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逢相识 忧思难断
引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桦林里，起着淡淡的薄雾。一个身影在向林中奔跑，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雾中……
这里是妖界，比起狼烟四起、斗争激烈的鬼界，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当未来的战友们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时，她们还过着悠闲而无忧无虑的生活。至少目前看来，她们幸运得多。
一日，姐姐随父母外出办事，她便无所事事，只好外出闲逛，她在白桦林中狂奔，寻找新的乐子。她是一只相貌俊俏的白狐，她的家族属于妖界三大狐妖家族之一，享尽了荣华。
妖族起名的规则十分独特，但也不像鬼族那样让人搞不清怎么出来的。最为常见的狐妖有四种颜色，分别以春、夏、秋、冬作为姓的第一个字，而第二个字则是不同的家族独立起的，与颜色无关。狐妖一般是随母姓。而名则是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就看父母给起哪个了。
不远处，她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女孩，梳着双挂髻，身着一袭黄衣，一副凄楚的神情，她有点好奇，轻轻一甩尾巴，化作一个少女，去找那个女孩。
她生得美憾凡尘，一对柳叶眉，一双动人的杏核眼，明亮的双眸似有一汪清水，却略显深沉，长发随风飘扬，身着一袭清雅脱俗的白衣。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用银铃般的声音问道。
那女孩答：“我本是猫族夏阳家的长女，昨夜突然遭遇追杀，一直逃过了猫族与狐族领地的界线才得以保命，现在不知道何去何从，你……你不会杀我吧？”
“你是猫族？”她先是吃了一惊，立即镇定下来，“没事，我们狐族不喜杀戮，既然你无家可归，可愿在我家暂住？我家很大。”
“真的吗？”那女孩又惊又喜。
她笑着点点头。
“我……我当然愿意！“那女孩眼中闪耀出感激的光芒。
“你叫什么？”她问。
“我叫夏阳小满，火系猫妖。”那女孩笑答。
猫妖与狐妖名的起法相同，姓却不同，猫妖族往往以优美的意象为姓，如“繁星”“山峦”“芙蓉”……小满她们家则恰好以季节为第一个字。
“我叫冬雪小寒，水系狐妖。”她含蓄地笑笑，“既然你愿意，那就跟我来吧。”
说完，她现出原形，向家的方向跑去。那女孩化作一直姜黄色的小猫，紧跟其后。很快，她们来到了一片花田前。
这里种满了奇花异草，用青石铺成的小路交错其中，正中央有一颗巨大无比的槐树，有一粗壮的树枝上垂下两根粗绳，粗绳吊着一个青藤编制的摇椅。树根隆起的地方，有一个洞口。
面对这与家乡风格迥然不同的景象，夏阳小满发出了一声赞叹。
“自此，我们就算朋友了吧。”小满问。
“当然。”小寒大声回答。
“我们……可不可以先出去逛逛？”小满小心翼翼地问。
“变成人形？”
“哈哈哈好啊！”小满终于轻松地笑了起来。
两个女孩肩并肩地向白桦林深处走着，灿烂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在她们天真的脸上。她们就这样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她们愿意永远就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永不改变。
可惜，奈何天命。小满虽得到了小寒家人的认可，但不久之后，她们却遭遇了一场空前的灾难，她们的命运至此改变，谁又曾想到，未来，竟会是那副摸样……
（壹）导火索
近日里，狐族都生活在极度恐惧之中，总会有狐妖离奇死亡，又突然出现在相隔很远的地方，而那个狐妖到达的地方也将会出现离奇死亡的事件。
黑狐与白狐几千年来都是死敌，在听说冬雪家藏了一只猫妖后，便大肆传播谣言，说狐族之祸，因猫妖而起。小寒的母亲是冬雪家族的大家长，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家族被狐妖们视为祸根，她很清楚主宰狐妖们的意识上千年的传统观念中，其他的妖族是不该留在狐族的领地上的，而这个观念凭一己之力无法改变，她只好要求小寒把猫妖送出狐族的领地。
“可是如果她回去，必死无疑啊！”冬雪小寒神情忧伤。
“那你难道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家族受狐妖们排挤吗？”小寒的母亲冷冷地反问。
小寒没有回应。
她虽是冬雪家的次女，但依然极受宠爱，从小便养成了倔强固执的性格，她竟决定带着小满离家出走。
“我们能去哪？”小满皱起眉问，“我们不能去人间，我们的修为还不够，鬼界更不可能。”
“我知道有个地方，名唤无境幻野，那里不会有生灵找到我们。”小满笑着说。
无境幻野是的天空是蓝色系渐变，不知何处飞来零星的雪花，天空中有两轮明月，其中一轮十分巨大，且异常透明，仿佛一个悬在空中若有若无的水晶球，另一轮略小，有一部分挡在大月亮的前面，格外明亮，发着略带黄色的白光。外形极像柏的树木零散地分布着，针叶却是深邃的蓝。大地像是铺满了厚厚的积雪，看起来却比积雪更加松软，走动时会有淡蓝色的雾在附近缭绕。每棵树的根附近都生长着一些深蓝色的草，草发着淡淡的荧光。从雪中生出许多花，形似石蕊，花瓣却薄而透明，呈淡蓝色。
冬雪小寒与夏阳小满幻化成人形在无境幻野的地面上行走，小满好奇地四处张望，她被这如梦似幻的景象迷住了。
“你们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
小满顿时吓了一跳，有些紧张。
“别怕，没事的。”小寒抓住她的手安慰道，随即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向。
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她们身后，上衣穿的是小袖襦衣，下衣是淡蓝色薄纱裙，梳着飞仙髻，眉目间透着一丝清纯。
