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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极致男去哪了

    黄云县地处大别山南麓、长江中游北岸,这里土地资源富饶,四季常青,特别是在春天,满山遍野的杜鹃花,红透了云溪山头。闲暇之余我就坐在山间,一本书、一杯茶,迎着东升西落的太阳,等待满目繁星的夜空,虽触及不了,但至少可以学航海人一样,借星光踽踽独行。

    这儿离昌城不远,两百余公里,在昌城的下级县市的远郊。从没想过,曾经做慈善活动偶尔来来的地方,今日已是我的长居之所。

    黄云县小学每周我会去三次,在和孩子们一起学习生活的日子让我阳光了不少,渐渐淡出了心中的阴霾。我在黄云县定居除了秦歆,没告诉其他人。这二年来,在秦歆的支持下,我们合伙开了一家物业公司,先是将秦歆名下酒店物业进行了资产整合,再接二连三地接了好几个商住管理项目,最近一段时间又开始忙碌不停了,不得不每天视频会议,还得定期抽时间回昌城处理大小事物。

    这样来回倒腾,确实很大费周章。秦歆劝我回来,我确并不想离开那“花木成畦手自栽”的山林。秦歆说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有些人忘也是忘不了的,她坚持认为我的举动是在避世,但为了生活,我又不得不为五斗米而折腰。

    今天回昌城,看着秦歆一脸的苦相就忍不住嘴角轻扬,“你还笑?为了帮你隐瞒行踪,我都快成伪装者了。简贤那边我怕是瞒不住了,他只差找人跟踪我了,这一天天的,连出个门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见后面一有人跟着,就像鬼上身似的,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说你,赶紧现身啊!还有,那个戚宁晨听说没有?”

    “没有。”

    “他离开昌城很久了,你走后不久他也走了,真是猜不透啊,猜不透。”

    “他已经和我没什么关系了,以后就是个陌路人,别提了。”

    “真的?”

    “秦歆啊,你发现没有,我们接管的物业项目,其实还有很多服务可以去拓展,就比如说维保。今年好多交付楼盘的质量不都出了问题吗?白横幅都拉到政府办公大楼了,不是上新闻头条就是上各大热搜,我就在这里发现了商机。”

    “我说你手机怎么就没换号啊?打你电话是通的,那他们打呢?你就不怕被他们一下找到了?”

    “物业本来就在后端,把服务做好的同时,一并把质量也抓上去,我们请的专业工程顾问,针对每户对症下药,一来把问题解决了,二来把口碑也建立了,我们的物业公司在业界的口碑可就越来越牛掰了,是真真正正来为业主排忧解难的。我们还要赚——要赚更多的施工单位的工程尾款,那可是笔不小的资金啊!你想想,以前兰氏也好、戚氏也罢,不都是每次为这笔工程尾款结算头疼吗?因为没有一个施工单位愿意好好做售后的,他们宁愿违约不要尾款,也要赶着一个接一个地去接后续的新项目。这几年房地产开发市场就是这么浮躁才事故频出,前期不断赶超工期销售回笼,后期不愿承担维保义务,现在我们国家的开发商都成了天下乌鸦一般黑了,盖不出质量有保障的房子,而且还房价虚高,侵害的都是老百姓的利益。”

    “我问你话呢?”

    “还有,这物业未来可是个大宝藏,以后将业主的信息资料收集整合起来,再做定向调研分析,形成客户大数据,将来可不得了啊!”

    “暎勤,我说你……”

    “秦歆,我跟你说正事,你想什么呢?”

    “暎勤,如果你真要让他们死心,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选择我,我、我、我!”

    “哦,这个方法倒是不错,然后你再去做个变性手术,最后呢,我们拿个证就完美了!”

    “哈哈哈……..这个可以有….…哈哈哈.…….”

    “那你得抓紧了,现在就得把这计划排进日程里,要不然工作一多,我怕你忘事。”

    “哟喂…….你认真的啊?不过,只听说过男的变性女的,还没听说哪个女的变性成男的。”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我们要做——就要做那个第一个打破规律的人!”

    “啊?呵呵呵…….都听你的…….呵呵呵……..还是先把工作落实好…….”

    “对了,秦歆,我让你找人照顾鞠阿姨和夏明他们,最近怎么样了?”

    “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他们就安置在附近,离他们原来住的地方也不过3公里,福利院的院长还亲自去看过他们,可是你的那个鞠阿姨,不会再让他儿子去接触外人了咯,你懂的……”

    “明白,让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

    “叮、叮、叮”闹钟反复响了两遍,等我顺手将手机关掉,又突然从床上弹起来,“完了,今天有课!”

    由于昨晚回黄云县已是深夜,又急着把手上的工作加班做完,这一忙就到了凌晨四点,早上八点的课,人还是迷糊的,只能闭着眼刷牙涮口,连脸都顾不上洗,抓起马尾䓍草一梳,一手提包,一手往嘴里塞进一个馒头,顶着黑眼圈匆忙出了门。

    “同学们早上好,今天苏老师教大家用思维导图的模型来学习写作文。同学们想一想,雨过天晴后的景色是什么样的……”

    二节课下来我就开始有点力吃力,连冲泡了两杯咖啡还是提不起神,曾几何时喝不惯的东西,现在却成了离不开的依赖。

    如果冬日的阳光开始有那么一丝丝刺眼,就足以撑起远处大片大片的蔚蓝,而刺穿蔚蓝的淡橙光晕正向视线的近处投来。走在暖阳之下,不仅赶不走疲惫,反而更加想一趟了之,眼睛半眯着完全打不开,登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横穿过去后,眼睛突然就大开了。

