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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月夜山中陷,生死何计酬

    那紫衣侍女盈盈脉脉地望着吕去归,正要说出主人的意思,却见吕去归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说。

    双方同僚多年,吕去归早知道颛孙智的毛病,也自然听得懂他的意思,这会儿沉吟了少许,便要据实相告。

    其实若无余何意出现,吕去归或者也就不说了,但这件案子不仅牵涉了吕去归一位故交好友,还干系到这位荆州结交的知己,这就令他有些踌躇了。

    颛孙智见他说不痛快,大掌一挥,问道:“一起?”

    这话的意思是,你既然不说,我也不逼你,可是你也休想把我撇在事外,咱俩一起办案。

    侍女又望向吕去归,这次却没要开口的意思,吕去归思考了片刻,点点头道:“可以,其实也不难办。我曾认识一位女子,她于我有恩,这次收到她的传信,要我来救她。”

    吕去归起身行至窗前,一手扶栏,一手持扇轻摆,底下的数位行人同一时间都向他看来,吕去归坦然点了点头,表明两位靖安署的主星已商量妥当,那数位探子又一齐收回视线,各做各事了。

    靖安署究竟有何部署,都是后话了,此且不提,却说香兰寺外,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正嘚嘚而来,掀起道旁尘土飞扬。

    余何意正在车上闭目养神,车夫是个四十多岁的枯瘦汉子,颇为健谈,时不时说几句话搭茬,余何意懒得打听,这等活路自然就交给了江际流。

    江际流问道:“这寺庙为什么叫香兰寺?这名字听起来与佛寺好不相称。”

    那瘦汉子听了这话,龇牙笑起来,一笑脸上露出两道大沟,面目很是和善。

    “老爷有所不知,咱这个地头,一向是不拜佛的。”

    “哦?”江际流很知道如何调动人继续倾诉的情绪,这会儿只是哦了一声,就让那汉子说的更加起劲了。

    “二十七八年前,撞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旱,地上那个土啊,干的都裂开了,庄稼都枯死了。”汉子砸吧了两声,陷入回忆中,“那时候我才八九岁,眼看着村子里活不下去的卖儿卖女,甭说是吃人了,那时候,连杀人,都剐不上二两肉。

    就这条秋露江,那时候,都干涸了。一个镇子里的人都跑空了,不然待着,就是等着饿死。

    田里长得都是荆棘,唉,你们吃过树皮没有?我跟你们说啊,老榆树皮最好吃,有韧劲儿,还带着一股甜味儿,当年,要不是我阿姆给我留了几块榆树皮……”

    耳听车夫的话越扯越远,余何意睁开了眼,正对上侧坐在车门撩着帘子,耷拉着腿晃悠着的江际流,两人对视一眼,在余何意眼色下,江际流打断问道:“然后呢,就有了香兰寺吗?”

    “阿,是。”车夫意识到自己说得远了,也顺势回过话题道:“当时,来了一个女子。”

    说话间,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迷惘,声音也逐渐飘飘然。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人,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是我看见过的,最好看的女人。她长得,很丰腴,浑身都是肉,皮肤那么白,摸一下,都会嫩掉了手。”

    余何意眼神一凝,听出不对劲,皱眉问道:“你们把她吃了?”

    车夫怆然笑了两声,那笑声中仿佛带了莫大的凄楚,却没否认这句话,江际流正在咂舌,余何意又问道:“那女人叫香兰?”

    枯瘦汉子点了点头,忽尔高扬起手,狠狠地抽了一鞭马屁股,那骏马受惊,嘶鸣一声,加速疾驰起来,带着马车更加摇摇晃晃,香兰寺的楼台亭阁在山中影影绰绰,忽远忽近。

    江际流骂了一句,还没意识到不对劲,犹问道:“那事后是怎么立的寺?”

    那车夫没再回话,余何意叱喝一声,一掌拍在车厢左侧,浑身的内力真气瞬发而出,强大的力量登时让马车四分五裂,就在这瞬间,余何意当即纵起身,踏在半空中。

    余何意这一切举动都在眨眼之间,惊得江际流破口大骂:“王八蛋余何意,你搞什么鬼!”

    他一时不备,被倾倒的马车摔下沙地,亏得江际流轻功身法绝妙,在将倒之际一指点在土中,借力一个旋身而起,直飞上天。

    霍嚓——

    江际流听出这是利刃出鞘之声,不由得睁大了眼,见前头余何意已拔出长剑,一剑刺来,心里还没回过味儿来,叫道:“你刺我干什么,我没得罪你啊余兄!”

    一面心里还想着,难道他怪我刚才骂他,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这么小气,一面斜身躲闪,足下连点几下,施展出看家本领江面蜻蜓步,两脚前后点动数下,身体竟在空中无处借力之下,凭空横移了半尺,可谓稀奇。

    余何意一个眼神也没给他,那一剑来的又快又急,青光闪闪,发出嗤嗤声响,是内力传至剑上时,发出的振动声响,这柄剑精钢锻造,对几个月前的余何意来说,十分合用,但面对现在功力大增的余何意,就有些不称手了。

    珰!

    刀剑相撞,发出刺啦一声,刺耳难闻,江际流这才看到,在他身后,那位枯瘦的车夫目运精光,手持鬼头刀,俨然绿林好汉,方醒悟过来,这车夫是来袭杀二人的杀手。

    江际流撤去劲力,落足地面,他的佩剑在马车四裂时丢失了,这会儿手上没有兵器,就即在地上抓了一把砂石,又跳起身来,喊道:“老贼,看暗器!”

    说罢,手上砂石挥洒而出,那车夫忙以袖掩面,还是让一些沙土闷进了眼睛里,他大叫一声,提着一把刀在身前乱劈乱砍,惟恐两人趁机偷袭他。

    但下一刻,车夫僵直了身子,挥舞刀的右手也软了下来。

    原来在江际流洒土偷袭时,余何意早已把握时间,施展云龙折轻功,两个折身翻转,跃到了车夫的身后,一剑直劈后心,就此了结了他的性命。

    两人这一场好战,都只须臾之间,但于时机的把握,分毫差不得,是以结束的虽快,但对心神的消耗十分巨大,这会儿都站在原地呼呼喘息。

    江际流尤为剧烈,他还受到了一场惊吓,比之余何意情绪起伏更加激烈,这会儿愤愤骂道:“他妈的,这是谁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