“我叫云婉婷，水系鬼族，你们呢？”少女微笑道。
“我叫叶冰河，她叫夏梓瑛，我是水系鬼族，她是火系鬼族，不知怎的坠落到这个地方。”冬雪小寒听说来者是鬼，吓得直冒冷汗，急忙胡编了一个身份回答。
“啊你们也是鬼族，那你们可曾认识一个叫璇月的少年？”云婉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不曾……”冬雪小寒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你问过我们一个问题了，现在我们也要问你一个问题，我们两个进入这里之前先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最近总是有狐狸离奇死亡，过几天就在另一个地方出现，我们离开鬼界很久了不知道这事与鬼界有没有关系，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就挺好奇的。”小满突然变得胆大了起来，快步走上前问道。
“啊你说的是妖界吧，真抱歉，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初墨说过妖界出了一起悬案，好像就这么个回事，鬼差们一直在调查此事，圣上还考虑过要不要调用镇魂司。”云婉婷郑重地答道。
一片沉默。
但在这沉默之下，大家都有不同的想法。
云婉婷率先打破沉默：“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刚到。”小满微笑着答。
“想必你们还没有住处，我倒是用魂力建好了一处宅院，想请你们来这里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云婉婷恭敬地问。
二妖也不多想，顺口答应了下来。
（贰）诡异密信
天边泛起红光，云婉婷找到她们：“我是来告辞的。云初墨当上了楚江王，今夜要见我，我必须得走了。你们若是想回鬼界，我可以带你们回去，若是想留在这里，这宅院就赠与你们了。”
“我们就先留在这里，多谢姐姐美意。”小寒笑着行礼道。
“后会有期！”云婉婷也笑了，还礼候转身消失了。
小满一下子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小寒嘲笑她怕鬼，她结结巴巴地半天吐不出一句整话。小寒坐在她身边，尝试安抚她恐惧的情绪。小满终于平静下来，却蹦出一句让小寒无论如何也没能料到的话。
“我们……我们能不能回猫妖的领地？”
小寒愣住了，倒不是因为她是狐族，不想去，而是因为小满是从猫妖的领地逃出来的，知道进入狐妖的领地才免于一死，现在又要回去，难道是不要命了不成？
小满纯净的双眸在小寒身上扫过，然后，她站了起来，对小寒道：“你我入幻野，未曾饱览这里美好的景色，我记得，初入幻野时，见一湖泊，咱们去划船如何？”
小寒笑了，并不追问为何不再提去猫妖领地的事，而是轻声答：“正有此意。”
这湖泊也不同寻常，靠近湖畔的地方漂浮着许多巨大的树叶。没有看错，不是莲叶，就是树叶。外形就如同枝头揪下来的新枝一样，只不过放大数百倍。树叶上残留着一些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荧光，仿佛未化尽的残雪。
小寒伸手一指湖面，出现一叶木质小舟。她纵身一跃，便同小满上了船。小满笑着看了看她，随手变出两桨，将一桨递给小寒，划了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天空异常透亮，四处弥漫着春雨过后特有的气息。微风轻轻拂过发梢，感觉十分凉爽，水面被这微风吹起了层层波纹。
“小满，快看！那湖底是什么？”小寒兴奋地叫起来。
小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湖底有许多形似松树的植物，聚集成林，在粼粼波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唯美。
“这湖……就叫它雪松湖好啦！”小寒喜上眉梢，高兴得手舞足蹈，“无境幻野如此美好，以后若是能永居此地，岂不妙哉？”
小满苦笑了一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实不相瞒，我虽形似幼童，却并非年幼，我并非逃亡而来，也并非夏阳家长女。我本是无名无姓的孤儿，阴差阳错地被夏阳家二当家的当成自己丢失的女儿，从此我得名夏阳小满，有了母亲，也有了一个家。可惜好景不长，一次猫妖族的宴会上，她真正的女儿出现了。夏阳家大家长以冒名顶替之罪将我驱逐出猫妖的领地，我便来到了狐妖的地界。与你相遇之前，我被一玄狐秋叶处暑所救，她收我做义女，我已修炼四百年，成五尾猫，渴望独立，她便许我独自生活一个月，我便遇到了你。那是我怕我说自己的真实身世令你瞧不起，才欺骗了你，对不起啊！”
她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小寒安慰她，跟她说“没关系”。她又接着说：“昨夜期限已到，我本该回去，又收到一封信，如今不想走也得走了。”
“可是狐妖的领地已是危机四伏，此去定是凶多吉少。那要不……我陪你去吧。我虽也不知如何对付那些奇怪的事件，但毕竟是狐族，有我罩着你，会减少狐族这方面的危险。”小寒十分担心地说道。
小满却苦笑着回应：“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等到将来狐族危机过去，你再回来，千万保重！”
说罢双手向岸边摊开，出现一座浮桥，她跃出小舟。小寒见她要走，便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请求她同自己一起去，并也踏上了浮桥。小满使劲甩开她的手，向岸边跑去。只见浮桥在小寒眼中突然消失，她掉进了水中，因及时扒住木船，才免于落进湖底。再张望时，小满已不见踪影。
她恨自己才是三尾，法力不够。她又一次把头没入水中，让自己清醒一些，翻进船里，向岸边划去，口中不住地念叨一句话：“小满此去必有危险，我一定要救她！……”
