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往昔
封寰宇和乌兰有意的脱离人群来到了围场的一个角落。
近处百米之内再无外人，只剩二人独处。
原来，在他们脱离人群的时候人群也在疏远他们。
终究还是有眼力的人多点。
环境虽然陌生，封寰宇却依旧风轻云淡，他最喜欢的就是一对一，无论何时何地，面对的是谁。
乌兰固然性情狂野爽朗，可终究少女情怀，虽然心有所想，但是面对曾经击败过自己的封寰宇，却不好开口，只是脚步忽然停下，而后一下一下的踢着地上的青草。
封寰宇见状，适时的开口道：“乌兰，商腾前辈可是交代我帮忙照看比赛了，咱们就这么离开，没事吧？”
乌兰松了口气，耸肩道：“没事，过几日是部落的秋狩，今天只是祭祀先祖和神灵，感恩赐予祈求福运，名为比斗实则是个节日，不是什么重要的赛事，不然商腾爷爷哪会这么轻易离开。”
“也对，”封寰宇摇头一笑，这该死的胜负欲，总是把一切竞技都看的那么重要。
“唉，对了，你要给我介绍的那位朋友呢？”
他大概猜到了乌兰的想法，知道她不好询问，于是主动挑起了话题。
究其原因，大概还是不熟。
乌兰身体微屈，转头平视着封寰宇道：“他名叫张洋，居住在北域白山一代，方才看到你的紫色火莲之后，我已经让人通知他了，下午，最迟晚上他就到。”
“张洋！”
封寰宇重复了一遍这个普通的名字，心中有些不解，赶忙问道：“他没来这参加你部落中的庆典？”
立场相同，关系匪浅，乌兰部落中这般盛事，按说不应该没有邀请对方。
乌兰以手扶额，无奈的叹息道：“没有，张洋这人莽撞热情，平日里还好，不过在这般庆典竞技之时却不怎么受欢迎，那货嘴馋手欠，关键还不知轻重，此前参加过两次，要么是比斗时伤了人，要么就是喝醉酒拆房子，唉！”
这是！二哈？
好么，全毛病。
人喝了酒，确实容易犯狗。
封寰宇顿时表示理解，“这样确实很难被欢迎。”
几句闲聊之后，气氛缓和了许多。
乌兰环视一周，忽然右手握拳一道微小透明几不可察的旋风将二人包围，顿时一片寂静。
乌兰语气不很开心的道：“听说你协助华夏建立了帝都修炼学院？”
封寰宇倒是毫不在意，一脸轻松的道：“怎么能是听说呢，这种事情应该已经上新闻了吧！”
乌兰却不似玩笑，用几近质问的语气道：“为什么？”
在乌兰的想象中，作为旧日统治者古神的传承人，封寰宇完全没有理由帮助现任官方，这近似于一种背叛的行为。
封寰宇很不喜欢对方的态度，神色不改，言语却也生硬了几分：“为什么不呢？神祇是属于这片土地、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华夏强大对我们也有好处，不是吗？”
乌兰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轻轻摇摇头，语气幽幽的道：“这个理由不够，这不是最符合我们利益的做法。”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态度的不当，亦或许是不在乎，完全没有理会封寰宇生硬的回复，依旧在关心她所在乎的事情。
如此，反而让封寰宇觉得自己有些小气，态度不觉的便柔和了下来。
“我们的利益？”封寰宇轻轻一笑，似乎再笑话她的天真。
乌兰紧盯着封寰宇，目光如火焰般炙热：“古神，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难道，你不希望重现昔日的荣光吗？”
嚯！
原来还是个复辟分子。
封寰宇腹诽不已，呵呵笑道：“昔日荣光，呵！可以怀念一下，重现就没必要了，那是倒行逆施。”
乌兰眼中的火焰暗淡了许多，巨大落差之下，语气中生出了一丝刻薄，“是啊！也对，弓马过时了，水火可控了，诸多古神都被尘封，只有你战神一脉长盛不衰，降下的数位传承者一直被人间供奉朝拜，哪像我们，明明为人族做出了巨大贡献，却已经近乎被遗忘了。”
封寰宇对这个性情直爽妹子实在无奈，“你没必要阴阳怪气的，没什么用处，我知道该做什么，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乌兰并不服气，拉长声音道：“喔…那封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封寰宇斜眼看着乌兰，强行忍住不雅之言，“唉！难怪你们被淘汰，这份心胸就不行，老子有言，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至人无己……”
乌兰气急败坏的打断道：“胡说八道，古神谁无大功，所谓仙佛圣人，除了名声又有什么，无非是窃取天地恩典和人族先祖的功劳加诸自身而已，好似开天辟地教化苍生真是他们做的一般，人族初生未曾兴盛之前，遍观史册传记，怎不见他们的影子。”
封寰宇静静的听她说完，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些内幕的，点点头道：“诚然，但话未必要如此理解，神祇有功劳，却当忘记前功，圣贤有名望，更要看破虚名，如此才能长存，恃功骄狂，仗名放荡，必是取死之道，
寻其本源，古神亦凡人，立功德以封神，圣贤本俗子，积名望以成圣，可一切功德名望皆是以凡俗之身所取，封神成圣之时已得天道人伦之回报，人族不欠你什么，天地更不欠你什么。
对仙佛一样，对我们古神也是一样，不能躺在功德簿上吃老本，做过的自然重要，正在做的更重要，这一切天知道，人记得，总有结算之时。”
乌兰闻言思维一阵混乱，她从未试图这么思考问题，一时间言语也有些失措：“你，怎么会这么想？”
封寰宇目光一变，如星空海底沧桑幽远：“因为我们经历有所不同，你在部落中生长，环境单一，思维固定，所见所闻如同安排。
我从凡尘中走过，一直都在用凡人的眼光看世界，加之成长环境过多接触过各种历史乃至上古文献，有些事情看的更多，想的自然也更多。”
作为古神文专家，封寰宇接触过太多的上古物品，有价值的诸如功法、秘方、法宝等等极多，价值不高但颇有趣味的传记故事之类自然也不在少数。
乌兰神色复杂，定定的看着封寰宇道：“那你是如何看待我们古神的呢？”
封寰宇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如古井无波：“天地如逆旅，万物皆为过客，混沌开辟万物降生，最初的主宰为巨兽，仰仗天生的体魄力量，之后灵智开启，术法衍生，妖魔横行，再后才是人道昌盛，化用万物，主宰乾坤，
即便是人族繁衍昌盛的过程中，所崇拜的神祇也是在不停的变换的，我们古神不是第一，也不是唯一，没有谁能够一直主宰这个世界。”
乌兰凄然一笑，语气有些无助，她知道封寰宇所言有一定道理，却依旧不肯放弃，“那么，你是不准备为我们古神重现辉煌而努力了！”
封寰宇丝毫不为所动，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做还是要做的，但是要讲究方法，要有合适的定位，要有准确的切入点，还要做出足够的改变。”
真正读懂了历史的人，绝不会厚古薄今，只会更加珍惜现在，憧憬未来。
乌兰依旧固执，从有记忆到今天形成的观念怎会轻易动摇，“改变！变了初心那还是神么？”
封寰宇清冷一笑，不屑的道：“神，原也没什么了不起了，神未必能创世，人却可以造神，现在还被人们纪念的神祇，哪个的形象没有经过数次改变，那个不是在努力贴合人间，非要悖逆世界，被天地抛弃的只会是所谓的神，前车之鉴不可忘。”
