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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偶遇

    战马不愧是战马,剽悍的四肢充满肌肉的力量,在每一次撒蹄飞奔时肌肉鼓胀的线条充满美感,而棕红色的鬃毛随着一起一落,有些较长的毛发在手背上摩挲,柔软的触感在心中掀起一阵惬意。果然,自古沙场英雄酷爱宝马,是有缘由的。

    四骑翻过山岭,由天边飞驰而来,又匆匆奔向下一个天边。南阳关附近,这一块山势不平,于骑兵冲杀有利。整个南阳关依靠这丛山峻岭的天险固守,从古算来,已足甲子岁月。

    长途奔行半天,四人在溪水旁休整,给马刷鼻,清除沙尘异物。战马长时间奔行,身体如火炭一般,书锦成不断掬起水来,浇在马身。还算清凉的水顺着毛发滑下,给其降温。

    “庞兄,依你估计,以咱们目前的脚力,大概什么时日能到?”江逸苏痛快地将水浇了一脸,搓着手臂,让这凉意驱赶炎热与疲惫。

    “若是日日白天都能这么赶路,一个月的脚程说不定能缩短半个月。”庞秋恨不得躺在水里,用水泼向其敞开的胸膛。

    “不行的,就算是难得的千里马,也撑不住日日劳累。不然,不出十日,必然暴毙。马和人一样,是需要调养的。”书锦成亲昵地将脸贴在马脖子上,伸手抚摸着它的喘着粗气的头。

    林烟儿也甚觉炎热,但她又不能那么狂放,只得多沾沾水,抹在脖子和脸上。

    “书兄弟,依此言看来你对马匹颇有心得,那想必对于相识好马也自有妙招,何不与我们说说,好教以后挑马的时候也能目光如炬,一眼瞧出马的优劣来。”

    书锦成笑着摇头,“此术非一朝一夕可成,若不与马朝夕相伴,习得其性,断不可明白其中道理。”

    由于现在路途不紧,赶路到即将入夜,四人寻了个高处,升起火来,围坐着歇息。

    虽说现在比较太平,夜里赶路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总归不太好,还是休息恢复精力比较重要。

    书锦成与庞秋自坐一方,林烟儿靠着江逸苏坐下,默默修行,她感觉自己最近已经摸到瓶颈了。这修行一事,听阿苏讲最讲究水到渠成,若是强行冲关,小则由于根基不稳,真气逆行,倒冲气血,造成不小的内伤;严重时甚至会走火入魔,燃烧理智,六亲不认,直到痛苦地死去。

    逆水剑心心法运转已经十分如意,她现在觉得这心法已经刻在她血脉里,只要她还活着,那就不会停止。

    庞秋看着挨得极近的两人,有些明月当头,悲从心来的感慨,默默躺下,翻身朝着另一侧,眼不见为净。

    书锦成从怀里掏出一枚骨笛,其上有五孔。他举到嘴边,呜呜然的笛声便从中流出,他吹得节奏不快,而笛声又略带悲壮,倒有一股边塞独有的荒芜凄苦滋味。

    又是一夜悄悄溜走。

    转眼间,四人舟车劳顿,半个月已然过去。

    七月十五,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中元节,是要给先人祖先烧纸钱的日子。庞秋在小市上买了一沓纸钱和黄纸,在地上挖了个土坑,蹲在一旁,缓缓烧着。

    江逸苏从来没有这个习惯,书锦成也站在一旁,倒是林烟儿从其手中拿了一些,稍远一些地方点起一堆火来,嘴里也念叨着。

    四人于夜里到达一小村,村里灯火未熄,有一伙身穿官服的小吏打着灯笼走来,他们身后跟着一队百姓。见四人,连声大呼:“什么人?”