（叁）难得痛苦
小寒停在一片花田里，各种奇异的花朵在她进来之后竞相绽开，弄得她眼花缭乱，她找不到出去的路。到处散布着一股奇香，使得她感觉头越来越沉。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却无济于事。她急中生智，变出一个罗盘，向着一个方向拼命跑去。
小寒终于跑出了花田，她半蹲着，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只见一片郁郁葱葱，前面是灌木丛，她踩在一片草地上。她拨开灌木丛，走出去。前方是一座小山丘，长满了青草。不远处，就在小山丘顶上，有一座奇怪的房子和一座小院。那房子呈灰色，正方形的，只有正面有两扇红窗和一扇涂满紫色的小门。
她隐隐听见屋中有惨叫声，格外凄楚，声音有些像小满的叫声。她有些惊讶，也十分好奇，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小寒不敢轻举妄动，便现出原形，化作一只白狐躲在灌木丛中注视着这小院。小门突然打开了，穿着破烂不堪的粗布衣，头发简单地捆在头后的小满跌跌撞撞地走出门来。只见她浑身带血，脸色苍白，眼中还含着泪花，抱着一大堆东西。
小满走出小院，架起锅灶，开始熬什么东西，时不时的往里加着一些物质。由于近在咫尺，小寒看清了她加的东西正是花田中那些散发醉人香气的花朵，她拨开那些花，拔下花药，投进锅去。没过多长时间，就奇香弥漫，令人昏昏欲睡。小寒嗅到了不少那种奇香，也开始神志不清，她感到十分奇怪，小满为什么看起来没有反应。她强睁着双眼仔细看，却发现小满也变得昏昏沉沉，却随手抓起一个瓶子，猛灌几口，接着伏在地上喘息，竟吐出几口鲜血。
只听得屋中传来一声细声细气又尖锐无比的叫嚷：“怎么那么慢，我叫你半个时辰熬好底子，你现在还没放完花药！又想挨打？”
吓得小满手忙脚乱，差点打翻了锅。
“娘，马上就好了！”小满一边应答，一边胡乱把剩下的花扯吧扯吧丢了进去，疯狂搅拌着，没过多久，就把火熄了。
正欲盛出来，却听里面喊：“你小丫头赶紧回来，别乱搞了！到时候再出乱子。谷雨、祺儿，你俩去，后面知道怎么办吧，这次要下猛点，记住了没？”
传来两声恭恭敬敬地应答，接着两个奴婢模样的姑娘走出小屋，但穿着比小满好很多，身上也没有血迹。
小寒再也支撑不住，想要逃跑也无力动弹，终于昏迷过去。
“小寒，小寒！你怎么了，小寒！”是小满，她搂住小寒，痛哭失声，“小寒我告诉你不要过来，你非来，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不必悲伤，她并非受狐族之劫，能救她的，只有你手中的那个瓶子。”一个沉稳的女音传来。
小满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朴素玄衣的冷艳女子站在她身后，冰肌玉骨，清雅脱俗，目光深邃，却又带着些许无情。
“不知如何救她，恳请姐姐赐教。”小满抹去眼泪问。
那女子笑了，道：“她不过是中了你那花田中奇花的毒，你手中的，不就是解药吗？”
小满连声答谢，给小寒喂下了解药。不久，小寒便苏醒过来，看见那女子，便以为是她所救，立刻下跪，口称“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那女子又笑道：“给你解毒的是她，你倒谢我作甚？”
小寒才知是搞错了，场面十分尴尬。
“介绍一下，在下秋雨白露，九尾玄狐。”
“想不到竟是神仙姐姐到此，失敬失敬。”小寒急忙磕头。
秋雨白露忙收敛笑容，将她扶起：“我哪里是什么神仙，不过是与你一样的狐妖罢了。”
小寒虽已起身，却仍不敢抬头，又道：“常听闻母亲说，炼至九尾，便可成仙，姐姐不已是九尾么？”
白露轻笑：“那都是为了激励你们勤学苦练，哪来那么好的事？不过若是拼尽全力，护得三界安宁，岂不比作神仙快活？”
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满听闻此言，愣住了，双眼越睁越大，咧开嘴笑了，仿佛沉浸在甜美的幻想之中。守护正义、护得三界安宁，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啊……
小寒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小满，今日你是如何脱身的？”
“今日丑正，我义母就出去了，留下我和大暑小暑照料花田、打扫屋子和看家护院。我因伤势太重，干不了脏活累活，大暑小暑便把相比较而言最为轻松的浇花让给了我。我去花田浇灌，路过此地，便瞧见了你。”小满垂下眼帘，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之前听你讲起义母，似乎对你很好啊，为何现在做出如此举措？”小寒牵起小满的手，紧紧握住，讲出了她心中的谜团。小满的袖口滑落下去，露出伤痕累累的小臂，只见许多地方皮肉外翻着，形成一条条长长的深沟，深沟中露出鲜红色的肌理，时不时淌下鲜血。
“既是如此，白露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秋雨白露微微一笑，转身消失了。
小满还想说什么，可已是为时太晚。收回目光，对上小寒急切的眼神，便回答：“在之前义母待我确实不薄，我独自出去闯荡后不久，她喜结姻缘，娶一狗妖为夫，生得一女。那狗妖是个富家子弟，喜爱纸醉金迷的生活，对我这个所谓的义女视为累赘。本要杀我，义母苦苦央求，才让我得以留下，虽挂着‘长女’的名号，在家中的地位却已沦为奴婢。那狗妖又找来一群孤儿，或男或女，做他的仆从，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干，稍有不慎就会挨打。有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想尽办法巴结他，待遇就会好很多，我不屑于此，便成了这样。义母见我受苦，倒也十分心疼，却是敢怒不敢言。”
“你义母怎会害怕那狗妖？”小寒惊奇地问。