乌兰感受到封寰宇语气中的冰冷，顿觉心底一凉，“这算是你的忠告吗！”
封寰宇直视乌兰，重重的点头，身高虽然略逊一线，但威势极强，完全压制了对方。
“可以算，其实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仙福永享，也没有公侯万代，所有不能进步的，终将被淘汰，抱残守缺要不得。”
乌兰也被激起了血性，丝毫没有退让，神色坚定的追问道：“如此说来，你战神一脉是做到做到了这点吗？”
封寰宇颇为自豪道：“我想是的，抛开人的主观因素，战争比的是什么呢？无非就是最快的马，最利的刀，最硬的盾和最充足的粮草。
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和最先进的思想，往往都是最先应用到战争中的，哪怕所有向往和平的势力也都在这么做，很讽刺却很现实。”
乌兰对视片刻终于移开目光，心态有了一丝变化，试探道：“若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封寰宇却是见好就收，立刻岔开了话题，“不急，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了，等那位到了之后，我们再详谈。”
这一记重锤下去刚刚好，在对方没有表态之前，封寰宇也不准备透露太多的底细。
乌兰虽然有些心痒，但她很知进退，没有追问，点头道：“可以，那现在呢？”
封寰宇手指一划破开乌兰布下的防护结界，温度、气味、声音扑面而来，五感立刻充实了起来。
转身看向喧嚣的人群，“这么热闹的庆典，你不带我转转吗？”
乌兰努力将思绪尽数压在心底，勉强一笑道：“哈哈…没问题，你也可以下场玩一下，不必见外，只是，你下手有点分寸，我部落众人虽然体质强横战力不俗，比起你们还是有差距的，别最后搞的和张洋似的，我现在都不敢邀请他来部落里了，招埋怨。”
封寰宇立刻保证道：“当然，这点我还是懂的。”
他从来都不是恃强凌弱蛮横无理之辈，出手一向很有分寸。
除非忍不住！
…………
密不通风的人群中豁然出现了一个直径三十米的圆形空地。
中心位置，封寰宇和一个身高超过两米二的彪形大汉对面而立，相距不足两米。
嘿！
这个超过封寰宇一头的大汉忽然暴喝一声。
蒲扇般的右手猛的探出，抓住封寰宇左肩，一较力，硬生生将封寰宇甩了起来。
收回了全部灵力和元素加持的封寰宇，在身体素质上与这群妖兽一般健壮的汉子只在伯仲之间，再算上身高臂展的差距，实则硬件上处于劣势。
由此可见，这个信奉箭神的部落中人，体魄该有多么强悍。
配合人类的机智敏捷，估计肉搏同境界的妖兽也不在话下。
需知，封寰宇修炼的昊天星图本就有淬炼身体的法门，而且他还是先天境界，体质比寻常的先天武者只强不弱，却在这个后天巅峰的大汉面前稍逊了一分。
当然，封寰宇也有自己的优势，敏捷、柔韧和技巧上，这个两米二多的庞然大物必是不如他的。
封寰宇传承自战神的战斗经验意识何等强悍，在被大汉抓住肩头的时候就已然知道自己较力不是对手。
故而，封寰宇根本没打算硬抗，身体一坠，故意吃了大汉第一波力量之后便一跃而起。
大汉格斗经验也是丰富，第一波发力本就有试探的意思，一见吃劲几乎脱手，急忙上前半步全力以赴。
这时，封寰宇已经顺势跃起，大汉顿时力量吃空，脚步踉跄，手掌也不禁放松。
封寰宇抓住空档立刻反击，双手反拧住大汉右臂，空中腰身旋转，来了个死亡翻滚。
大汉站稳脚跟时右臂已经被翻转了半周，这个角度已然无法发力，吃痛之下为了避免右臂被扭断，只能顺势转身，脚下立刻就失了根基。
封寰宇见状立刻落地，右手握紧大汉手腕，左手前臂压住他手肘外侧关节位置。
右手落左臂抬，硬生生将大汉拖离地面，在空中旋转一周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汉落地之后脑袋一懵，不过以他妖兽般的体魄倒也无伤大雅，只是右臂被反关节擒住却无法摆脱，稍一挣扎封寰宇立刻加力，大汉只能四体投地，动弹不得。
啪！啪！啪！
大汉无奈只能认输，左手用力的在地上拍击三下，激起茫茫多的泥土和草叶。
封寰宇见状立刻松手，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
好！
唉！
嘻哈！
赞叹惋惜之声不绝于耳。
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笑闹声音，这些自然成年人能做出的事情，是一些过分健壮的孩子。
面上稚气未脱纯真犹在，身高却已经超过了封寰宇和乌兰。
封寰宇很是怀疑，这部落里的人怕不是刚会走路，身高就有一米八了。
……
大汉脱困之后也立刻起身，用力甩了几下右臂，呼吸之间便已血脉通畅，酸麻感缓缓消失，常年摔打的大汉已然明白，这必定是封寰宇手下留情卸去了不少力量，所以自己才并无大碍。
否则刚才的动作必定会伤筋动骨。
想通之后，大汉快步走到封寰宇身前，面带笑容抚胸躬身，语气厚重：“尊贵的客人，多谢留情，你的身手，厉害，厉害！”
不同于乌兰和老布，这大汉应该是极少和外界沟通，说话之时语气腔调都很生硬。
封寰宇努力的抬高手臂，在大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由衷道：“你也不错，真的。”
这种举动多是长辈对晚辈，或上位者对下属的鼓励，不算尊敬，倒也不算失礼。
当然强者对弱者，胜利者对失败者，也是一样。
大汉也当了真，故而很是开心，爽朗的笑道：“没有，没有，我还，差的很远。”
封寰宇哈哈一笑而后目光扫视一周，大声问道：“不知，还有那位兄弟愿意下场切磋一下吗？”
咻！
呼啦啦……
原本围观的人群瞬间四散而去，封寰宇面前的大汉顿了一下也飞速逃离。
只剩下几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孩子或是嘻嘻哈哈，或是不知所措，愣了一会之后立刻去找自己的父母。
虽然高大了一些，到底还是孩子。
当然，即便他们不走封寰宇也不会对他们动手的。
于是乎，眨眼之间近处就只剩下了乌兰一人。
这群巨人散开之后，空气立刻通畅了起来，光线也明亮了许多。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秋日渐行西南。
阳光依然毒热，微风袭来却也有股莫名的寒意，这便是秋，满目生机虽浓，暗处肃杀已生。
呃～
封寰宇多少有点尴尬，“至于吗？”
乌兰故作摇头长叹，调侃道：“唉！看来你真要布张洋的后尘，成为第二个不受部落欢迎的客人了。”
封寰宇听出了话的意味，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可惜：“怎么会，我下手很有分寸的，唉，还没打够呢！别说，你部落中的这些人体魄和格斗技术是真的不错，正适合对练。”
乌兰斜着眼睛，啧啧道：“这是炫耀吗？一通夸奖，还不是打不过你。”
封寰宇倒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并非如此，徒手搏斗而言，个体属性相似的情况下，相对来说擒拿比较克制摔跤，而小擒拿克制大擒拿，打穴又克制小擒拿，简而言之就是，插眼睛强过掰手指强过拧手腕强过下绊子，只不过越是好用的，越是上不得台面，没有观赏性不说还显得下作。”
