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告白
傍晚，窗外的雨落个不停。
柔和的夕阳悄然弥散在教室，晚风掀起帘幕，两个人的影子长长地蔓延到走廊。
王秋舫怔怔地看着眼前拦住自己去路的少女，见到她留着一头娇俏的短发，上边有个银色的橄榄枝发箍，反射着夕阳的光芒，亮得晃眼。
女孩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带着他非常陌生的眼神，娇柔羞涩又透着绵绵的情意，活了整整十六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
冷静点！
没什么好慌的。
他如此告诉自己。但是，额头竟然还是止不住地冒出冷汗，心脏狂跳不止，就像被塞进去三两只小鹿。
“那个，秋舫同学……”
呃？
她说话了……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知为何有些莫名其妙的欣喜。
现在该怎么做？该说什么来回应她？
王秋舫思绪混乱，手和脚胡乱地摆动，不知道该放在哪个位置才是正确。
然而，眼前的女孩似乎没有看出自己的慌乱，只是带着笑容靠近，身上带着一股甜兮兮的花果香味，它在鼻间萦绕，让自己的大脑彻底空白，只剩心跳震耳欲聋。
不行……
不能再近了。
到，到底怎么回事？
他慌张地判断着此刻的情形。
落雨的黄昏，无人的教室，还有一步步靠近的少女，正常来说，这样的气氛绝对是要告白吧。
……
不！
不会的！
怎么会有人喜欢我？
他几乎瞬间在心中向自己发出警示。
清醒点！别再自作多情了！告白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一定只是有其他要求。类似递情书，买早餐，跑跑腿这类的麻烦事！
一定是这样吧。
王秋舫正如此想着，却见到眼前的少女微微躬身，低头，双手往前平举，递出一封画着粉红色爱心的信件，她抬头偷偷瞄自己一眼又迅速垂下脑袋，声音轻得离奇，却没被雨声淹没，清晰地传入耳中。
“秋舫同学，请，请你和我交往吧。”
一瞬间，清醒了……
女孩笑容羞涩，温柔的低语依然淡淡地残留在耳膜。薄薄的夕阳散落在她的发梢，雨水从窗外飘到脸颊，沿着光滑的肌肤汇聚到下巴，滴滴落下。
这幅画面烙在心间，他觉得自己大概会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位人生中第一次向自己告白的女孩。
可惜……
不能接受她……
王秋舫无奈地叹息。
因为，在他眼里，恋爱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的蠢事。
不论事实是否如此，他非常清楚，抱持着这种想法的自己是绝对不适合谈恋爱的，如果接受，对方最后一定会失望吧。
可是现在拒绝，她还是会失望。或许，有时候人生就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他怔怔地看着女孩的眼睛，有些惆怅。然而，她脸上却莫名浮现一块半透明，淡金色的虚拟面板。
上边的文字像是盆冰水突然泼在身上，冲散玫瑰花的气息，让他顿时有些气恼。
[警告：接受告白则默认宿主主动与编辑器解除关系]
[选择一：不拒绝，冷处理
结果：获得一百积分]
[选择二：委婉暗示
结果：获得一千积分]
[选择三：明确拒绝
结果：获得随机天赋能力]
他微微皱眉。
这个警告非常多余。
就算它不存在，自己也不会接受女孩的告白。但是，现在的感觉就像自己被它引导着作出了选择，这种被掌控的感觉非常令人糟心。
然而，这个编辑器能够凭空造物，隐形瞬移，甚至抹除所知一切。
唯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保持单身。
如果考虑到这点，它又一下变得没那么讨人厌。毕竟，没人能拒绝成为主宰一切的神明，选择似乎从开始就已经注定。
呼！
他深深呼吸，觉得有些内疚。
因为，他不得不明确拒绝眼前这位纯真的少女。
但是，此刻她依然对此一无所知，依然天真地望着自己，眼神羞涩又专注，微启的双唇之间，洁白的牙齿闪耀得像是雨后初霁的天空。
如果自己说出那句话，她还会露出现在这样的笑容吗？
答案多半是否定的。她大概会觉得非常伤心吧。大概会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
她会不会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向男孩表达心意呢？她手中的那封信写了多久？花费了多少心思？
如果自己拒绝，说不定还会流泪，到时该怎么安慰她呢？
王秋舫的思绪再度变得混乱不堪，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得不尽快地把拒绝说出来，因为拖得越久就会越难。