“由于是我义母先提出结婚的，妖界最鄙视异族联姻，就像是狗妖嫁狐妖这种，那狗妖以婚约作要挟，说如果不听他的，便把先提出婚约之事传扬出去，要让全妖界知道她主动要以狗妖为夫，再说狗妖被迫与她成婚，让她一辈子无法抬起头来。”小满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阴郁，但又转瞬即逝，换做满眼的坚毅与坦然，“你别太伤心，我把这一切记下来，就当是一场历练，将来，我相信它带给我的一切会帮我完成我的梦想。”
“做历练也有点过了，我必须把你救出来！”小寒笃定地说。
小满凄然一笑：“如何救得，那狗妖法力甚强，死磕到底定是我们受害，到时既就不出我，再搭上你的命怎么行？那我唯一的精神依靠也没了啊，我不希望你受伤。”
“没关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按说这种丑事早就传播千里了，我们竟闻所未闻，这狗妖估计来头不小，我正想前去会会他，顺便救你一次。”不知何时，秋雨白露又出现了，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
小满和小寒都吓愣了，呆呆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秋雨白露，秋雨白露先是为她的偷听道歉，又准备告辞。小寒却拉住她衣袖道：“恳请姐姐，带上我去吧，我想历练一番，将来好能守护三界。”
秋雨白露也愣了一下，注视着她很久，劝道：“此去十分凶险，你还是别去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可如果永远不迈出这一步，我又如何才能守护三界？”小满目光坚定地平视前方。
“机会很多，也不差这一次，太危险，你还是别去了吧。”小寒有些担心。
“可这样的机会没有第二次。而且我受他欺辱，怎会心中无恨，再加上他胁迫义母，我必亲自会会他。”
“既是如此，我带你去吧，明日清晨就出发。”秋雨白露把手搭在小满的肩上，嘴角挂着一丝欣慰的微笑。
“她若去，我也要去！”小寒急了。
“那好，三个一起去。”秋雨白露点头道。
（肆）初次交锋
天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整个世界格外宁静，只是偶尔听闻几声淡淡的蝉鸣。秋雨白露在前，夏阳小满在中，冬雪小寒后，一行妖从曙光亮起的方向狂奔而来，如同两束光闪过，便消失不见。
大殿之内，一位王者打扮的女子倒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两边站满了许多的侍卫，都保持着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默。有人来报，说一只狗妖到了。
那王者瞥了来人一眼，示意他让那狗妖进来。
只见那狗妖一进门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还失声痛哭，像是在乞求什么。那王者轻蔑地笑笑，挥挥袖子，一群侍卫便围了上去，片刻间，地上血肉模糊。一名穿着较其他侍卫服装略华丽的侍卫走到王者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块骨头。那王者伸出右手，轻轻拿过沾着鲜血淋漓的骨头，笑了，口中不住地称赞。
阴风骤起，那王者双臂挥动着，那白骨在空中旋转着。阴风在那狗妖的遗骸附近徘徊，将不成型的遗骸托了起来，化成颗粒，向悬浮的白骨飞去，纷纷往里钻。“嘭”的一声，那白骨炸开，碎片在阴风的控制下，逐渐凝成人形，跪在地上。
王者眼中露出一丝陶醉，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形似棺材的小盒子，扔到了那狗妖遗骸化成的东西面前，那东西连连磕头。王者摆摆手，示意它离开，它便再次叩拜，恭敬地退了出去。
“现在就差五尾猫了，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啊！”那王者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我们要去哪？”小寒有些不解。
“我们已经到了。”秋雨白露笑答。
只见前方一处山洞，黑漆漆的洞口透出无尽的阴冷，从洞里隐隐传来一丝声响。小满注视着洞口，但很快就打了几个寒战，便急忙收回了目光。
“您又如何知道他在何方？”小满微微皱眉道。
“只要有他碰到的东西，在妖界，不管他跑到那都逃不了我的跟踪。”秋雨白露面露得意，“两位，请进。”
她们二妖便推辞，请秋雨白露走在前面，秋雨白露微微一笑，走进洞去，二妖紧随其后。
“林清雪，客人都要到门口了，怎么不去欢迎呢？”洞的深处，一个坐在岩石投下阴影里的身影用阴冷的声音轻声说道，不远处微弱的烛光映在他煞白的脸上，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情感。
“来的是三个女子，我欢迎什么？”同样坐在阴影中的一姑娘冷笑着反问。
在那微微烛光的照耀下，依稀能辨别，那姑娘抹着艳妆，身着一袭深紫色纱衣，深邃的双眸透出一丝冷淡，烈焰红唇不断颤动着，像是在嘟囔什么。
那身影冷笑起来：“来的那三个女人中，有一个是你结拜姊妹吧，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清雪的声音格外平静。
“我记得你为何来此。”那身影轻蔑地笑道，“你为了让她不用在十八层地狱受苦，并且直接投胎妖界，而不是人间，让她做一名九尾狐。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吧，你看，我记性还是那么好。”
“殿下编的故事甚是吸引人。”林清雪的声音依然是那样平淡。
“她前世啊，叫苏晓莲。”那身影站起身，拂袖而去，甩下一句话，“客人来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不见踪影。
三妖来到被石壁围出的小厅，这时蜡烛已经熄灭，秋雨白露变出一支崭新的蜡烛，转头对小满道：“你属火，你来点。”
这时远处光芒闪动，越来越近。秋雨白露紧忙挡在小满和小寒身前，护住她们，双眼紧紧盯着那攒动的光影，随时准备防御。这时那光影停了下来。
