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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 王者荣耀

    《燕召公世家》·昌国君·王者荣耀再议

    乐毅(徐钧)

    七十城收一笑间,当时气势擅强燕。区区莒墨何难下,自是君王不永年。

    公元前284年,他统帅燕国等五国联军攻打齐国,连下70余城,创造了中国古代战争史上以弱胜强的著名战例,报了强齐伐燕之仇。后因受燕惠王猜忌,投奔赵国,被封于观津,号为望诸君。

    这是现在人给予乐毅的一个评述,问题很大。统帅五国联军,有其事,“统帅”一词有夸大,“连下70余城”,更是谬误,“乐毅留徇齐五岁,下齐七十馀城,皆为郡县以属燕,唯独莒、即墨未服。”“以弱胜强”之说,也不符合史料记载,五国联军,天下诸强攻齐,如何说的“弱”?

    至于徐钧的诗句,“七十城收一笑间,区区莒墨何难下”,也真是书生想当然,自古以来的老毛病,但凡有其人其事,有事相类皆归之,举重若轻,吹牛比天大。

    以他的表述,七十城尚且弹指而灭,莒墨何足道哉,好像没有问题,自然会导引至燕惠王的昏庸,和他的对重臣的不信任,继而乐毅出走,“交绝不言恶声”,更加衬托出乐毅的谦谦君子,于是各路做史者,论文者,无一不极高推崇乐毅,谓之“儒将”,其所行正如“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虽说不及文武鸿业,其私德品行大有仁者风。到了三国时期,诸葛亮自比“管乐”,受了很大的影响。乐毅固然引领五国伐齐,为燕国一雪国耻,不失为英雄,可以说是明智的英雄,比伍子胥强很多,但是其历史地位,于国于天下的贡献距离管仲不知有多远,何来“管乐”一说?

    更有论者,持乐毅仁义围而不攻,欲感化齐民,所以不下两城者,为仁义故,破其城易,服其心难,不能服其心,得齐全国亦不能安。于是乐毅对莒城、即墨围而不攻,所破之城,“减赋税,废苛政,尊重当地风俗习惯,保护齐国固有文化,优待地方名流等收服人心的政策,意欲从根本上瓦解齐国。”乐毅有其人,五国攻齐有其事,下齐70余城,唯莒与墨,乐毅出走赵等等其事都有,既然如此,便有了涂涂抹抹的余地。在这涂涂抹抹里,一些历史的真实就被淹没了。我们不是反对仁义之论,而是不支持故意将未必存在的人事涂抹上一层奇异的光环。

    三国时夏候玄在《乐毅论》有这样的说法:“夫兼并者,非乐生之所屑,强燕而废道,又非乐生之所求也。假以武力强行破燕。则大堕称兵之义,而丧济弱之仁,亏齐士之节,废廉善之风,掩宏通之度,弃王德之隆,虽二城之几于可拔,霸王之事逝,其远矣。然则燕虽兼齐,其与世主何以诛哉?相与邻敌何以相顷。乐生岂不知拔二城之速了哉?顾业乖与变同,由是言之,乐生之不屠二城,其亦未可量也。”

    总之,乐毅已死,破齐之事总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描述,也不能把乐毅从坟墓里拖出来质问一番,你究竟是什么想法,大概就算乐毅不以为诸公然,看样子也要把乐毅再摁回去,继续想当然。乐毅不是不想破齐,破齐一笑间事,乐毅不破齐是为仁义着想,失去了正义之兵的冠冕堂皇,倘若一鼓作气兼并齐国,这哪能显出乐毅志在王道的理想呢?不强行破燕,在于乐生其志非凡,非我等俗人可预判。夏侯先生就忘了曾经五倍于燕的强大齐国,几十天攻占燕国都,尚不能据为己有最终撤出燕国,难道区区燕国强弩之末就能轻易拿下齐国两大重城,莒城与即墨的军事意义在齐国非比寻常,莒城更是老牌千乘大国,据现在考古发现,古莒城规模之宏大,制造业冶炼业之先进,今人尚且咋舌,据说乐毅围城,在城外筑高台俯望莒城内外,绝望之心陡生。乐毅能明哲保身,既然燕王不再信任,不如闪人,免得落一个敌国破,谋臣亡的结局,也算是一个智者。又何必强行给乐毅戴上无比巨大的光环呢?

    不唯夏侯玄如此,王羲之也如是议论:于斯时也,乐生之志,千载一遇也,亦将行千载一隆之道,岂其局迹当时,止於兼并而已哉,夫兼并者非乐生之所屑,强燕而废道,又非乐生之所求也。不屑苟得则心无近事,不求小成,斯意兼天下者也。则举齐之事,所以运其机而动四海也,讨齐以明燕主之义,此兵不兴于为利矣。围城而害不加於百姓,此仁心着於遐迩矣,举国不谋其功,除暴不以威力,此至德令於天下矣;迈至德以率列国,则几於汤武之事矣。

    更是生生把乐毅抬到远古的商汤周武的高度,似乎当时天下唯燕与齐,秦赵韩魏楚都是空气了吗?齐灭宋,然后各国共讨之,几至于亡国,西有强秦虎视,正欲蚕食天下,不从天下局势思量,一味的骋其私意,借古人之未可知事,说一些空洞的话,实乃书生之见,恐怕乐毅闻之在地下也要微微一笑。

    资治通鉴的大儒司马光,情深文茂的生动叙述“燕师乘胜长驱,齐城皆望风奔溃。乐毅修整燕军。禁止侵掠,求齐之逸民,显而礼之。宽其赋敛,除其暴令,修其旧政,齐民喜悦。乃遣左军渡胶东、东莱;前军循泰山以东至海,略琅邪;右军循河、济,屯阿、鄄以连魏师;后军旁北海以抚千乘:中军据临淄而镇齐都。祀桓公、管仲于郊,表贤者之闾,封王之墓。齐人食邑于燕者二十馀君,有爵位于蓟者百有馀人。六月之间,下齐七十馀城,皆为郡县。”而在其“稽古录”中,鲜明的推翻了自己的记述,还原到《史记》的表述,应该也认识到自己有失于甄选。

    历史的真相固然不能如实的予以还原,但也不必强行蒙上异样的光环,当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