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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外孙媳妇

    天地间火气渐退,秋日的肃杀之气慢慢将人间包裹。

    钟灵毓走在明洛大学校园里,伸出手,接住一片飘摇落下的金黄树叶。

    瞧着校园里走走停停、来来往往的少男少女,她想,顾深在大洋彼岸过得如何?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有没有遵循自然规律呢?

    钟灵毓轻笑。

    她一直记得,高三时有一次月考,语文作文题目给了一段材料,讲的是:人见蝴蝶破茧挣扎之艰难,心生不忍便用剪刀助之,破茧成蝶,却没想到,没有经历彻骨伤痛的蝴蝶新生之后迎来的不是美丽,而是伸不直的翅膀,以及永远无法体会的飞翔滋味。

    题目是让考生就这篇材料自选主题,写一篇议论文。

    顾深的作文名叫——《何为至善》。

    文章洋洋洒洒,论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善。

    其中讲道——真正的善是要顺应自然规律,而不是根据自己的情感与好恶随性而为。人要对他人善,同时也要对自己善。只有真正对自己善的人,才懂得如何对别人善。因为人性相通。比如说对自己善很重要的一方面是爱护自己的身体。要保证健康,人就需要顺应天时,也就是自然规律来作息。这就是顺应自然规律,这就是至善。

    当时顾深这篇作文分数还挺高,不过语文老师在班里评讲时说,如果不是这一段爱护身体的例子举的不太恰当,分数还可以更高。

    钟灵毓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顾深这段话明显是写给她看的。

    “不就是熬了几天夜嘛,天天说,天天说。你怎么还揪住不放了?”钟灵毓撇嘴。

    顾深看着钟灵毓的眼,正色道,“我这是为了你好。身体健康很重要。人体就像一台机器,你现在不保养它,过于损耗它,就等于缩短它的使用寿命。阿毓,我希望我们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要有任何一个人先走一步。”

    长长久久……

    钟灵毓在嘴里细细地咀嚼这四个字。

    那天顾深的神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眸光里的认真与担忧,是那样的赤忱,那样的深情,仿佛已经认定了她钟灵毓,就是和他顾深携手此生、共白首之人。

    那段时间顾深天天在她耳边灌输顺应自然规律的重要性,以至于高考结束时她都已经可以毫无卡壳的背出《黄帝内经》开篇的两段话:

    ——“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

    ——“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

    也正因为此,再加上母亲的心疾,钟灵毓决定报考中医专业。

    她真的走上了成为良医的这条路。

    而顾深,也开始了他成为良相的征程。

    他们俩双双被明洛大学录取。

    钟灵毓读的中医,顾深修的法学和经济学双学位。

    每一天,他们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起吃饭,一起为了当初“携手医尽世间疾”的承诺而努力。

    和风细雨不知处,两心已做一心人,春华秋实奋勇进,灵秀深木共此生。

    没想到,大学四年的光阴走得这样快,如今,她已经是明洛大学白沧老师的研究生,而顾深开始了国外康兰大学的法学和经济学硕士的学业。

    钟灵毓犹记得当时她决定继续读研时,顾深的神秘一笑。

    他说,带你去见个人。

    然后钟灵毓就见到了现在的导师白沧,也是洛大中医系赫赫有名的国手。

    顾深,“外公,带您外孙媳妇儿来了。”

    钟灵毓惊,她早知道顾深外祖家姓白,在泽阳市世代行医,却没想到此白即彼白。

    顾深眨眨眼,示意钟灵毓问好。

    钟灵毓早就在系里举办的讲座上见过白沧,当即微笑,“白老师您好。”

    白沧坐在问诊室里,扶了下眼镜,呵呵一笑,“你好。”

    钟灵毓走后,白沧对顾深说,“钟灵毓,这姑娘我之前听他们系主任讲过,难得一见的有天赋,也沉得下心来学,是个好苗子。”

    顾深微微一笑,与有荣焉。

    白沧睨了顾深一眼,“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深沉默半晌,还是如实道,“小时候。”

    白沧惊讶,“还是青梅竹马呀,小子藏得严实,这么些年也没露个风出来。你爸妈知道吗?”

    顾深,“还没给他们说,这不是先带来给外公您掌掌眼。您只要说好,大家都觉得好。”

    白沧,“当初是因为她,你才不愿意来洛京读高中吗?”

    顾深点头,又摇头,“其实我和阿毓是在您的药园子里认识的。那时候她跟她妈妈一起来找您求医。后来我们多年没见,是在高中又重逢的。”

    白沧点了点外孙,“拿我和你外婆做幌子,还说什么承欢膝下。”

    顾深,“外公您别误会,您那时不愿来洛京,我想着大学再来洛京也一样,人一辈子,会有很多机遇摆在眼前,但能承欢膝下的日子不多,不如就在泽阳多陪外公外婆几年。”

    虽然他确实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真的有缘分,阿毓会来找他。

    他给了她承诺,便再等她几年。

    而真的能再次遇见阿毓,是留在泽阳读高中的意外之喜,也是天赐给他们二人的缘分。

    白沧轻叹,“你们都来了洛京,留我和你外婆两个老头老太太在泽阳,守着再大的药园子又有什么意思呢?正好明洛大学一直邀请我来,我还不如答应了,到这边多带几个徒弟出来,以后他们若是能把中医发扬光大,让更多的患者恢复健康,也是我的功德一件。”

    顾深,“是,外公您宅心仁厚,一定要帮外孙照应着外孙媳妇,免得媳妇儿丢了。”

    白沧也笑,“你小子越来越油嘴滑舌。她要是有本事考到我手底下读研,这也是缘分,就是日后真当我的外孙媳妇儿,那我也是没意见的。”

    顾深笃定,“她肯定不会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