“晓莲！又见面了，你已是九尾狐，也算是圆了你的梦吧。”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从光源处响起。
被挤得紧紧贴住石壁的小寒费劲地想把头转向秋雨白露，却终以失败告终，她疯狂地瞟秋雨白露，悄悄问道：“你认识？”
“你是谁？‘晓莲’又是谁？请你露出真面目再说话。”秋雨白露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洞中突然亮了起来，恍如白昼，那女子端着蜡烛站在秋雨白露面前，只见洞中每个凹坑都嵌着形似蜡烛的东西，发着亮光。那林清雪虽抹着浓妆，但依然能看出她的憔悴。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已经不是她了。”那女子凄然的目光从秋雨白露脸上划过。
“哎你也别太难过，她不认得你，我认得，你是我继父的侍卫，跟了他好几百年了。”小满微笑道，“不知姐姐能否带我们见见我继父？”
那女子黯然神伤，道：“主人有令，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好！小满、小寒，你们留下陪着她，我自己去找那狗妖。”秋雨白露冷笑两声，自己转身想洞深处走去。
那女子咬了咬牙，没有阻拦她。小满以为是秋雨白露的战略部署，便没强跟上去，小寒却因小满不用深入虎穴而暗自高兴。那女子熄掉洞壁上所有的灯，只留下手中的这一盏。
小满正想询问，却被小寒拉住，示意她不要去问，小满默默地点点头。
这时，一侍女打扮的妖走进来，汇报说二主子已经建起一定规模的队伍，即日便可在偏远的空间中一试身手，还说什么请主上亲自检阅。只见那女子猛地站起来，从袖中掏出一根鞭子，共有九条鞭绳，每根鞭绳尾部都系着一个纽扣结。说时迟那时快，她抄起鞭子就抽过去，顿时洞中回荡起响亮的鞭声以及惨叫，再看那侍女，身上绽开的皮肉形成九道鞭痕。那侍女一副想呻吟又不敢出声的样子，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知奴婢哪里做错了，望主上恕罪。”
“你给我闭嘴！”那女子又是一鞭下去，那侍女又惨叫一声，“本来大事将成，全让你一句话给搅合了！还不快滚！”
“是，主上。”那侍女磕个头起身就跑了。
那女子一甩袖子，道：“既然事已暴露，也就不跟你们演了，就你们两个想赢过我九尾狗妖？做梦！”
说罢，变作青年男子的模样，抬手射出无数带着火的箭矢，小满见势不妙急忙划出一道屏障将箭矢挡住，可究竟法力不及那狗妖，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小寒急忙加入，帮助小满。三妖打成一团，顿时洞里烛火尽灭，妖风四起，四处不断落下碎石，整个洞中回荡着各种物质碰撞时发出的巨响。
打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小满和小寒渐渐体力不支，那狗妖占了上风。猛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们二妖身后窜起，投入战斗，扳回一局，小满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潜力，便更加起劲，想借此次战斗走捷径多炼一尾。小寒也受到小满情绪的感染，越发奋力起来。
狗妖慌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二妖竟会如此强大。他躲闪不及，被小满一箭射中面门，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出去，只听耳旁阴风呼啸，眼前的景象一起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桦林里，起着淡淡的薄雾。一个身影在向林中奔跑，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雾中……
这里是妖界，比起狼烟四起、斗争激烈的鬼界，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当未来的战友们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时，她们还过着悠闲而无忧无虑的生活。至少目前看来，她们幸运得多。
一日，姐姐随父母外出办事，她便无所事事，只好外出闲逛，她在白桦林中狂奔，寻找新的乐子。她是一只相貌俊俏的白狐，她的家族属于妖界三大狐妖家族之一，享尽了荣华。
妖族起名的规则十分独特，但也不像鬼族那样让人搞不清怎么出来的。最为常见的狐妖有四种颜色，分别以春、夏、秋、冬作为姓的第一个字，而第二个字则是不同的家族独立起的，与颜色无关。狐妖一般是随母姓。而名则是二十四节气中的一个，就看父母给起哪个了。
不远处，她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女孩，梳着双挂髻，身着一袭黄衣，一副凄楚的神情，她有点好奇，轻轻一甩尾巴，化作一个少女，去找那个女孩。
她生得美憾凡尘，一对柳叶眉，一双动人的杏核眼，明亮的双眸似有一汪清水，却略显深沉，长发随风飘扬，身着一袭清雅脱俗的白衣。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用银铃般的声音问道。
那女孩答：“我本是猫族夏阳家的长女，昨夜突然遭遇追杀，一直逃过了猫族与狐族领地的界线才得以保命，现在不知道何去何从，你……你不会杀我吧？”
“你是猫族？”她先是吃了一惊，立即镇定下来，“没事，我们狐族不喜杀戮，既然你无家可归，可愿在我家暂住？我家很大。”
“真的吗？”那女孩又惊又喜。
她笑着点点头。
“我……我当然愿意！“那女孩眼中闪耀出感激的光芒。
“你叫什么？”她问。
“我叫夏阳小满，火系猫妖。”那女孩笑答。
猫妖与狐妖名的起法相同，姓却不同，猫妖族往往以优美的意象为姓，如“繁星”“山峦”“芙蓉”……小满她们家则恰好以季节为第一个字。
“我叫冬雪小寒，水系狐妖。”她含蓄地笑笑，“既然你愿意，那就跟我来吧。”
说完，她现出原形，向家的方向跑去。那女孩化作一直姜黄色的小猫，紧跟其后。很快，她们来到了一片花田前。
