萧勇诚的声音时激动不已：“老萧啊，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终于有了乘风5号的消息，船员们都还好吗？”
萧勇诚同样非常激动：“董事长，我们突然遭遇异常风暴，所有通讯设施失灵，在这个时候还能听到您的声音，实在是太兴奋了，兄弟们都好，乘风5号也很好，我们现正在联系最近的避风港，马上就会安全靠岸，之前想跟公司汇报，但通讯设备失灵了。”
乾嘉坤爽朗的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做得对，为了大家的安全，你有绝对的权利去做任何你认为是对的事。公司上上下下可都为你们捏了把汗，现在知道你们没事了，我们就可以安心下班了！”
但开心的时刻很快过去，由于暴风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样子，乘风5号依然必须继续寻找避风港，可是噩耗很快传来，他们联系上了最近的避风港，对方却拒绝让乘风5号停靠。
“拒绝进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萧勇诚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就在这时候，陈景东风尘仆仆地从了望台上返了回来，而且高兴地说道：“看到灯光了，就在前面，终于找到了避风港，我们就要安全靠岸了。”他说完这话，却没有从任何人脸上看到和他一样兴奋的表情，惊讶地问道：“怎么了老萧、政委，我说错什么了吗？”
萧勇诚无力的摇头道：“我们刚才已经跟对方联系上，但他们拒绝让我们进港避风。”
陈景东一听这话立即火冒三丈：“不让我们进港？这是他娘的什么屁事？王八蛋，那些没有人性的家伙竟然见死不救，我们偏偏就闯进去，看那些王八蛋到底敢不敢阻拦。”
“不行，这样会出事。”胡宗义终于又开口了，这次得到了萧勇诚的绝对支持：“老胡说的对，既然对方不允许我们进港，那我们就不能硬闯，这样不仅会引起冲突，还会可能会导致国际争端，所以……”
“那我们难道就放弃，放着这么多条人命而不顾？外面可还是狂风暴雨啊。”陈景东几乎在咆哮，“再这样下去，我担心这船就完了。”
“但是现在再次遇到了麻烦，我们只能继续前行。”萧勇诚斩钉截铁地挥手打断了他，陈景东憋着一股子闷气无处发泄，甩手夺门而出。
眼见着不远处就是灯塔，可是却无法进港避风，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复杂，胡宗义说道：“老萧，虽然无法进港，但暂时不能让船员们知道这个情况。”
“你说的对，这样一来军心就更乱了，这样吧，你刚才到船舱去跟大家聊聊，就说正在和港口联系，但是千万不能让大家知道真相，只能让善意的谎言来让大家伙儿暂时稳住。”
“要不让公司那边直接联系试试？”
萧勇诚沉重地摇头道：“不用试，因为有些国家，有些民族对中国人是不友好的，他们拒绝我们，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是中国人，所以结局肯定一样，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
胡宗义盯着萧勇诚脸上的表情，突然被剧烈的摇晃震得几乎摔倒，萧勇诚眼疾手快，在稳住自己的同时迅速抓住了胡宗义的胳膊，胡宗义感激地拍了拍他的手，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懂了对方想要说的话。
胡宗义告诉船员们，公司正在跟港口方联系，很快就会获得进港许可，可是很快传来异样的声音：“政委，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得到答复，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谁说的？这是完全没有的事，谣言猛于虎啊，同志们，不要相信谣言，相信你们自己的感觉吧，共和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就说过，天塌下来又不用我来顶，所以这船上还有船长，大副、二副，当然也还有我，有我们这些老头子，你们担心什么？”胡宗义的话没有完全让大伙儿释疑，他挥了挥手，接着说道，“静候佳音，我们的航程还刚刚开始呢，前面还有很远的路没走完，所以我希望你们不仅要相信船长和我，更要相信你们自己，风雨之后会有彩虹的。”
胡宗义做了这么多年的思想工作，不仅说教功夫一流，而且好像还成了预言家，他这番话说完不到五分钟，风暴骤然而止，结果皆大欢喜。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刘旺清站在船舷上，望着安静的海面，心情也如刚才那场风暴一样，瞬间变得安宁，这如水的夜色，经过风暴的洗礼，变得越发圣洁。
“喂，你们快看啦，那边的灯光真是漂亮，要是能停靠过去多爽啊，好久没在陆地上睡觉了，要是能美美地睡上一觉，我就是马上泡水里去也值得啊。”一个声音在船头上响起，又一个声音传来：“之前不知道是谁在乱叫，说世界末日要来了，自己还没活够啊。”
“谁说的，谁说的？到底是谁这么胆小啊？”
“胡说八道，说话当放屁……”
