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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刁难

    来到老宅外,天上又下起小雪,冬风萧瑟。

    父子二人的行在雪道上,留下一长串的印子。

    寒冬腊月,年节到来的热情却也不减,家家户户在门口贴对联,赋予点的更挂上灯笼,满屋剪纸喜庆。

    一小段路程,遇见不少熟人和江定全打招呼。

    江川跟在他后头,眼见着他从出来十分沉默,眼睛有点红,一点点的情绪好转。

    直到来到家门前,江定全认真的对儿子说:

    “回家去什么都别和你娘说。”

    “好。”

    江定全在前头推门,江川明显注意到他好像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

    进门后,立刻又变成往日的咋呼:“孩儿他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呗,还要我迎接你吗?”院子里,时氏撇撇嘴,在往推车上装粮食,存粮即将又要减少,她是打心底里心疼,心情都有点难受,毕竟家里那点地,几乎全是她在伺候,累死累活的一天天。

    “怎么了这是?”

    “装粮食干啥?”

    江定全不解,时氏愤愤的道:“给土匪老爷上供呗,我去前头听来的,说是这两日那群天杀的就要来,真是一群王八蛋,让人过个年都过不安生。”

    “索性先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江定全沉默,江川仿佛没听见的搓了搓手,好似无意道:“娘,你听谁说的啊?”

    “都这么说,我怎知道。”

    ——

    下午,村子里鸡飞狗跳。

    土匪,果然来了。

    “哟,不愧是要过年的架势,看这家家户户的,拾捯的怪喜庆。”

    七郎寨的小头目,狗爷,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十来个小弟,又来巡视他的领地了。

    一个马仔一旁笑嘻嘻的道:“狗爷,这说明,这帮子刁民,日子过的其实还挺不错。”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刁民,这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会不会说话?”

    狗爷用手里马鞭,笑着指了指这个手下,后者却继续道:“狗爷,咱们要不要这次加个码,毕竟过年了嘛,多收点应该也是情理之中。”

    “想必他们也能理解。”

    “你小子,这些穷鬼你再榨能榨出什么来?”

    “给人逼急了,这么多人,你杀起来也得一两刻钟了吧。”

    “七爷怎么说来着,要细水长流,不能杀鸡取卵。”

    “留着这帮泥腿子,扣除上交的,每个月咱们弟兄吃喝至少是不愁的。”

    “也不用冒着拼命的风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上次和外县来的火并,你狗爷我要不是机灵,掉的就不是耳朵,而是脑袋。”

    “也是。”

    ——

    熟悉的那个空地,一张大靠椅,一壶农家酒,两个满嘴黄牙的大胸寡妇给狗爷捏着肩,寒冬腊月里,面前的桌子上还煮着一个锅子,不时他就捯一筷子羊肉往嘴里嚼吧嚼吧。

    再来一口酒。

    这日子,美哉。

    舒坦。

    老钟村长旁边站。

    不远处,是排着长队的缴纳征收物的村民,几个土匪凶神恶煞,不停骂:“他么的都给老子快点,磨蹭个什么劲儿。”

    他们可没有美酒美食,冻得够呛。

    “你?”一个清点的土匪正要骂,却见面前的胖子笑嘻嘻,土匪不禁一笑:“这不是二爷嘛?”

    “今儿个,您怎么亲自来了,往日不都是府上伙计来送吗?”

    “有点事。”

    胖子笑了笑,将嘴巴贴在土匪耳朵边。

    江川父子俩来的晚,排在后头,江定全看到那边轮到一个胖子,不禁纳闷:“他怎么来了?”

