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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冯莒

    “啊……哈,大哥,你这是闹啥呀!”楚子月干巴巴问道,踹门那只脚才不落痕迹的往后缩了缩。

    楚子明也不说话,一动不动看着他。

    看得楚子月直发毛:“呃,我意思是江大小姐可能已经在路上了,大哥你赶紧换身行头准备准备迎接,不要误了时辰呐!”

    “要你说?”楚子明横了他一眼,态度恶劣道,“边儿呆着去,你不给我惹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言罢,拂袖而去,一旁的侍女们赶紧跟了上去。

    楚子明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难得冲着弟弟野蛮一句,委实稀罕。

    然人非圣贤,能做到不受外物所扰所烦所乱之人真不多见。

    藏在心里的事总被人拿出来反复提醒推敲,乃至推敲出错误的结论,这其实很让人恼火,偏偏楚子月像个大尾巴狼似的,不会看眼色方向,一旦肚子里装了话便忙不迭失的往外倒,也不管别人作何感受。

    当然,楚子明见了楚子月本来就不大好的心情越发糟糕,并不仅仅是他嘴不把风,更多的是他脑子也不把风。

    去上党送喜帖的小厮回来后,并不为自己终于见了肖宗主真容而高兴,只一个劲儿的庆幸自己终于活着回来了。

    楚子月虽不明说他把帖子都送给了哪门哪派,但楚子明却还是知道了他给上党那位也送了。

    这之前他曾三令五申的交代过,上党那位最好不要去惹他,反正依那位的脾性,玄门里任何一家办个什么丧事喜事宴会之类的,他是从不肯纡尊降贵前来的。

    谁知他那左耳进右耳出的大尾巴狼弟弟转身就跟那位打上“招呼”了,楚子明好看的右眼皮跳了好一阵子,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楚子月不大习惯的茫然了好一阵,仔细过滤了一遍脑子里这些天做过的事,愣是没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比较惹麻烦的事儿。

    晓风残月楼的热闹可是一天赛过一天,今日盟主居然也来了,通常这种事盟主是不必亲临的,让小辈们过来串串带点仙家金珠宝器什么的也就算了。

    楚青山携夫人恭恭敬敬的迎了出去:“哎呀!盟主驾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诶,别拘这些繁文缛节,今日你是主,我是客,哈哈哈——”皇甫仁平托了他一把,一脸亲和力,仿若一个微服私巡、忧国忧民的好官。

    殷无忌果然带着冷笑回到了凤凰台,走的是险象环生的后门,要知道他现在仍旧处在一个身份不明,疑似“殷家余孽”的尴尬处境中,即便身边有冷笑这手“丹书铁券”他也不敢光明正大走前门。

    离家出走两年的少宗主带着一身伤,被人送回来了,毫无意外,冷宗主果然又没来瞅一眼。

    反到是大长老冯莒和一干门生仆从前来问候,冯莒不是第一次见过殷无忌了,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淡淡的问一句:“这两年去哪了?”

    殷无忌愣了一下,大长老并不问冷笑出了什么事,而是问他们去哪了,可见冷笑的伤也没那么悲观,在冯莒眼里只要还有救只要死不了,那么不论出了什么事就都不重要了。

    殷无忌放下心来,含糊道:“去了很多地方。”

    冯莒眼皮也不抬,看着冷笑略显苍白的脸:“去哪不重要,知道回来就行,没把修行荒废就好。”

    傍晚,夕阳绰着人影,冷笑已经盘腿坐在扶桑树下有几柱香了,他身后扶桑树粗壮的枝干隐隐透出金黄的细碎光芒,那便是冷家圣树的佛光了。

    冷笑正在接受佛光的沐浴,几个白衣修士盘腿坐着将他围成一个圈,这是护法。

    殷无忌本想亲自为他护法的,却被冯莒阻止了,冯莒似乎有话对他说。

    山尖的夕阳又低垂了几分,霞辉毫不吝啬的往外扩张,将每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看上去格外荒凉静谧。

