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慢条斯理的闹事病人
“吴医生？”
“吴医生你在吗？”
“吴有才医生你在哪啊？那个叫张子恒的病人又来了。”
汪杰的声音在急诊科后走廊回荡，可惜却无人应答。
“奇怪，出去会诊了吗？”
汪杰又接连喊了两声，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后，他转身往抢救室走去。
而就在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里，吴有才和刘峰正面对面坐着，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对汪杰的呼叫充耳不闻。
听到汪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刘峰突然有些忐忑道：“老吴，你说汪杰不会和张子恒打起来吧，事情可别闹大了，张子恒手术做呲这件事情毕竟是咱们理亏。”
吴有才耷拉着眼皮，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不会的，张子恒是个讲理的人，他不可能主动动手的。”
刘峰咽了咽口水，担忧道：“那万一汪杰没忍住，动手打他了呢。”
“这……应该不会吧。”
吴有才这下子也没办法保持淡定了，沉思片刻后说道：“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吧，如果动静大了，咱们就赶紧过去，应该不会出大事的。”
“好好好。”刘峰索性搬了个凳子直接坐在门边，耳朵紧紧贴在门上，探听着走廊外抢救室的动静。
……
……
汪杰求助无果，转身回到了抢救室。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聪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名叫张子恒的病人此时正慢条斯理的和李聪说着些什么，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张子恒这个病人时，汪杰完全没有看出来他是过来闹事的，反而觉得这是个斯文人，有文化的人，讲道理的人。
这和汪杰印象中那种一来医院就满地打滚，拼命赌咒的闹事大妈差距很大。
可偏偏就是这么样一个温和的病人，却把李聪说的哑口无言，满头大汗。
让汪杰十分在意的是，张子恒的右手食指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弯曲，末尾指节似乎无法伸直，只能保持这一种畸形弯曲的状态。
就像一把小锤子。
“指伸肌腱断裂，导致末节手指不能伸直，形态上接近一把小锤子，所以临床普遍将其称为锤状指。”
形象又生动，充满美感。
汪杰心里默默给出了诊断，同时走了过去，站在了李聪旁边。
“老总呢？”李聪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问汪杰。
“没找到人。”汪杰小声说道。
“卧槽他大爷的，怎么一有事总是找不到人！”李聪彻底崩溃了。
汪杰拍了拍李聪的肩膀，稍加安抚，随即看向了张子恒。
张子恒年纪不大，身形消瘦，但却留着一脸粗犷的络腮胡，视觉上有种特别的冲突感，让人不免觉得这人是不是搞艺术的，气质有点与众不同啊。
看到有别的医生走过来，张子恒又重新说了一遍自己的诉求：“我是个手艺人，在东桥头画扇面的，现在手指成这样了，画笔都捏不稳，你们是给我做手术的医生，总得给我个说法，我不要钱，也不要你们的道歉，我只想把我的手治好！”
说实话，虽然是被张子恒‘质问’的对象，可汪杰也从心底觉得，这个病人其实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啊。
人家是靠手吃饭，然后吃饭的家伙却被医生给治坏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很朴素单纯的请求……把他的手恢复原状就行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他看起来十分简单的请求，却足足拖了三个月的时间。
“能给我看看你的手吗？”汪杰突然问道。
张子恒点点头：“当然可以。”
李聪这时候却在旁边低声道：“汪杰你靠边站，别惹这个麻烦，他之前有轻微的锤状指，刘峰那二货给他手术做呲了，肌腱缝合之后全部粘连在一起，而且又过去了三个月，徐主任都没辙……”
汪杰没有理会李聪善意的提醒，伸手托住张子恒的手，仔细的查看起来。
看得出来，张子恒很在意自己的这双手，指甲修剪整齐、白净、没有伤口，这也许就是手艺人对于自己吃饭家伙的保护。
于是乎，食指关节的畸形弯曲就显得和这只手有些格格不入了。
锤状指，还伴有陈旧性的肌腱粘连……汪杰皱了皱眉头，觉得问题确实有些棘手。
汪杰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和普通的锤状指相比，张子恒手指畸形的程度更大，而且关节活动的限制也更大。
如果把手指的关节看成一个提线木偶的话，那么肌腱就是操控木偶活动的线。
对于张子恒来说，木偶的线也许一开始只是断了一根，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小手术，修复断裂的线就可以了。
可惜刘峰学艺不精，一顿操作猛如虎，断裂的线没缝合好，反而把手指附近复杂的线全部搅在了一起，成了一团没有线头的乱麻。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现在再想把这团乱麻梳理清楚，然后再从中找到导致锤状指的指伸肌腱，将它重新缝合好……啧，这确实不是个简单的活儿。
“医生，你说说怎么办吧，我这手是在你们这儿弄成这样的，你们得给它复原好。”张子恒郑重其事的说道。