乌兰平心一想也觉得有趣，“这倒是听着新鲜！”
封寰宇忽然语气深远，意有所指道：“没什么新鲜的，只不过是人对自己追求的一点认知而已，单挑不同于团战，距离和范围攻击相对是不如近身和精准打击的，所以抛开个体力量上的差距，擂台之上，武者总是强过法师的，不过由于术法的优雅和华丽，法师永远比武者更受追捧。”
这些常识乌兰自然也是知道的，接言道：“这我知道，不过，在战场之上或团队作战，法师的作用就要超过武者了，是这样吗？”
封寰宇笑道：“在我看来，其实也未必，法师就如同人类社会的导弹或是巨炮，更多的只是打击敌人的气势，甚至是威慑作用，终究修炼者不同凡人，个体力量占优的话绝不会排兵布阵正面对垒，直接冲入敌阵混战不就是了。
现实不是游戏，没有队友保护模式，天火燎原之下，不会区别战友还是敌人，自家还是敌营，俱为灰烬。”
乌兰后知后觉：“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封寰宇一脸赞赏的看着对方道：“呵呵…反应虽然慢点，但直觉还算敏锐！”
封寰宇的意思很明显，若是修炼者势力与世俗国家对抗，道理也是一样，正面对垒，抛开已然超脱的真人存在，人类武器的射程和威力都是要超过修炼者的。
核武器，激光武器，甚至于有可能存在的量子和反物质武器，即便对可以规避常规伤害的先天修炼者，也足以造成致命伤害。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化整为零混入世俗界，使之投鼠忌器，则诸多重型武器都将失去作用。
按着封寰宇的性格，习惯于为所有扶植的势力再培养一个合格的对手，方便他们相互促进共同强大。
“你说什么？”乌兰脸色发黑，语气不善，野性英武的面孔上满是杀气。
她在第一时间并未思索封寰宇话中所指，而是首先捕捉到了对方的调侃讽刺。
就很奇怪。
……
好…
忽然间，一阵剧烈的喝彩声响起。
封寰宇和乌兰立刻停止谈话，寻声看去。
“是弓箭比赛那边。”乌兰皱眉说道，神色有些惊讶。
围场之中范围颇广，部落之中也不像外面世界那么严谨刻板，只是大致分了骑马、射箭、摔跤、歌舞、交易等几个区域。
不过乌兰对这里自然是无比熟悉，即便只听声音闭着眼睛也能分的清楚。
封寰宇奇怪得是，她居然又神奇的忘却了方才的愤怒。
不过他也正想换个场景，立刻迈步出发，“走，过去看看，估计是希亚又在搞事。”
……
二人快步赶到，却是被一众巨人将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于是各自运转力量，身体浮起一米多高，这才看清内中情景。
却见希亚手持一把与她身高相仿的铁胎弓，轻轻拉动，弓如满月。
身边一个架子上斜靠着数个箭囊，其中的一个已然空了。
咻！
长箭射出，准确的命中了五百米外靶子的正中心。
运极目力，却见碗口大小的红心之上已经插满了箭矢。
众人看的清楚，弓箭是乌兰部落准备的制式武器，希亚也并未施展术法加持，单纯的只是技巧和力量的展现。
希亚十分享受众人的赞美，回眸一望，便发现了封寰宇和乌兰的身影，下巴一挑，满是得意之色。
乌兰有种感觉，希亚就是在挑衅她。
于是身形晃动，立刻就出现在了希亚身边。
左手取过一副弓箭，轻轻转动稳稳的握住弓身。
右手一挥，噗噗噗…数个满满当当的箭囊齐齐的落在身体的另一侧，插入地面十多厘米，方便取用。
顺手捻起一只长箭，一拉一放，箭如流星般准确的命中了六百米外的靶子。
这次射箭比斗的靶子，从起点开始，每隔五十米一个，到了五百米外则是每百米一个，直线向远处延伸。
乌兰部落中多为修炼者，虽然多是武者甚至是最粗糙的体修，力量终究也不同凡人。
庆典不同于真正的比赛，射箭这项运动中，不准动用功法加持，只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技术，但以这些人的眼力和体魄，命中三百米内的目标也并非难事。
五百米中靶者也有不少，正中红心就需要运气了，至于箭箭红心，绝对也是顶尖的存在了。
当然需要说明一下，这绝对不是乌兰部落的极限。
因为最远的靶子，立在三千米之外。
在不动用功法的前提下，这个距离对先天境界的修炼者而言也是难如登天，真有这个实力的人，也绝不会参与比赛。
对于乌兰的下场，希亚并未生气反而是兴奋不己，棋逢对手的喜悦。
两人俱都没有说话，目光交汇却似电闪雷鸣，而后目视远处箭靶，开弓。
七百米。
八百米。
九百米。
……
目标交替向前迈进，没有丝毫停顿间歇，也没有任何疏漏失误。
很快，目标已经接近尽头。
按次序而言，最后的三千米处的目标应该是乌兰的。
乌兰面露笑容，她似乎看到了结局。
希亚自然也算到了，她自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最后一个靶子被乌兰射中，那么她就没有了下一个目标，等于是失败，或者也击中这个靶子，算作平局，但终究略逊一分。
终于，在希亚击中倒数第二个靶子之后，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乌兰拉动弓弦之时，手指加了个扭转的动作，箭出之时带着强烈的旋转。
意图很明显，她是要击倒甚至毁掉最后一个靶子，避免出现平局。
希亚则是紧盯着乌兰的小动作，几乎同时身体猛然旋转一周，拉弓射箭。
长箭在强大离心力的甩动下速度更快，划过一道弧线，后发先至，侧面追击乌兰射出的箭。
乌兰的长箭离弦之后便灵蛇一般扭动，飘忽不定，她自然也是发现了希亚的窥伺，存了防备的心思。
同为箭道高手，两人虽然俱非老谋深算之人，却都有着不少的细腻心思，心有灵犀一般。
希亚自然不会选择中途拦截，而是选择了终点，无论你再多的变化，终究目标的红心是不会变的。
叮！
细微到几不可察的声音随风飘来，场中估计只有封寰宇和乌兰、希亚三人能够察觉。
轰！
短暂的静止之后，一股气浪爆裂开来，将三千米处的靶子轰倒在地。
乌兰余光瞟了一眼希亚，再出一箭将两千九百米处的靶子轰倒。
希亚不甘示弱，射倒两千八百米处的靶子。
……
咻！
嗡！
轰！
连续不断而又极有韵律的声音不绝于耳，宛如乐曲一般。
乌兰和希亚二人动作越来越快，到后面已经来不及取箭矢，直接凝力成箭，由远及近，目标互换又射了一轮。
轰！
随着五百米处的靶子被乌兰蓄力一箭生生轰成碎片，两人的较量也告一段落。
目光交织中多了一丝欣赏。
此时二人3已然明白，对方是真正的此道中人，箭术高手，而非单纯依靠力量功法的取巧之辈。
不过，心中虽如此想，却不代表会表现出来。
尤其是希亚。
华夏帝都之行，对她虽是消遣却也颇多压抑，今日好不容易炫耀释放，又被乌兰搅扰，自然是不甘心的。
嘴角一撇，故作叹息：“唉，这靶子未免也太近了，实在是不过瘾。”
话中意味自然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场中一众大汉尴尬不已，却又无话可说。
乌兰低头看着大概只到自己腰间的希亚，“没关系，这本就是庆典之时的游戏而已，算不得比赛，开心就好，过几天是部落秋狩之日，那会儿可不是死靶子，而是活生生的妖兽了，不知希亚小姐有没有兴趣？”
“当真？”希亚顿时被勾起了兴趣，下意识的目光游走寻找封寰宇，以便征求同意。
