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牛魂
觉远正在诵读经书，他每翻一页，无嗔就打一个哈欠。
“师叔，弟子有个问题想请教您。”觉远似乎是遇到了疑难，于是放下书诚心发问。
“哦？还有你读不懂的经文？别问了，我肯定也读不懂。”无嗔又打了一个哈欠。
“不是经文。弟子不明白，为什么我能打赢那些人。”
原来他又想起了上次在面馆孤身斗恶徒的事儿。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无嗔捋了捋胡子，说“因为勇气。一个人如果胸中充满浩然正气，便无往不利！”
“您倒不如说是因为佛祖保佑我们。”
“对对对，是这个意思。你看，你这不是想通了吗？”无嗔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还有问题吗？没有了吧？那我出去化些斋饭回来，你有什么问题就去问迦南道长，文化是需要交流的嘛。”
他拿起钵，一闪身就没了人影。
觉远去迦南房中寻他，却没看到人影，找了一大圈，终于在牛棚找到了他。
迦南一只手喂牛吃草，另一只手摸着它的牛角:“原来如此，看来你这位朋友经历也颇为曲折，真是为难他了。其实做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做一头牛，每天吃草，耕田，简简单单无忧无虑。”
觉远心道:只听过“对牛弹琴”，还没见过“对牛谈心”。
“道长，您这是在做什么？”
迦南转头道：
觉远你来的正好，我刚才听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正准备去找你和你师叔，上次的魂魄我一口气收了三个，你师叔一个都没捞着，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这次的魂魄正好给你师叔——你师叔人呢？”
“师叔他去化缘了……”觉远看了看牛，又看了看迦南，心中生出一个疑问，“道长，我们现在借宿的这户人家姓‘牛’，我忽然想到上次姓‘朱’的那位施主是‘猪’转世，这次这家主人会不会是‘牛’转世呢？”
道长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这是什么逻辑？我们这户人家姓刘，不姓牛！”
说完，他自己倒觉得好笑，笑了许久才问：“我刚才听了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啊？”
“愿闻其详。”
“走，咱们边走边说。”
原来，镇子上里有一家姓王的富商，家里有一个宝贝女儿，叫王宝宝。这王宝宝从小过的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来不知辛苦为何物。
忽有一日，老爷一病不起，家里的生意每况愈下，可家里都是女眷，夫人也不会管事，到了后来，一家人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于是，王宝宝变卖了许多珠宝首饰，才能勉强维持全家生活。
王家有一个丫鬟，名叫翠花，从小跟在王宝宝身边长大，自从王家家道中落，府里的丫鬟、下人几乎都走了，如今就只剩她。
“这位翠花姑娘倒是有菩萨心肠。”
“他这份好心肠却放错了地方。”迦南说道。
翠花上有七旬祖父，下有三岁幼弟，如今还在家里饿着肚子，生活没有着落。她自己倒也是做些缝补的生计，只为让王宝宝继续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王宝宝每日吃的是海中珍馐，喝的是当季新茶。
说着话，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家裁缝铺。
“翠花就在这。”
她此刻正在抓紧时间赶制衣服，每做一件衣服她就能拿三文钱。
老板娘在旁边嗑着瓜子，一边跟翠花搭话:“翠花姑娘的手真是巧，要是留在我们店里，能赚的钱可不比你在王家当丫鬟少。”
翠花:“谢谢掌柜的抬举，我们家小姐虽然家道中落，可毕竟是小姐，我要多挣些钱照顾她。”
老板娘吐了一口瓜子皮，不忿地说道:“翠花姑娘，不是我说，你那位王小姐自己有手有脚，不会做生意也就罢了，好歹是大家闺秀，就连女工也不会做么？虽说累了点，起码饿不死。你自己家里还有两张嘴没有饭吃，怎么就上赶着给王家送吃送喝的呢。”
翠花生气了:“掌柜的，你说我可以，不能说我家小姐，你知道我家小姐有多努力吗？他为了减少开支，已经饿瘦了一大圈儿了！她……她心疼我每日缝补弄伤了手，还亲手为我抹药膏，还唱小曲儿给我听。你说说看，这世上哪有比我家小姐更好的人呢？”
“好好好，是我不对，你家小姐最好了。”
