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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第一节阿憨的筹谋

    一双儿女上同一所初中,腾出车子给阿憨代步,阿憨出出进进都是哼着不着调小曲的,他坚信举头三尺有吉星。一切都按照预期轨道,不,是一切都超出预期,向着好的方向阔步向前。

    关键是韩星升初中竟然没动家里老底,令阿憨老身甚慰。那可不两孩子兼职占据家庭收入半壁江山。兴奋之余阿憨再回首,呵时间真快,一晃从家乡出来快八个年头。这八年阿憨一次都没回去过,有些遗憾呢,阿憨想家乡亲人都咋样了?他盘算十年长期规划,到时一定带一双儿女回家看看。

    一路走来阿憨觉得没什么,但身边同事街坊熟人觉得他有些可怜,说来惭愧阿憨到这快八年,从他认识的人里扒拉扒拉,能称为朋友的一个是小耀爸爸,一个是同事张大哥。

    倒不是说阿憨为人不好交不到朋友,问题是阿憨这些年除了家就是单位,没有交际场合。同事们三五聚会也喊他,他从来都是憨憨一笑,“不行,我得给孩子做饭。”

    久而久之你来我往,吃饭聚会娱乐活动,大家也就不招呼他,被人当做空气,阿憨不急不恼。一方面他没有聚会的兴趣,另一方面他不想花那份钱。大家是AA制,好同事明算账。

    阿憨填报个人信息婚姻状况是未婚,不参加集体活动归结为这个人抠门。可是四十来岁人从没结过婚,而且没和哪个女人有过暧昧迹象,着实让人不解。

    若是保守年代没结婚,规规矩矩不出轨说的过去,现在啥年代思想解放观念解放,不结婚和女性有交往没人非议。可是像阿憨这样人到中年还能守身如玉,就很另类。

    阿憨似乎从未发觉身边人看他眼光带着异样,仍是一以贯之家和单位单线轨迹。面对审视的、探究的、不解的各样目光,都露出一副谦恭笑容的脸。人们渐渐失去八卦乐趣,因为面对这样一张脸,若是兴起八卦念头,有些于心不忍。

    当他从儿女都很上进努力,双双步入理想学校喜悦中冷静下来,现实问题提上日程。两三年功夫两孩子先后要升入高中,现在这份兼职铁定不能继续。

    升入市里顶尖高中且不说学习费用,如果住校,住宿生活费需要一笔不小开支,何况还是两个。如果不住校租房,黄金地段房租可想而知,他的那点工资给房东挣了。

    拼光老底勉强供一个读完高中没问题,让其中一个放弃学业去成全另一个,这条路阿憨不想走。拼了这条老命两个他都想成全。他开始留意侧面打听工资高的活。

    打听的结果令他沮丧,他现在年龄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境地,不老不少不上不下尴尬的年龄。更何况他是三无人员,没户籍没学历没技能。他回回首望向来时的路,当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怎么就一咬牙一跺脚踏上离乡的路!

    所以阿憨非常珍惜和孩子们共处时光!以往阿憨回到家大部分时间在床上或坐或卧,手里拿本书,直到书从手里滑落,他安然入睡。现在他会安静地坐在客厅一角,一本书摊开在膝头,他垂首做出很专注的样子,尽管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书翻不了两页。

    客厅面积不大,因为没有什么家具缘故,空间看起来还算宽敞。秦月和韩星一人占据一张桌子相对而坐。从桌面堆砌的教科书辅导书试卷练习册等,可以看出课业负担挺重。

    客厅很静除了翻动纸张声,笔尖落在纸上沙沙声,阿憨端起茶杯小心地把茶水送进喉咙。不久后家里新添一张竹椅,阿憨不用弓腰弯背做硬板凳,屁股下是蓬松椅垫,阿憨舒服窝在竹椅里。

    书本仍就摊开在膝头,他单手托腮,从眯起眼缝里看着一双孝顺贴心儿女。这张竹椅是两孩子特意到家具市场淘来的,因为有瑕疵被店家当做次品打折处理。有一天他要换个挣得多的活,还能时常岁月静好地陪在儿女身边吗?一想到这心里甜蜜掺杂几分无奈。

    第二节斗嘴

    相比于现实问题带给阿憨紧迫感和忧虑情绪,秦月和韩星没想那么多。穷人家孩子再怎么早当家,也不可能未雨绸缪,前瞻到和负重前行中年人一个思维高度。

    清晨韩星睁开眼睛,凝神倾听上铺动静。果不其然上铺床板吱吱呀呀响,秦月也醒了,两人这是神同步,韩星盯着头上床板无声地笑了。叮,不等闹钟发出铃铃声,韩星抬手阻止后续铃声大作。

