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隋晶鑫全身被水淹没着，步履蹒跚，她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经典电影里的悲惨女主镜头，却想不起来名字。她才体会到在大雨里无助前行是这样的艰难。她知道自己在哭，却感觉不到泪水，如果不使尽力气前进，她真的会被这瓢泼大雨冲到另一个世界。
在雨中，另外一种情绪慢慢充斥着她的头脑，对戴伟明的怨恨随着雨水越来越重的加在隋晶鑫的身体上，这时的她因为冷，也因为生气，把牙齿咬的格吱吱地想，每迈出一步，地上的积水就缠绕着她的脚踝，像镣铐一样。
不知道多久，历经跋涉，隋晶鑫终于回到了校园，隋晶鑫找了个屋檐，把身上的水甩着，掏出手机，对着唯一的联系人戴伟明狠狠地按下拨通键，铃声响了一下，通了，戴伟明压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像幽魂一样，“我在医院，晚点打给你。”
不等任何对话，电话挂的毫无保留。
隋晶鑫觉得太阳穴都咕咕冒火，她再打过去，对方没有接，直接给挂断了。
医院的走廊上，戴伟明焦躁地踱来踱去，双手在裤子上不停的摩挲着，妻子罗萌坐在椅子上，双手叉在腋下，眼睛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罗萌的脸窄而长，听到这两个不合时宜的电话，脸拉的更加窄而长了。她拱起眉毛疑惑着问道“谁的电话？连接都不敢？”
戴伟明光洁的镜片后面闪出一丝慌乱的神色，但还是低声回答：“是个学生，助教！”
罗萌冷声说道：“哈！这一段时间可真敬业，倒是没一句实话！”
戴伟明扭过头，僵着脖子问：“什么意思？什么没实话？”
罗萌干笑了两声，“你不是从学校过来吗？就算不堵车，这个路程至少要40分钟，你只要15分钟，你坐的是火箭？”
戴伟明后背一凉，后脑勺也跟着发紧，关心则乱，他太急着赶来，撒的谎，圆不上了。索性，他坐下来，垂着头，嘴闭的紧紧的。
另一边，宿舍床上，隋晶鑫有气无力地躺着，舍友们路过张望，眼神里有关心也有猜测，但也不多问，女孩子有了恋情，特别是一段不可告人的恋情，自己又失了身，总会有一种心事重重的阴霾笼罩着，像极了那种被过度肥料供养的鲜花，美到荼靡却有些恹恹的病气。
昏昏沉沉睡到半夜，隋晶鑫的手机亮光在空洞的黑夜里异常耀眼，室友迷迷糊糊地厌烦嘟囔着，隋晶鑫猛然惊醒，把手机贴在眼前，觑着眼睛看去，果然是戴伟明的信息，“睡了吧？今天不好意思呢。”
隋晶鑫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回复道：“呵呵，你还能想的起来我！”
戴伟明：“还在生气吗？”
隋晶鑫：“冒着大雨走了三站路，拜你所赐！”
戴伟明：“？”
隋晶鑫：“淋雨就算了，还被骂不要脸，跟你吃一次饭，真他妈值！”
隋晶鑫发完信息，只觉得心脏紧绷着，强有力地跳动着，浑身都气鼓鼓的。然后这句发出之后，等了一会儿，却没有戴伟明的回信儿，她瞪着干涩的眼睛，看着自己发出的信息，再看看没有下文的屏幕，又烦又气。索性把手机关掉，把枕头盖在脑袋上，继续睡觉。
戴伟明看完隋晶鑫的信息很是迷惑，这字里行间，信息量巨大，但他无从猜测。正当他发呆思考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推开，罗萌窄长的脸被散乱的头发遮着，出现在门口。
浴室惨白的光投射在罗萌脸上，阴森森的。戴伟明猝不及防，手机掉在地上，他惊恐地看一眼罗萌，迅速把手机抓回身上，躲闪着起身去冲马桶，装作埋怨：“进来也不敲门，吓死个谁”
罗萌直视他的眼睛，毫无表情，看了一眼戴伟明紧紧捧在手心的手机，不声响的扭头走了，戴伟明嘴里嘟囔着“有病吧！”
然后赶紧慌乱的把信息逐条删掉。
手机关掉就没再开启，于是上网打发时间，就再一次成为隋晶鑫的日常重点，她每天散乱着头发，毫无粉黛修饰，且精神涣散，把自己装进大大的体恤衫里，晃来荡去，在校园里如同行尸走肉。
即便面对花里胡哨的网络界面，她也半耷拉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扫过那些惊悚而空洞的新闻标题。