老板娘算是认了输，懒得再与她分辩，扭着腰去招待客人了。
翠花则拿着老板娘给的钱出了门，买了一些烧饼，凑合吃了几口，然后买了蜜饯、糖果，急匆匆的回王家去了。
迦南和觉远一路尾随翠花来到王家，却发现无嗔也在门口。
无嗔正在化缘:“阿弥陀佛，贫僧从此路过，请施主化些斋饭吧。”
门口的下人毫不客气:“走开走开，不知道我们王家什么情况吗？我们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哪还有余粮给你吃？”
翠花快步上前指责道:“王家的体面都让你给丢尽了。”转身又对无嗔十分恭敬，“师傅请进来用些斋饭吧。”
迦南抓住机会上前一步:“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带上我们，一共三个人，放心，我们吃的不多，不多。”
翠花笑道:“请进，多三双筷子而已，肯定有你们的饭吃。”
若不是几人早就知道王家的情况，她这架势倒真有些大户人家丫鬟的周到劲儿。
无嗔和迦南相视一眼，点点头，跟着翠花进了王家大院。
院子很是气派，依稀能看到曾经光辉的影子，只不过地上的落叶许久堆积已久，想必是仆人都走光了，无人打理。
厨房只有翠花一人。只见她一边切菜一边烧火，一边煮米一边炒菜，算是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迦南倚着门说道：“翠花姑娘，这府里的事务都让你一人包了，不觉得辛苦吗？”
“我不辛苦，我家小姐才辛苦。”翠花抹了一把汗，说道，“您知道小姐有多努力吗？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所以这些花草都长得很漂亮。”
“您知道小姐有多努力吗？我们在池塘里的鱼，都是小姐喂的，每天看它们游来游去，我就有了精神！”
“您知道小姐有多努力吗？她每天写字作画，样样精通，虽然我看不懂，但是我知道，我们家小姐是最棒的。”
她越说越激动，全力维护着王宝宝的尊严。迦南万万没想到，他问了一句，翠花回了他一箩筐。
无嗔瞪了迦南一眼，然后笑着对她道:“翠花姑娘的厨艺是真的厉害，这素炒青菜滋味十足啊！翠花姑娘，你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何？”
“我现在在府里做事，是我心甘情愿。”
无嗔点点头:“为孺子牛而折其齿。翠花姑娘菩萨心肠，佛祖自会保佑。”
翠花秀眉一蹙:“若是上苍垂怜，我倒更希望王家能好起来，这样一来，小姐就又能像从前一样快活了。”
觉远忍不住问道:“既然翠花姑娘有这样一副菩萨心肠，为什么不照顾自己家里人？”
翠花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一个出家人也会这样问她：
“小师傅，看你年纪不大，我们穷苦人家的难处你怕是不知道。”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忆道：
“我7岁那年，爷爷把我卖给了王家，后来，爷爷拿着这笔钱去还了赌债，后来就再也没有找过我，像是从来没有我这个孙女。”
“但爷爷今年家里越发落魄了，他忽然记起有我这么一个孙女，四处说我不孝。怎么不说我那个哥哥不孝呢？怎么不管他要钱呢？”
“自然找不到，因为他去读赌场赌输了，被人挑断了脚筋。”
觉远听完，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垂首吃了几口米饭，忽然听到“布谷布谷”的叫声。
迦南抬头看了看天，手里的鸡爪似乎没了味道:“翠花姑娘，我们去你家看看吧。”
四人来到翠花家中，才发现他的爷爷已经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刚刚懂事的弟弟在床边哭个不停。
“姐姐你回来了，你快看看爷爷怎么了。”
“弟弟乖，爷爷已经……去世了。”
她把小男孩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她对家人并不如言语那般决绝。
“哥哥呢？哥哥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来过了。”
说完话，小孩子忽然吐出一口血来，血里还掺着沙子。
“弟弟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吐血呢？”
无嗔俯身一看血中黑乎乎的一团东西，马上双手合十:
“善哉善哉，这孩子竟然只能以沙石果腹。”
觉远向他投来炙热的目光，似乎料定了两位前辈会再次化腐朽为神奇。
怎料无嗔摇了摇头:“生老病死，冥冥中自有定数，若要救得这一命，必得在生死簿上用另一个人的名字取而代之。”