“听见没有，先是谁一个劲的骂人，说疯话的？”萧勇诚笑盈盈地问道，陈景东满腹憋闷的胸口终于也随着暴风雨的过去而变成了万里晴空，他双手撑在船舷上，故意叹息道：“其实呢，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这么个臭脾气，没有什么恶意的。”
萧勇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朋友，跟你合作了这么多次，怎么会不了解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其实我就喜欢你这种性子，直爽，刚劲，你的火爆虽然很多时候会让我也火冒三丈，但有时候也能让我保持冷静。”
“我的火爆脾气还有这个功能？”陈景东无奈地笑起来，“我承认自己脾气差，但我那也是因为事儿给逼的，我已经尽力在忍耐了。”
“哈哈，不用忍耐，其实哪个人没有脾气？你看我表面是很温顺吧，但发起脾气来也挺吓人的。”
陈景东戴上了帽子，说道：“我可从来没见你发脾气。”
“那是因为我发脾气的时候跟你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我是生闷气，藏在心里而已。”
“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憋久了会得病的。”
萧勇诚被这句话惹起了伤心事，那些伤心的往事再次浮上心头，陈景东见他半天不言语，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又被什么勾起了伤心事？”
“没，没什么。”
“我说了，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憋久了会得病的，说出来吧，也许说出来心情就好多了。”
萧勇诚叹息道：“有时候我多想时间可以倒流，也许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陈景东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随即讪笑道：“我曾经是一个军人，我的兄弟、朋友，我们并肩作战，从来都是只流血不流泪，每当有战友离开的时候，我都会想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我会成为下一个离开者？什么时候子弹会不长眼睛钻进我的身体？但是想多了，也就不愿意再想了，也渐渐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军人，随时都可能有流血牺牲，所以我不再想关于生和死的问题，当我不再去想的时候，也就不再那么迷茫了。”
“可是我不是军人，再说了，军人也是人，难道军人就不能有情感吗？”
“这不是关于情感的问题，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必须继续前进的问题，这趟航程刚刚开始，今后的路还很长……”
萧勇诚又笑道：“没想到现在已经开始轮到你教训起我来了。”
“我哪敢教训你？我这是在自我批评，船长大人，你看天都快亮了，都折腾了一夜，是不是该去睡一会儿？”
“哪里睡得着？你去睡会儿吧，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萧勇诚转身走向门口，陈景东望着他略微蹒跚的步伐，回头望着已经露出晨曦的地平线，心头浮现出一道亮光。
萧勇诚让查询最近的港口，结果忙活了半天也联系不上，使用了各种方式都是徒劳。
“老萧，这可怎么办，所有的联系办法都用上了，还是没有办法，看来只有祈祷风暴尽快过去吧。”胡宗义脸色冰冷，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萧勇诚的目光停在了电子地图上，指着其中一个点说道：“就是这儿，这儿是离我们最近的港口，必须马上联系港口工作人员，我们不能寄希望风暴停下来，这股风暴非常怪异，不按常理出牌，也许会持续很久，所以必须马上主动积极采取应对措施。”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一个港口？”胡宗义反问道。
“虽然我没走过这条航线，但我之前查看过航向范围内的地图，记得这儿有个港口。”
陈景东突然像一股飓风从门口窜进来，差点和正要出门的萧勇诚撞个满怀，急匆匆地说道：“海水已经开始涌上甲板，而且风暴越来越大，如果再不找到避风港，乘风5号就麻烦了。”
“对，我们确实遇到了大麻烦，所有的通信系统失灵，不过电子地图还能用，这儿是离我们所处位置最近的港口，所以我们必须暂时改变航向，到这个港口等暴风过去。”萧勇诚立即下达了改变航向的指令，但胡宗义拦住他：“要改变航向，最好事先向公司请示。”
萧勇诚眉头一皱，反问道：“现在所有通信系统失灵，请问怎么请示？”
胡宗义沉吟了几秒钟，道：“但是这个公司的规定……”