百般无聊，隋晶鑫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睡觉前，宿舍舍友热烈讨论着一个叫做BBS的东西，大概就是一群互不相识的普通年轻人，在一块留言板发表自己的感慨，想法和评论。通常都会由一个热点话题为起因，大家根据事件本身各抒己见，脑洞大开，积极开明，当然也有纯粹为了展现个人风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
隋晶鑫很容易就搜索到深大的BBS，果然有很多话题讨论，总体分为两类，讨论遥远的事儿和讨论眼前的事儿。遥远的事儿无非就是新闻时事，娱乐八卦和科技风尚。
在这些板块，总会出现那种发言貌似深沉内敛，却无所不在的人物，他们似乎是坐在整幅报纸后面的冷峻人物，放射出自己的知识光芒，让所有寡言少语的人们显得黯然失色。这让隋晶鑫很是厌烦。
讨论眼前的事儿无非就是学校里的人文风光，隋晶鑫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很多发言的匿名学生都让隋晶鑫觉得是身边的同学，那种身份一戳即破的可能性带给隋晶鑫紧张的感觉。
其中一个热闹非凡的留言板，是特别用来讨论外语系一个叫海晨的男生，他似乎存在于每个人的视线里，他的穿着，行程，绯闻，背景，所有细节被讨论的热火朝天。从这些描述里，隋晶鑫非常确定的知道，这个叫海晨的男生，就是她见过几次的那个希腊神一样帅气的人，那个在外语系柔声为她指路的人，那个在校园里经过，浑身洒满阳光的人，也是那个让隋晶鑫倍自惭形秽，倍感渺小的人。
她看到这么多留言，长长输了口气，原来有这种仰望心思的人，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即便再优秀的人仰望久了，没有任何交集，也如同一片漂亮云朵，随便一下刮风下雨就消失不见了。隋晶鑫不是那种能够无怨无悔追星的人，她希望自己心仪的人有所回应，和她处在一个基本对等的位置上相处，她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小小自尊，会在以后，让她的生活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不过有些BBS的话题对隋晶鑫来说还是挺有吸引力的，比如动漫人物讨论，20岁的隋晶鑫对于可爱的事物还是充满了兴趣，日本漫画里塑造的林林总总的卡哇伊女生，总是让她非常着迷，梦幻的身材比例，萌动的大眼睛，快要小到不见的鼻子嘴巴，脸颊上浅浅的雀斑，任何时候都飘逸灵动的长发，这些美的脱离普通人形的卡通美女，是那么的赏心悦目。隋晶鑫简直成了收集狂，只要是带有卡通美少女图案的东西都成为了隋晶鑫的心头好，笔记本，饭盒，文具盒，都是满满的可爱色彩。
于是当隋晶鑫无意在一版BBS上看到一张手绘图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沦陷了，这个手绘的漫画少女并不俗套，区别于漫画里那些美到夸张的发型，这个少女的头发可以说是寡淡，毫无造型可言，毛茸的头顶碎发，齐肩的两条随意的麻花辫儿，脸孔也说不出漂亮，单眼皮的大眼睛，小小的鼻孔，小小的嘴，脸颊上还不匀称的布着几粒雀斑。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漫画人物，让隋晶鑫着迷。原因是，这是她从小就梦想的一个布娃娃的样子，普通亲切的样子，这张画，完全具像了她的脑海里无数次构图的设计。
隋晶鑫异常激动，她马上寻去这张画帖子发布者的资料，是一个男孩卡通头像，阳光可爱，还做出一个侦探的姿势，发布者的网名叫：侦探柯北。
这个发布者传递的一切信息都是隋晶鑫非常心仪的，少年的英气外表，艺术天赋的才华，有深度的幽默。全部在她的心里打了对勾。
隋晶鑫一改平时的矜持作风，直接在这个帖子下面留言：“哈喽，请问是你画的吗？我好喜欢呀。”
让隋晶鑫万分惊喜的是，她的评论在五分钟内被发帖人回复了！他说：“非常感谢你的厚爱，但可能让你失望了，画不是我画的，而是我好朋友的作品，我觉得非常值得推荐，经他同意，就发上来了，我会转达你的喜爱的。”