翠花听了这句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位师傅，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一般人，你们若是有法子救我弟弟，我这辈子，下辈子都给你们当牛做马！”
无嗔垂眸看着她：“当牛做马？当牛做马的日子，你还想再过几世？”
翠花听过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回忆忽然从水面浮了上来。
她可不就是一头牛吗？
她前世是一头大花牛，跟着主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除了吃草就是干活，除了干活就是睡觉，一生一世没有烦恼，虽然辛苦了些，但只要安心。
如今想来，比起前世，这一世实在是太累了。
翠花泪如雨下:“我又何尝不想过得逍遥自在，为自己而活呢？”
“小姐平时跟我讲故事，我爱听得紧，每次想多听一会儿，又怕扰了小姐休息。”
“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换我生在王家，我就能自己看书，不用别人读给我听。可是我生来就是干活的命，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你可知道你这一世拼死守护的王小姐，就是你前世的主人？”无嗔说道，“只因他前世对你太好，你心中暗暗发誓，要生生世世为他做牛做马，所以才会有今世这段缘分。”
“此刻你只需重新发愿，发愿来世要为自己而活，便不会再落入这种轮回——你已经种下三世善果，下一次必定能如你所愿。”
翠花泪如雨下，跪拜在地:“若几位能救我弟弟性命，来世，我要为自己而活。”
迦南叹了口气，念了几句咒，拂尘一挥，金光一闪，奄奄一息的小孩登时醒了过来，就像从睡梦中醒来了一般。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说:“我姐姐呢？”
可地上哪儿还有翠花的踪影？
一只杜鹃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迦南肩上，布谷布谷的叫着。
小孩子天真的问道:“好可爱的鸟儿，我姐姐一定很喜欢。”
觉远湿了眼眶，转身拭泪，正巧看见无嗔盖上了葫芦的盖子。
他忽然明白葫芦里装的“执念”是什么了。
这一瞬间，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那个人突然的离开，比如在雁门关那日他突如其来的神勇。
“师叔，弟子有个问题想请教您。”觉远似乎是遇到了疑难，于是放下书诚心发问。
“哦？还有你读不懂的经文？别问了，我肯定也读不懂。”无嗔又打了一个哈欠。
“不是经文。弟子不明白，为什么我能打赢那些人。”
原来他又想起了上次在面馆孤身斗恶徒的事儿。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无嗔捋了捋胡子，说“因为勇气。一个人如果胸中充满浩然正气，便无往不利！”
“您倒不如说是因为佛祖保佑我们。”
“对对对，是这个意思。你看，你这不是想通了吗？”无嗔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还有问题吗？没有了吧？那我出去化些斋饭回来，你有什么问题就去问迦南道长，文化是需要交流的嘛。”
他拿起钵，一闪身就没了人影。
觉远去迦南房中寻他，却没看到人影，找了一大圈，终于在牛棚找到了他。
迦南一只手喂牛吃草，另一只手摸着它的牛角:“原来如此，看来你这位朋友经历也颇为曲折，真是为难他了。其实做人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做一头牛，每天吃草，耕田，简简单单无忧无虑。”
觉远心道:只听过“对牛弹琴”，还没见过“对牛谈心”。
“道长，您这是在做什么？”
迦南转头道：
觉远你来的正好，我刚才听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正准备去找你和你师叔，上次的魂魄我一口气收了三个，你师叔一个都没捞着，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这次的魂魄正好给你师叔——你师叔人呢？”
“师叔他去化缘了……”觉远看了看牛，又看了看迦南，心中生出一个疑问，“道长，我们现在借宿的这户人家姓‘牛’，我忽然想到上次姓‘朱’的那位施主是‘猪’转世，这次这家主人会不会是‘牛’转世呢？”
道长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这是什么逻辑？我们这户人家姓刘，不姓牛！”
