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向左走向右走

    夏冬进入了工作、家庭、朋友等一切关系的稳定期，工作按部就班，女儿适应了幼儿园的全托生活，朋友也都保持着稳定的基本固定的联系方式，时间一天天这样过去，夏冬有时会忘记时间，忘记年份、月份、日期，以周为后期的轮回着，似乎这周跟上周循环着一样的生活。周一工作例会，然后有条不紊、驾轻就熟的开展各项周期性、项目性、临时性的工作。女儿周一送去，周五下班接回来。周末两天有时带全家人外出近郊走一走，只有在节日里夏冬又恍惚觉得这个节日过了没多久，忽然发现女儿的衣服又小了，女儿似乎又长高了，这才突然惊觉时间过得好快，好像已经过去了一年。夏冬也完成了工作的第一个十年。

    夏冬经常不由自主的在下班的路上单曲循环陈奕迅的《十年》。

    “十年之前

    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我们年少的时候都以为这第一个十年会如何的爱恨情仇、如何的绚烂多姿、如何的惊心动魄、如何的飞黄腾达，可突然发现大部分的每个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十年，普通的有时都记不起有些什么不同，工作、结婚、生子，普通的工作、普通的老公、普通的孩子。上班、下班、休假，一年又一年，时间就这么滑过去了，似乎只是在眼角眉梢留了几道印痕而已。

    但就在夏冬沉浸在这一丝隐藏的安静低沉中时，夏冬又跟几个近期联系少了，但曾经有段时间的好朋友联系多了起来。

    第一节远走

    毛毛在夏冬心目中一直是个妹妹，她比夏冬晚三年进公司。毛毛是985名校双学位毕业生，还没报到的时候，夏冬收到当年新人的人事资料就期待着早日见到这个小丫头，一张小小的证件照大眼睛、白皮肤，透着精灵劲儿甜甜的笑容。谁知道报到的第一天见到了一个晒成小麦色的小丫头，五官没变化，就是整个晒得小麦色透亮，夏冬忍不住就笑了，说你怎么比照片黑了那么多，小丫头甜甜的笑着，我刚去完海南岛回来，晒黑了好多，让姐姐失望了吧，我会白回来的，哈哈。爽朗笑声、明媚健康的小脸蛋，夏冬第一天就喜欢上这个娇俏的小丫头。小丫头工作也是灵性十足，在市场部做经营分析，上手快，数据处理清晰，汇报材料条理清晰，而且经手的所有材料，从数据、表格、文字到配色都非常出色，交待的工作交付总有惊喜，很快就成长为年轻新人里的佼佼者。夏冬做人事工作也要经常跟市场部对接经营结果考核和奖励等等，所以很快就熟悉起来。除了工作中，生活中发现也是大家都爱吃辣，偶尔发现了什么辣菜的新店，总要相约是踩点打卡；除了爱吃，爱旅行也是共同的兴趣爱好。夏冬每一年都会争取安排一次非家庭的外出旅行，这期间跟毛毛也相约走过几次。都说能共同旅行的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夏冬和毛毛都不拘细节，两人有时在旅程中也有随性之处，都能随遇而安，不纠结、不执拗，反而能发现旅行中的惬意和自在。

    夏冬去了集团公司后，跟毛毛见面少了，但仍保持着联系，一两个月也会相约吃吃饭，聊聊近况，计划一下下一个旅行目的地什么的，完全是单纯的气味相投多年保持着联系。毛毛由于工作能力出色，工作三年后也调到了华南区域的市场部，负责整个区域的市场分析工作，经过几年的成长从业务骨干成长为小组长，带领一个3人左右的团队独立负责市场分析工作。这个岗位是公司非常核心的岗位，会经常直接跟华南区域的老大直接汇报工作，毛毛也吐槽过工作压力大，经常要加班，老板变态，对于汇报材料的格式配色都会有执念，但这几年已经也坚持了下来，最近连夏冬都听说毛毛很有机会升市场部的副总了。想想近期确实几个月都没有见过毛毛了，周三下班前毛毛问夏冬晚上有没有时间去吃饭，夏冬刚好在周一至周四的晚上都相对比较自由，就约好了一家吃川菜的小酒馆见面。

    夏冬到的时候毛毛已经到了，点好了菜，还叫了一壶梅子酒。夏冬笑她：“是有什么喜事要宣布吗？怎么酒都点好了。”毛毛说，我要辞职了，想当面告诉你。夏冬真的很是意外，都以为她职业发展顺利，男朋友也很稳定，为什么会有这个选择。夏冬知道毛毛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说出来就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举起酒杯说来，咱俩先干一杯酒，今晚我陪你喝，你说我听。

    毛毛说这是自己考虑了半年后的慎重决定，她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爸爸是军人，家教严格，从小就好好读书，读到好大学，进了国企也是稳稳当当的工作，但这一年她一直在思考人生到底要选择怎样的生活，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工作貌似顺利，领导重视，但是作为分析组组长负责人，每天就是在写各种汇报材料，然后汇报材料其实真的是我收集的数据分析出的内容，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要做的分析，还是因为领导想要看到的这样的分析结果。我们这个集团公司这几年确实有点文山会海的不好风气，分析材料都是PPT，然后大家在PPT材料的钻研上就更加推陈出新、永无止境，从表现形式、到图案配色、到题目对仗工整押韵，似乎大家都进入了怪圈，不断地变本加厉的互相竞争提高领导的胃口。月度分析材料改三五遍，年度分析材料改几十遍，经常加班到深夜。虽然我认为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可以的，目前我的汇报材料还是无人能赶超，但是这样做有意义吗？企业经营的本质是什么，市场分析工作的本质是什么，价值是什么，能解决什么问题，每次我看到自己修改到第N版的材料，虽然领导赞许的点点头，但我真的很想吐，每次交出去的材料我都不想再看第二眼。我觉得这样工作下去是在浪费自己的人生，虽然领导确实私下跟我谈了，很快我应该可以升职加薪，但我觉得我应该无法再坚持下去了，也没有再坚持下去的意义，。