隋晶鑫激动得把头发绕在手上打圈圈，然后搓搓耳朵，她太开心了，虽然和她对话的并不是画家本人，但是从发帖者的口吻，他应该和画家是熟络亲密的，那么发帖人的稳重，彬彬有礼，间接地传递了画家的潜在魅力。这些在隋晶鑫的脑海里，涂满了明快美好的想象。她欢喜的脑电波传递到了指尖，毫不犹豫，她飞快地收藏了链接，并暗自许诺她要继续关注画家的下一个作品。这剂良贴，如同一束光照进了隋晶鑫的萎靡生活。
同样萎靡了两周的戴伟明，此刻正在办公室孤独发呆。这两周，学校似乎洞察到他的混乱思绪，刻意安排了繁忙的教学任务，他每次身心疲惫地完成工作，都庆幸自己又熬过了一天。
隋晶鑫的手机关闭，电话不回，让他在闲暇喘息的瞬间怅然若失。这不是第一次隋晶鑫跟他闹这样的别扭，他知道，如果她想躲避，他再怎么找，也无济于事。这小丫头的倔强让他抓心挠肝，那些莫名其妙的信息，负面情绪的话语，一遍遍在他的脑子里重复着，分解着，他想知道那个雨天，送她上了出租车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两周了，她都不肯原谅。
戴伟明很懊恼自己那段糊里糊涂的青春，在最该恋爱的季节，错失了恋爱的辅导课，如今到了这把年纪，又是工作，又是家庭，这般情绪的跌宕起伏，绝对不是一种享受，而真的是一种负担。
但另一件神奇的事情，是他和罗萌的家庭生活，甚至夫妻生活都回归到正常的状态。戴伟明不是一个好的伪装高手，他不能让自己对隋晶鑫的牵挂透漏在日常行为里，他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像个过度运转的机器，除了工作，抽时间给女儿辅导功课，抽时间陪罗萌逛街，再抽时间给岳丈家里帮忙做点家务。这积极贤惠的行动力让罗萌非常满意，满意到以为这样的日子是戴伟明真心实意的。
但是否真心实意，只有戴伟明自己知道，一个吃过鲜活海产品的人，如果心甘情愿的又喜欢吃带鱼了，只能说明他的身体有过敏反应或者是肠胃消受不起了。
戴伟明和隋晶鑫的那段缠绵历程，让他找到久违的，或者前所未有的清新感觉。
这种感觉，即便在跟罗萌新婚燕尔，也没有体会半分。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罗萌转变成带鱼的速度比衰老的速度还要快，她还未曾走样的身材却开始有了老妇的身体语言，举手投足都像极了60岁的丈母娘，如同一个明明刚成熟的果子，却莫名其妙地散发出酸腐的气味。
戴伟明不甘心，他不甘心这鲜美的海味再也不能享用，更不甘心就此一辈子只能吃带鱼。他看着外壳被手掌磨的发亮的手机，犹犹豫豫，举起看一眼，又无聊地放下，信息已经删的干干净净，怕被罗萌发现。
他给隋晶鑫的名字备注是教务处崔芳，至于为什么做这么样的备注，他说不清，只是掩盖的本能，怕醒目，所以极力的让它普通。但这普通的备注，此刻显得是那么的高冷，让戴伟明心里空落落的，他把通讯录翻上翻下，看到老同学严岩的名字，顿住，思考片刻，拨打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戴伟明满腹心事地和严岩相对而坐。亮恍恍的日光灯照的戴伟明分外衰老，头顶的头发似乎都变得稀疏。
这是他自己的办公室，一个最能让他放下伪装的地方，窗户的白漆，小片小片的驳落了，褐木的办公桌台面也被岁月打磨出了亮光，陈旧的摆设，却非常洁净。随着严岩的到来，烟灰也飘着来了，细碎地，轻渺地飘在空中，着落在任何表面，像是配合着两个男人的沉默，不敢造次。
严岩：“说吧，是关于那个叫什么晶的女孩子吧？”
戴伟明用两支手指，捏着眼睛中间的鼻梁，顺着圈揉了一会儿，停下，从办公桌柜子里取出一瓶白酒，把茶杯用水冲了冲，倒了些白酒进去，眼光投在杯子里良久，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严岩歪嘴一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报纸团，一层层展开，露出一个五香花生米堆砌的小山，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戴伟明也笑了，“哈，我就说你进来时候有股花生味儿，果然是有！你小子，就是想的全面！”
