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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哭斑鸠

    四人终于找到一个宽敞的地方,拔掉周围几株山芋秳,俊伟便在地上挖起坑来。俊伟原想挖一个大坑,将两只斑鸠合葬,曼宇和素杰都不同意,说要为各自的斑鸠立碑,但可以挨着,俊伟便挨着挖两个小坑。素杰又让保健出去捡两块半截头砖头来,当做两只斑鸠的墓碑。

    俊伟摘了几片山芋叶子,分别铺在两个小坑里,又让曼宇和素杰将死斑鸠分别放在山芋叶上,俊伟用小铲埋着土,曼宇和素杰也用手捧起土帮着他埋,很快两只斑鸠的尸体上就堆起了两个坟头,坟头前又都各自立着一块半截砖头。曼宇和素杰又将俊伟挖坑时挖出的山芋头摆在砖头的前面,算是给斑鸠的贡品。

    俊伟看着两个坟头,感觉还缺点什么,用手挠挠头说:“咱们是不是该哭几声啊?”

    曼宇和素杰也觉得应该哭几声,三人就蹲下身子“呜呜”假哭起来。俊伟偷偷一抬头,看了一眼保建,只见保建直直的站着,不但没有哭,好像还在笑。俊伟生气的问道:“保建,你怎么不哭?”

    “又不是俺的斑鸠,俺为啥要哭?”保建直视着俊伟,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斑鸠是吃你捉的蚂蚱死的,你就得哭。”俊伟说着站了起来。

    “那是你和曼宇让它俩吃的好不?怎能怨俺?”

    “要不是你捉了一笼子蚂蚱,俺俩能让斑鸠吃?”

    “反正那也不能怨俺,俺没有让你俩非得喂。”

    “那俺问你哭还是不哭?”

    “不哭!”

    “哭不哭?”俊伟说着就往保建胳膊上用力拧了一下。

    “就是不哭!哇——”只见保建手捂着胳膊,不停地揉着,仰着脸,张着大嘴,斜望着天空大哭起来,就像一只对天鸣叫的青蛙。他一边哭一边说:“你——拧——俺。”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帘,一颗颗泪珠夺眶而出,又在脸上流成两条并行的小河,其中一条小河的河水还流进了嘴里,他呜咽着,用肩膀擦了一下嘴角,那小河又立马流了进去。

    俊伟看见保建终于哭了,便转过身来对着曼宇和素杰说:“咱们也赶紧哭吧。”三人围着两个坟头再次“呜呜呜”假哭起来。四人一起哭着,三个假哭,一个真哭,哭声很响,悲痛之情,依稀可见,周围的山芋秳微微震动,似乎是被他们的哭声感动。

    俊伟坐地上在一边假哭一边说:“俺可怜的斑鸠啊,你死的好惨,俺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呜呜呜。”

    曼宇听后,心中一惊,停住哭声,两眼看着俊伟,问道:“斑鸠是咱俩撑死的,你咋还要给它报仇?”

    俊伟听到曼宇当真,也停住哭声,小声说道:“你不看电视吗?电视上哭坟都这么说的。”说完又哭起来,嘴里说着:“俺可怜的斑鸠啊,你死的好惨,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呜呜呜。”

    素杰好像是受到了俊伟的启发,也用手捂着脸哭道:“俺可怜的斑鸠啊,你咋就死了呀,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可让我们怎么活呀——呜呜呜,你早死早投胎,来世可千万别再遇到保建,是他捉的蚂蚱把你撑死的——呜呜呜。”

    曼宇听到后,心中哈哈大笑,他觉得素杰的哭词滑稽可笑,看了他一眼,又不敢笑出声来,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些哭词,不然会被他俩嘲笑,便也捂着脸哭道:“俺可怜的斑鸠啊,你可千万不要怨俺,俺也不是故意的,你在那边要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托梦给——”他本想说托梦给自己,但转念一想,还是俊伟和斑鸠亲,就改口说:“就托梦给俊伟,千万不要托梦给保建,给他托梦也没用,你死了让他哭他都不哭,还是俊伟好,他会满足你的要求的——呜呜呜!”

