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强制收容
“快！你快藏起来！”父亲用仅剩的一条臂膀将他推向地下的暗门。而他却一直死死揪住父亲的裤腿哭喊着：“不，我要和你在一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厚重的地窖门板砸了下来，撕裂了手中捏着的布料，他重重摔在了地上。怀里揣着父亲临行前交给他的唯一遗产——一瓶恶魔之血。
他从阴冷的石板上起身，拼命敲打着门板。听见整座建筑之外的战火纷飞和地板之上父亲踉跄退步的鞋底刮摩声。
“别挣扎了，秦厉！”一声无比熟悉的少年嗓音传入了他的耳朵。“把恶魔之血交出来对你我都有好处。”那声音由远及近，笑言中带着洞穿一切的深邃寒意。
“见鬼去吧！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他听见父亲在另一端发出带有尖锐鸣喘的咒骂声。“我早该听张磊的话，一开始就应该除掉你！”
“呵！那这些年还真是承蒙照顾了啊，说实话，我一开始还是挺看好你的，如果你当初肯听我的话别去细查你不该知道的东西，也许我还能在上面给你安排个位置！”
他听见了一声剑刃摩擦地面的声音，那火星四溢的画面似乎就明晃晃地呈现在他的眼前。“我还是最初的提案秦厉，把恶魔之血给我，你和秦冉就还有得活！”
“呸！你这恶魔的子嗣，休想得逞！”
他再也无法忍受，一口饮下那瓶恶魔之血，暴涨的力量在狂怒的加持下瞬间冲破了厚重的石门。却看见了身首异处的父亲，躺在那人脚下的血泊之中。
“不！”
冉猛然向前扑去却撞上了坚硬的铁笼，而在笼门的另一边蹲坐着一个女孩，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做噩梦了吧？”
冉的肌肉猛然一紧，向后猛的一蹬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无比沉重几乎无法站立，周身却缠绕着厚实的绷带。
“你别紧张，你现在已经不在斗兽场里了。”那女孩连忙解释道。
冉发出了如同恶狼呲牙般的嘶吼，沉重眼皮下的猩红双眼仍旧带着凌然的敌意，他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和人类说话是在什么时候。放在平常一切双手能及的事物都会遭到冉疯狂的攻击，而不是用嘶吼这种“心平气和”的方式和同一物种交流。这简直就是个奇迹，毕竟，相比于言语，狱卒们更愿意用铁鞭传达他们的命令。
然而那女孩对此似乎毫不在乎“看来李雀青的药量刚刚好，我还觉得镇静剂的用量太大了呢。你知道吗，那可是能让大象昏睡一周的药量……”
冉默默听着话痨女孩的喋喋不休，的确，如果没有镇静剂的作用他几乎会把墙面打出一个洞来，然后将所见之处的一切活物全部生吞下去。然而现在，他的脑袋几乎完全丧失了组织进攻的能力。只是久经沙场的肌肉记忆还是将锐利的骨爪刺出了手指。
“啊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苏蓉，是这里新来的外勤员，兼任医疗兵。”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大箱子，气喘吁吁地把它搬到冉的面前。从里面掏出一块直径一米的土黄色方块。
“这是能量块，是我们这儿的主食。”她掰下一小块徒手递给冉，没有一点畏惧的神色反倒让“本应可怕”的冉有些手足无措。他原地愣了一下，紧扣的后槽牙逐渐松弛，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促使他极不情愿地凑上前嗅了嗅那块状物，确认没有毒性后便一口咬住，几乎没有咀嚼就直接吞了下去。
“诶？你不会噎住的吗？”苏蓉从天花板上抽出一根水管，哭笑不得地看着冉。“他们说你食量挺大的，我就直接给了你正常人两天的量。这玩意是沙土和植物用炼金魔术转化出来的浓缩饼干，营养丰富但是极其难吃。我们都叫它‘土块’来着，每次吃它我都得就两大杯水配着调味粉才能吃下去，不过看你这吃法应该不需要。”
冉有一搭没一搭地接收着信息，一面一口一口地吞咽着“两天份”的土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苏蓉的脸上离开，尴尬的吃相逗得她掩面笑出声来。“哈哈哈！你真有意思，不过抱歉这几天你得在这待一会，我们这几天确实也很忙。唉！要是下面那个家伙也能像你这么乖就好了？”
冉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蓉，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却还在不断将‘土块’塞进嘴里。
“你的狱友啊！之前在斗兽场大杀四方的那个。唉，三天了就没消停过。不知道简区长和影宗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我都三天没合眼了。”
正说着，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宛如暴雨般倾泻而来，惊得冉瞬间又绷起了全身的肌肉。
“各部门注意！吞渊恶魔已突破收容！请立刻赶往地下三层！各部门注意……”