乌兰轻笑道：“嗯，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一句，此行危险不小，妖兽中不乏先天境界，七八品也是常见，若有损伤可不要怪罪我们照顾不周！”
希亚径直的下巴高高扬起，“你少小瞧人，要你照顾不算英雄。”
英雄！
乌兰弯下腰，仔细的打量着希亚，“没看出来！”
希亚怒火止不住的上涌：“哼，那现在干嘛！你这儿不会就射箭一项活动吧！”
乌兰放下弓箭，甩甩手腕道：“要不咱们过几招，刚才看了封寰宇对战，我现在手痒的很。”
希亚毫不退缩，“好呀！谁怕谁。”
……
凑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众人蜂拥一般，再次回到摔跤场地。
只不过，这次的对战双方换成了乌兰和希亚。
两人在场边身体轻轻一晃，长裙和皮袍俱都变成了甲胄，方便战斗。
乌兰是一身天青色全身皮甲，上身长直手腕，下面直到小腿与皮靴相接，倒是比在鼎天之时更显含蓄一点。
头上的金银饰品一并消失，变成了干练的短发，却不知她到底头发长短。
希亚则是一身叶绿色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铠甲，头上同样颜色的花环形金属发箍锁住长发。
相比乌兰更为厚重严密。
“请吧！”乌兰一副主人的姿态。
“好！”
希亚也不客气率先出手，闪身到了乌兰右侧，高腿过头横扫。
位置，大概是乌兰的肋部左右。
乌兰微微屈身，曲臂格挡。
啪！
腿臂接触，势均力敌。
希亚空中扭转腰身，再次踢向乌兰头颈部。
乌兰向后一仰，轻松躲过。
连让两招之后乌兰也不再客套，进步压住身位，右拳如锤轰向空中希亚的中门。
希亚双臂交叉格挡。
轰！
先天境界虽能御空，终究不如脚踏实地。
希亚立身不稳，被轰的倒飞而出，顺势一个后空翻，平稳落地。
好在乌兰也没有再追。
等到希亚站稳之后，两人同时上前，再次对战。
……
只看了两个回合，封寰宇已然没有了兴趣。
两人完全没了射箭之时的认真，如同是在玩闹一般。
尤其是乌兰。
封寰宇可以确认，两人力量速度不分伯仲，但乌兰的格斗能力远超希亚，对战之时多有保留。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打的花团锦簇，真要势均力敌或只求胜利，很难如此精彩。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的血脉的确非同凡响，如果不动用能量，差不多要强过封寰宇一倍有余。
也难怪当初刑天对封寰宇这具身体给出的评价是，标准就是平庸。
这些传承了数百甚至数千年的势力，果然有他存在的道理。
不过，若只论战斗技巧，在封寰宇眼中却觉得很是无趣。
咚咚咚…
伴随着一串沉闷的踩踏声，地面开始抖动起来。
寻声看去，东北方向，一个庞然大物狂奔而来，此物离地一米有余，脚步迈动之间依然震的大地颤抖不已。
这般动静自然也打断了乌兰和希亚的游戏，二人随即停手。
众人仔细观察，这庞然大物是一头通体漆黑的蛮牛，足有三四米高五六米长，几乎等同于成年象体型大小。
牛背之上跨坐着一个惊人难以置信的大汉，嗯，巨汉！
此人上穿褐色皮质马甲，下穿同色长裤，跨坐在这大象一般的牛背之上，竟然和常人骑马一般无二，可见其体型之庞大。
体型比艾伦只大不小。
两者合一，冲击之势如山崩海啸势不可挡。
蛮牛在距离人群数百米之外猛然减速，四蹄猛踩空气，悬空逾米，带动的气流仍然将草地犁出两趟深深的沟壑。
部落众人显然对这一人一牛两头巨兽并不陌生，却不甚欢迎。
没有震惊或是恐慌，俱都默不作声的纷纷散开，远离封寰宇、乌兰几人，躲在远处，或捂额或掩耳盗，甚至干脆背过身去。
乃至于那群两米来高的孩子都是一脸嫌弃。
封寰宇上前半步，直面这宛如从上古蛮荒中走出的巨兽，一时间也是压力山大，他并不畏惧，只是有一丝火热的战意萌生。
蛮牛滑行了三五百米终于减缓了势头，在距离封寰宇约百米之处猛然跃起。
一团巨大的黑影顿时将封寰宇几人笼罩在内。
轰！
蛮牛落在几人身前五米处，大地剧烈振动，一股强烈的气流席卷开来。
向来自诩根基稳固的封寰宇有一瞬间的失重，双脚几乎离地。
随后，耳听咚！踏踏…几声。
巨汉翻身下牛，脚步迈动之间地面微微颤动。
径直走到封寰宇面前，巨汉抬起了‘真’蒲扇大小的右手摸着磨盘一般光溜溜的脑袋，憨憨一笑，开口声如洪钟。
“你就是战神传人，封寰宇兄弟吧！这模样还真是巧夺天工，让人一见难忘。”
呃…
这货还真是自来熟，封寰宇的容貌是合成的，故而很有特点，不过从他进去鼎天之后，除了林盛和诸葛晴，很少有人拿这个开玩笑。
封寰宇眉头轻锁，斜眼看风景般打量着壮汉道：“没错，你是张洋？原只听说你块头不小，今日一见，还是有几分像人的。”
巨汉好似没有听懂，哈哈一笑道：“是俺，让兄弟见笑了，俺这几日在山上狩猎，接到乌兰的信息就匆忙赶了过来，让兄弟久等了。”
封寰宇摆摆手道：“不妨事。”
张洋有些尴尬又有些委屈的道：“唉，乌兰从鼎天回来就知会了俺，说兄弟你要来，让俺不要远行，讲道理其实俺本应在此等候的，不过这些人忒没劲，喝酒不带俺，打架也不带俺，看的眼馋，憋的难受。”
“哈哈…”封寰宇大笑道：“老兄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都看着呢，耽搁人家正事。”
“对对对，这脑子就是不转弯，难怪总被人嫌，”张洋拍了拍脑袋发出敲钟般的闷响，而后转身大喊道：“老布，老布兄弟…”
老布闻言激灵一下，方面大脸上露出一丝扭捏，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小碎步走上前来：“张洋老弟，什么事儿？”
乌兰部落中人的确不很待见张洋，尽皆敬而远之，但老布无奈，部落近乎与世隔绝，众皆不善交际，一干迎来送往多由老布负责，他是躲不开的。
张洋亲热的伸手拍了拍老布的肩膀，把这个两米多的大汉拍的一个挒曳险些歪倒。
“兄弟，你帮俺照顾一下大黑，它就好你们这儿的青草。”
老布压制着内心的惊恐和嫌弃，强装亲热道：“你放心，有哥哥在，肯定喂饱。”
张洋憨厚一笑：“那成，我们去聊会儿。”
老布偷眼看向蛮牛，却见它碗口大小的眼睛斜瞟着张洋，翻的只剩下了眼白，极为人性化，就像是正常人看弱智一样，竟然也是嫌弃。
这般灵智，想来，这蛮牛大黑纵然不是神兽，但也必定是顶尖的妖王血脉，不容小觑。
老布和大黑很是熟悉，却终究有点忌惮，面对一个实力超过自己而且脾气又不怎么好的妖兽，谁也很难轻松。
小心翼翼的靠近大黑之后，老布微微躬身满脸堆笑道：“牛哥！”
哼！
大黑打了个响鼻，牛头抬起双角冲天。
老布身体一颤，“牛爷，给个面子，前几天下河谷刚收了一批青草，新鲜着呢！咱瞅瞅去？”
大黑立刻回头盯着老布，似乎是想起了下河谷青草的滋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吞咽了一下口水，确定了老布没有说谎，这才扭着屁股向西走去。
这里的道路它都熟悉，知道牧草的存储地点。
妖王血脉的牛它终究还是牛，大黑就好这口。
老布松了口气，擦擦汗，扭扭捏捏的跟在大黑后面，这一套动作也着实很为难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随后，张洋毫不客套的挥手驱散众人。
众人如临大赦纷纷散去。
这人缘也是没谁了。
乌兰一脸苦涩，斜眼看着张洋气愤不已，终究还是没有发作，扭身走向了最初所在的木制高台。