“老胡，你怎么比我还固执啊，我是船长，现在遇到了突发情况，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处境。”萧勇诚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他是第一次跟此人合作，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为固执的人，胡宗义还想说什么，陈景东拦住他道：“政委，我们没有时间了，现在无法和公司取得联系，也就是说我们已经离开了公司的视野，等通讯设备恢复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向公司汇报乘风5号的情况。”
“但是通讯设施失灵，我们根本没有方向感，你打算又凭借感觉辨别方向吗？这可是新航海时代，不是……”胡宗义这话点到了主题，陈景东也因此而把目光转向了萧勇诚，萧勇诚的眉宇缓缓地舒展开，信心十足地说道：“我是船长，如果发生任何事情，我负全部责任，现在以我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西北方向转向，那里就是离我们最近的避风港。”
胡宗义外表是个思想开放的人，但骨子里其实比他的外表固执的多，此时见船长都这样说了，也只好作罢。
没有了异议，乘风5号改变航向的计划迅速执行，可是谁也没想到，后果比他们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暴风雨仍然在头顶呼啸，好像想要把这个世界吞噬。萧勇诚这辈子总在与自己赌博，有赢有输，有错有对，但每次身处绝境，面对那些无法预料的结果，他总会和老天赌一把，不过这同时也是在跟自己赌，虽然不知道结局，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赌这一把，结局肯定就是必输无疑。
“这可是几十条人命啊。”他暗自叹息起来，内心其实充满了担心，但又不能把这些担心表现出来，死死地盯着漆黑的海面，希望可以尽快看到自己预想中的灯塔。
“啊，流血了！”脑袋撞在桌上的余洋突然大叫一声，他的手被染红，顿时吓得翻白眼，脑袋里已经开始缺氧，但突然听见有人在笑，又听见有人说：“蕃茄酱，余洋被自己给吓死了，哈哈……”
余洋晕血，没人知道他这个弱点，当他真的睁开眼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片红，又差点没晕倒过去。
“别玩了，他好像真晕过去了。”刘旺清提醒下，大家才收敛了玩笑，使劲掐了掐余洋的人中，他才睁开眼睛，无力的问道：“我流血了？”
“蕃茄酱啦兄弟，你刚才碰倒了蕃茄酱，你可真有出息，我还真没见过有自己被自己给吓死的。”
余洋这才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用手一抹，还放进嘴里舔了舔，这才一跃而起，心虚地说道：“还好，还好。”这一幕让紧张的气氛暂时得到缓解。
“还好什么呀兄弟，你自己没事我们倒被你给吓死了。”刘旺清的话音刚落，船体又颤抖起来，一个个几乎摔倒，又绷紧了弦，把暂时的欢乐放到了一边。
穿着雨衣的黄杰刚到外面检查了一下甲板上的情况，此时返回船舱，脸上全是水，他抹了把脸，大声说道：“风暴越来越厉害，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去甲板，大家不要太紧张，船长正在寻找避风港，危险很快就会过去了。”
“二副，听说船上所有的通讯设施都失灵了，那还能找到避风港吗？”
黄杰脱下了雨衣，接过话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坚守自己的岗位吧，领导会操心的。”
“通讯设施失灵，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不就像瞎子一样了吗？外面风暴这么大，没有通讯设施，万一要是迷失方向或者触礁可怎么办？”一些担心的声音响起，黄杰瞪着眼睛吼道：“都瞎想什么呢？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更要团结一致，船长的航海经验非常丰富，你们要相信船长一定会把我们安全送达港口。”
“说得好，你们不仅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相信彼此，我们是一起出来的，那就一定会一起回去，这点风暴算什么，我这辈子在大海上遇到过的风暴比这还要猛烈数倍，但我们依然走过来了，兄弟们，刚才二副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有这么好的安全顾问，我们还担心什么？”萧勇诚亲自来稳定军心，黄杰顺着他的话说道：“船长，大家确实是有些紧张……”
“不，我们都是明白人，大家既是紧张，也是不相信我萧勇诚能把你们带到安全的位置，这我不怪你们，因为你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跟我萧勇诚跑船，这远洋航行不比别的，期间会遇到很多难以预料到的事情，所以这区区风暴只能算是老天爷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相信我吧，我以自己的性命向各位担保，如果你们中间任何一个出事，我萧勇诚用自己的性命向你们赔罪。”
