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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太公兵法

    晚饭过后,张翙与程怀亮四人趁着坊门没关又冲着月半楼而去。

    老鸨子还是花枝招展穿红戴绿,一般做鸨子的都是妓女退休,所以言语动作都很有一套,张翙反正对这上了年纪的风韵之人没啥兴趣。

    不过尉迟宝琳这小子不知为何,总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打量这老鸨,张翙相信如果自己肯出大价钱买老鸨出台,这小子一定乐的把自己一身的力气都在一夜之间交付于这无良妇人。

    几人落座了楼下,可能因为是元日吧,座位上只有三三两两文人在行着酒令,不过中间的台子上有几个姑娘在跳着舞,们身穿淡青色窄袖上襦,肩搭白色披帛,下着描有金花红裙,裙下红履与头上的倭坠髻一起随着笑声摇荡。

    领舞的正是那日曾见过的魁首“都知”红月儿,只见她梳九骑仙髻,穿孔雀翠衣,佩七宝璎珞,垂手旋转,嫣然纵送,摇曳裙裾,如花似云。

    如果张翙没有猜错,这是西域或者胡人传来的一种软舞,毕竟,霓裳羽衣舞得玄宗时候才有。

    看到张翙几人坐下,有眼色的龟公立刻招呼下人们给备上酒食,张翙看着台上的红月,发现那姑娘竟然也在盯着自己,他赶紧转过头去,奶奶的,自己来这可不是沾花惹草的,老子是来逛了妓院还要当处男的。

    褚遂良是真风流士,抱着一个在平康坊不多见的胡姬行酒做乐,这家伙的酒量却不大,也可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他红着两个眼圈迅速的融入了文人圈子。

    长孙冲、程怀亮和尉迟宝琳也赶紧叫了两个姑娘自行玩去了,张翙叫来了手边的龟公,问了一句,杏儿姑娘可在?

    龟公笑脸里多了一丝暗色,硬着头皮回答说这杏儿如今可不比从前了,前几日传遍长安城的清平调可是一位贵人专门赠与她的,现在她的地位可堪比在台上跳舞的这位红月了。

    龟公还絮絮叨叨的说着,门外走进来的老鸨可是认识张翙的,只见她一把推开了还要继续吹嘘下去的龟公笑骂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后就领着张翙上楼了。

    老鸨边走边说着近日杏儿发生的种种,说有人千金求其元,有人争相见其一面,杏儿姑娘全都没有见,女人最懂女人,说小女孩是害了相思,就等着小爵爷您的光临呢。

    张翙随手把今日敲诈褚遂良的一块玉佩塞进了老鸨子的手里,算是承了她对自己特殊关照的人情。

    他真是不知道来妓院竟然还能让妓女给惦记了,嚓,自己干的这叫个什么窝囊事儿,说好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房门被老鸨子无礼的推开了,看杏儿那慌张的样子估计最近过得并不是如她们所言,张翙摆摆手,示意老鸨子带着她的人出去。

    “再在我面前使眼色,我可就不客气了!”看到老鸨子还在用眼色威胁杏儿姑娘,张翙实在是忍不住了。

    一干人在张翙的威胁下悻悻而去。

    转过头来那叫杏儿的姑娘已经梨花带雨了,她似乎受了不少委屈,从床边跑直接扑到了张翙的怀里,张翙摸摸她的头,温柔道:“这些天受委屈啦,小杏儿?”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对着这个突然闯进自己生命又瞬间消失的男子嚎啕大哭起来。

    张翙无奈的摇摇头,长得这么文静的女孩子,怎么哭起来像个老母猪一样?

    过了好一会,这憨实的女子才停下来,张翙的肩膀都被她的泪水浸透了,幸亏自己没有招惹那位都知花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赎身买回家?那可不行,虽然家里不缺这口饭,可张翙真没要娶人家的想法。

    张翙不由的想抽自己一巴掌,干嘛非得逞能作诗?作就作呗你还非得送给别人才行?哪怕你送给程怀亮被人看做那有龙阳之好的死变态也比现在好处理啊。

    “行了,我走之前会安排好你的事儿,杏儿啊,既然从小就在这生活了,那就好好过活,少爷我家里还有一大摊子,恐怕顾不上你,既然事因我起,我会解决的,日后在这月半楼如果碰到了合适的男子,告诉少爷,我帮你赎身,跟他走,我会派人每个月往这给你送些钱,足够你生活了。”

    杏儿虽然年岁不大,却也是个聪慧的女子,她从未想过那张家少爷会帮自己赎身,她只是觉得,他来去匆匆,连正眼都没怎么看自己几眼,却还送给自己一手连红月儿姐姐都羡慕的诗句,她是莫名委屈。