“非常抱歉，我真的没办……”
“噗嗤……”
突兀的笑声。
王秋舫突然间僵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觉得告白的时候不该出现这样带些嘲弄的笑声，但是，他尚且没有理解，只是疑惑地看着女孩，心中的不安悄然蔓延。
“不是。他好像真的信了！”
女孩突然间哭笑不得，扭头大叫，纤细的手指微微弯曲，正对着自己的鼻子，朝她视线的方向望去，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教室外边已经站着十多个人，他们簇拥在那扇小小的门前，却非常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看到他们的瞬间，王秋舫理解了……
不知为何，身体突然一寸一寸地冷下来，渐渐麻木，渐渐失去知觉，好像不再属于自己。
真是可笑啊……
刚刚脑海中的每个念头都很可笑。
竟然还去考虑如何拒绝她，竟然还去考虑如何安抚她，竟然还要担忧着她的哭泣。他擅作主张地以为女孩很天真，直到现在才发现，天真的是自己啊……
“演技很好吧！我赢了！请客！”
“行行行！噗……”
“哈哈哈哈哈！”
随着少女的宣告，全场笑倒。
前一刻还静得离奇的教室倏然间被笑声淹没。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朝自己发出狂笑的同学，觉得自己最好要跟着他们一起笑，嘲笑自己的愚蠢幼稚。
这样一定会让场面好看些。
但是，不论怎么努力尝试，他的脸像是被深冬的冷风冻僵，没办法做出任何表情，就连维持先前得知真相时的呆滞都已经用尽全力。
果然……
果然不该抱有希望的。
他想起自己喜欢的某部电影里有这样的台词：希望是件危险的事情，它让人发疯。
王秋舫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可以稍稍理解一些了，如果能够完全不抱希望，如果完全不期待会被女孩喜欢，得知真相以后，自己一定也不会这么失落吧。
不会像现在一样，平平淡淡地站在别人眼前，内心却悄无声息地枯萎，零落了。
与自己正相反，眼前女孩脸上的兴奋和欢喜多得要溢出来。
随后才注意到自己僵硬的模样，似乎更加想笑，但是，依然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小脸因为憋笑涨得通红。
“抱歉，死鱼同学。我只是开个玩笑啦，一场赌局。别介意！别介意！”
“是……”
“噗！不过，你刚刚是真的以为我要向你表白吧？露出那种表情，真是笑死人了！”
“……”
“总之，千万不要误会！跟你谈恋爱果然还是有点……”
女孩说着，突然面露难色，就像不小心吃到过期的糖果，觉得有点恶心，话都没说完就自顾自地跑开，才刚回到人群就变回欢快的小鹿，兴致勃勃地分享起自己的壮举。
“你们看到他的表情了吗？”
“看到了！紧张得要死呢！”
“告诉你，靠近点还能听到心跳的声音，特别急促！笑死了！”
“噗！看来他真的有点想追你啊。”
“不是吧？他也想追我？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好追吗？”
“没啦！别在意。”
同学们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只能听见些许细微的笑声，周遭安静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他们远去，只剩自己一个人。
窗外巨大的夕阳坠落。
王秋舫迎着光，独自在窗边站了很久。
听不见庭园落雨，看不见海棠花瓣在风雨中摇曳。
“跟你谈恋爱果然还是……”
“看到他的表情了吗？”
“他也想追我？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好追吗？”
不知为何，满脑都是少女的模样，她的讥讽，她的嫌恶，她的冷漠。
果然，没有女生会喜欢自己啊。看来，拒绝恋爱，保持单身对自己来说简直轻松得令人发指。拥有现实编辑器，大概随随便便就能成为神明吧。
既然是迟早的事情，王秋舫甚至不愿意去占编辑器这点便宜。
他在心中对它说：
我其实没有被告白，奖励该被回收。
[宿主已然表明自身态度，奖励将不会被回收]
[第一次拒绝告白]
[奖励翻倍]
[获取天赋：念力Lv1]
[效果：精神力作用于现实]
……
[获取天赋：侦查Lv1]
[效果：感知常人无法感知的事物]
莫名奇妙的额外奖励。
呵，就连编辑器都在可怜自己吗？
他手指轻轻敲打窗台，默默地看着眼前金色面板上的两种天赋能力，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真的有用吗？