“船长，您……”刘旺清见萧勇诚此话说得有些过火，刚想阻挠，萧勇诚却用眼神制止了他，继续说道：“小黄啦，这里有很多兄弟都是你们以前的战友，所以你比我更了解他们，大家心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就麻烦你多多解释一下。”他的表情非常诚恳，黄杰被弄得措手不及，忙说道：“船长您放心，其实大家都很团结的！”
“团结就好，要想成就大事，单凭哪一个人的力量是非常微小的，要想斗过老天，我们必须拧成一股绳。”萧勇诚重重地捏紧拳头，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
乘风5号在风暴中艰难前行，豆大的雨水砸在船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大哥，你说船长那些话是不是忽悠人呢？这么大的风暴都没预料到，难道我们还想着能安全到达港口？”龙建军背地里嘀咕，黄杰低声骂道：“你他妈能不能闭嘴？我告诉你，以后别口无遮拦，别以为你是我的人我就可以无限的纵容你，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以后少给老子放屁。”
龙建军遭到一顿臭骂，立即变得鸦雀无声，黄杰却叹息道：“建军，这船上虽然不如岸上人多，但也是人多嘴杂，以后说话还是动动脑子，要是被外人听见传到船长耳朵里，那可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是，是，大哥批评得对。”
萧勇诚回到驾驶舱，陈景东回过头说道：“还没有看到灯塔。”
“别急，有点耐心吧，刚才风大雨急，雾也很浓，也许灯塔就在前面不远处了。”萧勇诚拿起望远镜继续观察起来，陈景东却转身离开。
“船长，连上了。”一个声音急促的传来，萧勇诚大喜过望，通讯设施终于可以用了，当即拿起对讲机开始说话：“这是乘风5号，我是船长，收到请回答。”
乾嘉坤亲自坐镇公司指挥，当听见萧勇诚的声音时激动不已：“老萧啊，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终于有了乘风5号的消息，船员们都还好吗？”
萧勇诚同样非常激动：“董事长，我们突然遭遇异常风暴，所有通讯设施失灵，在这个时候还能听到您的声音，实在是太兴奋了，兄弟们都好，乘风5号也很好，我们现正在联系最近的避风港，马上就会安全靠岸，之前想跟公司汇报，但通讯设备失灵了。”
乾嘉坤爽朗的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做得对，为了大家的安全，你有绝对的权利去做任何你认为是对的事。公司上上下下可都为你们捏了把汗，现在知道你们没事了，我们就可以安心下班了！”
但开心的时刻很快过去，由于暴风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样子，乘风5号依然必须继续寻找避风港，可是噩耗很快传来，他们联系上了最近的避风港，对方却拒绝让乘风5号停靠。
“拒绝进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萧勇诚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就在这时候，陈景东风尘仆仆地从了望台上返了回来，而且高兴地说道：“看到灯光了，就在前面，终于找到了避风港，我们就要安全靠岸了。”他说完这话，却没有从任何人脸上看到和他一样兴奋的表情，惊讶地问道：“怎么了老萧、政委，我说错什么了吗？”
萧勇诚无力的摇头道：“我们刚才已经跟对方联系上，但他们拒绝让我们进港避风。”
陈景东一听这话立即火冒三丈：“不让我们进港？这是他娘的什么屁事？王八蛋，那些没有人性的家伙竟然见死不救，我们偏偏就闯进去，看那些王八蛋到底敢不敢阻拦。”
“不行，这样会出事。”胡宗义终于又开口了，这次得到了萧勇诚的绝对支持：“老胡说的对，既然对方不允许我们进港，那我们就不能硬闯，这样不仅会引起冲突，还会可能会导致国际争端，所以……”
“那我们难道就放弃，放着这么多条人命而不顾？外面可还是狂风暴雨啊。”陈景东几乎在咆哮，“再这样下去，我担心这船就完了。”
“但是现在再次遇到了麻烦，我们只能继续前行。”萧勇诚斩钉截铁地挥手打断了他，陈景东憋着一股子闷气无处发泄，甩手夺门而出。
眼见着不远处就是灯塔，可是却无法进港避风，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复杂，胡宗义说道：“老萧，虽然无法进港，但暂时不能让船员们知道这个情况。”
“你说的对，这样一来军心就更乱了，这样吧，你刚才到船舱去跟大家聊聊，就说正在和港口联系，但是千万不能让大家知道真相，只能让善意的谎言来让大家伙儿暂时稳住。”
“要不让公司那边直接联系试试？”
萧勇诚沉重地摇头道：“不用试，因为有些国家，有些民族对中国人是不友好的，他们拒绝我们，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是中国人，所以结局肯定一样，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
胡宗义盯着萧勇诚脸上的表情，突然被剧烈的摇晃震得几乎摔倒，萧勇诚眼疾手快，在稳住自己的同时迅速抓住了胡宗义的胳膊，胡宗义感激地拍了拍他的手，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懂了对方想要说的话。