“哎呀，怎么又突破了，每半个小时就突破一次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十公分的玄铁门都是摆设吗？”苏蓉发完了牢骚便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丢下冉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黑潭总部地下三层附有极危标识的收容禁区内，巨大的风压伴随着刺耳的咆哮如同地狱的业火般经久不绝。
沟通频段中各种汇报和嘈杂的指示使得短距离无缝交流的魔术回路几乎达到了最高负载，超负荷蓝色电光在整片收容区内如星火般乍现。
“狙击组，镇静魔药准备！开火！”
“她太快了！根本打不中啊！重火力部队在哪里？”
“不行啊，她的表层甲质太硬了打不穿啊！该死的，拖着几十条暗影锁链怎么可以移动得这么快的？强制收容魔像呢？魔像跟上限制她行动啊！”
“十厘米玄铁板都扛不住一次攻击。魔像都报废了十三个了！地面部队根本上不去啊！”
减缓移动的暗影沼泽，千吨级引力的暗影锁链和不断闪现的暗影傀儡也无法阻止那道闪着黑光的红煌流星宛若乌云中的雷暴一般碰撞腾挪。
高速移动的音爆伴随着刺耳的尖啸。以及那比声音更快到达的猩红爪刃撕裂了她四肢所能触及的一切。
一根根暗影锁链接连崩断，新的锁链又立马从暗影沼泽中飞出。百名影法昼夜三班轮换试图完全控制住吞渊恶魔的动作，然而在经年的封印禁锢下这头恶魔已经全然疯狂。
苏蓉冲进了收容指挥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怎……怎么样了队长……有控制……住的可能吗？”
“按照现在的形式来看，只能等她把血池储备全部耗光才能实施完全收容行动。不过照这折腾劲，至少还有一周……”
“一周？这种消耗整个组织有生力量的收容要持续一周？真搞不懂简长官是真没想的！”
“苏蓉！注意点！不要随意质疑上级的指示！”
苏蓉嘟着嘴，却生生地退到一旁。看着那观察台下的恶魔撕碎所及之处的一切。“可恶！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所有人！立刻离开收容区！”一声击穿长空的震音，救世主般的熟悉语调镇定了每一位武装人员的心。苏蓉顺着那声音望去，在收容区正前方主闸门的位置，一线光亮随着机械齿轮的轰鸣声透出两道墨色的身影。
“简区长和影宗大人回来了！”身心俱疲的人们似乎被注入了一管强心剂，密不透风的收容攻势再次组织起来。
万段影链从虚空中破出，末端的尖矛刺穿了那猩红恶魔的外附甲壳。在百万吨引力的压制下那赤黑色闪电终于被拖慢了速度显现出了她的真容。
苏蓉掏出一柄望远镜，待到那精密镜头捕捉到吞渊恶魔的全貌她几乎叫出声来。
那被两米多长黑发包裹着的竟然是个人类女性的身形。然而她的身形极其消瘦而煞白无血色，手臂和背部的骨骼延伸出外附的猩红硬质结构，呈现出利爪和逆戟的形态。那爪子足有一米多长，被暗影链条刺穿后死死插入地面，划出五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口部包裹着口罩般的暗红色外颚部，延伸出惊骇的獠牙。那延伸组织散发着金属和某种矿物的光泽，就像是一面狰狞战盔般包裹住面部，只露出潮涌着流火般红光的右眼。
等到区长简寻薇宛若蛛网的沉重铁链终于完全禁锢住吞渊恶魔，一旁待着兜帽的影宗才默默上前。他的左手牵扯着一枚巨大暗影方体空间，右手向着恶魔一指。
那方体突然延伸出无数阴影触手，包拢恶魔全身。在密不透风的包被下，恶魔惊骇的怒吼也逐渐被阴影吞没，最后融入了那巨大方体之中。
“重复一遍！所有人立刻离开收容区，没有我们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进地下三层一步！”影宗的声音带着某种电磁扰乱般的磁性，不辨男女，在包裹到手指的兜帽长衣之下甚至辨别不出是何种生物。
没有人提出异议，即便所有人都担心如此恶魔会对两位大人不利却依旧井然有序地退出了收容区。等到厚重的区域阻断闸门缓缓落下，苏蓉听见了来回踱步的不安响动。但所有人也只是默默地等候，在凝滞的空气中祈祷他们能安全归来……
“您不能进去！雷戈伯爵现在不能见您！”数十名身着西装的帮派打手组成了一道人墙然而蒙凌一抬手便像保龄球一般将他们推飞一旁。他踏着上下浮游的高耸方形柱面，从一个高台跃过脚下沸腾的铁水坠落在百米开外的下一座柱面之上。
“蒙凌！没有天域的文书就算是候爵也不能进入斗兽场政务层！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向前了！”斗兽场外层高墙上一名黑骑士军官透过扩音魔术向着蒙凌喊话。通往政务层的栈桥前，一队手持长戟的黑骑士列出了战阵。
“滚开，这是关乎青翡区医院患者失踪案的关键线索，是牵扯上层数千人性命的大案子，我必须见到雷戈伯爵！”蒙凌的赤金色眼瞳燃起了流火，虬结的肌肉上隐现出龙鳞的纹理，直直冲向黑骑士们刺出的尖兵。
“住手！”漆黑的阵列后传出了一句凌然却优雅的命令。黑骑士们应声收回了武器，庄肃地在两侧排开，让出一条通路。
蒙凌闻声望去，阵列之后，明辰伯爵穿着一套极为雍华的礼服款款走来。眯眼微笑着向他鞠了个躬。蒙凌也摘下帽子回礼，华丽外套与朴素军装的会晤就仿佛是贵族首脑的体察民情。
“你们都先退下吧。”明辰举起捏着手巾的左手做了一个名媛式的动作。这一让蒙凌感到反胃动作在那些黑骑士眼中似乎早已稀松平常，整齐划一的金属步伐逐渐由重到轻，消失在听觉的尽头。
“蒙凌总督怎么有空亲自来我们这荒凉地界啊？您要找雷戈男爵，啊不！伯爵。你看我还有些不习惯呢！您其实叫个下人来招呼就行了，我们也很久没有回首府塔了。说实话，这边的各种条件确实也不怎么样，你看我……”
“雷戈伯爵现在在哪？”蒙凌打断了明辰的贵妇式寒暄。“我必须马上见他。”
