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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无妨淡泊

    “噗——”银狐吐出一口鲜血,终于睁开眼了。

    “银花姐姐!”一旁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做丫鬟打扮,见此情境,满脸惊讶。

    银狐摆摆手,眼里凶光一闪而过,就在昨夜,她的一丝元神灭了。

    虔州一处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深山里,雕刻精致的小木屋连环而成的院落仍在那里,不曾挪个窝,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分外别致一格,和两年前相比无甚差别。

    只是没有以前热闹了,周遭空旷荒凉,小院里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不算小的院落只住了四个人,风烛残年的断腿流萤,气若游丝的上官婉,修行“离魂”的银狐姑娘,还有个负责照顾三人生活起居的小丫头。

    银狐已经在席子上坐了一天一夜了,仿佛灵魂出窍般一动不动。

    见她嘴角还留有些许残余血迹,小丫头忙扯出一块手帕伸手去擦,银狐“啪”的挡开,手帕倏地落下。

    “银花姐姐……”小丫头知道越界了,满脸自责,银狐从不让任何人接近她,不论对方有无恶意。

    银狐淡淡的看她一眼,这小丫头对自己的称呼老是改不过来,左一个银花右一个银花的,左右纠正不过来,银狐也便由她去了。

    “流萤怎么样了?”银狐漫不经心问道。

    “流萤师父身体越来越差,恐怕熬不过这个秋天了。还有……”小丫头顿了顿,继续道,“上官姑姑也不太好。”

    钟离眛殇在世时,流萤既是他的养育恩人又是他师父,上官婉是她母亲的莫逆之交,自然而然的是他姑姑,便依了这层关系,这些下人们也都这么称呼。

    “啧,真麻烦。”

    银狐随手擦了血迹,透过窗口朝鬼夜城的方向看去,那里还有一堆的糟心事等着她,她哪还有心思管那俩半死不活的女人。

    修炼“离魂”这么多年,这还是她头一次吃扁,精心设计的连环幻境居然一个魂也没捞着,最后还把自己一丝元神给搭进去了。

    银狐九命并不是说有九条命,而是有九个元神,这便是元丹异化的另一个好处。很多人一听到元丹异化便皱眉,都觉得元丹异化的都是些不幸的废人,却不知废人也有废人的优势。

    元丹异化之人不能修炼,但一旦修炼成功或步入“正轨”,当它到了一个程度之后,便会和普通修行者一样聚出元神。

    当然,普通修仙者只能聚出一个元神,而元丹异化者却可以聚出九个元神,故为九命。

    此时的银狐九命应该改为银狐八命了。

    “冷笑?殷川?嘶……真是麻烦。”银狐揉着太阳穴皱了皱眉。

    冷笑全盛下可以一剑灭她一丝元神,而殷无忌就更糟心了,辟邪剑也不知是哪位九重天上仙君的法器落到人间来了,居然可以一剑劈开她的幻境,这两个人都是麻烦,不除不快。

    “银花姐姐,怎么了?是坐太久,脑袋不舒服吗?”小丫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着,无辜又无知,看得旁人一脸无奈。

    银狐白了她一眼,心想这坐太久关脑袋什么事?难道不应该是屁股不舒服吗?

    银狐:“没事,这些天我可能不经常在家,……那两位,你可要照顾好了。”

    “啊?姐姐又要去哪里啊?”小丫头追问。

    “不关你事,多嘴。”银狐推开门,许久未见光的眼眸乍被挡在门外的亮光闪了一下,她极不舒适的抬手一遮。

    小丫头先是象征性的蒙了一下嘴,后又追问:“可是我想知道姐姐你要去哪,你老是忽然又不见了,忽然出现又忽然就要走了,我……”

    银狐蓦的回头,冷冷道:“再多嘴,我连你的魂也一并收了。”

    “唔。”小丫头这回是真不敢多嘴了,她知道银狐这变态女人说得出一定做得到,否则这座小院为何现在只剩她一个小丫头呢!