    “你管他什么人,现在正缺人呢,这四人,三男一女,岂不正好?”另一人嗤笑道,语气之中充满轻蔑。

    又有一人低声道:“那一男一女所穿衣物不似凡品,莫非是大人物?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

    “你们是在干什么?”书锦成盯着那些百姓,其中男人居多,但也有妇人以及年轻的少年。他心头一跳,转头望南看去。

    只见夜空之下,漫天星斗,一片宁静,不知不觉间,他已距南阳关七百里。

    “这位公子,我们这是按照上面的命令前来征兵。这是花名册,上面清楚记载着一切事宜。”一人拦住他人,拿出一本册子,略一弯腰,语气稍显恭敬。

    “那连妇人和少年也不放过吗?”林烟儿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那些掩面而泣的妇人,同情在她心中泛滥。

    “唉,我们也是听从命令,要是到时候人数不足,我们也是要掉脑袋的。”

    “为何要突然再次征兵?是否是南阳关出事了?”书锦成语气急切,紧紧盯着那走上前来说话的那人。

    “这,在下也不知,在下只知道上面催得紧,说这些兵源得在两个月内送到前线。”

    “在武林大会即将召开的这个时间点大肆征兵,这是想趁那些江湖人士抽不开身,影响不了战局吗?”庞秋不晓战事,疑惑发问。

    “并非如此,江湖人士本就不喜战场规矩,愿意投军报国的更是寥寥无几。既然已经投军参战,那他自然对江湖事已然兴趣不大。而未参军的江湖人,也不会主动去往战场。毕竟,蚁多确实可以磨死大象。”

    “或许只是巧合吧。”书锦成心中不安,叹息道。

    “那就可以把妇女和少年都拉去打仗吗?”林烟儿不依不饶,指着那几位小吏,“那你们自己不是成年男子?不能充当兵源吗?”

    “姑娘,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是上面大人的命令,我等无从违抗。”一人语气冷漠,向一旁略一拱手。

    “况且,若要这么说的话,你身边那几位可都是壮硕的年轻男子,更适合上前线去杀敌。”另一人嗤笑着,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

    “好了,阿棠,他们也是有令在身,怨不得他们。”江逸苏劝道。

    “况且,天下这么大,说不定其他地方早已把人送过去了,你就算能管这一处,还能管所有人吗?”庞秋也好言相劝。

    “既然被我看见,我就是要管,你们帮不帮我?”

    她转头看向江逸苏,“你说,阿苏,你帮不帮我?”

    后者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着她,那天晚上你定下的决心呢?

    他的目光如水波不兴的江面,映出自己的依旧不成熟的姿态。她有些烦躁,打碎江面,让那波纹散乱着游走,她避开了目光。

    “小姐,你想想,若是南阳关被破,仅凭泥山县的矮墙是抵抗不了大军的,那么到时候幽夜国的军队就如驰上平阔草原的野马,所到之处皆要家破人亡。到那时,要再去集结兵马可就为时已晚了啊。”

    看来这衣衫亮丽的女子是这四人的主心,那名衣衫鲜丽的男子是她的扈从,而那两名衣衫朴素的男子好似与这女子关系不错?特别是那名被称为“阿苏”的男子,那女子似乎还有些依赖他?

    那为首之人见女子情绪稳定,躬身道:“几位,在下要事在身,拖沓不得,就先行告退了。”

    他给其余几人比了个手势,其余人心领神会,带着征来的兵士经过四人身边,有一小吏路过四人时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四人走进灯火未熄的小村,有妇人在门口眼巴巴望着小吏远去的方向,有老人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有老妇在房里碎碎念,有呜呜哭泣声透过夜幕,这声音轻微又沉重,像是怕吵醒了身边熟睡的孩子。

    “唉,还是不要打仗为好。你看,这一打仗,就要征兵,又得害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庞秋也唉声叹气,即使他行走江湖这么些年,杀人不少,但远远比不上打仗,一次战役死伤数百人就算是在史书里都不会留下一笔,而在边关的战时只是最小不过的损失了。

    在边疆,人不过是是那茫茫数字之中的一,而只有在家里,人才是一个有血有肉、高兴难过有人知晓的人。

    第二十三日,他们终于出了济阳州,来到青州这个烟柳画桥,十里桃花的江南道。

    此时离武林大会召开还剩七日,他们得在六日内赶到。

    “这就是青州吗?不仅是碎石子路,官道旁还栽种了这么多杏树?”书锦成从没离开过济阳州,他很早就跟在将军身边,他的本事有一半是将军教的。

    踏入青州半日,四人已经见到不下十余波富家子弟锦帽貂裘,声势浩大着去野猎或是赏景。

    书锦成不喜,却只是按在心里。

    “咱们继续走吧。”庞秋还是走在前面,领着三人缓缓穿过闹市。

    闹市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很多,但卖吃食的更多,走过这一段,就又是卖菜的为多。

    四人在人群中骑马穿梭,颇为艰难。

    突得一声锣响,人群四散而开,有仪仗军奔跑着过来,将这本不宽裕的街道称出一条阔路。

    四人翻身下马,也随人群躲到一旁。

    旋即有银铠卫兵簇拥着一只华贵大轿,有人在前方高声呼喊:“国相驾到!”