    还是一身灰色呢大衣加围巾的搭配,侧颜的五官依旧是立体硬朗,轮廓清晰,只不过鬓角爬上一圈浓密的胡须,唯一变了的可能就只有岁月刻在脸上的沧桑感了。

    再见他,我有些惊慌失措,连忙退回到办公室,正巧碰见一位老师回来,我让她代为请假后,便仓惶逃走。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连日来的加班加点让我在这个下午狠狠恶补了一次睡眠,人的精神好多了。云溪山头的日落比平常稍晚了一些,我推开木门,伸了个大懒腰,准备泡杯茶陪着夕阳回家,忽听一声,“睡醒了?”瞬间我全身的细胞都击爆了,血压直线上升160,足足愣了二分钟才缓过来。

    “你……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啊!”

    “你走吧!”我转过身准备进屋,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看来女人就女人,气量小!”

    我扭回头,一道愤愤的眼神穿透他的眼底,“别以为激将我会有用?”

    “那好吧,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他松开我的手腕,自顾自走到树下,双手一摊,下一秒反手握住躺椅把手,直接就躺在我平时看书坐的那张躺椅上。

    “戚宁晨,你什么时候变成无赖了?赶紧走!”

    “没办法,和高手对绝,时刻都要变换招式。这张茶桌也挺不错,这茶具更是艺术品,不介意给我泡杯茶吧?”

    “很介意!你赶紧走啊!”

    “今天的夕阳正好,一边喝茶,一边看日落,是真正的逍遥自在,这才叫生活!”他的手搭在躺椅边的茶桌上,一手把玩着桌上的茶具,一手还将茶具拿到鼻边嗅了又嗅。

    我懒得听他费话,转头进屋关上了木门,心道:“随便你,等会天黑了,看谁还坐得住!”

    我躺回床上继续睡,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竟忍不住探头向窗外望了一眼,夜幕有些低垂,可依稀还能看得见身影。

    我实在没辙,怕下山回家他又跟过来,就只好在和他耗上一耗,等天黑透了,这大山里冷得要命,自然是不能呆人的。

    屋内的温度明显感觉降了不少,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木门“咯吱”一声响,等了几秒后,外面没有丝毫动静,刚走两步,又想回头再看看,于是走到树下的躺椅前,趁着户外的灯光,眼前突然一亮,啊!他居然真的没走!

    只见戚宁晨双手抱团,将脖子缩进大衣领口中,围巾平搭在自己的胸前,睡得正香,只是间歇身体会抖一下。我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蹲下来想好好看看他,想伸手摸摸他爬满鬓角的胡茬。眼前这个男人,皮肤变得有些粗糙、黝黑,且眼袋厚重,黑眼圈一层一层的,曾经那么清爽的一个人,如今…….心间不免一阵心酸直往上涌。

    “看够了吗?”忽得一声轻飘地声响,像幽灵一般一飘而过。

    “啊!”我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你没睡着?”

    “睡着了,被你看醒了。”

    “我…..是…..我…...我是想看看你,有没被冻死?”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走了,赶紧下山了,这里没暖气,晚上又潮又冷。”

    “你不是就住这儿吗?”

    “谁告诉你我住这儿了?我只是偶尔来这里午休。”

    “有闲的人真好,午休的环境都独具一格。”戚宁晨从躺椅上站起来,将围巾又重新裹到自己的脖子上,“走吧!”

    “你不是要跟着我吧?等会儿回县里有酒店,你不是最喜欢刷刷刷吗,用那张金色的信用卡,嗯哼!”

    “那怎么行,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过夜的,除非你能给我找到五星级的。”

    “你……”

    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可又没其它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下山。我在前,他跟在后,可从不曾想,这山上一旦黑透,时而刮过一阵阴风,时而四周发出悉悉窣窣的声响,令人越向前心里越没底。

    登时一道黑影从脚下窜过,我吓得连连惊声尖叫,手脚并用地将旁边的人抱住,只差将整个挂到他身上,他反手将我紧紧搂住,柔声道:“不怕,不怕,没事了,只是一只黄鼠狼。”

    等我好不容易平静些松开手,他又继续道:“你平时是怎么下山的?你就不怕黑了?”

    我一把又将他推开,向前一路狂奔,“都是拜你所赐,我就没有在这么黑的夜里下过山,天气好就住山上。”

    “你慢点,别乱跑…..当心……”

    ……

    戚宁晨一路跟着我到了县里的家中,主要是这房子确实离云溪山不远,就在山脚下,一间一室一厅的出租屋。他一进门就前前后后打量起这间屋子,眉头皱了又皱,却说:“还行,勉强将就吧,客厅沙发是你的,里面的床是我的。”

    “什么?我没听错吧?你去刷你的金卡,不香吗?”

    “这个就是取暖的?看上去取暖器的性能不够,温度能不能再调高一点?对了,我饿了,有什么吃的没有?”

    “你…...还…....你还真不客气!”

    见他已经脱了鞋,整个人躺到床上,我的火压了又压,可转头还是进了厨房,过了十分钟,端出两碗面条。

    “吃面了。”

    他二话不说,从床上坐起来,接过碗,整张脸几乎要埋进碗里,呼呼啦啦地开始大口吃起来。他吃饭的样子差点没让我认出来,从前那个不言苟笑,生活精致到极致的男人去哪儿了?这几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