张洋毫不见外，迈着二五八步，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
封寰宇倍感好笑，安娜三人也是没了继续玩闹的心思，全都跟上。
…………
近处百米之内再无外人，只剩二人独处。
原来，在他们脱离人群的时候人群也在疏远他们。
终究还是有眼力的人多点。
环境虽然陌生，封寰宇却依旧风轻云淡，他最喜欢的就是一对一，无论何时何地，面对的是谁。
乌兰固然性情狂野爽朗，可终究少女情怀，虽然心有所想，但是面对曾经击败过自己的封寰宇，却不好开口，只是脚步忽然停下，而后一下一下的踢着地上的青草。
封寰宇见状，适时的开口道：“乌兰，商腾前辈可是交代我帮忙照看比赛了，咱们就这么离开，没事吧？”
乌兰松了口气，耸肩道：“没事，过几日是部落的秋狩，今天只是祭祀先祖和神灵，感恩赐予祈求福运，名为比斗实则是个节日，不是什么重要的赛事，不然商腾爷爷哪会这么轻易离开。”
“也对，”封寰宇摇头一笑，这该死的胜负欲，总是把一切竞技都看的那么重要。
“唉，对了，你要给我介绍的那位朋友呢？”
他大概猜到了乌兰的想法，知道她不好询问，于是主动挑起了话题。
究其原因，大概还是不熟。
乌兰身体微屈，转头平视着封寰宇道：“他名叫张洋，居住在北域白山一代，方才看到你的紫色火莲之后，我已经让人通知他了，下午，最迟晚上他就到。”
“张洋！”
封寰宇重复了一遍这个普通的名字，心中有些不解，赶忙问道：“他没来这参加你部落中的庆典？”
立场相同，关系匪浅，乌兰部落中这般盛事，按说不应该没有邀请对方。
乌兰以手扶额，无奈的叹息道：“没有，张洋这人莽撞热情，平日里还好，不过在这般庆典竞技之时却不怎么受欢迎，那货嘴馋手欠，关键还不知轻重，此前参加过两次，要么是比斗时伤了人，要么就是喝醉酒拆房子，唉！”
这是！二哈？
好么，全毛病。
人喝了酒，确实容易犯狗。
封寰宇顿时表示理解，“这样确实很难被欢迎。”
几句闲聊之后，气氛缓和了许多。
乌兰环视一周，忽然右手握拳一道微小透明几不可察的旋风将二人包围，顿时一片寂静。
乌兰语气不很开心的道：“听说你协助华夏建立了帝都修炼学院？”
封寰宇倒是毫不在意，一脸轻松的道：“怎么能是听说呢，这种事情应该已经上新闻了吧！”
乌兰却不似玩笑，用几近质问的语气道：“为什么？”
在乌兰的想象中，作为旧日统治者古神的传承人，封寰宇完全没有理由帮助现任官方，这近似于一种背叛的行为。
封寰宇很不喜欢对方的态度，神色不改，言语却也生硬了几分：“为什么不呢？神祇是属于这片土地、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华夏强大对我们也有好处，不是吗？”
乌兰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轻轻摇摇头，语气幽幽的道：“这个理由不够，这不是最符合我们利益的做法。”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态度的不当，亦或许是不在乎，完全没有理会封寰宇生硬的回复，依旧在关心她所在乎的事情。
如此，反而让封寰宇觉得自己有些小气，态度不觉的便柔和了下来。
“我们的利益？”封寰宇轻轻一笑，似乎再笑话她的天真。
乌兰紧盯着封寰宇，目光如火焰般炙热：“古神，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难道，你不希望重现昔日的荣光吗？”
嚯！
原来还是个复辟分子。
封寰宇腹诽不已，呵呵笑道：“昔日荣光，呵！可以怀念一下，重现就没必要了，那是倒行逆施。”
乌兰眼中的火焰暗淡了许多，巨大落差之下，语气中生出了一丝刻薄，“是啊！也对，弓马过时了，水火可控了，诸多古神都被尘封，只有你战神一脉长盛不衰，降下的数位传承者一直被人间供奉朝拜，哪像我们，明明为人族做出了巨大贡献，却已经近乎被遗忘了。”
封寰宇对这个性情直爽妹子实在无奈，“你没必要阴阳怪气的，没什么用处，我知道该做什么，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乌兰并不服气，拉长声音道：“喔…那封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封寰宇斜眼看着乌兰，强行忍住不雅之言，“唉！难怪你们被淘汰，这份心胸就不行，老子有言，神人无功，圣人无名，至人无己……”
乌兰气急败坏的打断道：“胡说八道，古神谁无大功，所谓仙佛圣人，除了名声又有什么，无非是窃取天地恩典和人族先祖的功劳加诸自身而已，好似开天辟地教化苍生真是他们做的一般，人族初生未曾兴盛之前，遍观史册传记，怎不见他们的影子。”
封寰宇静静的听她说完，他自然也是知道这些内幕的，点点头道：“诚然，但话未必要如此理解，神祇有功劳，却当忘记前功，圣贤有名望，更要看破虚名，如此才能长存，恃功骄狂，仗名放荡，必是取死之道，
寻其本源，古神亦凡人，立功德以封神，圣贤本俗子，积名望以成圣，可一切功德名望皆是以凡俗之身所取，封神成圣之时已得天道人伦之回报，人族不欠你什么，天地更不欠你什么。
对仙佛一样，对我们古神也是一样，不能躺在功德簿上吃老本，做过的自然重要，正在做的更重要，这一切天知道，人记得，总有结算之时。”
乌兰闻言思维一阵混乱，她从未试图这么思考问题，一时间言语也有些失措：“你，怎么会这么想？”
封寰宇目光一变，如星空海底沧桑幽远：“因为我们经历有所不同，你在部落中生长，环境单一，思维固定，所见所闻如同安排。
我从凡尘中走过，一直都在用凡人的眼光看世界，加之成长环境过多接触过各种历史乃至上古文献，有些事情看的更多，想的自然也更多。”
作为古神文专家，封寰宇接触过太多的上古物品，有价值的诸如功法、秘方、法宝等等极多，价值不高但颇有趣味的传记故事之类自然也不在少数。
乌兰神色复杂，定定的看着封寰宇道：“那你是如何看待我们古神的呢？”
封寰宇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如古井无波：“天地如逆旅，万物皆为过客，混沌开辟万物降生，最初的主宰为巨兽，仰仗天生的体魄力量，之后灵智开启，术法衍生，妖魔横行，再后才是人道昌盛，化用万物，主宰乾坤，
即便是人族繁衍昌盛的过程中，所崇拜的神祇也是在不停的变换的，我们古神不是第一，也不是唯一，没有谁能够一直主宰这个世界。”
乌兰凄然一笑，语气有些无助，她知道封寰宇所言有一定道理，却依旧不肯放弃，“那么，你是不准备为我们古神重现辉煌而努力了！”
封寰宇丝毫不为所动，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做还是要做的，但是要讲究方法，要有合适的定位，要有准确的切入点，还要做出足够的改变。”
真正读懂了历史的人，绝不会厚古薄今，只会更加珍惜现在，憧憬未来。
乌兰依旧固执，从有记忆到今天形成的观念怎会轻易动摇，“改变！变了初心那还是神么？”
封寰宇清冷一笑，不屑的道：“神，原也没什么了不起了，神未必能创世，人却可以造神，现在还被人们纪念的神祇，哪个的形象没有经过数次改变，那个不是在努力贴合人间，非要悖逆世界，被天地抛弃的只会是所谓的神，前车之鉴不可忘。”