说完，他自己倒觉得好笑，笑了许久才问：“我刚才听了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啊？”
“愿闻其详。”
“走，咱们边走边说。”
原来，镇子上里有一家姓王的富商，家里有一个宝贝女儿，叫王宝宝。这王宝宝从小过的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来不知辛苦为何物。
忽有一日，老爷一病不起，家里的生意每况愈下，可家里都是女眷，夫人也不会管事，到了后来，一家人的生计都成了问题。
于是，王宝宝变卖了许多珠宝首饰，才能勉强维持全家生活。
王家有一个丫鬟，名叫翠花，从小跟在王宝宝身边长大，自从王家家道中落，府里的丫鬟、下人几乎都走了，如今就只剩她。
“这位翠花姑娘倒是有菩萨心肠。”
“他这份好心肠却放错了地方。”迦南说道。
翠花上有七旬祖父，下有三岁幼弟，如今还在家里饿着肚子，生活没有着落。她自己倒也是做些缝补的生计，只为让王宝宝继续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王宝宝每日吃的是海中珍馐，喝的是当季新茶。
说着话，二人已经来到了一家裁缝铺。
“翠花就在这。”
她此刻正在抓紧时间赶制衣服，每做一件衣服她就能拿三文钱。
老板娘在旁边嗑着瓜子，一边跟翠花搭话:“翠花姑娘的手真是巧，要是留在我们店里，能赚的钱可不比你在王家当丫鬟少。”
翠花:“谢谢掌柜的抬举，我们家小姐虽然家道中落，可毕竟是小姐，我要多挣些钱照顾她。”
老板娘吐了一口瓜子皮，不忿地说道:“翠花姑娘，不是我说，你那位王小姐自己有手有脚，不会做生意也就罢了，好歹是大家闺秀，就连女工也不会做么？虽说累了点，起码饿不死。你自己家里还有两张嘴没有饭吃，怎么就上赶着给王家送吃送喝的呢。”
翠花生气了:“掌柜的，你说我可以，不能说我家小姐，你知道我家小姐有多努力吗？他为了减少开支，已经饿瘦了一大圈儿了！她……她心疼我每日缝补弄伤了手，还亲手为我抹药膏，还唱小曲儿给我听。你说说看，这世上哪有比我家小姐更好的人呢？”
“好好好，是我不对，你家小姐最好了。”
老板娘算是认了输，懒得再与她分辩，扭着腰去招待客人了。
翠花则拿着老板娘给的钱出了门，买了一些烧饼，凑合吃了几口，然后买了蜜饯、糖果，急匆匆的回王家去了。
迦南和觉远一路尾随翠花来到王家，却发现无嗔也在门口。
无嗔正在化缘:“阿弥陀佛，贫僧从此路过，请施主化些斋饭吧。”
门口的下人毫不客气:“走开走开，不知道我们王家什么情况吗？我们自己都吃不上饭了，哪还有余粮给你吃？”
翠花快步上前指责道:“王家的体面都让你给丢尽了。”转身又对无嗔十分恭敬，“师傅请进来用些斋饭吧。”
迦南抓住机会上前一步:“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带上我们，一共三个人，放心，我们吃的不多，不多。”
翠花笑道:“请进，多三双筷子而已，肯定有你们的饭吃。”
若不是几人早就知道王家的情况，她这架势倒真有些大户人家丫鬟的周到劲儿。
无嗔和迦南相视一眼，点点头，跟着翠花进了王家大院。
院子很是气派，依稀能看到曾经光辉的影子，只不过地上的落叶许久堆积已久，想必是仆人都走光了，无人打理。
厨房只有翠花一人。只见她一边切菜一边烧火，一边煮米一边炒菜，算是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迦南倚着门说道：“翠花姑娘，这府里的事务都让你一人包了，不觉得辛苦吗？”
“我不辛苦，我家小姐才辛苦。”翠花抹了一把汗，说道，“您知道小姐有多努力吗？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浇水，所以这些花草都长得很漂亮。”
“您知道小姐有多努力吗？我们在池塘里的鱼，都是小姐喂的，每天看它们游来游去，我就有了精神！”
“您知道小姐有多努力吗？她每天写字作画，样样精通，虽然我看不懂，但是我知道，我们家小姐是最棒的。”
她越说越激动，全力维护着王宝宝的尊严。迦南万万没想到，他问了一句，翠花回了他一箩筐。
无嗔瞪了迦南一眼，然后笑着对她道:“翠花姑娘的厨艺是真的厉害，这素炒青菜滋味十足啊！翠花姑娘，你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何？”
“我现在在府里做事，是我心甘情愿。”
无嗔点点头:“为孺子牛而折其齿。翠花姑娘菩萨心肠，佛祖自会保佑。”
翠花秀眉一蹙:“若是上苍垂怜，我倒更希望王家能好起来，这样一来，小姐就又能像从前一样快活了。”
觉远忍不住问道:“既然翠花姑娘有这样一副菩萨心肠，为什么不照顾自己家里人？”