“您不知道吗，雷戈现在已经调为王城下三区总督了。今天是他任职仪式得去首府塔一趟，您可以回去找他，或者说有什么急事的话，我这个边军总督也很乐意帮忙！”明辰依旧眯着眼睛，贵妇语气幽幽地回应着。
“血鸦斗兽场之前关押了一头上位恶魔对吧！”蒙凌开门见山地说道，然而明辰似乎被吓了一跳一般用手帕捂住了嘴巴。
“上位恶魔？怎么可能？”他假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私自处理上位恶魔这种事情可是大罪啊蒙凌大人，可不敢乱说！”
“别废话！侦查部之前秘密销毁过的一封案卷我已经看过了。高层也早就注意到血鸦斗兽场发生的劫掠案件了！”蒙凌斩钉截铁地反驳丝毫不留情面。
“既然您知道那份案卷被销毁了，按照您多年的任职经验就应该明白这是天域某位大人的意思了吧？”明辰陡然收起了那副笑颜，他打了个响指让人搬来了凳子。“坐！蒙大人。”他用一种略显严肃的语调礼貌地说道，却又自顾自地先坐下，翘起二郎腿。一个执事为他端来一盏精致的琉璃茶壶，倒了两杯红茶。
“雷戈之子雷默串通叛党，假借探望雷戈公爵的缘由偷偷夹带叛党进入血鸦斗兽场，并释放大量斗兽场关押囚犯及下位恶魔。被巡逻狱卒及执事发现后携叛党逃离未果被雷戈公爵就地正法，其中还亲手杀掉了三名工作人员，案卷上是这么写的吧！”
明辰吹了吹茶水，细细地啜饮了一口接着说道：“侦查组调查时的陪同长官就是在下，案卷也是在下亲自过目后确认无误才呈交的，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蒙凌撇出一个不屑的眼神，拒绝了执事端来的茶饮。“别装了，雷默这人我清楚，富家公子哥派头，几乎从来不会去往上三层以外的地方。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途径去勾结城外叛党！再说，你和雷戈公爵的管理能力我还是清楚的，如此拙劣的手段根本不可能成功！另外，侦查部也绝不可能为了一场下位恶魔脱逃事件来城外调查的，这点你我心里都清楚！”
蒙凌猛地起身，赤金色的眼瞳再次燃起“确实，天域大人的事物我本来不应过问，但我要为辖区数千人民的性命考虑！如果上位恶魔落入叛党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够了，蒙凌！”明辰也收起那故作亲和的神情“就算你是王城上三层总督，天域以上的事情你我如未受命绝无私自调查的权力！你若还是冥顽不化还要插手职权之外的事，那我也不得不将你的衣钵交还给一张银沁心大人了！”明辰的身后也开始聚起凌然的风压，两对赤金的眼瞳杀气腾腾地盯着对方，嘴角的齿痕也流窜出炽白的龙息。
“住手！”一道金色闪光俨然横在两位巅峰眷族之间，超越音速的风压带着连续音爆的步伐阻断了一触即发的战火。
“A-0109？你怎么会在这里！”蒙凌看见那熟悉的金色流苏拂过眼前语调不禁升高了八度。金色水晶般的眼瞳怒视着眼前端坐的明辰。
“呦！天字号A级的龙造人，蒙大人好福气啊！能做到银庭公爵的心腹位置还真是令我等羡慕呢！”明辰又恢复了那优雅戏谑的语调然而眼中的流火却并未散去，他招手让躲在一旁的执事再为这“天域之礼”再倒上一杯“送客饮品”。“既然已获此等殊荣，那阁下就更应明白自己怎么做才是给银庭公爵省心了吧？”
血鸦斗兽场的外墙口，A-0109一手牵着蒙凌，一手高高地挥动着向送行的执事告别，嘴角还残留着一些明辰送的茶点。
“我喜欢这个伯爵！”A-0109开心地看着塞在蒙凌大衣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点心大礼包”。蒙凌无奈地叹了口气，凝重地望着王城之外的那些高低错落的丘陵。心里还念叨着“吞渊恶魔”的名字。
“天域龙族到底在谋划些什么？龙血眷族的意义是什么？人命，哪怕是亲眷贵族的命，他们真的在乎吗？”
黑潭总部，苏蓉靠在地下三层收容区的闸门外，几乎睁不开眼皮。被简区长“赶出来”的第十三个小时后所有忧心忡忡的战斗人员也都困得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没有之前天崩地裂般的战斗声响，设施破坏警报器也终于得以消停。简区长和影宗似乎对于“驯化”恶魔颇有研究，收容区内部只有细碎如同老鼠活动般的响动，安静得近乎祥和！
“不对！地下总部怎么会有老鼠？”苏蓉一个闪步跃起，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储物间传来。
“块起来！有东西入侵了！”苏蓉连忙叫醒队友，先锋部队穿上了厚重的魔能铠甲，狙击手在后方瞄准了储物间的大门。
苏蓉大气不敢出，她悄悄将储物间外闸门设置为瞬开模式，好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立即发动攻击。她屏气凝神一手握住阀门，一手比出手势：“三，二，一！”闸门瞬间打开，数十把魔动枪齐刷刷对准了声音的来源“一只大黑耗子”！
储备压缩饼干的包装被撕得到处都是，土黄色的碎屑就像被锯木机锯出的木屑一样飞溅。在那中间，那“大黑耗子”以惊人的速度啃食着压缩饼干。
“你怎么回事？”苏蓉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他。旁边临时铁笼子被刨开一个大洞，冉却完全没想逃跑，而是蹲在一旁疯狂吃“土”！
“不是！我给了你那么一大块，那可是正常人一年的量啊！你还吃！这玩意不兑水蟑螂都绕道走，你是几百年没吃饭吗？”
