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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中刺客

    雪落空山,此时雪花倒是更大一些,庞秋打开门,零星雪花趁机溜进屋门,还未待落地,在房内火炉的温度下,就化为水滴。

    庞秋反身合上门,打了个寒颤,不运真气,还真抵挡不了这寒气。他识趣,去了最边上那间屋子。

    见庞秋离开,林烟儿才继续说道:“我要找顾少卿,书大哥,你可有什么头绪?”

    “小姐,可是那个号称“折扇戏游龙”的顾少卿?”

    “是的,他是摘星阁的某一位阁主。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等江湖高手,神龙见首不见尾,怕是刻意寻之却更加难以得见,不如顺其自然,若是缘分到了,就与小姐坐一张桌子一起喝茶也说不定。”

    “但还是得先找找摘星阁的人,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消息。”林烟儿将手伸在火炉前,正反面烤着火。

    “书大哥,咱们一路心慌赶路,也是累坏了,你先去歇着吧,明日再做打算。”

    等到书锦成开门离去,就只剩她与杵着银枪站在她身后的江逸苏。她呆呆盯着炉火,火光映的她脸通红发亮。

    她拿出那一叠纸张,最前边写着三合音幻术简要心得,是陆心恋给她的。

    说是收她为徒所赠的师门武学。

    林烟儿大致翻了翻,确实是修习这种幻术与音杀术相结合的心得,但是只给了一部分,看来是用来考验她是否是这块料。

    她又拿出那本紫水峰临渊洗剑录,这门逆水剑心她只学了个心法,后面的剑术修习、剑心锻成、剑意温养都还未开始。

    其实她现在还会一门血傀秘术,能够炼制活人、死尸,亦或是一些猛兽。不过这门秘术太过于伤天害理,需要施术人付出本源精血,等于是耗费寿命去炼制傀儡,而且代价不小,根据所炼制对象有所浮动。因此,这种傀儡术炼制而成的傀儡倒也相对比较高级。

    为了将江逸苏炼化,她付出了十八年阳寿。

    她将腰间的剑拔出,将剑身横起,倒映出自己的映着火光的双眼。

    而后又映出身后的江逸苏的脸。

    假如自己有力量的话,是否就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至少不会只能站在一旁。

    她收起紫水峰临渊洗剑录,开始琢磨那些纸张,这剑术她要留着,留着他来教。

    此术由本人修习三变徵之术三年之后,突发奇想,自创而成。此术不比三变徵之术玄妙,但却更为诡谲,更适用于实战,尤其是与敌捉对厮杀。

    此术将三变徵之术略有裁剪,省去了三种繁琐变音之理,却扩充了载音之器的使用。

    此术主攻伐,与三变徵之术主旨相悖,但又是托生于此。

    三变徵之术,总计有十三音素,本人除去其五,只余其八,大大简化其音律繁复程度。

    “还是需要先寻一个载气之器,能大大简化其施术的繁琐步骤。但现在我手里头又没有趁手的乐器,就用歌声吧。”

    其术有三个方面的震音技巧,分别对应扰敌、庇护、与攻杀。

    这门三合音幻术又将幻术融入其中,将这些技巧融入其中,成为三个阶段:初幕,起潮,尾声。

    初幕是为幻术创生之始,此时幻术根基还很薄弱,不能很好困住敌人,因此需要施术者不断干扰敌人。

    她以音载气之道灌注真气,喉咙里不受控制呼出一道轻飘飘的气。她轻轻啊了一声,那气的形状变化不定,显然还不能很好控制。

    再次灌注,她这次小心控制生出的气,将其捏成丝线状,如同她看到的那样。但当她压紧拉扯时,这气突然破碎,炸成一团杂乱之气,显然是失败了。

    经过十余次尝试,她依旧无法将其捏成丝线状。她盯着手中的手稿,沉思着摩挲纸张。是因为手中没有乐器的缘故,还是未得要领?