    我问毛毛，这样的职业倦怠期我很理解，但真的要走这一步吗？要不要换个岗位，以她的工作能力和口碑应该还是很多部门会抢着要的，虽然她的领导不一定舍得放她，但是应该还是可以转换一下的。

    毛毛说，我想了许久，想好了，以前我一直是别人想要的样子，今后我要按自己想要的样子活。她决定跟多年相恋的男友结婚了，男友在互联网大厂工作，收入丰厚。她这些年工作也给自己买了套小房子，也有些存款，她想彻底的歇下来，走走看看。男朋友打算在澳洲投资移民，结了婚她就去澳洲坐移民监。唯一的担心是退伍军人的爸爸是无法接受的，她打算暂时瞒着父母，等所有手续办好，真正出国的时候再跟父母说。

    这顿聚餐信息量是巨大的，夏冬也自我消化了很久，毛毛突然选择从一个工作狂的极端走向了全职主妇这个极端，角色转换之大。今天的毛毛还穿着衬衫、西装、西裤，西装袖子很干练的挽到手肘，扎着马尾，画着淡妆，还是一副很干练的职场精英的样子。再下一次隔了几个月后见到辞职后的毛毛，就已经是披着及腰长发，穿着一身宽松的素色棉麻长裙，素着一张脸，但眼神更加的清澈透亮，放松的眉眼，整个人透着舒适淡然的气质。

    一年后，毛毛彻底办好了出国移民的手续，出国去坐移民监了。夏冬只能在微博上看到她在澳大利亚的明媚阳光下，大片大片的绿油油的草原，远处散落着漂亮的牛羊，她穿着牛仔裤、格子衬衫，戴着草帽手搭在额头上眺望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脸上是淡淡的微笑。毛毛终于抛下了世俗的一切，名利工作，稳定踏实，远走异国追寻她想要的生活和自由了，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们看到每个人的也许都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个样子，每个人的内心都深深的藏着一个也许不想被外人看到的不一样的自己。哪一个是真的我，哪一个又更好，其实都没有，每一个时刻都是不同的我而已。

    第二节旋转

    毛毛辞职准备出国后很久，夏冬都陷入在震惊和内省中，表面上依旧是平静如常的日子，上班下班，周末带孩子，与之前的每天都没有什么不同。但夏冬经常在深夜中，在马明熟睡后安稳的呼吸声中却睡不着。她从不说自己失眠，只是安静的躺着，睁着眼睛，复盘白天的工作事情或者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安稳的生活，这样的稳当和平静是否自己想要的，想得昏昏沉沉中也就睡去了，她甚至不想跟马明聊这个话题，因为觉得无从聊起。这只是自己内心的一些小波澜、小困惑、小迷茫，她并不认为谁能理解的了自己的无病呻吟。时间不论对任何事情都是最好的良药，过段时间夏冬想得也就少了，继续陷入日常生活的庸碌平静中。

    刚平静了一段时间，毛毛某个下午电话约夏冬说今天再约个地方吃饭吧，我还带个好朋友来，你认识的。晚上小酒馆见到，原来是毛毛和她当年同期进公司的李轩，当年同期进来也是大美女一个，个子高，皮肤白，身材好，由于一直在客户部门，平时与夏冬的工作交往并不多，但夏冬原来在基层的时候由于每个报到的年轻人都第一个认识的是夏冬，大家都当她是知心大姐姐，跟她的都还关系不错，还时不时保持着走动。李轩说我也今天跟冬姐汇报一下，我也准备离职了。夏冬真的是个大意外，这些当年的进来的骨干青年一个两个的都走了，也许80后确实比70后更加的敢于表达自我，追寻自我。

    夏冬知道李轩已经与集团公司一个颇受重用的青年干部在几年前顺利的恋爱、结婚。两人是在工作中认识的，青年干部看中新进才貌双全的新大学生，很典型大公司恋爱故事。男才女貌，岁数青年干部大个7、8岁，也是正常的年龄差距，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都很顺当，大家也觉得甚是般配。李轩说这几年也是工作颇有压力，但自己的能力其实也能应付，但是就是觉得不开心，没意思，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重重复复、毫无长进，为了谋生而工作是不应该的。她打算辞职去学习舞蹈，也许将来做个舞蹈老师或者瑜伽教练什么的，其实并没有想得太清楚，她说走一步是一步吧。

    李轩走后夏冬再听到的民间版本，果然就变了个味道。李轩嫁了领导后，吃穿不愁，辞职在家当全职太太了。夏冬听了后笑笑不说话，她相信她们都不是那么不独立，那么因为嫁了有钱老公就依附别人而活的姑娘。毛毛和李轩都是出色的姑娘，夏冬相信她们都是深思熟虑后勇敢的做出了为自己活的一次选择，夏冬知道她们内心自有主见和自处，她希望不论是毛毛在远方，还是李轩在舞蹈美妙的旋转和韵律中，都总会找到那个迷茫后更加开心的自己。

    成年人的友情就是走着走着遇见了，道路也许是不同的，但也许在口味、爱好甚至三观在某个点是契合的。大家也许会同行一段路，但也走着走着就分开了，各自走向不同的道路。夏冬虽然比她们年长几岁，但不说教、不干涉，所以她们才会愿意跟她交流，相信她们和自己一样都会在各自不同的地方努力，真诚的祝福她们能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