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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新任

    清晨的麟烟,花儿在绽放,鸟儿在歌唱,袅袅炊烟升腾,一派宁静祥和美好的景……

    嘎啦!

    偏僻的屋宅,虚掩的窗扉忽然炸裂,面容普通、走在大街上几乎不会吸引目光的中年男人从破裂的窗户中一跃而出,身上人境三境级别的气血散逸,境界上几乎算是专业的炼武之辈,异于常人,而如今却满脸的仓惶惊惧,只顾狼狈逃命。

    街坊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半好奇半畏惧地看着那名昔日里一同生活的邻居头破血流。

    而男人居住的房屋,门扉敞开,比几日前相见明显更成熟一些的少女手持青翠竹竿,自其内缓步走出,拍了拍肩上的灰尘,无奈叹道。

    “为何要跑,乖乖留下来不好吗?”

    男人没有应答,甚至没有停顿一下,向着自家门前一口枯井纵身一跃,街坊中有胆小的妇人顿时惊呼一声,以为这人就要跳井自尽,而少女仍旧淡然,毕竟在她的人气观测内,这家伙还在某处地下奋力狂奔。

    再说,一口枯井,怎么可能摔死一位三境武者?

    不过是井底密道罢了。

    不过,即便知晓了那人去向,纪诗也懒得下井去追。手中竹竿轻轻一点,地下密道内左弯右拐、疯狂逃窜的男人身影便尽收眼底,理了理已经嫌小的华服,找了个小木凳,端然稳坐,如猫戏老鼠般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人上蹿下……啊不是,伪装自己的踪迹。

    赏心悦目。

    虽是两方面,这个中意味却有些不同。

    ……

    麟烟城,一间弃屋内,木头地板嘎吱掀起,男人灰尘仆仆地从地下钻出,同时泄愤般低骂道。

    “妈的,这小娘皮什么路数,明明没多少气血,怎么这么……”

    后话卡在了他的嗓子里,因为前方,满是尘埃的地板上,年轻俏丽的少女并腿蹲着,精致依旧的眉毛携着轻柔笑意。

    “欢迎来到麟烟。”

    她如此说道。

    这是男人最后见到的明媚阳光。

    ……

    “对了,午后还要清扫街道……”

    等着官府来人处理现场的纪诗忽然想起来这事儿,忍不住低叹一声,眼皮耷拉,翻起和某人神似的死鱼眼。

    只有真正做了扫路人,才能体会到扫路人职责的艰辛,本职的清扫街道已经是个重活儿,身为一城人之气的管制者,为了城市安定,人民安康,还得去清理人气郁结之处——也就是,有能力威胁此地和平之人。

    豪强贪官、暴徒邪教、细作叛徒云云……小到市井百姓,大至先天高人,都拥有成为人气郁结的潜力。只因人气玄妙,若是人顺服治理,同舟共济,自然看不出什么异常,可若有异心,其气则逆,与周遭他人人气相悖,便会形成郁结。

    当然,郁结太过抽象,而且并不精准,扫路人们也只能知道这一片区域不对劲,具体是哪户人家犯了条例,还得用人气观测一个个观察,也常有因为观察不仔细导致漏掉的情况。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嘴纪诗上一任,某个撂摊子走人的前辈——除非最近敌国细作的潜伏能力普遍高的吓人,不然就是这厮在过去一直有在做清理细作的工作,只有少数他没发现的行动太过隐秘的谍子留了下来,末了还一副“我不是你说的人”“扫路人是什么,不就是扫地的么”的模样……

    好吧,虽然纪诗确实很生气,却不是气什么隐瞒不报,而是气自己满怀信心,以为能轻松顺着一根线逮住无数大鱼,结果辛辛苦苦蹲了几天才找到一个。

    是的。

    男人是一名敌国细作。

    没有杀手妻子,也没有会读心的女儿。

    但是伪装潜伏、装傻充愣的水准的确十分出色,若不是纪诗相较前任那位对谍报了解更多,还真给他遮掩过去。

    确定之后,就省事了。一竿钉在墙上就行,保证下不来。

    不过光是抓住,作用有限,如此水准的细作,身上不藏点自尽手段什么的可实在说不过去,倒不如给他们一线生机,利用求生的逃窜,查清这些家伙在麟烟的各种布置,再进行清除,以防遗毒。

    毕竟,扫路人们的独特视野只局限于“人”,平常没有“人”走过的密道或者陷阱则是无法观测到的。

    唔,差事繁重,尚需勤勉。

    ……

    待到黄昏逐光,日落西山,忙碌一天的纪师傅回到自己的寝宫,挥手屏退了想要上前服侍的俾女,懒懒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胡思乱想。

    话说回来,她还是个公主来着。

    不过这年头,群雄纷争,诸国林立,一国公主除了用来政治联姻,貌似也没有什么实际用途。

    一国之王的宠爱,只建立在国盛民安的条件下,否则,只会是国倾之祸殃罢了。

    当然,说是联姻,也不至于真把自家骨肉嫁出去,但也不可能随便找个女人充数,一般是用王公贵族的女儿,有教养,懂礼仪,招进宫里养上一年,册封一个公主名号,你还能说她不是公主?