这里种满了奇花异草，用青石铺成的小路交错其中，正中央有一颗巨大无比的槐树，有一粗壮的树枝上垂下两根粗绳，粗绳吊着一个青藤编制的摇椅。树根隆起的地方，有一个洞口。
面对这与家乡风格迥然不同的景象，夏阳小满发出了一声赞叹。
“自此，我们就算朋友了吧。”小满问。
“当然。”小寒大声回答。
“我们……可不可以先出去逛逛？”小满小心翼翼地问。
“变成人形？”
“哈哈哈好啊！”小满终于轻松地笑了起来。
两个女孩肩并肩地向白桦林深处走着，灿烂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在她们天真的脸上。她们就这样成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她们愿意永远就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永不改变。
可惜，奈何天命。小满虽得到了小寒家人的认可，但不久之后，她们却遭遇了一场空前的灾难，她们的命运至此改变，谁又曾想到，未来，竟会是那副摸样……
（壹）导火索
近日里，狐族都生活在极度恐惧之中，总会有狐妖离奇死亡，又突然出现在相隔很远的地方，而那个狐妖到达的地方也将会出现离奇死亡的事件。
黑狐与白狐几千年来都是死敌，在听说冬雪家藏了一只猫妖后，便大肆传播谣言，说狐族之祸，因猫妖而起。小寒的母亲是冬雪家族的大家长，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家族被狐妖们视为祸根，她很清楚主宰狐妖们的意识上千年的传统观念中，其他的妖族是不该留在狐族的领地上的，而这个观念凭一己之力无法改变，她只好要求小寒把猫妖送出狐族的领地。
“可是如果她回去，必死无疑啊！”冬雪小寒神情忧伤。
“那你难道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家族受狐妖们排挤吗？”小寒的母亲冷冷地反问。
小寒没有回应。
她虽是冬雪家的次女，但依然极受宠爱，从小便养成了倔强固执的性格，她竟决定带着小满离家出走。
“我们能去哪？”小满皱起眉问，“我们不能去人间，我们的修为还不够，鬼界更不可能。”
“我知道有个地方，名唤无境幻野，那里不会有生灵找到我们。”小满笑着说。
无境幻野是的天空是蓝色系渐变，不知何处飞来零星的雪花，天空中有两轮明月，其中一轮十分巨大，且异常透明，仿佛一个悬在空中若有若无的水晶球，另一轮略小，有一部分挡在大月亮的前面，格外明亮，发着略带黄色的白光。外形极像柏的树木零散地分布着，针叶却是深邃的蓝。大地像是铺满了厚厚的积雪，看起来却比积雪更加松软，走动时会有淡蓝色的雾在附近缭绕。每棵树的根附近都生长着一些深蓝色的草，草发着淡淡的荧光。从雪中生出许多花，形似石蕊，花瓣却薄而透明，呈淡蓝色。
冬雪小寒与夏阳小满幻化成人形在无境幻野的地面上行走，小满好奇地四处张望，她被这如梦似幻的景象迷住了。
“你们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
小满顿时吓了一跳，有些紧张。
“别怕，没事的。”小寒抓住她的手安慰道，随即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向。
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她们身后，上衣穿的是小袖襦衣，下衣是淡蓝色薄纱裙，梳着飞仙髻，眉目间透着一丝清纯。
“我叫云婉婷，水系鬼族，你们呢？”少女微笑道。
“我叫叶冰河，她叫夏梓瑛，我是水系鬼族，她是火系鬼族，不知怎的坠落到这个地方。”冬雪小寒听说来者是鬼，吓得直冒冷汗，急忙胡编了一个身份回答。
“啊你们也是鬼族，那你们可曾认识一个叫璇月的少年？”云婉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不曾……”冬雪小寒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你问过我们一个问题了，现在我们也要问你一个问题，我们两个进入这里之前先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最近总是有狐狸离奇死亡，过几天就在另一个地方出现，我们离开鬼界很久了不知道这事与鬼界有没有关系，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就挺好奇的。”小满突然变得胆大了起来，快步走上前问道。
“啊你说的是妖界吧，真抱歉，我也不清楚，只是听初墨说过妖界出了一起悬案，好像就这么个回事，鬼差们一直在调查此事，圣上还考虑过要不要调用镇魂司。”云婉婷郑重地答道。
一片沉默。
但在这沉默之下，大家都有不同的想法。
云婉婷率先打破沉默：“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刚到。”小满微笑着答。
“想必你们还没有住处，我倒是用魂力建好了一处宅院，想请你们来这里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云婉婷恭敬地问。
二妖也不多想，顺口答应了下来。
（贰）诡异密信
天边泛起红光，云婉婷找到她们：“我是来告辞的。云初墨当上了楚江王，今夜要见我，我必须得走了。你们若是想回鬼界，我可以带你们回去，若是想留在这里，这宅院就赠与你们了。”
“我们就先留在这里，多谢姐姐美意。”小寒笑着行礼道。
“后会有期！”云婉婷也笑了，还礼候转身消失了。
小满一下子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小寒嘲笑她怕鬼，她结结巴巴地半天吐不出一句整话。小寒坐在她身边，尝试安抚她恐惧的情绪。小满终于平静下来，却蹦出一句让小寒无论如何也没能料到的话。
“我们……我们能不能回猫妖的领地？”
小寒愣住了，倒不是因为她是狐族，不想去，而是因为小满是从猫妖的领地逃出来的，知道进入狐妖的领地才免于一死，现在又要回去，难道是不要命了不成？