汪杰放开他的手，思考了片刻后说：“三个月前你手术刚刚做完，觉得手指恢复很差之后没有去别的医院咨询吗，现在时间有点久了，恢复起来很难。”
张子恒回答道：“我去了别的医院，可他们都说手术不是他们做的，让我找给我手术的医院负责，我来你们这边，你们又总是不给解决方案，一拖再拖，就拖到现在了。”
汪杰默默点了点头，瞬间就理解了张子恒的无奈。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张子恒为了自己畸形弯曲的食指，肯定跑了不少家医院了。
这么多家医院里，真的就没有一个医生有信心给张子恒做肌腱修复手术吗？
汪杰不知道，毕竟2000年的医疗水平有多低，他也没有清晰的概念。
但如果有医生有信心给张子恒做肌腱修复手术，却选择搪塞他，让他回来找市立医院急诊科负责，说实话，汪杰也不会觉得太惊讶。
张子恒说到底还是一个有纠纷的‘麻烦’病人，即便他看起来慢条斯理，文质彬彬，但在很多医生的眼里，这种人反而比那些咋咋呼呼的暴躁病人更难处理。
和他扯上关系，好的结果就是手术成功，皆大欢喜，但如果手术再出现意外，那就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纠纷了，其中牵涉着两家医院，两个主刀医生，责任划分肯定会出现争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糊弄就糊弄，不管时间过去几十年，临床似乎都有这样的症结。
汪杰不能说这种行为有多恶劣，毕竟医生也有自己的顾虑，多少次的经验教训让医生们都学精了，在自己能力相对不足的情况下泛滥爱心，这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病人的一种伤害。
别的医院不肯帮忙，市立医院又没有能力去解决，最后不就只能用拖字诀了吗？
反正大家一起踢皮球嘛，时间久了，很多事情不就不了了之了吗？
李聪这时候拉了拉汪杰，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后，皱眉道：“我都说了，你别管这事，徐主任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你能有多大本事，我现在就给徐主任打电话，让他自己来和病人解释！”
汪杰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好像在默默思考着什么东西。
而就在这时候，张子恒又认认真真的说道：“你们今天肯定要给我一个说法，市电视台的记者已经联系我了，如果你们今天不给我答复，明天我就带电视台的人一起来找你们。”
张子恒的语气温和，就像是和两位医生在唠家常一样，可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却让李聪顿时心里一惊，吓得他赶紧安抚道：“我现在就给徐主任打电话，你别急着走！”
“吴医生你在吗？”
“吴有才医生你在哪啊？那个叫张子恒的病人又来了。”
汪杰的声音在急诊科后走廊回荡，可惜却无人应答。
“奇怪，出去会诊了吗？”
汪杰又接连喊了两声，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后，他转身往抢救室走去。
而就在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里，吴有才和刘峰正面对面坐着，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对汪杰的呼叫充耳不闻。
听到汪杰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刘峰突然有些忐忑道：“老吴，你说汪杰不会和张子恒打起来吧，事情可别闹大了，张子恒手术做呲这件事情毕竟是咱们理亏。”
吴有才耷拉着眼皮，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不会的，张子恒是个讲理的人，他不可能主动动手的。”
刘峰咽了咽口水，担忧道：“那万一汪杰没忍住，动手打他了呢。”
“这……应该不会吧。”
吴有才这下子也没办法保持淡定了，沉思片刻后说道：“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吧，如果动静大了，咱们就赶紧过去，应该不会出大事的。”
“好好好。”刘峰索性搬了个凳子直接坐在门边，耳朵紧紧贴在门上，探听着走廊外抢救室的动静。
……
……
汪杰求助无果，转身回到了抢救室。
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聪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名叫张子恒的病人此时正慢条斯理的和李聪说着些什么，说实话，第一眼看到张子恒这个病人时，汪杰完全没有看出来他是过来闹事的，反而觉得这是个斯文人，有文化的人，讲道理的人。
这和汪杰印象中那种一来医院就满地打滚，拼命赌咒的闹事大妈差距很大。
可偏偏就是这么样一个温和的病人，却把李聪说的哑口无言，满头大汗。
让汪杰十分在意的是，张子恒的右手食指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弯曲，末尾指节似乎无法伸直，只能保持这一种畸形弯曲的状态。
就像一把小锤子。
“指伸肌腱断裂，导致末节手指不能伸直，形态上接近一把小锤子，所以临床普遍将其称为锤状指。”
形象又生动，充满美感。
汪杰心里默默给出了诊断，同时走了过去，站在了李聪旁边。
“老总呢？”李聪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问汪杰。
“没找到人。”汪杰小声说道。
“卧槽他大爷的，怎么一有事总是找不到人！”李聪彻底崩溃了。