    身后有足音传来,冯莒忙完了手头上的事,终于有空来找他“聊天”了。

    与殷无忌见过面确实很多次,但每次都是匆匆一别,连一个眼神都没对上过,冷笑好像故意不让家里除他以为任何人靠近殷无忌,仿佛他们都是洪水猛兽,一个没看住就会对殷无忌不利似的。

    殷无忌回过头:“冯叔叔。”

    “嗯。”冯莒略一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个称呼,“对了,这两年还得感谢小兄弟对我家少宗主的照顾。”

    “说来惭愧,倒是冷兄照顾我比较多些。”殷无忌老老实实道。

    “小兄弟怎么称呼?”

    “殷……殷……”殷无忌忽然卡住了,不太会说谎的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冯莒这个简单的问题。

    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自己最清楚,冷家与殷家乃世仇,这个大伙都知道,总之是不能说实话了,可这冯大长老也不傻,怕是猜也能猜出一二了吧!

    “哦,殷公子。”冯莒一点也不意外,试想一下如今有谁会姓殷?有谁敢姓殷?恐怕眼前这小子来历有问题,可见江家两年前设的什么灵堂纯属是与不知情的人过家家,忽悠人。

    冯莒确实长着一副老狐狸毒辣的眼光与狡猾的本质,但却并不讨厌。他不戳穿殷无忌的身份,要么是另有所谋要么是对那些破事不感兴趣,但不论什么原因,殷无忌还是挺感激他的。

    冯莒看向冷笑那即便坐着也略显高挑的背影,仿佛透过他的身体看到以往的时光,有些惆怅道:“少宗主自小便性格孤僻清冷,不大搭理人,在家便是这个样子更别说去外面了。宗主他……唉,这孩子也是苦,陈夫人死后,宗主便不再料理府内之事,一切事宜都落在了他身上,那年他才五岁,虽有我帮衬着,但终究还是难为他了。”

    陈夫人是冷笑的生母陈清婉,那个女人把日子过成苦茶水,回味也不留香,到死也没有得到一丝温柔以待,冷笑每次回忆起来恨不得将他那铁石心肠的父亲千刀万剐了。

    殷无忌听着这些,心里堵得慌,看着扶桑树下冷笑的背影,眼里尽是无尽柔软与怜惜。

    冯莒好像打开了忆往昔的闸门,回忆起了冷笑那些峥嵘岁月:“少宗主自幼时起便深居简出,不爱说话,甚至不会笑,与他同龄的玩伴一个也没有,我还以为他天生就是那样一颗孤星,注定一生孤独的命理,真好啊后来你出现了。”

    冯莒说着看了过来,殷无忌下意识的对上他的眼睛,又是一阵无语,他此时有一千句一万句话想说,可他只想对冷笑一个人说。

    冯莒忽然直白道:“不论你们是断袖也好,兄弟也罢,只要他身边一直有个人陪着,我就觉得很好。”

    殷无忌忽然老脸一红,心道:“冯叔叔啊!你可真看得开。不过冷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你确定要看这么开吗?”

    这么想着,殷无忌蓦的一阵窃喜,好像听到对象的监护人说“我家那娃儿如何如何你领走算了,有你陪着他,我就放心了。”似的。

    然而他脸上那抹潮红还没退干净时,便听到冯莒那画风突变的问题。

    “但冷笑是我们冷家的小公子,是冷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我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冯莒道,“殷公子,少宗主是不是中了一味毒药?”

    殷无忌神色一凝:“是,都怪我,冷兄中的是相思泪。”

    冯莒颔首,也不追问他为何会中相思毒,因为他知道相思毒的厉害关系,也知道此毒无解,更知道冷笑这棵好白菜自打被殷无忌这只猪拱了后,便不会再想回凤凰台承家业了,谁让凤凰台偏偏是他冷笑的梦魇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