小满纯净的双眸在小寒身上扫过，然后，她站了起来，对小寒道：“你我入幻野，未曾饱览这里美好的景色，我记得，初入幻野时，见一湖泊，咱们去划船如何？”
小寒笑了，并不追问为何不再提去猫妖领地的事，而是轻声答：“正有此意。”
这湖泊也不同寻常，靠近湖畔的地方漂浮着许多巨大的树叶。没有看错，不是莲叶，就是树叶。外形就如同枝头揪下来的新枝一样，只不过放大数百倍。树叶上残留着一些白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荧光，仿佛未化尽的残雪。
小寒伸手一指湖面，出现一叶木质小舟。她纵身一跃，便同小满上了船。小满笑着看了看她，随手变出两桨，将一桨递给小寒，划了起来。
今天天气不错，天空异常透亮，四处弥漫着春雨过后特有的气息。微风轻轻拂过发梢，感觉十分凉爽，水面被这微风吹起了层层波纹。
“小满，快看！那湖底是什么？”小寒兴奋地叫起来。
小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湖底有许多形似松树的植物，聚集成林，在粼粼波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唯美。
“这湖……就叫它雪松湖好啦！”小寒喜上眉梢，高兴得手舞足蹈，“无境幻野如此美好，以后若是能永居此地，岂不妙哉？”
小满苦笑了一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实不相瞒，我虽形似幼童，却并非年幼，我并非逃亡而来，也并非夏阳家长女。我本是无名无姓的孤儿，阴差阳错地被夏阳家二当家的当成自己丢失的女儿，从此我得名夏阳小满，有了母亲，也有了一个家。可惜好景不长，一次猫妖族的宴会上，她真正的女儿出现了。夏阳家大家长以冒名顶替之罪将我驱逐出猫妖的领地，我便来到了狐妖的地界。与你相遇之前，我被一玄狐秋叶处暑所救，她收我做义女，我已修炼四百年，成五尾猫，渴望独立，她便许我独自生活一个月，我便遇到了你。那是我怕我说自己的真实身世令你瞧不起，才欺骗了你，对不起啊！”
她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小寒安慰她，跟她说“没关系”。她又接着说：“昨夜期限已到，我本该回去，又收到一封信，如今不想走也得走了。”
“可是狐妖的领地已是危机四伏，此去定是凶多吉少。那要不……我陪你去吧。我虽也不知如何对付那些奇怪的事件，但毕竟是狐族，有我罩着你，会减少狐族这方面的危险。”小寒十分担心地说道。
小满却苦笑着回应：“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等到将来狐族危机过去，你再回来，千万保重！”
说罢双手向岸边摊开，出现一座浮桥，她跃出小舟。小寒见她要走，便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请求她同自己一起去，并也踏上了浮桥。小满使劲甩开她的手，向岸边跑去。只见浮桥在小寒眼中突然消失，她掉进了水中，因及时扒住木船，才免于落进湖底。再张望时，小满已不见踪影。
她恨自己才是三尾，法力不够。她又一次把头没入水中，让自己清醒一些，翻进船里，向岸边划去，口中不住地念叨一句话：“小满此去必有危险，我一定要救她！……”
（叁）难得痛苦
小寒停在一片花田里，各种奇异的花朵在她进来之后竞相绽开，弄得她眼花缭乱，她找不到出去的路。到处散布着一股奇香，使得她感觉头越来越沉。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却无济于事。她急中生智，变出一个罗盘，向着一个方向拼命跑去。
小寒终于跑出了花田，她半蹲着，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只见一片郁郁葱葱，前面是灌木丛，她踩在一片草地上。她拨开灌木丛，走出去。前方是一座小山丘，长满了青草。不远处，就在小山丘顶上，有一座奇怪的房子和一座小院。那房子呈灰色，正方形的，只有正面有两扇红窗和一扇涂满紫色的小门。
她隐隐听见屋中有惨叫声，格外凄楚，声音有些像小满的叫声。她有些惊讶，也十分好奇，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小寒不敢轻举妄动，便现出原形，化作一只白狐躲在灌木丛中注视着这小院。小门突然打开了，穿着破烂不堪的粗布衣，头发简单地捆在头后的小满跌跌撞撞地走出门来。只见她浑身带血，脸色苍白，眼中还含着泪花，抱着一大堆东西。
小满走出小院，架起锅灶，开始熬什么东西，时不时的往里加着一些物质。由于近在咫尺，小寒看清了她加的东西正是花田中那些散发醉人香气的花朵，她拨开那些花，拔下花药，投进锅去。没过多长时间，就奇香弥漫，令人昏昏欲睡。小寒嗅到了不少那种奇香，也开始神志不清，她感到十分奇怪，小满为什么看起来没有反应。她强睁着双眼仔细看，却发现小满也变得昏昏沉沉，却随手抓起一个瓶子，猛灌几口，接着伏在地上喘息，竟吐出几口鲜血。
只听得屋中传来一声细声细气又尖锐无比的叫嚷：“怎么那么慢，我叫你半个时辰熬好底子，你现在还没放完花药！又想挨打？”
吓得小满手忙脚乱，差点打翻了锅。
“娘，马上就好了！”小满一边应答，一边胡乱把剩下的花扯吧扯吧丢了进去，疯狂搅拌着，没过多久，就把火熄了。
正欲盛出来，却听里面喊：“你小丫头赶紧回来，别乱搞了！到时候再出乱子。谷雨、祺儿，你俩去，后面知道怎么办吧，这次要下猛点，记住了没？”
传来两声恭恭敬敬地应答，接着两个奴婢模样的姑娘走出小屋，但穿着比小满好很多，身上也没有血迹。
小寒再也支撑不住，想要逃跑也无力动弹，终于昏迷过去。
“小寒，小寒！你怎么了，小寒！”是小满，她搂住小寒，痛哭失声，“小寒我告诉你不要过来，你非来，如今可如何是好啊！”
“不必悲伤，她并非受狐族之劫，能救她的，只有你手中的那个瓶子。”一个沉稳的女音传来。
小满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朴素玄衣的冷艳女子站在她身后，冰肌玉骨，清雅脱俗，目光深邃，却又带着些许无情。
“不知如何救她，恳请姐姐赐教。”小满抹去眼泪问。
那女子笑了，道：“她不过是中了你那花田中奇花的毒，你手中的，不就是解药吗？”