    秦月踩着梯子下床,先去厨房榨豆浆,正如广告所说,自从有了豆浆机,妈妈再也不用为早餐发愁。二房东不早起但晚归,两口子都在餐饮行业打工。所以尽管两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厨房多数情况下是秦月一家在用。

    等韩星打理完自己,秦月已经备好食材,米饭、豆浆、每天鸡蛋混搭蔬菜不同,鸡蛋炒柿子,鸡蛋炒尖椒•••收拾碗筷,上灶炒菜韩星负责。

    秦月摘下皮筋一头秀发披散开来,梳子沿着顺滑发丝一路畅通无阻。秦月开始留头发初衷是为了少往理发店跑,这些年一直是齐腰长发,留习惯了,现在是不舍得绞。

    秦月花在脸上的就是一管洗面奶费用,而且是三口人通用型。她洗漱完再次走进厨房,“好香,”秦月深呼吸,豆浆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她倚靠操作台欣赏韩星行云流水般厨技,热油翻炒出锅一气呵成,手里抹布顺势在灶台、墙壁瓷砖擦拭。

    “你看我,你看我,”秦月把脸凑到韩星面前,“看我崇拜的小眼神。”她夸张地眨眼,“你说我把弟弟培养的这么能干,是好事还是多事?”豆浆机友情提示豆浆好了,秦月边过滤豆浆边说,“太能干以后成家会挨累,不过有一个人会感谢我。”

    “你感谢我就够了。”韩星过来帮着清洗豆浆机,秦月看他一眼,“我以后都会给你做饭吃,”“以后我会抱着理所应当心态去你家蹭饭的。”两人也不进屋,端着饭碗站厨房吃。

    “无关其他我只负责喂你,当宠物养。”秦月抬脚走出厨房时,韩星在她身后说道。秦月一手撑住门框,侧过脸对他做个OK手势。

    两人推车出门,天光已是大亮,披星戴月用在这座城市不恰当,因为星星月亮在这里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雾气蒙蒙的欲露还休。清晨出行图笼罩在喧嚣忙碌气氛中,红灯亮起前抢在黄灯两秒间隙冲过斑马线的人,手里掐着纸杯油条在途中解决早餐的人,公交到站蜂拥而上的人•••

    形形色色旅途中人们从韩星视线一掠而过。我以后也是他们中一员,挑起养家糊口担子,为了生计奔波忙绿,韩星想。他紧了紧环住秦月的手臂,脸颊在她后背轻轻蹭了几下,但是不管将来什么样,只要秦月在他身边。

    “韩星,你不会把鼻涕蹭我身上了吧?”秦月大煞风景叫到,韩星正在思考人生,被她生生打断,“不好意思啊,”韩星揪住衣服一角装样子,在鼻子边比划两下,“你还来真的?”秦月扭头想查验真伪。“逗你呢,没带脑子出门?”

    “我说你嘴唇咋那么薄,话从你嘴里出来就跟下刀子似嗖嗖的。”“你听了我这些年刀子嘴,咋没把你嘴唇削薄喽?”“你是在影射我皮糙肉厚吗?”“我没说,你要是对号往上贴我也没辙。”

    秦月拿后脚跟磕他,“干嘛?秀车技?”韩星语带笑意,“坐着说话不腰疼,你牛,跑着去上学呀。”“君子动口不动脚。”这小子总有话对付她,秦月猛瞪两脚车子,韩星干脆两只手圈住她,就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韩星在后面贼兮兮地笑。

    一路斗嘴倒不觉得路远,自开学以来,早上韩星都是班里第一个进教室。韩星不喜欢总是被同学们当小孩子看,他现在坐在靠门口第一排,所以进来的同学从身边走过,习惯性伸手摸他脑袋。

    今天当第一位同学朝他脑袋伸出手,韩星抓起一本书啪打在他手上,“都摸笨了。”韩星冷着脸说道,同学被他过激反应震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啥?笨了?”同学感到有些好笑,“好好不摸,不能耽误你考第一。”

    第二位同学遭遇同样状况,只是没等韩星说明缘由,第一位同学鼻子里哼笑解释道:“不能摸,摸笨了考不了第一你负责?”第三位同学进来有两道声音同时制止她,对于韩星突然发飙,同学们抱着他小,不和他计较宽容心态一笑置之。

    后来一阶段因为习惯,有的同学还想手欠,但收到韩星警告小眼神,赶紧举手示意,不摸不摸。其实也不怪韩星对同学寻常举动表现过激,一直以来他虽然年龄最小,和周边同学相比也就个头矮点,心里年龄差不多。可是其他同学十三四岁,正是从儿童向青少年过渡,而他仍是儿童团中一员。

    十三四岁年龄仿佛睡醒一觉都能窜出一厘米,同学们都跟吃了催化剂似的,甩他两条街,而他仍然匀速不慌不忙生长,他着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