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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惊一场

    好久没有见过那么恶狠狠的眼神了,吓得我小手一抖,手机就摔在了地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和那个男人,他狠,我怂。

    “误会,大哥……”我警觉地看着他,缓缓去捡手机,生怕一个不小心激怒了这个醉张飞。

    “晓如?”他忽然叫了我一声,我错愕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轻缓了,放佛害怕吓到我一样,“晓如是你吗?你......不对,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我听清了,他在叫我晓如。

    我没有答话,慢慢地后退,他上前几步,又盯着我看,“你不是晓如!”

    我摇了摇头,福尔摩斯何在找到真相之前,腿已经软了。

    无声对峙。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但一定很凶,世界静得只剩突突的心跳声。

    “陆明,我们的事情,别为难别人。”于露露终于开门出来了,室内的灯光外泻,轻纱一样笼着我。

    男人彻底看清了我的脸,失望地摇了摇头。最后,他回头看了于露露一眼,冷哼一声离去。

    “他为什么叫我晓如?”

    于露露看了看我,说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她说:“因为你们长得很像。”

    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张晓如的照片,我接过来看,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不,我们并不是十分相像。晓如明显比我漂亮,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很是动人。

    “你笑起来和晓如很像。”于露露不经意的一句话,像是根刺落在了我心里,稍有微动,尖锐地疼。

    我即刻想到了周俞舟,我对他笑的时候,他对我格外地好。

    我有些失意地合上了镜子,难耐的思绪像藤蔓一样慢慢收紧,缠绕得人身心都不得舒服起来。

    于露露说:“刚才那人是我的前夫,前一阵子我知道他要刑满释放了,为了不让他纠缠我,我搬到了这里,没想到他还是找到了。”

    我问她为什么不叫保安,或者报警,于露露愁闷道:“他那种人,已经没什么顾虑了,若是把他惹急了,指不定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也不能由着他胡来,会吓到晴晴的。”

    于露露说她还是打算搬家,只是她文化不高,无一技之长,又带着晴晴,生存本领不行。她现在在学校食堂的工作,还是周俞舟给介绍的。我又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周俞舟,他一定能治治无赖。

    于露露摇头,叹息道:“已经麻烦他很多了,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你也知道,他很忙,他做什么都有许多人盯着他。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不想累及他的名声。”

    于露露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悲观的了,她怯弱,多愁善感得像林妹妹。婚姻的不幸和生活的苦楚都汇在她的眼睛里,眉眼间都是花落知多少的凄凉。

    我不知道那些年都发生过什么,每个人都忘不掉晓如,每个人都没有得到幸福。

    我给张子洋打电话,他听到地址,就问:“是于小姐有什么事情吗?”我就说关于周俞舟的一切,他都知道的,他们是好兄弟。

    雨下得大了,打在玻璃上似碎玉迸溅,蜜茶店里只有我一个客人,独自饮茶听雨。张子洋进店来,捋了把被雨淋湿的头发,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我递纸巾给他,把事情说给他听。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事交给我了,放心。”他颇有担当,我放心,他一定能办好,他有的是办法。

    “你怎么会在这?”张子洋突然问了一句,这家伙的警察气质不是吹的,分秒间切换自如。他这样看着我,我还挺心虚的。

    “路过,偶遇,不行吗?”我从来都不是坦白从宽的践行者。

    张子洋没有再问,端起茶喝,说道:“喝完我送你回去,下次约我,不用这么破费。”他今天明显正经帅气多了。

    路上,张子洋说最近宜市西区有些不太平,让我一个人小心点儿。我顺着他的话问道:“只是西区不太平吗?我怎么觉得东西南北都在风雨飘摇。”

    “什么意思?”

    “听说刘某某栽了。”我说这话的时候,颇有顾虑,没想到张子洋大大方方道:“肆无忌惮,早该栽了!”

    “......”

    我又后知后觉了?

    “你们检方还没有接手这个案子?”

    “没有吧,只是听到点儿风头。”

    事关重大,好像还不该我这种小兵知道内情。

    “可是,还有……”

    我没有往下说,张子洋很聪明,他微微侧脸问道:“你想说什么?担心我们头儿?”

    “没有!”我当然相信他。张子洋很轻松道:“不用担心,他一点儿事情也没有。”

    我淡淡地“哦”了一声,他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了。我稀里糊涂的,他们却经历了一场斗智斗勇的大仗。

    车窗外的灯光在雨中晕染,红黄蓝绿的光圈交错,彩虹般绚烂。虚惊一场,是个很美丽的成语。

    “你是真的喜欢他?”半晌儿,张子洋问了一句,我静默了几秒,心情沉沦。

    我说:“就算他不会喜欢我的,我也想他快乐些。”

    张子洋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快乐?”

    我就是知道。我掰了掰手指,莫名地想哭。要是周俞舟根本不会喜欢我,那我真的很难过。我如此爱着他。

    张子洋看了看我,似乎有点同情,跟我说道:“最近欠揍的人比较多,我们都很忙。”

    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低声解释道:“我这几天没有再去找他了。”

    我只道张子洋和我不是一条战线的,不能再向他表露真实的心意了。谁知,他这次转了性了,说:“想去就去呗!”

    嗯?我没听错吧,我惊奇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我发现他也挺喜欢你的,这么多年了,难得有让他心里挂念的人,贼不容易。我上次跟你说的是真的,前几天就是很忙,但是现在没事了,既然喜欢,就在一起吧。”

    我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张子洋嘴里说出来的,他说得一本正经,像在谈论什么正事,而不是这样风花雪月的美事。

    张子洋脸上有光,我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帅。

    后来,我翻阅整个案件的资料,确定周俞舟参与攻击了。他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但很多事情若非他点头,根本办不成。从那晚张子洋的表现来看,他们一早知道内情。还有,上次方涵出差或许就是在查这些事情。

    如此,关于周俞舟有情妇的传言便可以解释通了,不制造一些假象,又如何请君入瓮?他不表功,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其中的权衡利弊,不是我能想得通的。

    多年前的宜市是出了名的最不太平最难管的一个城市,而近些年来宜市却是治安最好,诉讼最少的城市,这其中自然有周俞舟的一份功劳。他如何做到的,非我所能揣测。

    一叶障目,我们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佳韵说的对,我徜徉在单纯快乐的风景里,并没有真正到过周俞舟的世界。

    这件事情像一块乌云,压在我们公检法的天空,没有一个人敢松懈。等事情差不多过去,时间又溜走大半个月。

    这期间我和周俞舟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偶尔人群里相视一眼,他会对我笑,我却笑不出来。

    那晚陆明一出现,我就更加确定柳言言是在以讹传讹。可我看到晓如的照片后,心里凉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愉悦不起来了。

    我怕无论如何,我始终无法抵达他的内心深处,更怕我满心欢喜地对他笑,他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那对我来说,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