他下意识尝试操纵窗外的树枝。
[念力Lv1]的文字开始闪烁，似乎意味着它正在生效。
啪的一声脆响！
窗外，一段两倍于自己小臂粗细的树干倏然断裂，连带大片枝叶诡异地浮空，竟然真的按照自己的意思缓缓飘过来。
然而，王秋舫也感受到自己的精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维持短短几秒钟就筋疲力竭。不过，他依然强撑着，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哪。
“喂！哥！”
突如其来的叫嚷。
他感受到有人用手肘从背后重重地顶了一下自己的腰，注意力顿时被分散，窗外的枝叶砰的一声坠落在地，头突然疼得要命，像是裂开的西瓜。
王秋舫以极快的速度收拾起痛苦到扭曲的表情，扭过头，身后站着的果然是自己的妹妹，王青霖。
她正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自己。
不知为何，竟然被她瞪得有些心虚。
“怎么？”
“怎么？忘了我们有约吗？！我都在楼下等你半个小时了！”
“啊，真的忘了，抱歉。”
“抱歉？答应了最可爱妹妹的事情却没有做到，竟然想用一句抱歉就来解决？至少也得请我吃三顿大餐才行吧。”
“这……”
“总之我先写在备忘录里了！”
青霖气冲冲地掏出手机，边打字边大声宣布。
“八月二十九号，哥哥欠我三顿大餐。”
写完以后，她又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只有几分狐狸似的狡黠与灵动。
这种时候，王秋舫就会意识到自己又被妹妹算计了。
但是，即便知道也无可奈何，他就是拿这个家伙完全没有办法。
“好啦！记好了哦。哥哥要记得兑现啊！现在走吧！”
“去哪？”
“别问！跟我来就是了！大惊喜！”
“哦……”
王秋舫漫不经心地回应。
谁知，青霖敏锐地注意到异常，一下子凑到自己眼前。
“哥哥，你不会真的因为一个恶作剧就心情不好吧。”
“你听到了吗……”
“没办法！因为我在楼下等太久嘛。”
青霖吐吐舌头。
“不过，某个瞬间，我还真以为哥哥要被人抢走了呢。”
“只有，一个瞬间吗？”
“对啊。但是，我这么聪明，很快就猜到真相了。因为哥哥性格很孤僻，没有朋友，两眼无神，气质很差，除了青霖以外没有人会在意你哒！”
“你也用不着这么开心地说出这么悲伤的事情吧。”
王秋舫气愤地揪起妹妹的脸。
青霖非常不满地将自己的手拿开，突然变得非常认真，一对清澈的眼睛圆滚滚的，像是杏仁。
“但是，像那种不顾别人想法的女生本来就配不上哥哥，就算再可爱也没用，这也是我真正的想法。”
“……”
她突然间撇撇嘴，看上去非常不满。
“其实，那个女生刚刚指着你笑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冲进来臭骂她一顿！但是，我又觉得哥哥你一定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吧。因为，你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啊。”
“我不是啦。”
“那你为什么不教训教训她呢？不愿尊重别人的家伙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明明从小就这么告诉我的。”
“因为，觉得没什么意义……”
“意义？”她露出不解的神情：“对不起，我真搞不懂。”
王秋舫摇摇头。
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懂。
自己想要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算啦！那哥哥你这么难过也没意义啊！不准再难过啦。好嘛，好嘛，真的没什么好难过的呀。”
青霖跑上来，就像小时候一样将自己的手抱在怀里撒娇。
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
王秋舫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
“好好好。只要能跟你说说话，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心情都会变好的。”
谁知，青霖听完竟然脸色一变，后退了几步，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咦……有点肉麻。能不能别这样说。”
“你这家伙……”
“嘿嘿！”
说完，她又扑上来，欢快地挽住自己的手臂。
两个人一起走出昏暗的教室，见到廊道洒满金芒，才入秋时，带着些许寒意的空气萦绕在此。青霖一直有些怕冷，不自觉地朝自己身边挪了挪，缩成一团，像只遇到危险的小刺猬。