翠花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一个出家人也会这样问她：
“小师傅，看你年纪不大，我们穷苦人家的难处你怕是不知道。”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回忆道：
“我7岁那年，爷爷把我卖给了王家，后来，爷爷拿着这笔钱去还了赌债，后来就再也没有找过我，像是从来没有我这个孙女。”
“但爷爷今年家里越发落魄了，他忽然记起有我这么一个孙女，四处说我不孝。怎么不说我那个哥哥不孝呢？怎么不管他要钱呢？”
“自然找不到，因为他去读赌场赌输了，被人挑断了脚筋。”
觉远听完，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垂首吃了几口米饭，忽然听到“布谷布谷”的叫声。
迦南抬头看了看天，手里的鸡爪似乎没了味道:“翠花姑娘，我们去你家看看吧。”
四人来到翠花家中，才发现他的爷爷已经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刚刚懂事的弟弟在床边哭个不停。
“姐姐你回来了，你快看看爷爷怎么了。”
“弟弟乖，爷爷已经……去世了。”
她把小男孩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她对家人并不如言语那般决绝。
“哥哥呢？哥哥已经半个月没有回来过了。”
说完话，小孩子忽然吐出一口血来，血里还掺着沙子。
“弟弟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吐血呢？”
无嗔俯身一看血中黑乎乎的一团东西，马上双手合十:
“善哉善哉，这孩子竟然只能以沙石果腹。”
觉远向他投来炙热的目光，似乎料定了两位前辈会再次化腐朽为神奇。
怎料无嗔摇了摇头:“生老病死，冥冥中自有定数，若要救得这一命，必得在生死簿上用另一个人的名字取而代之。”
翠花听了这句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位师傅，我早就看出你们不是一般人，你们若是有法子救我弟弟，我这辈子，下辈子都给你们当牛做马！”
无嗔垂眸看着她：“当牛做马？当牛做马的日子，你还想再过几世？”
翠花听过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回忆忽然从水面浮了上来。
她可不就是一头牛吗？
她前世是一头大花牛，跟着主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除了吃草就是干活，除了干活就是睡觉，一生一世没有烦恼，虽然辛苦了些，但只要安心。
如今想来，比起前世，这一世实在是太累了。
翠花泪如雨下:“我又何尝不想过得逍遥自在，为自己而活呢？”
“小姐平时跟我讲故事，我爱听得紧，每次想多听一会儿，又怕扰了小姐休息。”
“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换我生在王家，我就能自己看书，不用别人读给我听。可是我生来就是干活的命，不是什么金枝玉叶。”
“你可知道你这一世拼死守护的王小姐，就是你前世的主人？”无嗔说道，“只因他前世对你太好，你心中暗暗发誓，要生生世世为他做牛做马，所以才会有今世这段缘分。”
“此刻你只需重新发愿，发愿来世要为自己而活，便不会再落入这种轮回——你已经种下三世善果，下一次必定能如你所愿。”
翠花泪如雨下，跪拜在地:“若几位能救我弟弟性命，来世，我要为自己而活。”
迦南叹了口气，念了几句咒，拂尘一挥，金光一闪，奄奄一息的小孩登时醒了过来，就像从睡梦中醒来了一般。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说:“我姐姐呢？”
可地上哪儿还有翠花的踪影？
一只杜鹃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迦南肩上，布谷布谷的叫着。
小孩子天真的问道:“好可爱的鸟儿，我姐姐一定很喜欢。”
觉远湿了眼眶，转身拭泪，正巧看见无嗔盖上了葫芦的盖子。
他忽然明白葫芦里装的“执念”是什么了。
这一瞬间，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比如那个人突然的离开，比如在雁门关那日他突如其来的神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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