胡宗义告诉船员们，公司正在跟港口方联系，很快就会获得进港许可，可是很快传来异样的声音：“政委，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得到答复，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谁说的？这是完全没有的事，谣言猛于虎啊，同志们，不要相信谣言，相信你们自己的感觉吧，共和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就说过，天塌下来又不用我来顶，所以这船上还有船长，大副、二副，当然也还有我，有我们这些老头子，你们担心什么？”胡宗义的话没有完全让大伙儿释疑，他挥了挥手，接着说道，“静候佳音，我们的航程还刚刚开始呢，前面还有很远的路没走完，所以我希望你们不仅要相信船长和我，更要相信你们自己，风雨之后会有彩虹的。”
胡宗义做了这么多年的思想工作，不仅说教功夫一流，而且好像还成了预言家，他这番话说完不到五分钟，风暴骤然而止，结果皆大欢喜。
“简直就像做梦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刘旺清站在船舷上，望着安静的海面，心情也如刚才那场风暴一样，瞬间变得安宁，这如水的夜色，经过风暴的洗礼，变得越发圣洁。
“喂，你们快看啦，那边的灯光真是漂亮，要是能停靠过去多爽啊，好久没在陆地上睡觉了，要是能美美地睡上一觉，我就是马上泡水里去也值得啊。”一个声音在船头上响起，又一个声音传来：“之前不知道是谁在乱叫，说世界末日要来了，自己还没活够啊。”
“谁说的，谁说的？到底是谁这么胆小啊？”
“胡说八道，说话当放屁……”
“听见没有，先是谁一个劲的骂人，说疯话的？”萧勇诚笑盈盈地问道，陈景东满腹憋闷的胸口终于也随着暴风雨的过去而变成了万里晴空，他双手撑在船舷上，故意叹息道：“其实呢，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这么个臭脾气，没有什么恶意的。”
萧勇诚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朋友，跟你合作了这么多次，怎么会不了解你？什么都不用再说了，其实我就喜欢你这种性子，直爽，刚劲，你的火爆虽然很多时候会让我也火冒三丈，但有时候也能让我保持冷静。”
“我的火爆脾气还有这个功能？”陈景东无奈地笑起来，“我承认自己脾气差，但我那也是因为事儿给逼的，我已经尽力在忍耐了。”
“哈哈，不用忍耐，其实哪个人没有脾气？你看我表面是很温顺吧，但发起脾气来也挺吓人的。”
陈景东戴上了帽子，说道：“我可从来没见你发脾气。”
“那是因为我发脾气的时候跟你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我是生闷气，藏在心里而已。”
“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憋久了会得病的。”
萧勇诚被这句话惹起了伤心事，那些伤心的往事再次浮上心头，陈景东见他半天不言语，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又被什么勾起了伤心事？”
“没，没什么。”
“我说了，有些事情放在心里憋久了会得病的，说出来吧，也许说出来心情就好多了。”
萧勇诚叹息道：“有时候我多想时间可以倒流，也许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陈景东明白他在说什么了，随即讪笑道：“我曾经是一个军人，我的兄弟、朋友，我们并肩作战，从来都是只流血不流泪，每当有战友离开的时候，我都会想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我会成为下一个离开者？什么时候子弹会不长眼睛钻进我的身体？但是想多了，也就不愿意再想了，也渐渐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我是军人，随时都可能有流血牺牲，所以我不再想关于生和死的问题，当我不再去想的时候，也就不再那么迷茫了。”
“可是我不是军人，再说了，军人也是人，难道军人就不能有情感吗？”
“这不是关于情感的问题，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必须继续前进的问题，这趟航程刚刚开始，今后的路还很长……”
萧勇诚又笑道：“没想到现在已经开始轮到你教训起我来了。”
“我哪敢教训你？我这是在自我批评，船长大人，你看天都快亮了，都折腾了一夜，是不是该去睡一会儿？”
“哪里睡得着？你去睡会儿吧，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萧勇诚转身走向门口，陈景东望着他略微蹒跚的步伐，回头望着已经露出晨曦的地平线，心头浮现出一道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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