    只是若连她的魂也收了,那以后谁来照顾那俩病女人呢!

    银狐走出去一截,小丫头好像想起什么,忽然忘了方才的威胁,大着胆子道:“银花姐姐去哪里……那个,我意思是流萤师父和上官姑姑的药用完了,姐姐出去记得带点回来。”

    银狐头也不回,摆摆手表示她知道了。

    上官婉和流萤是钟离眛殇这辈子最亲近也是最重要的两个人,而钟离眛殇又是银狐最大的使命,好像她自十一岁时起,保护钟离眛殇的安危便是她人生首要大事。

    尽管如今钟离眛殇已经死了,但他两个尚且活在世上的亲人,银狐就是再残忍也不会动她们,两人都曾是玄门修士,其魂魄还是有些价值的,好在银狐还有些人性在,不会也犯不着吸取两人的魂魄。

    就是麻烦了些,两个明日黄花的病女人,她看着都嫌麻烦,所以平日里只是偶尔问一下状况,至于照顾什么的都是小丫头的事。

    延陵楚家晓风残月楼喜气洋洋的气氛下,实则有一些不大对劲的氛围,好似波浪和缓的湖面下藏了暗涌的黑潮。

    今日冷宗主居然也来了,如果说盟主前来让众人甚是不解乃至惶恐,那这冷霜华来此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

    冷霜华从来不与玄门处盟主之外任何一家往来,有事不来,来必有事。

    他好像一只报丧的乌鸦,落到哪里哪里就有不好的事发生,因此楚家原本好好的喜宴,愣是搞得大家伙们的气氛像是办丧似的。

    楚青山无奈,只得顶着笑僵了的一张脸疏远又客气的请他落座。

    修佛世家沉默寡淡的自矜体质与修仙世家仙气飘飘的和悦之风简直大相径庭,都是些倨傲又矫情的老大爷。

    冷霜华往那一坐,周遭修仙的同胞们马上觉得一股压迫感浮上肩头,纷纷猜测,姓冷的这是想干嘛?

    江灵端庄稳重的走了上来,江父牵着她一只手,像万千父亲一样送女儿跨过另一道门槛,一时间心中万分感慨。

    修仙世家的婚礼不似平常人那样,新娘是没有盖盖头的扯淡风俗的,且衣着也不是大红喜服,而是本家扳机颜色的衣服,扳机是什么颜色,喜服便是什么颜色,没有吉不吉利的说法。

    而男方穿着则与寻常百姓家的婚礼无甚差别,一水的大红色。楚子明本就高雅的气质配上一身的大红喜服,顿时让人有种艳压群芳的错觉,好像兴科状元一样惹眼。

    江晚之把女儿的手放在楚子明手心中,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起头,干脆闭嘴回到席位上。

    江灵忽然心中一阵慌乱,堪堪要将手缩回来时,楚子明一把握住,江灵就更慌乱了,心中暗恨道:“肖枭你个王八蛋,你在干什么呀!为什么还不来?”

    看到江灵躲闪的目光,楚子明明亮的眼睛微不可察的黯淡了几分,但还是牢牢抓住江灵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好退缩的?钦慕江灵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抓在手里了,为什么要放开?不爱没关系,只要她在身边的一天,每天爱一点点,他就知足了。

    那话真对,无妨爱我淡泊,但求爱我长久。多么卑微,其实卑微又何尝不是一种爱一种陪伴?为什么一定要求个真真切切,你情我愿?

    这边楚子明做着自我思考,自我麻痹的“功课”时,那边的江灵已经体会了一把冰火两重天了,她一下觉得肖枭真是个王八蛋,大混蛋、大骗子,一点也不可信,一下又觉得这种场合,一门心思全在“肖枭何时来抢婚”的思虑上,实在有些对不住楚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