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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花开荼蘼

    那伙劫匪脸色阴晴不定,刚才他们是仓促出招,对方反应却出人意料,在水上并无借力之处的境况下躲掉十余道气劲绝非易事,再看那人从容自若,身形不乱,只这门身法修为就不简单,没能逼得对方出手,谁也料不定那小子使起剑来究竟有几分火候,但就此离去不战而退岂不落了逍遥行的面子。

    两难之间沈十娘悠悠开口,“公子此番强行登船,可算是坏了规矩啊。”慕倾城饶有趣味地盯着沈十娘,见对方不答话只是偏了偏头看着自己,沈十娘再度解释,“今日花朝佳节,我等邀这位姑娘一叙也不算失礼,也自有准备。”

    那书生领会了沈十娘之意,笑容阴寒,接话道:“花朝之日自然不比武艺家世,如花美眷,却也刚好配得上这九瓣青莲。”

    慕倾城一怔,九瓣青莲是云家为了今日特意拿出的,据说移植在了醴幽潭中,她也去看过,可惜被人捷足先登,却不想落入了这伙人手中,真真是……埋没了这朵奇花。心下也明白了他们的打算,花朝赠花,又有多少花胜得过云家这朵可助修为的灵花,今日之事本就偶然,想来慕倾城也不会带着什么奇花异草。但世事就是无巧不成书,刚刚收到的那朵冥界之花还在阙灵上。

    逍遥行那伙劫匪此刻却趾高气昂,颇有胜券在握之态。沈十娘拿着青莲也上了画舫。却也识趣,若是别人定上不得这船,慕倾城并未多言,眼神示意花小楼,旋即护卫取出玉盒。“姑娘风华绝代,琴音更是人间难觅,九瓣青莲虽也珍贵,却还是有些委屈姑娘了,要这朵才好。”

    护卫奉上玉盒,白凉目光在护卫袖间云纹上停留一瞬,转而看向玉盒,三月的江南气候温润,玉盒上却凝结了一层水珠,并非普通白玉,而是玄冰玉髓。打开玉盒,里头是朵殷红似血的花,寒气缭绕之下颇有些美玉染血的错觉,那花似乎有什么魔力,看多了会陷入一种极度凄凉甚至绝望的情绪。

    沈十娘面色惨白,但直视这朵花的白凉却只是眼神变幻了片刻,又归于平静,此番表现对慕倾城而言可以说是意料之外,转念一想却也在意料之中,她从未看轻这位美得惊世骇俗的女子。

    白凉合上玉盒,沈十娘猛然惊醒,始觉刚刚是何等危险的境地。不等她说话,就见慕倾城忽然移步上前吻了白凉的脸颊,又挑衅地在他耳畔吹了口气。在场所有人都愣了神,沈十娘来不及反应,那伙土匪也是看呆了,就连花小楼都一脸吃惊。

    慕倾城自得笑笑,这样就没有问题了。白凉攥紧关节,耳边萦绕着那句话,慕倾城刚刚的确不是故意挑衅,只是在他耳侧说姐姐莫怕,我也是女子,言毕还冲他眨眨眼。湖并不静,风掀起阵阵涟漪,白凉却觉得发烫,脸颊残余的温度仿佛能灼伤人,连带着耳垂都泛红。

    对这一幕在场者各有想法,当事人慕倾城只觉偷偷告诉白凉自己是女子就可以顺利替他解了围,不必再为难多虑,颇为自得。白凉被她的举动和话语震的不轻,思绪更不知飘了多远。而这一幕对白小白来说更是五雷轰顶,自家主子被一个男子……男子,轻薄了!!!扮成女子的主意是他想的,不知主子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他灭口!又颇感庆幸,虽被男子轻薄很难接受,但万幸是个男子啊,要是女子,按家规公子就得娶了回去。

    沈十娘收回心神,嫣然一笑道,“姑娘这般风华确也只有手中奇花配得上,既如此,也罢。但这位小公子,姐姐先前的话可都要记好了,我们,山水有相逢。”最后几个字刻意放慢了语速,慕倾城并不言语,微笑示意,目送沈十娘回去,逍遥行这位沈旗主倒也算是个明白人。

    见沈十娘回来,众人仍心有不甘,尚未动作船舱却忽然漏水了。方才踏水登船可不是为卖弄轻功,实则在水中留了一道剑气,黏附在劫匪船上,如今爆开毁了船体,该让他们知难而退了。沈十娘思忖片刻,也明白了其中玄虚,深深看了画舫一眼,知道今日事不可为,悻悻离去。

    白凉自觉被慕倾城盯了许久,心头浮上一丝慌乱,率先坐下又示意她落座,刚坐下又懊恼自己不该如此,若是她坐下少不得要攀谈几句,可自己一开口声音是藏不住的。白凉暗自着急,但这种情况到底还是没有发生。

    慕倾城本来是去接哥哥的,如今路上耽误了这阵功夫,既然事情平息了,也不便多留。“今日花朝得见姑娘也是缘分,这朵荼靡赠与姑娘,万望姑娘莫要推辞,日后若是有缘,江湖再会。”旋即转身离去,阙灵巨大的身形渐渐隐没在远处水光里。

    白小白觉得周身冷了冷,不及认错就听见公子一字一顿挤出白,小,白三个字。扑通一声跪下就开始大哭,“公子饶命啊,此番花朝过江南本就不妥,清宁郡主那头又追的紧,这也是没办法啊而且先前公子都已经同意了。”

    白凉单手扶额,心中乱作一团。白小白继续申辩,“我们确实躲过了清宁郡主的围堵啊,就是出了点意外,但那位公子看起来……”

    “闭嘴”,白凉愤愤出声,小白只好把不像是图谋不轨几个字咽下去,看来今天的人和事都是禁忌了,保不准哪天公子为了保守秘密就会将我灭口,于是一度沉浸在自己的可怕构想里,未曾注意到白凉盯着桌上玉盒失神,耳垂染起了红晕。

    “她会是谁呢,”白凉喃喃出声,这一句在白小白耳中有了千种解释,明明自己提起都要挨训,以为是公子不愿听见呢,现下又自己揪住不放,莫不是要连刚刚的送花小公子一起灭口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为送花小公子默哀的同时问白凉,“要去打探一下那人的身份吗?”

    “不必,无暇。”白凉言简意赅。确实不必,能乘阙灵的人一定背景深厚,但江湖中世家不少,朝堂上望族更多,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能轻易使唤云家的护卫,一定跟云家关系不浅。方才那道剑气蓄而不发,隐于水中,无论是修为还是剑道造诣都极高。再加上来时听到的慕家公子身在江南的传闻,慕倾城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只是不知传言中的慕公子究竟是她,还是慕家大公子慕倾世。

    猜透了身份,却又有些怅然,终不过一场萍水相逢,再度打开玉盒,荼靡凄艳的红依旧震慑人心,白凉眸子里印入了那团血色,自己也未曾发觉念出那三个字时神色有种疯狂的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