严岩：“非工作时间，俩大老爷们儿在办公室干坐着，合适吗？你抽烟又不多，料定你要来一口白的，路过你们学校后面巷子，买了一包，闻着挺香的，好像咱们大学门口有个小摊的五香花生味儿。记得吗？”
戴伟明一脸酸楚地说，“全世界的五香花生，都是这个味儿！”
在雨中，另外一种情绪慢慢充斥着她的头脑，对戴伟明的怨恨随着雨水越来越重的加在隋晶鑫的身体上，这时的她因为冷，也因为生气，把牙齿咬的格吱吱地想，每迈出一步，地上的积水就缠绕着她的脚踝，像镣铐一样。
不知道多久，历经跋涉，隋晶鑫终于回到了校园，隋晶鑫找了个屋檐，把身上的水甩着，掏出手机，对着唯一的联系人戴伟明狠狠地按下拨通键，铃声响了一下，通了，戴伟明压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像幽魂一样，“我在医院，晚点打给你。”
不等任何对话，电话挂的毫无保留。
隋晶鑫觉得太阳穴都咕咕冒火，她再打过去，对方没有接，直接给挂断了。
医院的走廊上，戴伟明焦躁地踱来踱去，双手在裤子上不停的摩挲着，妻子罗萌坐在椅子上，双手叉在腋下，眼睛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罗萌的脸窄而长，听到这两个不合时宜的电话，脸拉的更加窄而长了。她拱起眉毛疑惑着问道“谁的电话？连接都不敢？”
戴伟明光洁的镜片后面闪出一丝慌乱的神色，但还是低声回答：“是个学生，助教！”
罗萌冷声说道：“哈！这一段时间可真敬业，倒是没一句实话！”
戴伟明扭过头，僵着脖子问：“什么意思？什么没实话？”
罗萌干笑了两声，“你不是从学校过来吗？就算不堵车，这个路程至少要40分钟，你只要15分钟，你坐的是火箭？”
戴伟明后背一凉，后脑勺也跟着发紧，关心则乱，他太急着赶来，撒的谎，圆不上了。索性，他坐下来，垂着头，嘴闭的紧紧的。
另一边，宿舍床上，隋晶鑫有气无力地躺着，舍友们路过张望，眼神里有关心也有猜测，但也不多问，女孩子有了恋情，特别是一段不可告人的恋情，自己又失了身，总会有一种心事重重的阴霾笼罩着，像极了那种被过度肥料供养的鲜花，美到荼靡却有些恹恹的病气。
昏昏沉沉睡到半夜，隋晶鑫的手机亮光在空洞的黑夜里异常耀眼，室友迷迷糊糊地厌烦嘟囔着，隋晶鑫猛然惊醒，把手机贴在眼前，觑着眼睛看去，果然是戴伟明的信息，“睡了吧？今天不好意思呢。”
隋晶鑫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回复道：“呵呵，你还能想的起来我！”
戴伟明：“还在生气吗？”
隋晶鑫：“冒着大雨走了三站路，拜你所赐！”
戴伟明：“？”
隋晶鑫：“淋雨就算了，还被骂不要脸，跟你吃一次饭，真他妈值！”
隋晶鑫发完信息，只觉得心脏紧绷着，强有力地跳动着，浑身都气鼓鼓的。然后这句发出之后，等了一会儿，却没有戴伟明的回信儿，她瞪着干涩的眼睛，看着自己发出的信息，再看看没有下文的屏幕，又烦又气。索性把手机关掉，把枕头盖在脑袋上，继续睡觉。
戴伟明看完隋晶鑫的信息很是迷惑，这字里行间，信息量巨大，但他无从猜测。正当他发呆思考的时候，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推开，罗萌窄长的脸被散乱的头发遮着，出现在门口。
浴室惨白的光投射在罗萌脸上，阴森森的。戴伟明猝不及防，手机掉在地上，他惊恐地看一眼罗萌，迅速把手机抓回身上，躲闪着起身去冲马桶，装作埋怨：“进来也不敲门，吓死个谁”
罗萌直视他的眼睛，毫无表情，看了一眼戴伟明紧紧捧在手心的手机，不声响的扭头走了，戴伟明嘴里嘟囔着“有病吧！”
然后赶紧慌乱的把信息逐条删掉。
手机关掉就没再开启，于是上网打发时间，就再一次成为隋晶鑫的日常重点，她每天散乱着头发，毫无粉黛修饰，且精神涣散，把自己装进大大的体恤衫里，晃来荡去，在校园里如同行尸走肉。
即便面对花里胡哨的网络界面，她也半耷拉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扫过那些惊悚而空洞的新闻标题。
百般无聊，隋晶鑫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睡觉前，宿舍舍友热烈讨论着一个叫做BBS的东西，大概就是一群互不相识的普通年轻人，在一块留言板发表自己的感慨，想法和评论。通常都会由一个热点话题为起因，大家根据事件本身各抒己见，脑洞大开，积极开明，当然也有纯粹为了展现个人风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