    俊伟听到曼宇的哭词,望了他一眼,百哭之中微微一笑,表示对他很是感激。保建听到曼宇的哭词,也低下头望着曼宇,呜咽着说:“斑鸠是你们弄死的,为啥都怨俺?”说完又悲痛得哭起来,他的哭声非常响亮,完全压住了其他三人的“呜呜”声。

    正当四人哭得热火朝天,突然闯进来一个大人对他们厉声吼道:“干什么!你们?”

    三人连忙抬起头,曼宇看到保建他爹正站在保建身后,他头发蓬乱,好像两个月没有剃了,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好像《三国演义》里的张飞,嘴上没有胡子,嘴唇外翻,牙齿外露,手里拿着一把镰刀,气势汹汹的对着三人,而他身后的山芋秳还在晃动着,仿佛一个看热闹的人正笑得东倒西歪。

    保建听到吼声,也扭头看着他爹,哭声更加响了,还一顿一顿地喘气,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而这种委屈又自带那种一触即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你哭什么?”保建爹低头看了一眼浑身颤抖的保建问道。

    “他们拧俺胳膊。”保建哭着说,泪水流进到了脖子,他用手抹了一下脖子接着哭。

    “谁拧你胳膊了?”保建爹又厉声问道。

    “他们!”

    “谁拧他胳膊了?”保建爹朝向曼宇三人大声喝道,三人只低着头保持沉默,就像三只冬眠了的青蛙一动不动,周围也是死一般地静,只有那讨厌的蠓虫在山芋栝里飞舞着。

    保建爹见没人回答,又问道:“你们在哭什么?”

    “我们的斑鸠死了,在哭斑鸠。”俊伟终于打破死静,怯怯地说。

    “哭什么斑鸠?我看你们仨在假哭,为啥就他真哭?是不是你拧他了?”

    “没有,俺拧他干嘛?俺也没有假哭,是真哭。”俊伟说着,眼圈红了起来,上下两张眼皮一挤,果真挤出两粒泪珠来,“啪嗒”掉在了地上,如同两粒雨滴渗进土里。

    曼宇瞪大了眼睛,他真想不到俊伟演技如此了得,竟能瞬间挤出眼泪来。

    俊伟边擦眼泪边斜着眼偷看保建爹,保建爹再一次问保建道:“谁拧你了?”

    保建仍旧哭着,斜眼看了一下俊伟,又用手指指了指三人,说:“他们!”

    “你们仨都拧他了?”

    “他胳膊上只有一处青,我们仨怎么可能都拧同一个地方?”素杰指了指保建的胳膊,那胳膊被俊伟拧了一下后,上面留下了一处瘀青,就像是被贴上了一片槐树叶。

    保建爹知道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低头对着保建骂了一句:“给我滚回家去,以后不准跟他们三个玩。”又对着曼宇三人说:“以后不准再欺负保建,再敢欺负他我饶不了你们。”说完就带着保建走出了山芋地。

    “曼宇,”洪杰叫了他一声,心有疑惑地问道:“你说国生和保国会结仇吗?他俩还会像以前那样玩吗?”

    曼宇这时回过神来,心想,村子里经常有小孩子打架,大人们虽然都想护着自己的孩子,但也知道那毕竟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们是很少因为小孩子的事情而结仇的。至于打架的两个小孩子,那也是一时的怨恨,好似盛夏的阵雨,来得急走的也快。便对洪杰说:“那应该不会,说不定过两天两人就和好了呢。”

    一想起了那只被保建砸死的小花狗,曼宇心中就会产生一阵酸痛。以前曼宇家也养过一只小黄狗,那时候曼宇还没有上学,那只小黄狗是姐姐从四姨家抱来的,额头上有一缕白毛,黑黑的鼻头,鼓鼓的肚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傻的可爱。曼宇经常抱着小黄狗玩,拿着一块馒头,把小黄狗骗的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