冉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苏蓉，腮帮子鼓得像一只塞满储备粮的仓鼠，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你们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闸门突然打开，两个伟岸的人影出现在门后。冉向着那身影看去，站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着紧致战斗服的女人，肩上的墨色披风一直挂到小腿。里面鼓鼓囊囊地裹着各种闪着尖锐寒光的东西。
然而她的头发似乎更为乌黑，末端似乎要融进永夜一般变得缥缈起来，头发下方是一对幽紫色的眼睛，点缀在颇为精巧的面容之上。然而与那细腻面容格格不入的是她的身高，就算去掉厚底战斗靴也肯定超过了两米，手臂和大腿肌肉虽然不能称之为壮硕，但透过战斗服的包被还是能看出那钢铁一般坚实。就像那些甲壳类昆虫一般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或者姑且称作人的生物则有着更为恐怖的身体。身高接近三米，用宽大兜帽和口罩将整个面容遮得严严实实，难辨性别。然而从那衣摆之下透出的肢体却极其的纤细，就像是一枚行走的巨大圆规一般。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圆规”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磁性，巨大的身体几乎是漂浮一般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些身材较矮的甚至能获得被凌头跨过的“殊荣”。
“哈！它还是这个德行。”简区长浅笑一声，看着人群中茫然无措却还在不停咀嚼着的冉。
“哦？原来你回复过来了？之前看你伤的挺重的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呢。没事，你接着吃，我们后勤队做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她的话语颇有亲和力，与她高大身躯喷薄而出的杀伐气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冉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从闸门开启的一瞬一股极其浓烈的血气便汹涌至混种恶魔敏锐的鼻腔。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所谓鲜血的腥味，而是只有恶魔才能感受到的生命余味。即使刚刚消逝的活体才会拥有的灵魂气息。
简区长回过头，望着疑惑的众人，恍然开口说道：“哎呀！差点忘了你们在等什么了。”她闪身一旁，高大披风遮蔽之下站着另一个人形身影。“为大家隆重介绍一下，焉，吞渊恶魔！”
这个光听闻就足以令人肝胆俱裂的名号，瞬间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一击就能将巨魔撕碎的生物，那个狂暴嗜血的红煌天灾此刻竟如此形式站在众人的眼前。
众人定睛望去。区长简寻薇身后，站着一个如同人类女孩一般的生物。漆黑的头发如同挥洒的夜幕一般垂落在地面，宛如披风一般在身后拖行着。
清白如雪的面容缺乏些许血色，淡粉色的薄唇下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然而那刘海下的瞳孔却流溢着宛如彼岸花般的血红。
洋娃娃一般的面容和身材比例就像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身高却有将近160公分。
“这就是吞渊恶魔？我们之前鏖战三天三夜的就是个小女孩？”
“区长，您别开玩笑了！不是我们不相信您的实力，但您也别拿个小孩来糊弄我们呀！”
“您把吞渊恶魔藏到哪里去了？这东西没人看着可不得了，您可别拿我们开心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着简寻薇，没人注意到那“小孩”自顾自地走向储物间，看了看一旁宛如受惊的猫一般炸开的冉，便一爪子撕开了储物间内部十公分厚的一扇写着“肉类储藏室”字样的铁闸门。
“喂！那个很贵的，别动！”简寻薇推开惊掉下巴的众人一个箭步冲上去像拔萝卜一样把焉从肉库中拔了出来。
“你是真会挑啊！你和他一样吃土不好吗？”简寻薇拎着萝卜走出储物堆。这一次，所到之处的众人就好像看着一枚炸药一般躲到老远，目送着简寻薇将恶魔少女拎出收容区。静谧的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微弱的牙齿打颤声。
“啊对，”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领着“萝卜”跑了回来，一把逮住想要逃跑的苏蓉。
苏蓉像是木头一般愣着，像是僵住了一般对视着简寻薇手中的恶魔“你这样吧，大家这几天也辛苦了。既然焉执意要犒劳大家你就让后厨取一些肉出来给大家一人分一斤吧。”
“好…好好的…区长……”苏蓉脸色惨白几乎要晕过去。
“那就这样了，大家辛苦啦。”简寻薇眯起眼睛。“从明天开始，焉和我们这位新来的这位男生就正式加入特勤组啦。就这样，你们好好享受！”
过了五分钟，似乎所有人都从紧张氛围中舒缓过来。地下二层又被嘈杂的议论声覆盖。只剩下冉依然未散尽脸上的恐慌。监牢中，那个关押在他下方从未谋面的吞渊恶魔，绝不是如此温和的种类。
