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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轻骑飞逐,雪葬弓刀

    宋永旗很慌,准确来说,他非常慌。

    他也想不到,那个被皇帝所抛弃的小子竟然那么果断的搭弓射箭一剑射杀了自己的哥哥,那个从蛮子那回朝廷没到一年就又偷跑出来的蛮子会那么果断的一刀砍了自己的靠山,他最想不到的是,这个京城出来的痨病鬼竟然能拉的动弓。

    旁边的蛮子们载歌载舞,质量高到能当做贡品的鲜活烤鹿肉不断被端上来,一杯杯杂果酿的美酒和牛奶做的豆腐被端了上来,宋永旗却没有任何胃口。任可汗大笑着拍他的肩膀,塞外穿着兽皮缝成的皮衣的大汉们载歌载舞,也对面前的食物无动于衷。

    这是一场庆功宴,杀死玄甲军上百人,俘获和杀死上百匹战马的庆功宴,而他们付出的,不过是十几个须发都开始斑白的,即将成为老人的汉子,做的只不过是在雪地上挖了几个陷马坑。

    “你做的很好,等我们回去,我就赏赐你牛羊,帐篷和奴隶,让你体验衣来伸手的生活。”可汗的大手拍的他的肩膀微微作痛,就如同他被塞北冷风吹刮的微微作痛的脸。他知道,自己远在京城的家人肯定是活不了了,自己也很大概率活不了了。

    如果皇帝出兵,要求回鹘交出自己,可汗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交出自己,用来换一些布匹谷子盐巴之类的杂物。这种事情,他可太熟悉了。而当他踏入京城的那一刻,等着他的不再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仆人,而是手里提着块牌子蓄势待发的监斩官,和嘴里含着一口酒的刽子手,甚至,酒都只是那些下人们喝的那种劣酒。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叛徒。

    “宋永旗,你好像没什么胃口啊。”可汗大笑着看他,“你帮我们打赢了那个新来的戍边将军,这是好事啊。来,这是刚打的鹿,这可是你们皇帝都享受不到的待遇。”说罢,一大块鹿腿递到宋永旗的嘴边。宋永旗咬了一口,腥膻又鲜美的肉汁顺着喉咙滑了下去,他感觉有些腻,拿过一杯果酒灌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你适应的很快啊,在草原上生存,就是要豪爽勇敢,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你们中原人的食物太精细,反而全是香料的味道。”

    可汗说完,用小刀在鹿腿上划下了一大块半生不熟还流着肉汁的鹿肉,沾了一下拿碎香料和盐巴混合成的粉末,塞到了嘴里。

    宋永旗看着四周焦黑,流着猩红肉汁的鹿腿肉,想到了战场上被砍成几节的玄甲军,感到肚子里翻江倒海。可汗看着他,又开始了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还是见血见的太少了。像我们草原人,夏天里宰牲畜,冬天打猎,见的血多了,自然也不害怕了。来,阿兀勒,温萨革,给这位中原来的人表演一下我们的传统节目助助兴!”

    两个回鹘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脱掉了皮衣,蹲在地上摆好了架势,接着就扭打在了一起。

    比较瘦高的那个年轻人明显不是小黑胖子的对手,很快被掀翻在地。接着小黑胖子拽起瘦高的年轻人,两人穿好衣服,嬉笑打闹着走出了人群。

    “结束了吗?他们这是去做什么了。”

    “哈哈哈哈哈,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伴随着可汗的大笑,一阵急促混乱的喧闹马蹄声响起,之间刚才那二人骑着小矮马,用一根头部带着绳套的杆子套来了一头鹿。

    二人将鹿引到人群之中,洗刷了一番后,一刀刺进了鹿的心脏。

    宋永旗自是没见过这场面的。他连连捂住眼睛不去看。

    马蹄声越来越杂乱了,宋永旗透过指缝看到,可汗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站起来。

    “敌袭!!”可汗大喊道,同时抓起钢刀翻身上马。其他人也都利落的翻身上马,甚至还有带走鹿肉的闲暇,而宋永旗则还在笨手笨脚的往可汗给自己的小矮马上爬。

    等到他爬上了马,可汗他们也不见了踪影,而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饶饶饶饶命!我把我的钱都给你!都给你!”

    眼前瘦弱秀美身披大麾的年轻男子在他眼里就如同恶魔一般可怖。

    “你的钱?有独孤家的下人的钱多吗。”

    “我我我,我知道可汗的帐篷扎在哪!”

    “英叔在跟着。”

    “我还知道,我们这的可汗还和谁联合了!!”话说完,宋永旗瞪大了眼睛,血从嘴角流下。接着他的身体从穿过他心脏的刀刃上滑落。

    “我也知道,他们跑不了。”独孤酌说完,裹紧了大麾,身体压在马上,任黑甲军讲他拥护在中间。

    “咳!咳咳!”独孤酌用手捂着嘴,咳嗽了起来。接着他把手在马鞍上抹了一下,抹掉手心的一片红渍。

    “少主……”

    “别告诉英叔。”独孤酌看向一旁的黑甲士,接着抱怨道:“狗皇帝杀我用得着这么费事吗,还安插这么多内奸,直接把我往这一扔,我能活过冬天?驾!”

    快马奔驰之间,前面远远的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

    “吁……吭!”把马叫停的声音伴随着颤音化成了一声憋在嗓子里的咳嗽。前面的黑影逐渐放大,变成一身着黑甲,一手提着大刀另一只手拿着一根马腿,腰间还别着个脑袋的身影。

    “独孤公子,幸不辱命。”吕英盘腿坐在半扇矮马上,撕了一大口马肉,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

    “哎,不服老不行了。”

    “英叔,别这么说,你身体还壮实着呢,是那个可汗骑术太高超了。愣着干什么,扶英叔上马!”独孤酌拆下腰间的酒壶:“英叔,暖暖身体!”

    “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吕英一口灌下半壶酒。拥护着独孤酌的黑甲军中走出两人,一其扛起地上的大刀,骑着马向着营地走去。

    营地里七八个黑甲士早已捆着其余结盟的可汗以及部众等在了营地中。

    “英叔,这些还有留着的必要了吗?”

    “没有。”

    “英叔,你呆的时间长,应该和他们是熟面孔吧。他们杀过边地的百姓吗?”

    “每年冬天,不计其数。”

    “那就杀了,脑袋留着,总该让烽郡的百姓知道,是谁杀了他们的家人。吭!”

    独孤酌说着,走进了帐篷,重重的合上了帐篷的帘子。钝刀砸碎脊骨的声音掩埋了帐篷里剧烈的咳嗽声。

    一群人将俘虏来的部众用雪盖住,不留一点痕迹。伴随着雪掩埋的,还有在战斗中损坏的,支离破碎的刀戈。

    “回烽郡吧。”独孤酌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裹紧了大麾,骑到了吕英的马上,靠着吕英的后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