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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温婉美人

    远水不解近渴,尽管得了涿郡两万乡勇效投,但要想这支军队能够补充进现役军队甚至拥有战力,至少要等到明年夏季。先汉盛行的征兵制度还需要一年正卒一年更卒方能成军,如今这些新卒徒有奋勇之心,却无战阵之实……单靠勇气,可无法胜过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

    没错,在燕北心里,奉行精兵政策的幽州军不需要那些滥竽充数的乡勇,让民夫扛上长矛上战场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任何勇气都会被大军阵作战下铺天盖地的箭雨击碎,当一支军队的士气崩溃,将会导致整个战役的失利。

    戎马倥偬数年,早年间燕北信赖充满勇气而军纪散漫的马匪强盗,但后来多次战斗证明了作风凶悍的黄巾余党、强盗山贼始终无法升任正规军保境安民的需求,甚至在战争结束后便会为祸乡里,让人提起燕北之名便会打心眼里带着不屑。

    沮授的屯田策为燕北很好地解决了这样的麻烦,但是陈仲之事带给燕北的记忆并非只有背后交错纵横的伤疤,还有决心武装一支能够在军纪上媲美北军五校的军队。

    汶县水师在将来几个月中将会成为幽州的运输船队,源源不断地将粮食、军械、兵甲运送至广阳,再经由陆路送至涿郡,渔阳的铁司亦有庞大的兵甲产能,甚至在兵器甲胄的精湛匠人方面还要胜过辽东铁邬,不过那里终究比不上辽东铁邬调拨军械来的得心应手,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辽东铁邬将成为幽州军首要的兵甲产地。

    不过眼下,深谙商道的燕北已经在自己治下土地上规划出一副关于兵甲制造的宏伟蓝图。

    渔阳的刀、辽东的甲、乐浪的弓、塞外的马,还有整个幽州数以十万计的青壮,将构成幽州军的全部战力!

    漂洋过海的汶县水手为他们的幽州牧、度辽将军燕北带来他的侍妾与一封来自幽州夫人甄姜的家书。

    “君子,阿姐再有二月便要生产,州中战事为平,阿姐便想请你为孩儿取名,派骑手传信送回襄平。”妾室甄荣低眉顺眼地在军帐中对燕北说罢甄姜的消息,才将在路上准备的食盒放在案旁,过程中偷偷瞧了夫君两眼,神情有些哀婉地说道:“君子消瘦了。”

    燕北不在意地抬手抚过脸颊,似乎脸上的肉少了些,笑着取来铜镜在脸上照着,连月来在涿郡统兵,虽然没有赶上需要他亲自率众作战的大仗,但操持着十几万人的生计亦并非轻易之事,面上非但多了风霜还有几分愁苦之色,这是从前率性而为的他从未有过的神情。索性拍拍坐榻旁边让甄荣坐在旁边,仰头枕在丰润的大腿上闭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涿郡被伯圭的好儿子搜刮得一粒米都没剩下,燕某的军粮都不够,又如何能不挨饿……甄卿为我修须吧,有些乏了。”

    如今不是战时,帐中有女眷也并非什么大事,左右有亲卫在帐外,也不会让人不经通报便闯进来。

    甄荣点头应下,她与姐姐阿淼的性情截然不同,温婉地应下,取过三寸须刀在砂石上轻轻磨砺几下,自有跟从的婢女出帐烧取热水,趁着这会功夫,甄荣便抬起青葱手指在燕北的额上轻轻按压着。

    “不过是传信罢了,让从人骑手过来便是。”燕北被甄荣的手指按得无比舒服,整个心神都放松下来,骤然只觉分外疲惫,轻声说道:“你过来了,只有甄道在襄平,阿淼那边能行吗?只是苦了阿淼,生产这种时候我也不能陪在一旁。”

    “君子做的是大事,妾身姐妹虽是妇人,却也知晓君子的难处。”甄荣揉着燕北的额头,见到燕北有些发黑的衣领,心知自己男人在外是受着很大的苦楚,不由得轻笑一下。要说这男人呀,长多大都像个小孩子,身边一没了女人便能将自己折腾成炭球一般脏兮兮的模样,可到底是她的郎君,却是越看越欢喜,手上轻顿才接着说道:“君子衣袍颓唐,哪里像是出兵长胜的将军……只要君子不要忘了妾身姐妹就够了。”

    衣服脏这事燕北真是没办法反驳,自入涿郡以来终日紧张兮兮,要么是担忧前线作战的爱将遭受闪失,要么便是忧虑涿郡流民出什么乱子,何况每日还有各地传来的书信等他批阅,整天忙得连轴转,哪里还能烧上热水洗澡、洗衣,连月都是和衣而睡枕剑而眠,也就只有在禹水旁时跳进河里洗了个囫囵澡,没过半个月,却又是脏的像匹野马,还是北西凉长毛的那种。

    “你是没见到我部下的泥猴子们,这出兵放马不就如此,早年走塞外去中山国,到处是大幕,风沙吹的嘴里耳朵里全是,一路也只有在巨马水能洗洗,还不就都是这么过来了。”

    其实甄荣根本不在乎这些是因为什么,在外征战的忙碌也好,或是军士本就难以自顾也罢,她都并不在乎。甄姜在这个时候把她送来无非就是想要燕北身边有个暖床的人,不至太过寂寞。在甄荣看来,燕北衣襟衣袖发黑,脖颈脏的能搓下泥来,正是说明他足够安分没去寻些野小娘享乐,这边已经足够了。

    用甄姜的话说,她们姐妹再如何,她们也都是姐妹,却并不希望在外出兵放马的燕北再寻些女子收入内宅。退一步讲,这男人身边总没个女子伺候也不是回事。堂堂幽州牧,天天脏的像在泥地里打了滚的孩子,又如何成体统呢?

    只是这些事,甄荣是不会把甄姜的想法说给燕北让他听去长心眼儿的。

    热水打湿的麻巾盖在颌下,伴着须刀在脸侧轻轻刮过的莎莎之音,燕北连月紧绷的精神放至最松,枕着甄荣丰腴的腿沉沉睡去……他大约有半年没有睡的如此深沉了。

    待到再醒来时,已是日暮西沉,燕北没有留甄荣一同在军寨之中,而是与她一同在涿县城外寻了新搭的木舍入寝。

    数月疲乏,在这个夜晚尽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