王秋舫突然有些疑惑。
“今天田径队没有训练吗？就算下雨也有很多室内体育场吧？”
“的确。但为了哥哥的幸福，我请假了，今天的事情非常重要！”
“我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别问！等会儿你就知道啦！”
王秋舫注意到青霖撇过头时，
笑容非常诡异。
柔和的夕阳悄然弥散在教室，晚风掀起帘幕，两个人的影子长长地蔓延到走廊。
王秋舫怔怔地看着眼前拦住自己去路的少女，见到她留着一头娇俏的短发，上边有个银色的橄榄枝发箍，反射着夕阳的光芒，亮得晃眼。
女孩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带着他非常陌生的眼神，娇柔羞涩又透着绵绵的情意，活了整整十六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
冷静点！
没什么好慌的。
他如此告诉自己。但是，额头竟然还是止不住地冒出冷汗，心脏狂跳不止，就像被塞进去三两只小鹿。
“那个，秋舫同学……”
呃？
她说话了……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不知为何有些莫名其妙的欣喜。
现在该怎么做？该说什么来回应她？
王秋舫思绪混乱，手和脚胡乱地摆动，不知道该放在哪个位置才是正确。
然而，眼前的女孩似乎没有看出自己的慌乱，只是带着笑容靠近，身上带着一股甜兮兮的花果香味，它在鼻间萦绕，让自己的大脑彻底空白，只剩心跳震耳欲聋。
不行……
不能再近了。
到，到底怎么回事？
他慌张地判断着此刻的情形。
落雨的黄昏，无人的教室，还有一步步靠近的少女，正常来说，这样的气氛绝对是要告白吧。
……
不！
不会的！
怎么会有人喜欢我？
他几乎瞬间在心中向自己发出警示。
清醒点！别再自作多情了！告白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一定只是有其他要求。类似递情书，买早餐，跑跑腿这类的麻烦事！
一定是这样吧。
王秋舫正如此想着，却见到眼前的少女微微躬身，低头，双手往前平举，递出一封画着粉红色爱心的信件，她抬头偷偷瞄自己一眼又迅速垂下脑袋，声音轻得离奇，却没被雨声淹没，清晰地传入耳中。
“秋舫同学，请，请你和我交往吧。”
一瞬间，清醒了……
女孩笑容羞涩，温柔的低语依然淡淡地残留在耳膜。薄薄的夕阳散落在她的发梢，雨水从窗外飘到脸颊，沿着光滑的肌肤汇聚到下巴，滴滴落下。
这幅画面烙在心间，他觉得自己大概会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这位人生中第一次向自己告白的女孩。
可惜……
不能接受她……
王秋舫无奈地叹息。
因为，在他眼里，恋爱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的蠢事。
不论事实是否如此，他非常清楚，抱持着这种想法的自己是绝对不适合谈恋爱的，如果接受，对方最后一定会失望吧。
可是现在拒绝，她还是会失望。或许，有时候人生就是没有正确答案的。
他怔怔地看着女孩的眼睛，有些惆怅。然而，她脸上却莫名浮现一块半透明，淡金色的虚拟面板。
上边的文字像是盆冰水突然泼在身上，冲散玫瑰花的气息，让他顿时有些气恼。
[警告：接受告白则默认宿主主动与编辑器解除关系]
[选择一：不拒绝，冷处理
结果：获得一百积分]
[选择二：委婉暗示
结果：获得一千积分]
[选择三：明确拒绝
结果：获得随机天赋能力]
他微微皱眉。
这个警告非常多余。
就算它不存在，自己也不会接受女孩的告白。但是，现在的感觉就像自己被它引导着作出了选择，这种被掌控的感觉非常令人糟心。
然而，这个编辑器能够凭空造物，隐形瞬移，甚至抹除所知一切。
唯一需要付出的代价只是保持单身。
如果考虑到这点，它又一下变得没那么讨人厌。毕竟，没人能拒绝成为主宰一切的神明，选择似乎从开始就已经注定。
呼！
他深深呼吸，觉得有些内疚。
因为，他不得不明确拒绝眼前这位纯真的少女。
但是，此刻她依然对此一无所知，依然天真地望着自己，眼神羞涩又专注，微启的双唇之间，洁白的牙齿闪耀得像是雨后初霁的天空。
如果自己说出那句话，她还会露出现在这样的笑容吗？
答案多半是否定的。她大概会觉得非常伤心吧。大概会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
她会不会是第一次鼓起勇气向男孩表达心意呢？她手中的那封信写了多久？花费了多少心思？
如果自己拒绝，说不定还会流泪，到时该怎么安慰她呢？
王秋舫的思绪再度变得混乱不堪，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得不尽快地把拒绝说出来，因为拖得越久就会越难。