    周围人群应声跪倒,四人见状,也跪伏下来,低头。

    江逸苏小声说道:“这个国相,莫非就是丞相,是不是就是想要抓你的那位?”

    “不知。”

    林烟儿浑身一颤,将头埋得更低。

    待到大轿走近,江逸苏略微抬头瞥了眼,薄纱遮罩的窗口处隐约可见一个女子身影,那人风姿绰约,在帷幕后面似乎还围着面纱。

    她察觉江逸苏的视线,心有所感,眼睛斜视过来。那双凤眼虽然慵懒,视线却锐利,江逸苏一惊,连忙低头。却为时已晚,一道气机照着他的头颅打来,力气不小,若是普通人挨这一下,必定丧命当场。

    他运转气机抵挡,仍被打退,被庞秋伸手抵住后仰的身躯。

    此人实力很高!

    卫兵发现此事,那银铠甲士瞬间拔剑出鞘,就要上前斩杀此人。

    “慢,此次出行,是为求福,不可多生祸端,否则仙灵不佑。若是铸成大错,你我可担待得起?”

    那女子拦下甲士,懒洋洋地挥手,让继续前行。

    仪仗军士得银铠卫士眼色,立马将江逸苏死死摁回地面。

    “跪下!谁准许你偷看国相的?这次算你运气好,国相不予追究。”

    待到大轿远离,仪仗军撤走,一切开始恢复。

    四人缓缓而行,林烟儿说道:“这人我是见过的。荆明国有三位丞相,她是其中一位,名唤秦润茗,我爹私下称她“捕蛛蝶”。听闻她作风放荡,喜爱白面小生,却又喜怒无常,经常剥开那些男子的胸膛,去观其真心。而且她又似乎与上人有旧,就算如此,依旧无人敢与其作对。”

    “那此人算是大魔头,理当诛之!”庞秋听闻其暴行,愤愤不平。

    “那她为何能立在丞相位置?恐怕不仅仅是上人的抬爱吧。”江逸苏盯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神色并不轻松。

    “是的,三大丞相分管朝廷上下三大方面,她掌兵刑。乡间传闻,她在十五年前才上任,一上任便顶掉了前任丞相。”

    “她其实这么些年去过很多次边疆,也很关注边疆,甚至亲自上阵杀敌。但我爹并非她这一派,所以与她关系并不好,但也不坏。我爹倾向于杜铜侯丞相,他管礼吏,手底下有一支锦衣卫。”

    “虽然风评不好,但那几次决定南阳关存亡的大战都有她的功劳。而且听说,十年前她曾经孤身前往幽夜国,去找崔玉上人的麻烦。生生拖住了幽夜国整整一个月,让我国补给与兵源顺利就位。”

    “那她图什么呢?既然实力这么高,当丞相图什么呢?”江逸苏抛出他的疑问,他觉得实力强大到足以影响到天下大势的人不是会被这种世俗权贵动摇的,为何她要浪费十五年时间,当这一国丞相?

    所有人皆摇头,但纷纷都察觉到了那一丝不正常之处。

    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这样一个人当十五年的丞相,也可以说是国家的镖师?

    “算了,他们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咱们这些庶民可参不透,咱们继续赶路吧。”庞秋打破凝固的气氛,打着哈哈。

    这会不会与天上的事有关?