乌兰感受到封寰宇语气中的冰冷，顿觉心底一凉，“这算是你的忠告吗！”
封寰宇直视乌兰，重重的点头，身高虽然略逊一线，但威势极强，完全压制了对方。
“可以算，其实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仙福永享，也没有公侯万代，所有不能进步的，终将被淘汰，抱残守缺要不得。”
乌兰也被激起了血性，丝毫没有退让，神色坚定的追问道：“如此说来，你战神一脉是做到做到了这点吗？”
封寰宇颇为自豪道：“我想是的，抛开人的主观因素，战争比的是什么呢？无非就是最快的马，最利的刀，最硬的盾和最充足的粮草。
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和最先进的思想，往往都是最先应用到战争中的，哪怕所有向往和平的势力也都在这么做，很讽刺却很现实。”
乌兰对视片刻终于移开目光，心态有了一丝变化，试探道：“若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封寰宇却是见好就收，立刻岔开了话题，“不急，这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了，等那位到了之后，我们再详谈。”
这一记重锤下去刚刚好，在对方没有表态之前，封寰宇也不准备透露太多的底细。
乌兰虽然有些心痒，但她很知进退，没有追问，点头道：“可以，那现在呢？”
封寰宇手指一划破开乌兰布下的防护结界，温度、气味、声音扑面而来，五感立刻充实了起来。
转身看向喧嚣的人群，“这么热闹的庆典，你不带我转转吗？”
乌兰努力将思绪尽数压在心底，勉强一笑道：“哈哈…没问题，你也可以下场玩一下，不必见外，只是，你下手有点分寸，我部落众人虽然体质强横战力不俗，比起你们还是有差距的，别最后搞的和张洋似的，我现在都不敢邀请他来部落里了，招埋怨。”
封寰宇立刻保证道：“当然，这点我还是懂的。”
他从来都不是恃强凌弱蛮横无理之辈，出手一向很有分寸。
除非忍不住！
…………
密不通风的人群中豁然出现了一个直径三十米的圆形空地。
中心位置，封寰宇和一个身高超过两米二的彪形大汉对面而立，相距不足两米。
嘿！
这个超过封寰宇一头的大汉忽然暴喝一声。
蒲扇般的右手猛的探出，抓住封寰宇左肩，一较力，硬生生将封寰宇甩了起来。
收回了全部灵力和元素加持的封寰宇，在身体素质上与这群妖兽一般健壮的汉子只在伯仲之间，再算上身高臂展的差距，实则硬件上处于劣势。
由此可见，这个信奉箭神的部落中人，体魄该有多么强悍。
配合人类的机智敏捷，估计肉搏同境界的妖兽也不在话下。
需知，封寰宇修炼的昊天星图本就有淬炼身体的法门，而且他还是先天境界，体质比寻常的先天武者只强不弱，却在这个后天巅峰的大汉面前稍逊了一分。
当然，封寰宇也有自己的优势，敏捷、柔韧和技巧上，这个两米二多的庞然大物必是不如他的。
封寰宇传承自战神的战斗经验意识何等强悍，在被大汉抓住肩头的时候就已然知道自己较力不是对手。
故而，封寰宇根本没打算硬抗，身体一坠，故意吃了大汉第一波力量之后便一跃而起。
大汉格斗经验也是丰富，第一波发力本就有试探的意思，一见吃劲几乎脱手，急忙上前半步全力以赴。
这时，封寰宇已经顺势跃起，大汉顿时力量吃空，脚步踉跄，手掌也不禁放松。
封寰宇抓住空档立刻反击，双手反拧住大汉右臂，空中腰身旋转，来了个死亡翻滚。
大汉站稳脚跟时右臂已经被翻转了半周，这个角度已然无法发力，吃痛之下为了避免右臂被扭断，只能顺势转身，脚下立刻就失了根基。
封寰宇见状立刻落地，右手握紧大汉手腕，左手前臂压住他手肘外侧关节位置。
右手落左臂抬，硬生生将大汉拖离地面，在空中旋转一周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汉落地之后脑袋一懵，不过以他妖兽般的体魄倒也无伤大雅，只是右臂被反关节擒住却无法摆脱，稍一挣扎封寰宇立刻加力，大汉只能四体投地，动弹不得。
啪！啪！啪！
大汉无奈只能认输，左手用力的在地上拍击三下，激起茫茫多的泥土和草叶。
封寰宇见状立刻松手，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
好！
唉！
嘻哈！
赞叹惋惜之声不绝于耳。
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笑闹声音，这些自然成年人能做出的事情，是一些过分健壮的孩子。
面上稚气未脱纯真犹在，身高却已经超过了封寰宇和乌兰。
封寰宇很是怀疑，这部落里的人怕不是刚会走路，身高就有一米八了。
……
大汉脱困之后也立刻起身，用力甩了几下右臂，呼吸之间便已血脉通畅，酸麻感缓缓消失，常年摔打的大汉已然明白，这必定是封寰宇手下留情卸去了不少力量，所以自己才并无大碍。
否则刚才的动作必定会伤筋动骨。
想通之后，大汉快步走到封寰宇身前，面带笑容抚胸躬身，语气厚重：“尊贵的客人，多谢留情，你的身手，厉害，厉害！”
不同于乌兰和老布，这大汉应该是极少和外界沟通，说话之时语气腔调都很生硬。
封寰宇努力的抬高手臂，在大汉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由衷道：“你也不错，真的。”
这种举动多是长辈对晚辈，或上位者对下属的鼓励，不算尊敬，倒也不算失礼。
当然强者对弱者，胜利者对失败者，也是一样。
大汉也当了真，故而很是开心，爽朗的笑道：“没有，没有，我还，差的很远。”
封寰宇哈哈一笑而后目光扫视一周，大声问道：“不知，还有那位兄弟愿意下场切磋一下吗？”
咻！
呼啦啦……
原本围观的人群瞬间四散而去，封寰宇面前的大汉顿了一下也飞速逃离。
只剩下几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孩子或是嘻嘻哈哈，或是不知所措，愣了一会之后立刻去找自己的父母。
虽然高大了一些，到底还是孩子。
当然，即便他们不走封寰宇也不会对他们动手的。
于是乎，眨眼之间近处就只剩下了乌兰一人。
这群巨人散开之后，空气立刻通畅了起来，光线也明亮了许多。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秋日渐行西南。
阳光依然毒热，微风袭来却也有股莫名的寒意，这便是秋，满目生机虽浓，暗处肃杀已生。
呃～
封寰宇多少有点尴尬，“至于吗？”
乌兰故作摇头长叹，调侃道：“唉！看来你真要布张洋的后尘，成为第二个不受部落欢迎的客人了。”
封寰宇听出了话的意味，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可惜：“怎么会，我下手很有分寸的，唉，还没打够呢！别说，你部落中的这些人体魄和格斗技术是真的不错，正适合对练。”
乌兰斜着眼睛，啧啧道：“这是炫耀吗？一通夸奖，还不是打不过你。”
封寰宇倒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并非如此，徒手搏斗而言，个体属性相似的情况下，相对来说擒拿比较克制摔跤，而小擒拿克制大擒拿，打穴又克制小擒拿，简而言之就是，插眼睛强过掰手指强过拧手腕强过下绊子，只不过越是好用的，越是上不得台面，没有观赏性不说还显得下作。”
乌兰平心一想也觉得有趣，“这倒是听着新鲜！”