    再次尝试十余次,依旧是以失败告终,她有些气恼,将纸稿丢在一旁,开始修行逆水剑心的心法。

    习武之人的境界突破,往往是顺水推舟,因此那些强行破关突破的人都会遗留某些隐藏在细枝末节的诸多问题,将他的道路慢慢堵死,最后只得一生原地踏步。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流转真气,林烟儿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距离那下一道关隘很近,或许再要些日子,就能到水满则溢的时候。

    修为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东西,而修习武学都是玄之又玄的事情,未得纲领,纵使琢磨一年半载,也尽是徒然。

    她悠闲远转真气,待到又觉生厌,才退出来。转头拿起丢在一旁的手稿,又研究起来。

    音线,是载有真气的声音所化作的刃,其实也可化作其余面貌,但化作丝线所耗心神与真气均不多,而杀力较大,故多选择此形。

    它为常人所看不见,又得名号“暗刃”,是伤人最方便又最隐秘的手法。因此有些刺客喜欢习此术法,来更好地行刺。

    虽说音线只是载气之音,但这音也需满足术法激发韵律,因此此术法讲究师门相承,一首乐理相符的曲子也很重要。

    林烟儿将所有纸张翻阅一遍,确定并没有所谓的曲子,看来这是陆心恋希望她自创属于她自己的曲调,去化生出音线。

    “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她叹口气,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在隔壁屋内,书锦成听着各种奇怪的调子以及叹气虚声词,盯着乱雪飞舞的窗外,他猜测南阳关正在暗流涌动,会有大事即将爆发,但这离那千里远,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才更加揪心啊。

    天色渐晚,雪不曾减小,而风倒是更大了。

    林烟儿吃过小艾姑娘送来的晚饭,对着炉火,继续尝试。

    直到夜幕真正降临,在漆黑的空处,有一道影子在风雪间快速行进。其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又小又浅,而这片让人迷途的风雪似乎对这道影子造成不了影响,其前行的脚步一直很稳定。

    经过一天的尝试,林烟儿喉咙有些发哑,她小心收起手稿,将有些发僵的腿脚伸展,而后将小炉换好炭火,盖上炉盖,只余很小的气孔。

    江逸苏立在床边,已经为她铺好了床榻。

    她伸了个腰,端着油灯来到床边,准备睡觉。

    就在她想要吹灭烛火的时候,一阵寒风从窗外袭来,烛火摇晃,她用手护住,但旋即反应过来。

    江逸苏踏步往前,想要拦住那名披着黑色斗篷的人。

    一瞬间尘埃落定,一只素白的手捏着一柄无鞘的刀刃架在林烟儿脖子上,而江逸苏阻拦不及,定格在原地。

    来人掀开斗篷,是白天林烟儿见到的那名身穿淡青色衣裙的女子。

    她收起刀刃,转头瞥了眼江逸苏,将两人的气息收入眼下。

    她走到窗边,轻轻合上,同时抖了抖双肩,震落飘零在她身上的雪花。

    林烟儿一动不敢动,她完全察觉不到这名女子的气息,即使是江逸苏也察觉不到。

    她再次走回来,接过林烟儿手中的油灯,轻轻一吹,将其熄灭。

    炭火在黑暗中星星点点,余烬附在新炭上,好让火整晚不熄。

    女子将油灯轻轻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随意坐下,开口说话:“你是什么人?你又是他什么人?”

    过了好一会林烟儿才明白这女子的意思,她小心翼翼地,低眉顺眼地说道:“我是林无峡的小女,皇甫安伯伯让我来这办个事。他?他是我的贴身侍卫。”

    女子似乎并未听出话语里的意思,又或许她并不在意那两个名字。

    “我是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林烟儿不明白她的意思,听她的语气,她是认识江逸苏的,而且似乎很熟悉,“我是……他的……他的女人。”

    她心虚地说完,却被一只手死死掐住咽喉。

    “那你怎敢?”