隋晶鑫很容易就搜索到深大的BBS，果然有很多话题讨论，总体分为两类，讨论遥远的事儿和讨论眼前的事儿。遥远的事儿无非就是新闻时事，娱乐八卦和科技风尚。
在这些板块，总会出现那种发言貌似深沉内敛，却无所不在的人物，他们似乎是坐在整幅报纸后面的冷峻人物，放射出自己的知识光芒，让所有寡言少语的人们显得黯然失色。这让隋晶鑫很是厌烦。
讨论眼前的事儿无非就是学校里的人文风光，隋晶鑫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很多发言的匿名学生都让隋晶鑫觉得是身边的同学，那种身份一戳即破的可能性带给隋晶鑫紧张的感觉。
其中一个热闹非凡的留言板，是特别用来讨论外语系一个叫海晨的男生，他似乎存在于每个人的视线里，他的穿着，行程，绯闻，背景，所有细节被讨论的热火朝天。从这些描述里，隋晶鑫非常确定的知道，这个叫海晨的男生，就是她见过几次的那个希腊神一样帅气的人，那个在外语系柔声为她指路的人，那个在校园里经过，浑身洒满阳光的人，也是那个让隋晶鑫倍自惭形秽，倍感渺小的人。
她看到这么多留言，长长输了口气，原来有这种仰望心思的人，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即便再优秀的人仰望久了，没有任何交集，也如同一片漂亮云朵，随便一下刮风下雨就消失不见了。隋晶鑫不是那种能够无怨无悔追星的人，她希望自己心仪的人有所回应，和她处在一个基本对等的位置上相处，她不知道，就是这样的小小自尊，会在以后，让她的生活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不过有些BBS的话题对隋晶鑫来说还是挺有吸引力的，比如动漫人物讨论，20岁的隋晶鑫对于可爱的事物还是充满了兴趣，日本漫画里塑造的林林总总的卡哇伊女生，总是让她非常着迷，梦幻的身材比例，萌动的大眼睛，快要小到不见的鼻子嘴巴，脸颊上浅浅的雀斑，任何时候都飘逸灵动的长发，这些美的脱离普通人形的卡通美女，是那么的赏心悦目。隋晶鑫简直成了收集狂，只要是带有卡通美少女图案的东西都成为了隋晶鑫的心头好，笔记本，饭盒，文具盒，都是满满的可爱色彩。
于是当隋晶鑫无意在一版BBS上看到一张手绘图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沦陷了，这个手绘的漫画少女并不俗套，区别于漫画里那些美到夸张的发型，这个少女的头发可以说是寡淡，毫无造型可言，毛茸的头顶碎发，齐肩的两条随意的麻花辫儿，脸孔也说不出漂亮，单眼皮的大眼睛，小小的鼻孔，小小的嘴，脸颊上还不匀称的布着几粒雀斑。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漫画人物，让隋晶鑫着迷。原因是，这是她从小就梦想的一个布娃娃的样子，普通亲切的样子，这张画，完全具像了她的脑海里无数次构图的设计。
隋晶鑫异常激动，她马上寻去这张画帖子发布者的资料，是一个男孩卡通头像，阳光可爱，还做出一个侦探的姿势，发布者的网名叫：侦探柯北。
这个发布者传递的一切信息都是隋晶鑫非常心仪的，少年的英气外表，艺术天赋的才华，有深度的幽默。全部在她的心里打了对勾。
隋晶鑫一改平时的矜持作风，直接在这个帖子下面留言：“哈喽，请问是你画的吗？我好喜欢呀。”
让隋晶鑫万分惊喜的是，她的评论在五分钟内被发帖人回复了！他说：“非常感谢你的厚爱，但可能让你失望了，画不是我画的，而是我好朋友的作品，我觉得非常值得推荐，经他同意，就发上来了，我会转达你的喜爱的。”
隋晶鑫激动得把头发绕在手上打圈圈，然后搓搓耳朵，她太开心了，虽然和她对话的并不是画家本人，但是从发帖者的口吻，他应该和画家是熟络亲密的，那么发帖人的稳重，彬彬有礼，间接地传递了画家的潜在魅力。这些在隋晶鑫的脑海里，涂满了明快美好的想象。她欢喜的脑电波传递到了指尖，毫不犹豫，她飞快地收藏了链接，并暗自许诺她要继续关注画家的下一个作品。这剂良贴，如同一束光照进了隋晶鑫的萎靡生活。