封寰宇忽然语气深远，意有所指道：“没什么新鲜的，只不过是人对自己追求的一点认知而已，单挑不同于团战，距离和范围攻击相对是不如近身和精准打击的，所以抛开个体力量上的差距，擂台之上，武者总是强过法师的，不过由于术法的优雅和华丽，法师永远比武者更受追捧。”
这些常识乌兰自然也是知道的，接言道：“这我知道，不过，在战场之上或团队作战，法师的作用就要超过武者了，是这样吗？”
封寰宇笑道：“在我看来，其实也未必，法师就如同人类社会的导弹或是巨炮，更多的只是打击敌人的气势，甚至是威慑作用，终究修炼者不同凡人，个体力量占优的话绝不会排兵布阵正面对垒，直接冲入敌阵混战不就是了。
现实不是游戏，没有队友保护模式，天火燎原之下，不会区别战友还是敌人，自家还是敌营，俱为灰烬。”
乌兰后知后觉：“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封寰宇一脸赞赏的看着对方道：“呵呵…反应虽然慢点，但直觉还算敏锐！”
封寰宇的意思很明显，若是修炼者势力与世俗国家对抗，道理也是一样，正面对垒，抛开已然超脱的真人存在，人类武器的射程和威力都是要超过修炼者的。
核武器，激光武器，甚至于有可能存在的量子和反物质武器，即便对可以规避常规伤害的先天修炼者，也足以造成致命伤害。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化整为零混入世俗界，使之投鼠忌器，则诸多重型武器都将失去作用。
按着封寰宇的性格，习惯于为所有扶植的势力再培养一个合格的对手，方便他们相互促进共同强大。
“你说什么？”乌兰脸色发黑，语气不善，野性英武的面孔上满是杀气。
她在第一时间并未思索封寰宇话中所指，而是首先捕捉到了对方的调侃讽刺。
就很奇怪。
……
好…
忽然间，一阵剧烈的喝彩声响起。
封寰宇和乌兰立刻停止谈话，寻声看去。
“是弓箭比赛那边。”乌兰皱眉说道，神色有些惊讶。
围场之中范围颇广，部落之中也不像外面世界那么严谨刻板，只是大致分了骑马、射箭、摔跤、歌舞、交易等几个区域。
不过乌兰对这里自然是无比熟悉，即便只听声音闭着眼睛也能分的清楚。
封寰宇奇怪得是，她居然又神奇的忘却了方才的愤怒。
不过他也正想换个场景，立刻迈步出发，“走，过去看看，估计是希亚又在搞事。”
……
二人快步赶到，却是被一众巨人将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于是各自运转力量，身体浮起一米多高，这才看清内中情景。
却见希亚手持一把与她身高相仿的铁胎弓，轻轻拉动，弓如满月。
身边一个架子上斜靠着数个箭囊，其中的一个已然空了。
咻！
长箭射出，准确的命中了五百米外靶子的正中心。
运极目力，却见碗口大小的红心之上已经插满了箭矢。
众人看的清楚，弓箭是乌兰部落准备的制式武器，希亚也并未施展术法加持，单纯的只是技巧和力量的展现。
希亚十分享受众人的赞美，回眸一望，便发现了封寰宇和乌兰的身影，下巴一挑，满是得意之色。
乌兰有种感觉，希亚就是在挑衅她。
于是身形晃动，立刻就出现在了希亚身边。
左手取过一副弓箭，轻轻转动稳稳的握住弓身。
右手一挥，噗噗噗…数个满满当当的箭囊齐齐的落在身体的另一侧，插入地面十多厘米，方便取用。
顺手捻起一只长箭，一拉一放，箭如流星般准确的命中了六百米外的靶子。
这次射箭比斗的靶子，从起点开始，每隔五十米一个，到了五百米外则是每百米一个，直线向远处延伸。
乌兰部落中多为修炼者，虽然多是武者甚至是最粗糙的体修，力量终究也不同凡人。
庆典不同于真正的比赛，射箭这项运动中，不准动用功法加持，只能凭借自身的力量技术，但以这些人的眼力和体魄，命中三百米内的目标也并非难事。
五百米中靶者也有不少，正中红心就需要运气了，至于箭箭红心，绝对也是顶尖的存在了。
当然需要说明一下，这绝对不是乌兰部落的极限。
因为最远的靶子，立在三千米之外。
在不动用功法的前提下，这个距离对先天境界的修炼者而言也是难如登天，真有这个实力的人，也绝不会参与比赛。
对于乌兰的下场，希亚并未生气反而是兴奋不己，棋逢对手的喜悦。
两人俱都没有说话，目光交汇却似电闪雷鸣，而后目视远处箭靶，开弓。
七百米。
八百米。
九百米。
……
目标交替向前迈进，没有丝毫停顿间歇，也没有任何疏漏失误。
很快，目标已经接近尽头。
按次序而言，最后的三千米处的目标应该是乌兰的。
乌兰面露笑容，她似乎看到了结局。
希亚自然也算到了，她自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如果最后一个靶子被乌兰射中，那么她就没有了下一个目标，等于是失败，或者也击中这个靶子，算作平局，但终究略逊一分。
终于，在希亚击中倒数第二个靶子之后，两人同时有了动作。
乌兰拉动弓弦之时，手指加了个扭转的动作，箭出之时带着强烈的旋转。
意图很明显，她是要击倒甚至毁掉最后一个靶子，避免出现平局。
希亚则是紧盯着乌兰的小动作，几乎同时身体猛然旋转一周，拉弓射箭。
长箭在强大离心力的甩动下速度更快，划过一道弧线，后发先至，侧面追击乌兰射出的箭。
乌兰的长箭离弦之后便灵蛇一般扭动，飘忽不定，她自然也是发现了希亚的窥伺，存了防备的心思。
同为箭道高手，两人虽然俱非老谋深算之人，却都有着不少的细腻心思，心有灵犀一般。
希亚自然不会选择中途拦截，而是选择了终点，无论你再多的变化，终究目标的红心是不会变的。
叮！
细微到几不可察的声音随风飘来，场中估计只有封寰宇和乌兰、希亚三人能够察觉。
轰！
短暂的静止之后，一股气浪爆裂开来，将三千米处的靶子轰倒在地。
乌兰余光瞟了一眼希亚，再出一箭将两千九百米处的靶子轰倒。
希亚不甘示弱，射倒两千八百米处的靶子。
……
咻！
嗡！
轰！
连续不断而又极有韵律的声音不绝于耳，宛如乐曲一般。
乌兰和希亚二人动作越来越快，到后面已经来不及取箭矢，直接凝力成箭，由远及近，目标互换又射了一轮。
轰！
随着五百米处的靶子被乌兰蓄力一箭生生轰成碎片，两人的较量也告一段落。
目光交织中多了一丝欣赏。
此时二人3已然明白，对方是真正的此道中人，箭术高手，而非单纯依靠力量功法的取巧之辈。
不过，心中虽如此想，却不代表会表现出来。
尤其是希亚。
华夏帝都之行，对她虽是消遣却也颇多压抑，今日好不容易炫耀释放，又被乌兰搅扰，自然是不甘心的。
嘴角一撇，故作叹息：“唉，这靶子未免也太近了，实在是不过瘾。”
话中意味自然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场中一众大汉尴尬不已，却又无话可说。
乌兰低头看着大概只到自己腰间的希亚，“没关系，这本就是庆典之时的游戏而已，算不得比赛，开心就好，过几天是部落秋狩之日，那会儿可不是死靶子，而是活生生的妖兽了，不知希亚小姐有没有兴趣？”
“当真？”希亚顿时被勾起了兴趣，下意识的目光游走寻找封寰宇，以便征求同意。
乌兰轻笑道：“嗯，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一句，此行危险不小，妖兽中不乏先天境界，七八品也是常见，若有损伤可不要怪罪我们照顾不周！”
希亚径直的下巴高高扬起，“你少小瞧人，要你照顾不算英雄。”
英雄！
乌兰弯下腰，仔细的打量着希亚，“没看出来！”