    这操作一开始还是唐国整出来的,与其联姻的几个小国也只是知道上了当,却也没敢多说什么。

    毕竟国与国之间的合作,不可能因为一介儿女私长……或者说个人喜恶决定,嫁公主只是一个态度,一个向天下宣告两国友好联合的态度,至于这公主顶不顶真,很重要吗?

    于是多年下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玩起了和当年唐国一样的套路,延续至今。

    不过自己大概是各国公主里最次的那一个吧,之前一直当药罐子卧病在床,现在病好了居然还要每天清扫整个都城的地面……

    纪诗翻了翻白眼,感慨了声段子里养尊处优的公主生活还没怎么体验到,生活的重担已经压到了肩膀上。

    而且,继任扫路人之后,发现这也不是个什么良善传承,每一代最多只能活到朝枝之年(八十岁),在之后,便是神仙也难救!

    但她没有抱怨。

    能够活下来,已经很好了。

    听着窗外传来的悦耳小曲儿,少女嘴角掀起一抹小小的弯弧,想起了一些事情。

    十年前,在自己六岁的时候,当时的那位扫路人,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调动全城人气汪洋,瞒天过海,将某一日从麟烟的历史上、所有人的记忆里硬生生地抹掉了。

    没人知道扫路人的存在,更别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掩盖什么,藏匿什么,谋划什么……

    亦或是,为了保护什么?

    统统不知。

    古道,截众生忆者,岁也,断众人忆者,气也。

    人气截断。

    能够大范围抹去凡人记忆的术法,抛开各种局限和代价不谈,在纪诗看来,其神妙程度已然近仙。

    同时,也是她十年来的病征。

    在无灵的时代,人与人之间便是不同的,有人生来强壮,有人先天弱小,参差不齐。而在天火到来,灵气复苏之后,这一差别便更为明显,有的人蹉跎一生,却仍是庸碌平凡,迈不过三境那道坎,而有人破镜如吃饭喝水,小小年纪,已经炼完身体五大组成,拥有了五境实力,还拥有许多先天神异,被称为道胎神体……

    而她,好巧不巧,也有个独特的体质。

    人气锐感。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用的体质,实际也确实没什么用,几乎所有炼武法门都对这体质视而不见……

    嗯,准确的说是嫌弃到视而不见的地步,因为人气的特殊性,导致拥有这鬼体质的人炼武破镜都如龟爬,自然被武者们鄙视。

    说起来,扫路人传承也是同病相怜,但却比人气锐感体质好上不止百倍,毕竟继任除开气血境界永远定死,自身战力却能立即飙升至先天下无敌,没有杂七杂八的习武过程,一步到位,方便得很。

    只是担上了每天打扫地面、清理郁结的任务……

    至于有人问人气锐感体质继任扫路人是否会产生质变,当事人纪诗对此只想翻个白眼,只要成为扫路人,战力和气血境界就已经定死了,就算加上个特殊体质,也只是锦上添花,想要再进一步,绝无可能。

    因为人气,有毒。

    只要调动使用过人气,身体就会留下印记……又或许是遗毒,无法祛除,如附骨之蛆,伴随终身,这便是一步登天的代价。

    除非这个扫路人一直没怎么用过自家的能力,受到影响不大,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没有汹涌神秘的人气作为后盾,扫路人们怎能在侠以武犯禁的现在,牢牢守护好一座城市?

    呼,有些扯远了。

    说回纪诗的人气锐感体质,身为一国公主,其实炼武境界慢也不是什么大事,纪王不可能指望着她跑去对阵杀敌,这不现实,她只要当好自己的公主就好,每天吃睡玩乐,开心自在。

    本该如此。

    可惜,十年前,根据调查,也就是姚火的祖父,姚河在任扫路人的时间,那位老人不知为何发动了人气截断。这一招虽然作用在记忆,对人的身体也有一点微弱影响,不过充其量只是身子一僵的程度,完全不碍事。

    而她是人气锐感。

    普通人的短暂身体僵硬,到了她这,直接恶变成为体内人气紊乱逆行,整个人出现停止生长的趋势。

    而到了真正停下来的那一天,就是她死亡的时候。

    医药难治,江湖上盛传的神医,搭过她的脉之后,直接潸然泪下,掩面而去,从此再无消息。

    纪王求遍了各路偏方,可仍是无用,只是徒增女儿的痛苦,到了最后,纪诗反而看开了,趁还有时间,用自己的口才跑去下面当了个官府的说客,看看常人的生活是怎样的。

    不久之后,她就接到任务,遇见了害她落下恶疾的老人的孙子,然后因为继任扫路人,自己的病不药而愈。

    因缘际会,属实让她有些心情复杂。

    同时心中再一次对十年前被姚河抹去的那一天好奇起来。

    那个老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身为姚河的孙子,姚火应该知道些什么。

    于是,少女起身,来至案前,拿起纤细的毛笔,认真缓慢地书写,末了,看着自己的字儿,甚是满意,准备明天差人寄给姚火。

    信上,写着一个问题。

    怎样才能轻松不费力地扫完一整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