汪杰拍了拍李聪的肩膀，稍加安抚，随即看向了张子恒。
张子恒年纪不大，身形消瘦，但却留着一脸粗犷的络腮胡，视觉上有种特别的冲突感，让人不免觉得这人是不是搞艺术的，气质有点与众不同啊。
看到有别的医生走过来，张子恒又重新说了一遍自己的诉求：“我是个手艺人，在东桥头画扇面的，现在手指成这样了，画笔都捏不稳，你们是给我做手术的医生，总得给我个说法，我不要钱，也不要你们的道歉，我只想把我的手治好！”
说实话，虽然是被张子恒‘质问’的对象，可汪杰也从心底觉得，这个病人其实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啊。
人家是靠手吃饭，然后吃饭的家伙却被医生给治坏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很朴素单纯的请求……把他的手恢复原状就行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在他看起来十分简单的请求，却足足拖了三个月的时间。
“能给我看看你的手吗？”汪杰突然问道。
张子恒点点头：“当然可以。”
李聪这时候却在旁边低声道：“汪杰你靠边站，别惹这个麻烦，他之前有轻微的锤状指，刘峰那二货给他手术做呲了，肌腱缝合之后全部粘连在一起，而且又过去了三个月，徐主任都没辙……”
汪杰没有理会李聪善意的提醒，伸手托住张子恒的手，仔细的查看起来。
看得出来，张子恒很在意自己的这双手，指甲修剪整齐、白净、没有伤口，这也许就是手艺人对于自己吃饭家伙的保护。
于是乎，食指关节的畸形弯曲就显得和这只手有些格格不入了。
锤状指，还伴有陈旧性的肌腱粘连……汪杰皱了皱眉头，觉得问题确实有些棘手。
汪杰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发现和普通的锤状指相比，张子恒手指畸形的程度更大，而且关节活动的限制也更大。
如果把手指的关节看成一个提线木偶的话，那么肌腱就是操控木偶活动的线。
对于张子恒来说，木偶的线也许一开始只是断了一根，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小手术，修复断裂的线就可以了。
可惜刘峰学艺不精，一顿操作猛如虎，断裂的线没缝合好，反而把手指附近复杂的线全部搅在了一起，成了一团没有线头的乱麻。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现在再想把这团乱麻梳理清楚，然后再从中找到导致锤状指的指伸肌腱，将它重新缝合好……啧，这确实不是个简单的活儿。
“医生，你说说怎么办吧，我这手是在你们这儿弄成这样的，你们得给它复原好。”张子恒郑重其事的说道。
汪杰放开他的手，思考了片刻后说：“三个月前你手术刚刚做完，觉得手指恢复很差之后没有去别的医院咨询吗，现在时间有点久了，恢复起来很难。”
张子恒回答道：“我去了别的医院，可他们都说手术不是他们做的，让我找给我手术的医院负责，我来你们这边，你们又总是不给解决方案，一拖再拖，就拖到现在了。”
汪杰默默点了点头，瞬间就理解了张子恒的无奈。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张子恒为了自己畸形弯曲的食指，肯定跑了不少家医院了。
这么多家医院里，真的就没有一个医生有信心给张子恒做肌腱修复手术吗？
汪杰不知道，毕竟2000年的医疗水平有多低，他也没有清晰的概念。
但如果有医生有信心给张子恒做肌腱修复手术，却选择搪塞他，让他回来找市立医院急诊科负责，说实话，汪杰也不会觉得太惊讶。
张子恒说到底还是一个有纠纷的‘麻烦’病人，即便他看起来慢条斯理，文质彬彬，但在很多医生的眼里，这种人反而比那些咋咋呼呼的暴躁病人更难处理。
和他扯上关系，好的结果就是手术成功，皆大欢喜，但如果手术再出现意外，那就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纠纷了，其中牵涉着两家医院，两个主刀医生，责任划分肯定会出现争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糊弄就糊弄，不管时间过去几十年，临床似乎都有这样的症结。
汪杰不能说这种行为有多恶劣，毕竟医生也有自己的顾虑，多少次的经验教训让医生们都学精了，在自己能力相对不足的情况下泛滥爱心，这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病人的一种伤害。
别的医院不肯帮忙，市立医院又没有能力去解决，最后不就只能用拖字诀了吗？
反正大家一起踢皮球嘛，时间久了，很多事情不就不了了之了吗？
李聪这时候拉了拉汪杰，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后，皱眉道：“我都说了，你别管这事，徐主任都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你能有多大本事，我现在就给徐主任打电话，让他自己来和病人解释！”
汪杰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好像在默默思考着什么东西。
而就在这时候，张子恒又认认真真的说道：“你们今天肯定要给我一个说法，市电视台的记者已经联系我了，如果你们今天不给我答复，明天我就带电视台的人一起来找你们。”
张子恒的语气温和，就像是和两位医生在唠家常一样，可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却让李聪顿时心里一惊，吓得他赶紧安抚道：“我现在就给徐主任打电话，你别急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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