    胖子正是江川二伯,江定武。

    江川也看着江定武,似乎和土匪窃窃私语的样子。

    距离得远,风大,嘈杂声多,哪怕是江川的听力也不大听清。

    “你这是来的哪一出啊,二爷?”土匪似笑非笑,叫他一声二爷,倒也不是怕他,给个面子而已,知道他有点钱,还有个前途似锦的侄子。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上县学的青年才俊固然以他的地位无法比拟,但掰开了说也就那样,要是在他们七狼寨面前,就是一坨。

    他前段日子是从顾氏灵矿调过来的,顾氏贵公子,偶尔都能远远瞧见。

    江定武笑眯眯的道:“对你来说,也没有坏处不是吗?”

    说着,他又摸了一袋子铜钱塞在土匪手里,土匪掂了掂份量,得有个几百文了。

    “二爷,按理说,你这事儿毕竟是你们自己人的事,但是你既然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客气了。”

    “就是你家那边,不会到时候?”

    他怕到时候老江家有人觉得被扫了面子,记仇,他虽不怕,但是万一县里那位考上了呢?

    总要把风险给他扫除,毕竟他也总听戏,戏文里常说,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嘛。

    “你放一万个心,不会的,我有过安排了。”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说完,江定武悠然自得走出队伍,来到江定全父子俩这边,笑了笑,走远了。

    终于,轮到了江定全父子俩了,审核的土匪点了点,忽然一抬头,闷声道:“数目不对。”

    “怎么,怎么会不对呢?”江定全急了,他出门前还点过,因为是粮食很好算,绝对比往日还要多一点。

    这也是怕土匪故意找茬,所以都是给量备足了。

    “老子说不对,就不对,哪那么多废话。”

    “老老实实给我补上。”

    “可是,这分明多才对。”江定全还是想不通,前面的也是粮食,所以他眼看着的,自家细论还要多一些。

    土匪顿时将刀抽出刀鞘,威胁道:“老子说话,你不懂是吧?”

    “就问你一句话,这个粮,你补是不补?”

    旁边人也窃窃私语,也不是没有明眼人,也都看出来,这江老三是被针对了,也不知道哪里惹了这土匪,只能自认倒霉了。

    江川站在自家老爹身后,眼睛紧紧盯着土匪的刀鞘,余光却在注意着其余几个土匪。

    “补,补多少?”

    江定全深深的吸了口气,吐出,问。

    “不多,也就再加个两成吧。”土匪无所谓的道,见他语气的怂样,按回了手中的刀。

    “什么?两成?”

    “凭什么我家要比别人家多出两成?”

    江定全崩不住且无法理解,别小看这两成,土匪要是每个月来一次,加起来就是一笔相当不少的数目了。

    明年,捞尸的活计还不知道好不好做。

    九月份,儿子蒙学又要钱。

    长脸土匪顿时又把刀抽出来了,似乎是江定全忽如其来的质问也让他火了,这一回,他将刀直接架在江定全脖子上,恶狠狠的道:“凭什么?”

    “凭的就是老子手上这把刀?”

    “我还告诉你,不光这次加两成,以后每一次你家都得加两成?”

    “你不给也得给,不服,老子就再加,再不服,我他么把你家给抄了,把你媳妇送进勾栏里耍吧耍吧,把你儿子卖给拐子。”

    “你信不信?”

    江定全眼睛瞪的通红,双拳紧握,良久,道:“好,我给你。”

    “我现在回家取,您稍等。”

    “呵,早这样不就行了?一个泥腿子,成天装什么大尾巴狼。”土匪不屑的收回刀,呵斥道。

    “赶紧回去取。”

    “你旁边那小子就是你儿子吧,长得还挺可爱,让他留在这儿,要是敢不回来,我就给他剁吧剁吧喂狗。”

    ——

    土匪,总算走了。

    江定全不免唉声叹气,这日子,可怎么个过。

    明年必须更努力,不然很麻烦。

    其实他不是怂,如果不是有老婆孩子,换做血气方刚的时候,他宁死也要给那土匪捅了。

    有家,就没办法,得扛起责任。

    咦,走了老远,他才发现,自己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臭小子,又跑哪儿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