    披着斗篷的女子低声呜咽,仔细思考之后,发力的手臂却又软下来。若非江逸苏自愿,凭她一个小小的九品,怎可能将他炼成傀儡。

    她气息炸起又收敛,仅是这一瞬,林烟儿感觉自己像是被重物碾碎了一遍,像是浑身破裂的泥塑像。

    林烟儿惨叫一声,被女子摔到床铺上。

    这声惨叫让碧香堂的众人惊醒,书锦成立刻持枪,破墙而入。

    却没见任何人影,只有林烟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叫疼,江逸苏静静立在那里。

    “是阿棠姑娘,有贼人潜了进来,伤了她。”徐梦江在碧香堂的大厅里说道。

    发生这种事,玉神机的众人召开了一次临时会议。

    “真是岂有此理!竟有贼人如此胆大妄为,这是不把玉神机放在眼里!”此次的话事人田长老怒气冲冲,他是玉神机的老人了,当长老的日子算算都已经三十多年,对于各宗派交往之间的火候拿捏很好。

    但今夜,玉神机的脸面被人踩在脚下,他也怒不可遏。他转头看向另一位看起来更年轻的长老,略收起怒火,问道:

    “岳师弟,怎么样?找到没有?”

    后者摇摇头:“田师兄,这贼人武功甚是高强,周围用来监察的机关灵只有一个记录到了一个漆黑的影子,而且现在雪下的很大,并不好追踪。”

    此次玉神机来了三位长老,四位真传弟子,五位内门弟子,三位有潜力的外门弟子。

    其实武林大会主要是用来争夺宗门排名,但玉神机不在意,只是当成一个磨炼弟子以及弟子拓展人脉的盛会。

    毕竟,他们与红丸碧堂一样,并非以打打杀杀为宗门主旨,他们的作用不可替代。

    “真是岂有此理!我玉神机不追求厮杀本领,就可以随意伤我来客,折我脸面是吧?”田长老连拍桌子三下,惊得十二位弟子均不敢作声,唯恐被揪住头就一顿骂。

    “众弟子,今晚值守,护好来客。”

    房内,书锦成点上灯来,也立在另一边。

    “小姐,怎么样?好些了吗?”

    他倒了杯水,递给林烟儿。

    林烟儿将自己撑着坐起,脑袋昏昏沉沉。只那一瞬,她感觉自己整个人仿若要被充满,要炸开。她掀起袖衫,观察起手臂。手臂上青筋显露,本来暴起的它们已经温和下来,或许再过不久,就会平复。

    书锦成别过脸去,问道:“小姐,那贼人长什么样,你可看清了?”

    林烟儿犹豫片刻,摇摇头,“没有,那人好像披着黑斗篷,我什么都没看清。”

    她实力很强,阿苏是她很重要的人?那她为何不杀我?

    “小姐,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在院落外以及屋顶,四人以二人一组正在风雪中盯梢。

    “怎么会出这档子事?今晚看来不用睡了,田长老那么生气,看来是真气坏了。”

    “唉,我也不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胆敢伤玉神机的客人,看来有些人真觉得自己活腻了。”

    “能在三位长老眼皮子底下溜进来,看来这贼人实力很高啊。”

    “再高,能有芷月宗主高?反正明天,田长老肯定会向芷月宗主告状的。”

    “欸,你说这贼人图什么呢?既然实力那么高,惹一个小小的九品干什么,关键是她还好像没什么事。”

    “瞎说,徐梦江对她可关心呢,一口一个阿棠姑娘。你是没有看到青茶姑娘的脸色,可有意思了。”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徐梦江见他俩叨叨叨,也不正经警惕四周,向他们喊道。

    两人见正主发难,也是心虚,打着马虎,往一边走,远离徐梦江与青茶。

    他们俩是内门弟子,平日里见面次数还挺多,可不敢与他们二人交恶。这些话就悄悄嚼就行,毕竟谁不喜欢议论他人他事呢。

    “这两个家伙。”徐梦江退回来,落在青茶身边。

    “怎么了,梦江?”