“非常抱歉，我真的没办……”
“噗嗤……”
突兀的笑声。
王秋舫突然间僵住，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觉得告白的时候不该出现这样带些嘲弄的笑声，但是，他尚且没有理解，只是疑惑地看着女孩，心中的不安悄然蔓延。
“不是。他好像真的信了！”
女孩突然间哭笑不得，扭头大叫，纤细的手指微微弯曲，正对着自己的鼻子，朝她视线的方向望去，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起，教室外边已经站着十多个人，他们簇拥在那扇小小的门前，却非常默契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看到他们的瞬间，王秋舫理解了……
不知为何，身体突然一寸一寸地冷下来，渐渐麻木，渐渐失去知觉，好像不再属于自己。
真是可笑啊……
刚刚脑海中的每个念头都很可笑。
竟然还去考虑如何拒绝她，竟然还去考虑如何安抚她，竟然还要担忧着她的哭泣。他擅作主张地以为女孩很天真，直到现在才发现，天真的是自己啊……
“演技很好吧！我赢了！请客！”
“行行行！噗……”
“哈哈哈哈哈！”
随着少女的宣告，全场笑倒。
前一刻还静得离奇的教室倏然间被笑声淹没。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朝自己发出狂笑的同学，觉得自己最好要跟着他们一起笑，嘲笑自己的愚蠢幼稚。
这样一定会让场面好看些。
但是，不论怎么努力尝试，他的脸像是被深冬的冷风冻僵，没办法做出任何表情，就连维持先前得知真相时的呆滞都已经用尽全力。
果然……
果然不该抱有希望的。
他想起自己喜欢的某部电影里有这样的台词：希望是件危险的事情，它让人发疯。
王秋舫觉得自己现在大概可以稍稍理解一些了，如果能够完全不抱希望，如果完全不期待会被女孩喜欢，得知真相以后，自己一定也不会这么失落吧。
不会像现在一样，平平淡淡地站在别人眼前，内心却悄无声息地枯萎，零落了。
与自己正相反，眼前女孩脸上的兴奋和欢喜多得要溢出来。
随后才注意到自己僵硬的模样，似乎更加想笑，但是，依然强忍着没有爆发出来，小脸因为憋笑涨得通红。
“抱歉，死鱼同学。我只是开个玩笑啦，一场赌局。别介意！别介意！”
“是……”
“噗！不过，你刚刚是真的以为我要向你表白吧？露出那种表情，真是笑死人了！”
“……”
“总之，千万不要误会！跟你谈恋爱果然还是有点……”
女孩说着，突然面露难色，就像不小心吃到过期的糖果，觉得有点恶心，话都没说完就自顾自地跑开，才刚回到人群就变回欢快的小鹿，兴致勃勃地分享起自己的壮举。
“你们看到他的表情了吗？”
“看到了！紧张得要死呢！”
“告诉你，靠近点还能听到心跳的声音，特别急促！笑死了！”
“噗！看来他真的有点想追你啊。”
“不是吧？他也想追我？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好追吗？”
“没啦！别在意。”
同学们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只能听见些许细微的笑声，周遭安静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他们远去，只剩自己一个人。
窗外巨大的夕阳坠落。
王秋舫迎着光，独自在窗边站了很久。
听不见庭园落雨，看不见海棠花瓣在风雨中摇曳。
“跟你谈恋爱果然还是……”
“看到他的表情了吗？”
“他也想追我？我看起来真的那么好追吗？”
不知为何，满脑都是少女的模样，她的讥讽，她的嫌恶，她的冷漠。
果然，没有女生会喜欢自己啊。看来，拒绝恋爱，保持单身对自己来说简直轻松得令人发指。拥有现实编辑器，大概随随便便就能成为神明吧。
既然是迟早的事情，王秋舫甚至不愿意去占编辑器这点便宜。
他在心中对它说：
我其实没有被告白，奖励该被回收。
[宿主已然表明自身态度，奖励将不会被回收]
[第一次拒绝告白]
[奖励翻倍]
[获取天赋：念力Lv1]
[效果：精神力作用于现实]
……
[获取天赋：侦查Lv1]
[效果：感知常人无法感知的事物]
莫名奇妙的额外奖励。
呵，就连编辑器都在可怜自己吗？
他手指轻轻敲打窗台，默默地看着眼前金色面板上的两种天赋能力，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真的有用吗？
他下意识尝试操纵窗外的树枝。
[念力Lv1]的文字开始闪烁，似乎意味着它正在生效。
啪的一声脆响！
窗外，一段两倍于自己小臂粗细的树干倏然断裂，连带大片枝叶诡异地浮空，竟然真的按照自己的意思缓缓飘过来。