那双血瞳令他记忆犹新，然而就在三天前，即便吞下了那么多巨魔的血肉她的身形还是那般的瘦骨嶙峋。
唯有最鲜活的血与肉才能“驯服”这头饕餮恶魔。然而这个叫简寻薇的女人，这个名为黑潭的组织是从那里获取了如此之多的活物的呢？
厚重的地窖门板砸了下来，撕裂了手中捏着的布料，他重重摔在了地上。怀里揣着父亲临行前交给他的唯一遗产——一瓶恶魔之血。
他从阴冷的石板上起身，拼命敲打着门板。听见整座建筑之外的战火纷飞和地板之上父亲踉跄退步的鞋底刮摩声。
“别挣扎了，秦厉！”一声无比熟悉的少年嗓音传入了他的耳朵。“把恶魔之血交出来对你我都有好处。”那声音由远及近，笑言中带着洞穿一切的深邃寒意。
“见鬼去吧！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他听见父亲在另一端发出带有尖锐鸣喘的咒骂声。“我早该听张磊的话，一开始就应该除掉你！”
“呵！那这些年还真是承蒙照顾了啊，说实话，我一开始还是挺看好你的，如果你当初肯听我的话别去细查你不该知道的东西，也许我还能在上面给你安排个位置！”
他听见了一声剑刃摩擦地面的声音，那火星四溢的画面似乎就明晃晃地呈现在他的眼前。“我还是最初的提案秦厉，把恶魔之血给我，你和秦冉就还有得活！”
“呸！你这恶魔的子嗣，休想得逞！”
他再也无法忍受，一口饮下那瓶恶魔之血，暴涨的力量在狂怒的加持下瞬间冲破了厚重的石门。却看见了身首异处的父亲，躺在那人脚下的血泊之中。
“不！”
冉猛然向前扑去却撞上了坚硬的铁笼，而在笼门的另一边蹲坐着一个女孩，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做噩梦了吧？”
冉的肌肉猛然一紧，向后猛的一蹬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无比沉重几乎无法站立，周身却缠绕着厚实的绷带。
“你别紧张，你现在已经不在斗兽场里了。”那女孩连忙解释道。
冉发出了如同恶狼呲牙般的嘶吼，沉重眼皮下的猩红双眼仍旧带着凌然的敌意，他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和人类说话是在什么时候。放在平常一切双手能及的事物都会遭到冉疯狂的攻击，而不是用嘶吼这种“心平气和”的方式和同一物种交流。这简直就是个奇迹，毕竟，相比于言语，狱卒们更愿意用铁鞭传达他们的命令。
然而那女孩对此似乎毫不在乎“看来李雀青的药量刚刚好，我还觉得镇静剂的用量太大了呢。你知道吗，那可是能让大象昏睡一周的药量……”
冉默默听着话痨女孩的喋喋不休，的确，如果没有镇静剂的作用他几乎会把墙面打出一个洞来，然后将所见之处的一切活物全部生吞下去。然而现在，他的脑袋几乎完全丧失了组织进攻的能力。只是久经沙场的肌肉记忆还是将锐利的骨爪刺出了手指。
“啊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苏蓉，是这里新来的外勤员，兼任医疗兵。”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大箱子，气喘吁吁地把它搬到冉的面前。从里面掏出一块直径一米的土黄色方块。
“这是能量块，是我们这儿的主食。”她掰下一小块徒手递给冉，没有一点畏惧的神色反倒让“本应可怕”的冉有些手足无措。他原地愣了一下，紧扣的后槽牙逐渐松弛，一阵强烈的饥饿感促使他极不情愿地凑上前嗅了嗅那块状物，确认没有毒性后便一口咬住，几乎没有咀嚼就直接吞了下去。
“诶？你不会噎住的吗？”苏蓉从天花板上抽出一根水管，哭笑不得地看着冉。“他们说你食量挺大的，我就直接给了你正常人两天的量。这玩意是沙土和植物用炼金魔术转化出来的浓缩饼干，营养丰富但是极其难吃。我们都叫它‘土块’来着，每次吃它我都得就两大杯水配着调味粉才能吃下去，不过看你这吃法应该不需要。”
冉有一搭没一搭地接收着信息，一面一口一口地吞咽着“两天份”的土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苏蓉的脸上离开，尴尬的吃相逗得她掩面笑出声来。“哈哈哈！你真有意思，不过抱歉这几天你得在这待一会，我们这几天确实也很忙。唉！要是下面那个家伙也能像你这么乖就好了？”
冉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苏蓉，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却还在不断将‘土块’塞进嘴里。
“你的狱友啊！之前在斗兽场大杀四方的那个。唉，三天了就没消停过。不知道简区长和影宗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我都三天没合眼了。”
正说着，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宛如暴雨般倾泻而来，惊得冉瞬间又绷起了全身的肌肉。
“各部门注意！吞渊恶魔已突破收容！请立刻赶往地下三层！各部门注意……”
“哎呀，怎么又突破了，每半个小时就突破一次要不要这么过分啊！十公分的玄铁门都是摆设吗？”苏蓉发完了牢骚便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间，丢下冉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黑潭总部地下三层附有极危标识的收容禁区内，巨大的风压伴随着刺耳的咆哮如同地狱的业火般经久不绝。