    “没事,这俩夜里被叫起,现在还在风雪里游荡,肚子里有怨气,倒是被我喊一嗓子吓跑了。”

    “唉,怎会发生这样的事?经过师父这么些年的经营,敢不把玉神机放在眼里的人屈指可数吧。”

    “是啊,良宗主付出了半生的心血,真是位英雄豪杰。真是奇了怪了,青茶,你说这贼人溜进来是为何?你说他袭击阿棠姑娘,好像又说不通。阿棠姑娘才九品的实力,她根本抵挡不住,就算她还有二品的傀儡,在敌人先手的情况下,也是万万没有可能挡住的。”徐梦江与青茶边走边说,一阵大风吹来,徐梦江抬起袖子为青茶阻挡风雪。

    “也就是说,若贼人目标是她,她必死无疑。贼人能够溜进来,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就算不是她,那更应该杀人灭口,而不是让她疼痛难忍,引发我们警惕。”

    “你这么说,到也有道理,难不成那贼人认识阿棠姑娘,就是来找她的?”

    “不清楚,而且青茶,她与皇甫安关系不一般,她腰间佩剑就是皇甫安曾经的佩剑。你还记得那持着紫金枪的男子吗?我猜的不错的话,他应该是皇甫安帐下五位虎将之一,而且使枪的就一位,寸雷枪,书锦成。据说,他可是皇甫安的贴身侍卫,跟随了皇甫安二十多年,忠心耿耿,而且数次在大仗中引军参战,战功也不小。”

    “你是说一直站在阿棠姑娘身后的那一位?”

    “不不不,那位是用银枪的,是另一位相貌较为俊郎的男子。”

    “那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个人。”

    “所以,我们与阿棠姑娘搞好关系,到时候是否可以拉拢皇甫安,他手里可是有三十万兵马,而且近来还在征兵。”徐梦江一脸狂热,似乎已经想到了悠远的那天。

    “到时候……我不知道,咱们还是报告田长老吧,还是让他来定夺。”青茶皱着眉头,隐隐有些担忧。

    “不可,青茶,田长老虽说对宗门衷心,但对弟子一向并不关心。而且他对宗门奉献这么多年,他的子女天赋又平平,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留在宗门的内门。若是此事能成,那可是一大笔功劳。我不想……”

    “梦江,你这是想……”

    徐梦江没再说话,而是转头,盯上她的眼睛,“我已经办砸了一件事,青茶,我不能……”他以坚定的眼神盯着青茶,同时双手握住她的双肩,他不言不语,却传递着强大的情绪与力量。

    青茶被其感染,想到他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自己,十分感动,情愫一起,就抱住他,将脸靠在他身上,听着噗通的心跳,心里一阵满足。

    “梦江,没事的。没有将那名心玄体质的女人带回来,师父也没有怪你,而且主要是青云丛的人从中作梗,你一人也敌不过他们少主加上七位侍妾。”

    “嗯。”两人在风雪里相拥,徐梦江伸手抚着她的后背。

    燃着烛火的房间里。

    林烟儿仔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那女子在那一瞬确实是起了杀意,但又收了回去,还顺便帮她锤炼了一番筋肉筋脉,此番疼痛,她不希望再经历一遍。

    她尝试运转周天,真气流转在还是隐隐作痛的筋脉中,在心法的作用下,如露珠润物滋养着筋脉与肉身。当她运转完成时,身体各处似乎有雷鸣作响,真气溪流之上似乎聚起了大片乌云,乌泱泱下起雨来。

    她突破了。

    就这么理所当然,毫无阻碍。

    “这就是,顺其自然吗?”

    “只是自然之前的痛苦,可不小呢。”

    她自嘲地笑笑,爬上床,扯着被子,想要睡觉。却扯出一截断被,以及散落的棉絮。

    她拿起被单,切口整齐,像是被利刃切过,她心中一喜,检查起周围,果然,包括墙壁,木梁以及床板,都存在着音线曾生成的痕迹。

    也就是说,她在无意中已经化生出了音杀线,走出了学习三合音幻术的第一步。

    但是,属于我的曲调是什么呢?

    她兴奋地尝试着,小声哼唱着,在不知多少次尝试依旧无果之后,她的兴奋已经消退,只余厌倦与厌烦。

    习武真累。

    她倒在床上,熟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