希亚怒火止不住的上涌：“哼，那现在干嘛！你这儿不会就射箭一项活动吧！”
乌兰放下弓箭，甩甩手腕道：“要不咱们过几招，刚才看了封寰宇对战，我现在手痒的很。”
希亚毫不退缩，“好呀！谁怕谁。”
……
凑热闹是人类的天性，众人蜂拥一般，再次回到摔跤场地。
只不过，这次的对战双方换成了乌兰和希亚。
两人在场边身体轻轻一晃，长裙和皮袍俱都变成了甲胄，方便战斗。
乌兰是一身天青色全身皮甲，上身长直手腕，下面直到小腿与皮靴相接，倒是比在鼎天之时更显含蓄一点。
头上的金银饰品一并消失，变成了干练的短发，却不知她到底头发长短。
希亚则是一身叶绿色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铠甲，头上同样颜色的花环形金属发箍锁住长发。
相比乌兰更为厚重严密。
“请吧！”乌兰一副主人的姿态。
“好！”
希亚也不客气率先出手，闪身到了乌兰右侧，高腿过头横扫。
位置，大概是乌兰的肋部左右。
乌兰微微屈身，曲臂格挡。
啪！
腿臂接触，势均力敌。
希亚空中扭转腰身，再次踢向乌兰头颈部。
乌兰向后一仰，轻松躲过。
连让两招之后乌兰也不再客套，进步压住身位，右拳如锤轰向空中希亚的中门。
希亚双臂交叉格挡。
轰！
先天境界虽能御空，终究不如脚踏实地。
希亚立身不稳，被轰的倒飞而出，顺势一个后空翻，平稳落地。
好在乌兰也没有再追。
等到希亚站稳之后，两人同时上前，再次对战。
……
只看了两个回合，封寰宇已然没有了兴趣。
两人完全没了射箭之时的认真，如同是在玩闹一般。
尤其是乌兰。
封寰宇可以确认，两人力量速度不分伯仲，但乌兰的格斗能力远超希亚，对战之时多有保留。
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打的花团锦簇，真要势均力敌或只求胜利，很难如此精彩。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的血脉的确非同凡响，如果不动用能量，差不多要强过封寰宇一倍有余。
也难怪当初刑天对封寰宇这具身体给出的评价是，标准就是平庸。
这些传承了数百甚至数千年的势力，果然有他存在的道理。
不过，若只论战斗技巧，在封寰宇眼中却觉得很是无趣。
咚咚咚…
伴随着一串沉闷的踩踏声，地面开始抖动起来。
寻声看去，东北方向，一个庞然大物狂奔而来，此物离地一米有余，脚步迈动之间依然震的大地颤抖不已。
这般动静自然也打断了乌兰和希亚的游戏，二人随即停手。
众人仔细观察，这庞然大物是一头通体漆黑的蛮牛，足有三四米高五六米长，几乎等同于成年象体型大小。
牛背之上跨坐着一个惊人难以置信的大汉，嗯，巨汉！
此人上穿褐色皮质马甲，下穿同色长裤，跨坐在这大象一般的牛背之上，竟然和常人骑马一般无二，可见其体型之庞大。
体型比艾伦只大不小。
两者合一，冲击之势如山崩海啸势不可挡。
蛮牛在距离人群数百米之外猛然减速，四蹄猛踩空气，悬空逾米，带动的气流仍然将草地犁出两趟深深的沟壑。
部落众人显然对这一人一牛两头巨兽并不陌生，却不甚欢迎。
没有震惊或是恐慌，俱都默不作声的纷纷散开，远离封寰宇、乌兰几人，躲在远处，或捂额或掩耳盗，甚至干脆背过身去。
乃至于那群两米来高的孩子都是一脸嫌弃。
封寰宇上前半步，直面这宛如从上古蛮荒中走出的巨兽，一时间也是压力山大，他并不畏惧，只是有一丝火热的战意萌生。
蛮牛滑行了三五百米终于减缓了势头，在距离封寰宇约百米之处猛然跃起。
一团巨大的黑影顿时将封寰宇几人笼罩在内。
轰！
蛮牛落在几人身前五米处，大地剧烈振动，一股强烈的气流席卷开来。
向来自诩根基稳固的封寰宇有一瞬间的失重，双脚几乎离地。
随后，耳听咚！踏踏…几声。
巨汉翻身下牛，脚步迈动之间地面微微颤动。
径直走到封寰宇面前，巨汉抬起了‘真’蒲扇大小的右手摸着磨盘一般光溜溜的脑袋，憨憨一笑，开口声如洪钟。
“你就是战神传人，封寰宇兄弟吧！这模样还真是巧夺天工，让人一见难忘。”
呃…
这货还真是自来熟，封寰宇的容貌是合成的，故而很有特点，不过从他进去鼎天之后，除了林盛和诸葛晴，很少有人拿这个开玩笑。
封寰宇眉头轻锁，斜眼看风景般打量着壮汉道：“没错，你是张洋？原只听说你块头不小，今日一见，还是有几分像人的。”
巨汉好似没有听懂，哈哈一笑道：“是俺，让兄弟见笑了，俺这几日在山上狩猎，接到乌兰的信息就匆忙赶了过来，让兄弟久等了。”
封寰宇摆摆手道：“不妨事。”
张洋有些尴尬又有些委屈的道：“唉，乌兰从鼎天回来就知会了俺，说兄弟你要来，让俺不要远行，讲道理其实俺本应在此等候的，不过这些人忒没劲，喝酒不带俺，打架也不带俺，看的眼馋，憋的难受。”
“哈哈…”封寰宇大笑道：“老兄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都看着呢，耽搁人家正事。”
“对对对，这脑子就是不转弯，难怪总被人嫌，”张洋拍了拍脑袋发出敲钟般的闷响，而后转身大喊道：“老布，老布兄弟…”
老布闻言激灵一下，方面大脸上露出一丝扭捏，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小碎步走上前来：“张洋老弟，什么事儿？”
乌兰部落中人的确不很待见张洋，尽皆敬而远之，但老布无奈，部落近乎与世隔绝，众皆不善交际，一干迎来送往多由老布负责，他是躲不开的。
张洋亲热的伸手拍了拍老布的肩膀，把这个两米多的大汉拍的一个挒曳险些歪倒。
“兄弟，你帮俺照顾一下大黑，它就好你们这儿的青草。”
老布压制着内心的惊恐和嫌弃，强装亲热道：“你放心，有哥哥在，肯定喂饱。”
张洋憨厚一笑：“那成，我们去聊会儿。”
老布偷眼看向蛮牛，却见它碗口大小的眼睛斜瞟着张洋，翻的只剩下了眼白，极为人性化，就像是正常人看弱智一样，竟然也是嫌弃。
这般灵智，想来，这蛮牛大黑纵然不是神兽，但也必定是顶尖的妖王血脉，不容小觑。
老布和大黑很是熟悉，却终究有点忌惮，面对一个实力超过自己而且脾气又不怎么好的妖兽，谁也很难轻松。
小心翼翼的靠近大黑之后，老布微微躬身满脸堆笑道：“牛哥！”
哼！
大黑打了个响鼻，牛头抬起双角冲天。
老布身体一颤，“牛爷，给个面子，前几天下河谷刚收了一批青草，新鲜着呢！咱瞅瞅去？”
大黑立刻回头盯着老布，似乎是想起了下河谷青草的滋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吞咽了一下口水，确定了老布没有说谎，这才扭着屁股向西走去。
这里的道路它都熟悉，知道牧草的存储地点。
妖王血脉的牛它终究还是牛，大黑就好这口。
老布松了口气，擦擦汗，扭扭捏捏的跟在大黑后面，这一套动作也着实很为难这个铁塔一般的汉子。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随后，张洋毫不客套的挥手驱散众人。
众人如临大赦纷纷散去。
这人缘也是没谁了。
乌兰一脸苦涩，斜眼看着张洋气愤不已，终究还是没有发作，扭身走向了最初所在的木制高台。
张洋毫不见外，迈着二五八步，大摇大摆的跟在后面。
封寰宇倍感好笑，安娜三人也是没了继续玩闹的心思，全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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