    江逸苏头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而且怎么也甩不开。

    他心情大坏,脸色也阴沉烦躁起来。

    有些事情,不知道就是最好的知道,但他还是想要知道。

    见他阴沉着脸,林烟儿也没说话,跟在他身边。

    四人经过一栋装潢华丽的阁楼时,碰巧有三位衣衫富贵亮丽的公子哥从里头出来,为首那人正回头与右边那人谈笑。

    他旁边另一人见四人缓缓而过,提醒道:“文哥,四个浪人。”

    “哪有浪人?小爷我平生最恨浪人,去,揍他们一顿。”

    为首那人顺着看来,刚好四人听到声音回首俯视三人。

    踏香楼,装饰很是富丽堂皇,脂粉气味很重,看来又是个听小曲的地方。

    那三人带着几十名小生围住四人四马,那被叫做文哥的男子趾高气昂,站在四人面前,叫嚣道:“诸位,今儿个算你们运气不好,下马来让小爷揍一顿,就放你们走。女人我没兴趣,好生待在一旁,不然连你一起揍。”

    庞秋在最前面,自然他来答话。

    “这位公子,我们只是路过此处,也并无得罪之处,怎的忽然就要打人呐?”

    江逸苏本来心情烦躁,见到此人不知天高地厚来找打,正合心意。

    他策马向前,冷笑道:“这厮要来找死,就怨不得别人了。”

    “你这浪人,说谁找死呢?咱们来比划比划?”文哥勃然大怒,挺身向前,撸起袖子,就要把江逸苏扯下来。

    见周围人想上前帮他,他大声喝道:“谁敢上前帮我,我罚他一个月赏钱!”

    江逸苏见此人铁了心找打,便翻身下马。

    也懒地动用真气,只是以肉身相搏。

    “你小子,倒是有点骨气。”

    江逸苏一拳砸在他脸上,势大力沉,文哥头一歪,脸便半肿。他吐出一口血沫,又冲上前来。

    江逸苏本就在气头上,于是能打脸的机会都冲着他脸上来。终于最后一脚将其稍稍踹退,而文哥摸着浮肿的脸,擦去眼角的泪,就又要冲上前,幸好他旁边那两人将其拉住。

    “算了,文哥,这点子扎手,等修养几天后再来找他的麻烦吧。”

    “言之有理。你小子有种别走,今日是我事先有些劳累,力不从心,待我修养几日之后再来,看到底是谁揍谁!”

    “你不行的,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再来一辈子都没用。”江逸苏翻身上马,冷嘲热讽道。

    “你说什么!你这浪人口气恁大,敢不敢再和我比划比划?”

    四人头也不回,往前走,那些小生深知少主的性格,不敢阻拦。

    一人突然从人群之中走出,拦在四人面前。

    那是名身着明黄色衣裙的女子,面容冷峭,一双手指极为细长,看来是经常拨弄器物的佳人。

    “诸位,不妨赏脸到万府做客几日,万府虽说并不大,但还是容得下几位稍住些时日的。”她转头看向落在庞秋身后的江逸苏,“既然阿文想与你过过招,那是你的荣幸。”

    “诸位,请!”她伸出一只手,侧身示意。

    “馨姐,不用你帮我出头,我可以的。”脸庞浮肿,青紫一片的万慕文来到那女子身边,扯着她的伸出的胳膊,含糊着说道。

    “你啊你,要是和我一样好好练武,还至于打不过一个浪人吗?”

    “姐,你别说了。”

    “哦?这么说,你又打得过我咯?”江逸苏听着女子出言不逊,心中暗自不喜,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怎么胆敢如此狂妄?我行走江湖都如履薄冰,看来还是这里民风淳朴啊。

    他又策马上前,俯视着两人。

    “欸,江兄弟,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好言邀请我们去做客,就算不去,也应当以礼婉拒,怎么能出言不逊呢?”庞秋暗自使眼色,你气也出完了,现在可别节外生枝了。

    “阿苏,算了吧。”

    林烟儿也稍微上前,好言相劝。

    万慕馨抽回手臂,上前一步,手指一转,从腰间摸起一支玉笛,搭在嘴边。略一吹气,混杂在笛声中的真气如刀,就往四人方向削去。

    见这女子先动手,庞秋拔出刀来,准备应战。

    但身边一杆枪更快,在方寸之间,一声雷响,将那音杀刀破碎。

    书锦成挺着一杆紫金枪,枪尖直指万慕馨。

    好快!

    江逸苏在心中惊叹,这随性一枪竟比他武学还要快上许多。

    而且就书锦成刚刚爆发出的气势。

    一品!绝对是一品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