同样萎靡了两周的戴伟明，此刻正在办公室孤独发呆。这两周，学校似乎洞察到他的混乱思绪，刻意安排了繁忙的教学任务，他每次身心疲惫地完成工作，都庆幸自己又熬过了一天。
隋晶鑫的手机关闭，电话不回，让他在闲暇喘息的瞬间怅然若失。这不是第一次隋晶鑫跟他闹这样的别扭，他知道，如果她想躲避，他再怎么找，也无济于事。这小丫头的倔强让他抓心挠肝，那些莫名其妙的信息，负面情绪的话语，一遍遍在他的脑子里重复着，分解着，他想知道那个雨天，送她上了出租车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两周了，她都不肯原谅。
戴伟明很懊恼自己那段糊里糊涂的青春，在最该恋爱的季节，错失了恋爱的辅导课，如今到了这把年纪，又是工作，又是家庭，这般情绪的跌宕起伏，绝对不是一种享受，而真的是一种负担。
但另一件神奇的事情，是他和罗萌的家庭生活，甚至夫妻生活都回归到正常的状态。戴伟明不是一个好的伪装高手，他不能让自己对隋晶鑫的牵挂透漏在日常行为里，他必须让自己忙起来，像个过度运转的机器，除了工作，抽时间给女儿辅导功课，抽时间陪罗萌逛街，再抽时间给岳丈家里帮忙做点家务。这积极贤惠的行动力让罗萌非常满意，满意到以为这样的日子是戴伟明真心实意的。
但是否真心实意，只有戴伟明自己知道，一个吃过鲜活海产品的人，如果心甘情愿的又喜欢吃带鱼了，只能说明他的身体有过敏反应或者是肠胃消受不起了。
戴伟明和隋晶鑫的那段缠绵历程，让他找到久违的，或者前所未有的清新感觉。
这种感觉，即便在跟罗萌新婚燕尔，也没有体会半分。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罗萌转变成带鱼的速度比衰老的速度还要快，她还未曾走样的身材却开始有了老妇的身体语言，举手投足都像极了60岁的丈母娘，如同一个明明刚成熟的果子，却莫名其妙地散发出酸腐的气味。
戴伟明不甘心，他不甘心这鲜美的海味再也不能享用，更不甘心就此一辈子只能吃带鱼。他看着外壳被手掌磨的发亮的手机，犹犹豫豫，举起看一眼，又无聊地放下，信息已经删的干干净净，怕被罗萌发现。
他给隋晶鑫的名字备注是教务处崔芳，至于为什么做这么样的备注，他说不清，只是掩盖的本能，怕醒目，所以极力的让它普通。但这普通的备注，此刻显得是那么的高冷，让戴伟明心里空落落的，他把通讯录翻上翻下，看到老同学严岩的名字，顿住，思考片刻，拨打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戴伟明满腹心事地和严岩相对而坐。亮恍恍的日光灯照的戴伟明分外衰老，头顶的头发似乎都变得稀疏。
这是他自己的办公室，一个最能让他放下伪装的地方，窗户的白漆，小片小片的驳落了，褐木的办公桌台面也被岁月打磨出了亮光，陈旧的摆设，却非常洁净。随着严岩的到来，烟灰也飘着来了，细碎地，轻渺地飘在空中，着落在任何表面，像是配合着两个男人的沉默，不敢造次。
严岩：“说吧，是关于那个叫什么晶的女孩子吧？”
戴伟明用两支手指，捏着眼睛中间的鼻梁，顺着圈揉了一会儿，停下，从办公桌柜子里取出一瓶白酒，把茶杯用水冲了冲，倒了些白酒进去，眼光投在杯子里良久，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严岩歪嘴一笑，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报纸团，一层层展开，露出一个五香花生米堆砌的小山，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戴伟明也笑了，“哈，我就说你进来时候有股花生味儿，果然是有！你小子，就是想的全面！”
严岩：“非工作时间，俩大老爷们儿在办公室干坐着，合适吗？你抽烟又不多，料定你要来一口白的，路过你们学校后面巷子，买了一包，闻着挺香的，好像咱们大学门口有个小摊的五香花生味儿。记得吗？”
戴伟明一脸酸楚地说，“全世界的五香花生，都是这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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