然而，王秋舫也感受到自己的精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维持短短几秒钟就筋疲力竭。不过，他依然强撑着，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哪。
“喂！哥！”
突如其来的叫嚷。
他感受到有人用手肘从背后重重地顶了一下自己的腰，注意力顿时被分散，窗外的枝叶砰的一声坠落在地，头突然疼得要命，像是裂开的西瓜。
王秋舫以极快的速度收拾起痛苦到扭曲的表情，扭过头，身后站着的果然是自己的妹妹，王青霖。
她正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自己。
不知为何，竟然被她瞪得有些心虚。
“怎么？”
“怎么？忘了我们有约吗？！我都在楼下等你半个小时了！”
“啊，真的忘了，抱歉。”
“抱歉？答应了最可爱妹妹的事情却没有做到，竟然想用一句抱歉就来解决？至少也得请我吃三顿大餐才行吧。”
“这……”
“总之我先写在备忘录里了！”
青霖气冲冲地掏出手机，边打字边大声宣布。
“八月二十九号，哥哥欠我三顿大餐。”
写完以后，她又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只有几分狐狸似的狡黠与灵动。
这种时候，王秋舫就会意识到自己又被妹妹算计了。
但是，即便知道也无可奈何，他就是拿这个家伙完全没有办法。
“好啦！记好了哦。哥哥要记得兑现啊！现在走吧！”
“去哪？”
“别问！跟我来就是了！大惊喜！”
“哦……”
王秋舫漫不经心地回应。
谁知，青霖敏锐地注意到异常，一下子凑到自己眼前。
“哥哥，你不会真的因为一个恶作剧就心情不好吧。”
“你听到了吗……”
“没办法！因为我在楼下等太久嘛。”
青霖吐吐舌头。
“不过，某个瞬间，我还真以为哥哥要被人抢走了呢。”
“只有，一个瞬间吗？”
“对啊。但是，我这么聪明，很快就猜到真相了。因为哥哥性格很孤僻，没有朋友，两眼无神，气质很差，除了青霖以外没有人会在意你哒！”
“你也用不着这么开心地说出这么悲伤的事情吧。”
王秋舫气愤地揪起妹妹的脸。
青霖非常不满地将自己的手拿开，突然变得非常认真，一对清澈的眼睛圆滚滚的，像是杏仁。
“但是，像那种不顾别人想法的女生本来就配不上哥哥，就算再可爱也没用，这也是我真正的想法。”
“……”
她突然间撇撇嘴，看上去非常不满。
“其实，那个女生刚刚指着你笑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冲进来臭骂她一顿！但是，我又觉得哥哥你一定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吧。因为，你一直是个温柔的人啊。”
“我不是啦。”
“那你为什么不教训教训她呢？不愿尊重别人的家伙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明明从小就这么告诉我的。”
“因为，觉得没什么意义……”
“意义？”她露出不解的神情：“对不起，我真搞不懂。”
王秋舫摇摇头。
其实，他自己也搞不懂。
自己想要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算啦！那哥哥你这么难过也没意义啊！不准再难过啦。好嘛，好嘛，真的没什么好难过的呀。”
青霖跑上来，就像小时候一样将自己的手抱在怀里撒娇。
真是让人心都要化了，
王秋舫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
“好好好。只要能跟你说说话，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心情都会变好的。”
谁知，青霖听完竟然脸色一变，后退了几步，摆出一副嫌弃的模样。
“咦……有点肉麻。能不能别这样说。”
“你这家伙……”
“嘿嘿！”
说完，她又扑上来，欢快地挽住自己的手臂。
两个人一起走出昏暗的教室，见到廊道洒满金芒，才入秋时，带着些许寒意的空气萦绕在此。青霖一直有些怕冷，不自觉地朝自己身边挪了挪，缩成一团，像只遇到危险的小刺猬。
王秋舫突然有些疑惑。
“今天田径队没有训练吗？就算下雨也有很多室内体育场吧？”
“的确。但为了哥哥的幸福，我请假了，今天的事情非常重要！”
“我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
“别问！等会儿你就知道啦！”
王秋舫注意到青霖撇过头时，
笑容非常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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