沟通频段中各种汇报和嘈杂的指示使得短距离无缝交流的魔术回路几乎达到了最高负载，超负荷蓝色电光在整片收容区内如星火般乍现。
“狙击组，镇静魔药准备！开火！”
“她太快了！根本打不中啊！重火力部队在哪里？”
“不行啊，她的表层甲质太硬了打不穿啊！该死的，拖着几十条暗影锁链怎么可以移动得这么快的？强制收容魔像呢？魔像跟上限制她行动啊！”
“十厘米玄铁板都扛不住一次攻击。魔像都报废了十三个了！地面部队根本上不去啊！”
减缓移动的暗影沼泽，千吨级引力的暗影锁链和不断闪现的暗影傀儡也无法阻止那道闪着黑光的红煌流星宛若乌云中的雷暴一般碰撞腾挪。
高速移动的音爆伴随着刺耳的尖啸。以及那比声音更快到达的猩红爪刃撕裂了她四肢所能触及的一切。
一根根暗影锁链接连崩断，新的锁链又立马从暗影沼泽中飞出。百名影法昼夜三班轮换试图完全控制住吞渊恶魔的动作，然而在经年的封印禁锢下这头恶魔已经全然疯狂。
苏蓉冲进了收容指挥室，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怎……怎么样了队长……有控制……住的可能吗？”
“按照现在的形式来看，只能等她把血池储备全部耗光才能实施完全收容行动。不过照这折腾劲，至少还有一周……”
“一周？这种消耗整个组织有生力量的收容要持续一周？真搞不懂简长官是真没想的！”
“苏蓉！注意点！不要随意质疑上级的指示！”
苏蓉嘟着嘴，却生生地退到一旁。看着那观察台下的恶魔撕碎所及之处的一切。“可恶！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所有人！立刻离开收容区！”一声击穿长空的震音，救世主般的熟悉语调镇定了每一位武装人员的心。苏蓉顺着那声音望去，在收容区正前方主闸门的位置，一线光亮随着机械齿轮的轰鸣声透出两道墨色的身影。
“简区长和影宗大人回来了！”身心俱疲的人们似乎被注入了一管强心剂，密不透风的收容攻势再次组织起来。
万段影链从虚空中破出，末端的尖矛刺穿了那猩红恶魔的外附甲壳。在百万吨引力的压制下那赤黑色闪电终于被拖慢了速度显现出了她的真容。
苏蓉掏出一柄望远镜，待到那精密镜头捕捉到吞渊恶魔的全貌她几乎叫出声来。
那被两米多长黑发包裹着的竟然是个人类女性的身形。然而她的身形极其消瘦而煞白无血色，手臂和背部的骨骼延伸出外附的猩红硬质结构，呈现出利爪和逆戟的形态。那爪子足有一米多长，被暗影链条刺穿后死死插入地面，划出五道触目惊心的裂痕。口部包裹着口罩般的暗红色外颚部，延伸出惊骇的獠牙。那延伸组织散发着金属和某种矿物的光泽，就像是一面狰狞战盔般包裹住面部，只露出潮涌着流火般红光的右眼。
等到区长简寻薇宛若蛛网的沉重铁链终于完全禁锢住吞渊恶魔，一旁待着兜帽的影宗才默默上前。他的左手牵扯着一枚巨大暗影方体空间，右手向着恶魔一指。
那方体突然延伸出无数阴影触手，包拢恶魔全身。在密不透风的包被下，恶魔惊骇的怒吼也逐渐被阴影吞没，最后融入了那巨大方体之中。
“重复一遍！所有人立刻离开收容区，没有我们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进地下三层一步！”影宗的声音带着某种电磁扰乱般的磁性，不辨男女，在包裹到手指的兜帽长衣之下甚至辨别不出是何种生物。
没有人提出异议，即便所有人都担心如此恶魔会对两位大人不利却依旧井然有序地退出了收容区。等到厚重的区域阻断闸门缓缓落下，苏蓉听见了来回踱步的不安响动。但所有人也只是默默地等候，在凝滞的空气中祈祷他们能安全归来……
“您不能进去！雷戈伯爵现在不能见您！”数十名身着西装的帮派打手组成了一道人墙然而蒙凌一抬手便像保龄球一般将他们推飞一旁。他踏着上下浮游的高耸方形柱面，从一个高台跃过脚下沸腾的铁水坠落在百米开外的下一座柱面之上。
“蒙凌！没有天域的文书就算是候爵也不能进入斗兽场政务层！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向前了！”斗兽场外层高墙上一名黑骑士军官透过扩音魔术向着蒙凌喊话。通往政务层的栈桥前，一队手持长戟的黑骑士列出了战阵。
“滚开，这是关乎青翡区医院患者失踪案的关键线索，是牵扯上层数千人性命的大案子，我必须见到雷戈伯爵！”蒙凌的赤金色眼瞳燃起了流火，虬结的肌肉上隐现出龙鳞的纹理，直直冲向黑骑士们刺出的尖兵。
“住手！”漆黑的阵列后传出了一句凌然却优雅的命令。黑骑士们应声收回了武器，庄肃地在两侧排开，让出一条通路。
蒙凌闻声望去，阵列之后，明辰伯爵穿着一套极为雍华的礼服款款走来。眯眼微笑着向他鞠了个躬。蒙凌也摘下帽子回礼，华丽外套与朴素军装的会晤就仿佛是贵族首脑的体察民情。
“你们都先退下吧。”明辰举起捏着手巾的左手做了一个名媛式的动作。这一让蒙凌感到反胃动作在那些黑骑士眼中似乎早已稀松平常，整齐划一的金属步伐逐渐由重到轻，消失在听觉的尽头。
“蒙凌总督怎么有空亲自来我们这荒凉地界啊？您要找雷戈男爵，啊不！伯爵。你看我还有些不习惯呢！您其实叫个下人来招呼就行了，我们也很久没有回首府塔了。说实话，这边的各种条件确实也不怎么样，你看我……”
“雷戈伯爵现在在哪？”蒙凌打断了明辰的贵妇式寒暄。“我必须马上见他。”
“您不知道吗，雷戈现在已经调为王城下三区总督了。今天是他任职仪式得去首府塔一趟，您可以回去找他，或者说有什么急事的话，我这个边军总督也很乐意帮忙！”明辰依旧眯着眼睛，贵妇语气幽幽地回应着。
“血鸦斗兽场之前关押了一头上位恶魔对吧！”蒙凌开门见山地说道，然而明辰似乎被吓了一跳一般用手帕捂住了嘴巴。
