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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郎

    世间有人嗜酒如命,有人读书成痴,有人喜欢音律,有人沉溺丹青,还有的人没什么志向,就爱流连温柔乡。

    如果你不是他们,你就不会懂得其中趣味。所以,千万不要轻易评价一个人的爱好是雅是俗。只要了解了这一点,你就勉强可以跟花公子交个朋友。

    花公子骑着一匹五花马,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长袍,独自一人漂泊了大半个江湖,马背口袋里那本厚厚的《百花录》就是他漂泊的原因——里面有天山雪莲的花瓣,有洛阳牡丹的花蕊,有从梅庄偷来的梅花,有从江城采来的樱花,唯独这桃花让他遍寻不得。

    “要寻桃花,自然得去桃花岛了!”一位种花的老叟这样告诉他。

    “桃花岛在何处?”花公子问他。

    “你去周家港,寻一个老船翁,他自会带你过去。”

    “那船翁长什么模样?”

    “嗯……白头发,脾气臭,没活干的时候都在钓鱼。”

    “我要是找不到他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吗,他没活干的时候都在钓鱼。”

    “万一天气不好他没在钓鱼怎么办?”

    “……”

    “大爷您怎么不说话了?”

    “你还是别去了。”

    “为什么啊?”

    “你话这样多,他肯定会把你扔海里喂鱼!”

    花公子被种花老叟扔出门外,门“啪”的一声关上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嘻嘻哈哈的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便飞身上马,往周家港去了。

    约莫过了五日,他终于来到这小小渔村,这里天朗气清,风景秀丽,除了客栈有点破烂以外,倒也算得一个打发时光的好地方。进客栈的第一件事,是尝遍招牌美食,只挑了几筷子便饱了;进客栈的第二件事,是要了三大桶洗澡水,店小二满脸不乐意,他打发了几文钱,店小二屁颠屁颠的去忙活了。

    第一遍,洗掉一身泥;第二遍,漂净一身臭;第三遍,仔仔细细的把香精倒在水里,让皮肤充分吸收了花香——若无一身花香,怎么担得起他“花郎”的称号?

    着急去桃花岛的是他,在客栈补觉补了一天一夜的也是他;说自己一身傲骨遗世独立的是他,总是拉着别人唠个没完的也是他——这人活该没朋友。

    在村子里溜达了两天,偶遇一位海边垂钓的老者,他这才记起自己是来干嘛的。老者须发尽白,一身青色短衣,只看他后脑勺也看不出是个什么脾气,花公子凑近了蹲下来问他:“大爷,桃花岛怎么去啊?”

    “一两银子,我带你去。”老者掏了掏耳朵,淡淡道,“声音不必这么大,我耳朵没聋。”

    “哦,那咱们现在就去吧。”花公子爽快的掏出一两银子,兴冲冲的催老者快点上路。

    “鱼没钓上来,不出海。”

    “我多给你一两,咱们快点走。”

    “多给我一两我也不走。”

    “你要是不走我就找别人带我了!”

    “找得到第二条去桃花岛的船,算你赢。”

    花公子问了一圈,果然没有,等他回来的时候老者已经装好了一筐鱼,说可以出发了,但是要价十两。

    “凭什么?”花公子头回遇到这么明目张胆的黑心商家。

    “因为你没有耐心。”老者白了他一眼,一副爱走不走的表情。

    “行行行,走走走。”花公子这是答应了。

    “我有两个条件,你若是不答应,我便不去。”老者一边摇着筐里的鱼,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话。

    “好麻烦,还要讲条件。”花公子撇撇嘴,可他也没得挑,只得问他,“说吧,我考虑看看。”

    “第一,帮我把这筐鱼交给桃花岛一位老妇人,但不能告诉她是谁给你的;第二,从她那儿给我带一坛桃花酿回来,但得说是你要的。”

    “这不是四个条件吗?别以为加个‘但是’我就听不出来!”花公子叹了口气,道,“行,也不算难事,我答应你。”

    船翁身形瘦高,卷起的裤腿和撸起的袖子都露出了结实的肌肉,只是晒成了小麦色,一张脸已经被乱糟糟的胡子遮住,只能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眉头皱的很紧,而且越来越紧,许是被花公子盯得久了不耐烦的缘故。

    “小子,你已经盯着我半个时辰了。”船翁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注视远方。

    花公子点点头,道:“那很好,说明我们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了,说明我们离桃花岛越来越近了。”

    “我们起码还要走三个时辰。”船翁淡淡的道,眼睛还是盯着远方。

    “啊,那的确很远。”花公子后悔没带点水出来,看见船上有个水袋,问道,“大爷,我能喝口水吗?”

    “不行,这是我的桃花酿,而且快喝完了。”船翁拒绝的很干脆。

    “小气。”花公子也不再问他,转过头去数浪花。

    船翁垂眸看了他的衣服一眼,道:“百花谷的琼花玉液酒可比这酒好多了,你竟还不知足,跑来跟我这老头子讨酒喝。”

    “咦?”花公子回过头来,奇道,“我行走江湖这么久,你还是头一个看出我师承的!”

    “你如果活到我这个岁数,有些事不想知道也都知道了。”船翁淡淡的说。

    “不不不,我见过的老人家也不少了,他们可都不知道我的师承。”花公子说道。

    “胡说。告诉你我在周家港的那个家伙,就是你师父的师兄。他如果不知道你是谁,也不会告诉你我在哪。”船翁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花公子还是头一回被人当做傻子一样看!他又问道:“可是我师父没告诉我她有师兄啊?”

    “她当然不会告诉你。当年她比剑赢了她师兄,所以得到了掌门的位置。可她是故意用了一招万佛朝宗骗她师兄收手,然后出剑赢了他。”

    “咦?”花公子略略一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难道你当时就在旁边?”

    “听说的。如果你像我一样每天坐在岸边钓鱼,身边总会有些个爱扯江湖闲话的拿你当空气,如此一来,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哦。”花公子心道:要我像石头一样待在一个地方不动,还不如要我去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