    没被张翙正眼看的姑娘当然还有那红月儿,刚刚她盯着张翙看也就是上次自尊心受打击的原因吧。

    “少爷不用管我,杏儿在这挺好的,还有就是谢谢少爷那一日赠的诗。”

    哭过之后的女孩带着些鼻音,莞尔一笑显得更加可爱了起来。

    张翙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把正挺着肚子满脸淫笑的程怀亮几位拉出来,张翙从地上搬起来一个绣墩直接向楼下扔去。

    破碎的声音惊吓住了大部分的嫖客,张翙直接过去站在刚刚妓女们跳舞的台子上对着众人喊道:“人家不愿意接你们的客就别强求!杏儿姑娘以后不接客了,我宣布的!钱我给!你听到了没!”

    听到声音赶紧赶出来的老鸨子不乐意的点点头,似乎也不愿意惹正在气头上的张翙,直到程怀亮与尉迟宝琳准备要拆了这里,她才吓得跪倒在地表示完全同意。

    张翙带着便宜师兄褚遂良走了,青楼里才又重新恢复莺歌燕舞,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天气还是冷的,坊市门已经关了,黄土矮墙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张翙拍了拍刚刚撒完尿的老褚道:“还是师兄略胜一筹,墙都快被师兄的腰力穿透了”。

    褚遂良笑骂道,你小子也不赖,就是他娘的在别人身上擦手这习惯不地道。

    褚遂良翻墙的功夫绝对也是练过的,胯下不沾泥,这就是好身手。

    黑夜下的长安是寂静的,好在自己家离平康坊不远,两个人像做贼一样一路偷偷摸到张府的门外,大门肯定是走不了了,摸到后门的时候张翙被一双大手捏住了脖子。

    “老洪,是我,别动手!”还好张翙机灵反应快,不然老洪的一掌半拳自己可吃不消。

    “哦,原来是少爷啊,少爷不是去半月楼了么,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别提了,赶紧把后门给我打开,还是家里睡舒服,花酒不好喝,以后再也不去了,诶,褚师兄呢?”

    “啥,旁边被我打晕过去的是褚侍郎?”

    ……

    张翙只好让洪骧把他抗进客房,自己反正是帮不了他忙,这人昏倒后比死猪还沉。

    奶奶屋里的灯还亮着,大概是听到了张翙与洪骧的对谈声,屋门竟然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小丫头,低着头慢步来到了自己身边,低声轻语说老夫人喊少爷来一趟。

    奶奶正襟危坐,身上披了件袄子,她看张翙进来眉目不由的多了些慈爱之色,招招手示意张翙坐下。

    “奶奶这么晚了还没有入睡,可是有什么事要同翙儿讲?”

    张翙坐在奶奶膝旁,任由她用那瘦弱的手掌紧紧攥住自己的双手,奶奶的手是温暖的,而自己的手确实冰凉,毕竟从外面赶回来,肯定会带些凉气进屋。

    “翙儿可是在查关于咱家的事?”

    张翙点点头。

    “咱家乃正宗留侯后裔,当初汉亡分魏晋,咱们家族自中原分散,一支过了长江就是那做了道士的张道陵,还有一支正宗就是咱们家了,其他皆是旁枝末节而已,奶奶说实话,一直与咱家为敌的就是那清河张家,他们也厚颜无耻自称留侯传人,实则荒蛮野类!我还要告诉你,你祖父就是被他们逼死的啊,我的孙。”

    张翙轻轻摩擦着奶奶的背,为她顺顺气,她颤颤巍巍伸手从桌上拿出来一本发黄了的书,递给张翙,说这是咱们老祖宗的传下来的证据,是正明咱们这一脉为正宗的。

    张翙轻轻接过来那本书,翻来第一页便是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太公兵法。

    难道传说是真的?

    张良进履黄石公的故事是真的?

    张翙不敢相信,后世史学家都无法考察的事情难道要在自己这里得到验证了?

    此刻漫天的星辰似乎都打着疑问,张翙跪在地上又给奶奶磕了一个头,他知道奶奶的意思,奶奶想把兵书交给自己,连带着的家族使命也交给自己,可张翙没要,他不敢。

    他怕奶奶心里的那口气散了,有时候,人没有了压在身上的那点东西,反而过得越来越没劲,以至于整个人都迅速衰亡。

    张翙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快凌晨了,奶奶年纪大了,觉少,可自己还是半大小子,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一下就透过矮床与这片大地紧紧连接在一起,困意席卷而来,张翙的意识一下就离开了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