“上位恶魔？怎么可能？”他假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私自处理上位恶魔这种事情可是大罪啊蒙凌大人，可不敢乱说！”
“别废话！侦查部之前秘密销毁过的一封案卷我已经看过了。高层也早就注意到血鸦斗兽场发生的劫掠案件了！”蒙凌斩钉截铁地反驳丝毫不留情面。
“既然您知道那份案卷被销毁了，按照您多年的任职经验就应该明白这是天域某位大人的意思了吧？”明辰陡然收起了那副笑颜，他打了个响指让人搬来了凳子。“坐！蒙大人。”他用一种略显严肃的语调礼貌地说道，却又自顾自地先坐下，翘起二郎腿。一个执事为他端来一盏精致的琉璃茶壶，倒了两杯红茶。
“雷戈之子雷默串通叛党，假借探望雷戈公爵的缘由偷偷夹带叛党进入血鸦斗兽场，并释放大量斗兽场关押囚犯及下位恶魔。被巡逻狱卒及执事发现后携叛党逃离未果被雷戈公爵就地正法，其中还亲手杀掉了三名工作人员，案卷上是这么写的吧！”
明辰吹了吹茶水，细细地啜饮了一口接着说道：“侦查组调查时的陪同长官就是在下，案卷也是在下亲自过目后确认无误才呈交的，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蒙凌撇出一个不屑的眼神，拒绝了执事端来的茶饮。“别装了，雷默这人我清楚，富家公子哥派头，几乎从来不会去往上三层以外的地方。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途径去勾结城外叛党！再说，你和雷戈公爵的管理能力我还是清楚的，如此拙劣的手段根本不可能成功！另外，侦查部也绝不可能为了一场下位恶魔脱逃事件来城外调查的，这点你我心里都清楚！”
蒙凌猛地起身，赤金色的眼瞳再次燃起“确实，天域大人的事物我本来不应过问，但我要为辖区数千人民的性命考虑！如果上位恶魔落入叛党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够了，蒙凌！”明辰也收起那故作亲和的神情“就算你是王城上三层总督，天域以上的事情你我如未受命绝无私自调查的权力！你若还是冥顽不化还要插手职权之外的事，那我也不得不将你的衣钵交还给一张银沁心大人了！”明辰的身后也开始聚起凌然的风压，两对赤金的眼瞳杀气腾腾地盯着对方，嘴角的齿痕也流窜出炽白的龙息。
“住手！”一道金色闪光俨然横在两位巅峰眷族之间，超越音速的风压带着连续音爆的步伐阻断了一触即发的战火。
“A-0109？你怎么会在这里！”蒙凌看见那熟悉的金色流苏拂过眼前语调不禁升高了八度。金色水晶般的眼瞳怒视着眼前端坐的明辰。
“呦！天字号A级的龙造人，蒙大人好福气啊！能做到银庭公爵的心腹位置还真是令我等羡慕呢！”明辰又恢复了那优雅戏谑的语调然而眼中的流火却并未散去，他招手让躲在一旁的执事再为这“天域之礼”再倒上一杯“送客饮品”。“既然已获此等殊荣，那阁下就更应明白自己怎么做才是给银庭公爵省心了吧？”
血鸦斗兽场的外墙口，A-0109一手牵着蒙凌，一手高高地挥动着向送行的执事告别，嘴角还残留着一些明辰送的茶点。
“我喜欢这个伯爵！”A-0109开心地看着塞在蒙凌大衣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点心大礼包”。蒙凌无奈地叹了口气，凝重地望着王城之外的那些高低错落的丘陵。心里还念叨着“吞渊恶魔”的名字。
“天域龙族到底在谋划些什么？龙血眷族的意义是什么？人命，哪怕是亲眷贵族的命，他们真的在乎吗？”
黑潭总部，苏蓉靠在地下三层收容区的闸门外，几乎睁不开眼皮。被简区长“赶出来”的第十三个小时后所有忧心忡忡的战斗人员也都困得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没有之前天崩地裂般的战斗声响，设施破坏警报器也终于得以消停。简区长和影宗似乎对于“驯化”恶魔颇有研究，收容区内部只有细碎如同老鼠活动般的响动，安静得近乎祥和！
“不对！地下总部怎么会有老鼠？”苏蓉一个闪步跃起，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储物间传来。
“块起来！有东西入侵了！”苏蓉连忙叫醒队友，先锋部队穿上了厚重的魔能铠甲，狙击手在后方瞄准了储物间的大门。
苏蓉大气不敢出，她悄悄将储物间外闸门设置为瞬开模式，好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立即发动攻击。她屏气凝神一手握住阀门，一手比出手势：“三，二，一！”闸门瞬间打开，数十把魔动枪齐刷刷对准了声音的来源“一只大黑耗子”！
储备压缩饼干的包装被撕得到处都是，土黄色的碎屑就像被锯木机锯出的木屑一样飞溅。在那中间，那“大黑耗子”以惊人的速度啃食着压缩饼干。
“你怎么回事？”苏蓉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他。旁边临时铁笼子被刨开一个大洞，冉却完全没想逃跑，而是蹲在一旁疯狂吃“土”！
“不是！我给了你那么一大块，那可是正常人一年的量啊！你还吃！这玩意不兑水蟑螂都绕道走，你是几百年没吃饭吗？”
冉回过头，呆呆地看着苏蓉，腮帮子鼓得像一只塞满储备粮的仓鼠，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你们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闸门突然打开，两个伟岸的人影出现在门后。冉向着那身影看去，站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着紧致战斗服的女人，肩上的墨色披风一直挂到小腿。里面鼓鼓囊囊地裹着各种闪着尖锐寒光的东西。
然而她的头发似乎更为乌黑，末端似乎要融进永夜一般变得缥缈起来，头发下方是一对幽紫色的眼睛，点缀在颇为精巧的面容之上。然而与那细腻面容格格不入的是她的身高，就算去掉厚底战斗靴也肯定超过了两米，手臂和大腿肌肉虽然不能称之为壮硕，但透过战斗服的包被还是能看出那钢铁一般坚实。就像那些甲壳类昆虫一般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或者姑且称作人的生物则有着更为恐怖的身体。身高接近三米，用宽大兜帽和口罩将整个面容遮得严严实实，难辨性别。然而从那衣摆之下透出的肢体却极其的纤细，就像是一枚行走的巨大圆规一般。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圆规”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磁性，巨大的身体几乎是漂浮一般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些身材较矮的甚至能获得被凌头跨过的“殊荣”。
“哈！它还是这个德行。”简区长浅笑一声，看着人群中茫然无措却还在不停咀嚼着的冉。
“哦？原来你回复过来了？之前看你伤的挺重的还以为你挺不过来了呢。没事，你接着吃，我们后勤队做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她的话语颇有亲和力，与她高大身躯喷薄而出的杀伐气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冉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从闸门开启的一瞬一股极其浓烈的血气便汹涌至混种恶魔敏锐的鼻腔。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所谓鲜血的腥味，而是只有恶魔才能感受到的生命余味。即使刚刚消逝的活体才会拥有的灵魂气息。
简区长回过头，望着疑惑的众人，恍然开口说道：“哎呀！差点忘了你们在等什么了。”她闪身一旁，高大披风遮蔽之下站着另一个人形身影。“为大家隆重介绍一下，焉，吞渊恶魔！”
这个光听闻就足以令人肝胆俱裂的名号，瞬间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一击就能将巨魔撕碎的生物，那个狂暴嗜血的红煌天灾此刻竟如此形式站在众人的眼前。
众人定睛望去。区长简寻薇身后，站着一个如同人类女孩一般的生物。漆黑的头发如同挥洒的夜幕一般垂落在地面，宛如披风一般在身后拖行着。
清白如雪的面容缺乏些许血色，淡粉色的薄唇下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然而那刘海下的瞳孔却流溢着宛如彼岸花般的血红。
洋娃娃一般的面容和身材比例就像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身高却有将近160公分。
“这就是吞渊恶魔？我们之前鏖战三天三夜的就是个小女孩？”
“区长，您别开玩笑了！不是我们不相信您的实力，但您也别拿个小孩来糊弄我们呀！”
“您把吞渊恶魔藏到哪里去了？这东西没人看着可不得了，您可别拿我们开心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围着简寻薇，没人注意到那“小孩”自顾自地走向储物间，看了看一旁宛如受惊的猫一般炸开的冉，便一爪子撕开了储物间内部十公分厚的一扇写着“肉类储藏室”字样的铁闸门。
“喂！那个很贵的，别动！”简寻薇推开惊掉下巴的众人一个箭步冲上去像拔萝卜一样把焉从肉库中拔了出来。
“你是真会挑啊！你和他一样吃土不好吗？”简寻薇拎着萝卜走出储物堆。这一次，所到之处的众人就好像看着一枚炸药一般躲到老远，目送着简寻薇将恶魔少女拎出收容区。静谧的空气中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微弱的牙齿打颤声。
“啊对，”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领着“萝卜”跑了回来，一把逮住想要逃跑的苏蓉。
苏蓉像是木头一般愣着，像是僵住了一般对视着简寻薇手中的恶魔“你这样吧，大家这几天也辛苦了。既然焉执意要犒劳大家你就让后厨取一些肉出来给大家一人分一斤吧。”
“好…好好的…区长……”苏蓉脸色惨白几乎要晕过去。
“那就这样了，大家辛苦啦。”简寻薇眯起眼睛。“从明天开始，焉和我们这位新来的这位男生就正式加入特勤组啦。就这样，你们好好享受！”
过了五分钟，似乎所有人都从紧张氛围中舒缓过来。地下二层又被嘈杂的议论声覆盖。只剩下冉依然未散尽脸上的恐慌。监牢中，那个关押在他下方从未谋面的吞渊恶魔，绝不是如此温和的种类。
那双血瞳令他记忆犹新，然而就在三天前，即便吞下了那么多巨魔的血肉她的身形还是那般的瘦骨嶙峋。
唯有最鲜活的血与肉才能“驯服”这头饕餮恶魔。然而这个叫简寻薇的女人，这个名为黑潭的组织是从那里获取了如此之多的活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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