小满连声答谢，给小寒喂下了解药。不久，小寒便苏醒过来，看见那女子，便以为是她所救，立刻下跪，口称“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那女子又笑道：“给你解毒的是她，你倒谢我作甚？”
小寒才知是搞错了，场面十分尴尬。
“介绍一下，在下秋雨白露，九尾玄狐。”
“想不到竟是神仙姐姐到此，失敬失敬。”小寒急忙磕头。
秋雨白露忙收敛笑容，将她扶起：“我哪里是什么神仙，不过是与你一样的狐妖罢了。”
小寒虽已起身，却仍不敢抬头，又道：“常听闻母亲说，炼至九尾，便可成仙，姐姐不已是九尾么？”
白露轻笑：“那都是为了激励你们勤学苦练，哪来那么好的事？不过若是拼尽全力，护得三界安宁，岂不比作神仙快活？”
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满听闻此言，愣住了，双眼越睁越大，咧开嘴笑了，仿佛沉浸在甜美的幻想之中。守护正义、护得三界安宁，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啊……
小寒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小满，今日你是如何脱身的？”
“今日丑正，我义母就出去了，留下我和大暑小暑照料花田、打扫屋子和看家护院。我因伤势太重，干不了脏活累活，大暑小暑便把相比较而言最为轻松的浇花让给了我。我去花田浇灌，路过此地，便瞧见了你。”小满垂下眼帘，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之前听你讲起义母，似乎对你很好啊，为何现在做出如此举措？”小寒牵起小满的手，紧紧握住，讲出了她心中的谜团。小满的袖口滑落下去，露出伤痕累累的小臂，只见许多地方皮肉外翻着，形成一条条长长的深沟，深沟中露出鲜红色的肌理，时不时淌下鲜血。
“既是如此，白露就不打扰你们了，告辞。”秋雨白露微微一笑，转身消失了。
小满还想说什么，可已是为时太晚。收回目光，对上小寒急切的眼神，便回答：“在之前义母待我确实不薄，我独自出去闯荡后不久，她喜结姻缘，娶一狗妖为夫，生得一女。那狗妖是个富家子弟，喜爱纸醉金迷的生活，对我这个所谓的义女视为累赘。本要杀我，义母苦苦央求，才让我得以留下，虽挂着‘长女’的名号，在家中的地位却已沦为奴婢。那狗妖又找来一群孤儿，或男或女，做他的仆从，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干，稍有不慎就会挨打。有的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想尽办法巴结他，待遇就会好很多，我不屑于此，便成了这样。义母见我受苦，倒也十分心疼，却是敢怒不敢言。”
“你义母怎会害怕那狗妖？”小寒惊奇地问。
“由于是我义母先提出结婚的，妖界最鄙视异族联姻，就像是狗妖嫁狐妖这种，那狗妖以婚约作要挟，说如果不听他的，便把先提出婚约之事传扬出去，要让全妖界知道她主动要以狗妖为夫，再说狗妖被迫与她成婚，让她一辈子无法抬起头来。”小满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阴郁，但又转瞬即逝，换做满眼的坚毅与坦然，“你别太伤心，我把这一切记下来，就当是一场历练，将来，我相信它带给我的一切会帮我完成我的梦想。”
“做历练也有点过了，我必须把你救出来！”小寒笃定地说。
小满凄然一笑：“如何救得，那狗妖法力甚强，死磕到底定是我们受害，到时既就不出我，再搭上你的命怎么行？那我唯一的精神依靠也没了啊，我不希望你受伤。”
“没关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按说这种丑事早就传播千里了，我们竟闻所未闻，这狗妖估计来头不小，我正想前去会会他，顺便救你一次。”不知何时，秋雨白露又出现了，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
小满和小寒都吓愣了，呆呆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秋雨白露，秋雨白露先是为她的偷听道歉，又准备告辞。小寒却拉住她衣袖道：“恳请姐姐，带上我去吧，我想历练一番，将来好能守护三界。”
秋雨白露也愣了一下，注视着她很久，劝道：“此去十分凶险，你还是别去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可如果永远不迈出这一步，我又如何才能守护三界？”小满目光坚定地平视前方。
“机会很多，也不差这一次，太危险，你还是别去了吧。”小寒有些担心。
“可这样的机会没有第二次。而且我受他欺辱，怎会心中无恨，再加上他胁迫义母，我必亲自会会他。”
“既是如此，我带你去吧，明日清晨就出发。”秋雨白露把手搭在小满的肩上，嘴角挂着一丝欣慰的微笑。
“她若去，我也要去！”小寒急了。
“那好，三个一起去。”秋雨白露点头道。
（肆）初次交锋
天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整个世界格外宁静，只是偶尔听闻几声淡淡的蝉鸣。秋雨白露在前，夏阳小满在中，冬雪小寒后，一行妖从曙光亮起的方向狂奔而来，如同两束光闪过，便消失不见。
大殿之内，一位王者打扮的女子倒背着双手，来回踱步，两边站满了许多的侍卫，都保持着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默。有人来报，说一只狗妖到了。
那王者瞥了来人一眼，示意他让那狗妖进来。
只见那狗妖一进门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还失声痛哭，像是在乞求什么。那王者轻蔑地笑笑，挥挥袖子，一群侍卫便围了上去，片刻间，地上血肉模糊。一名穿着较其他侍卫服装略华丽的侍卫走到王者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块骨头。那王者伸出右手，轻轻拿过沾着鲜血淋漓的骨头，笑了，口中不住地称赞。
阴风骤起，那王者双臂挥动着，那白骨在空中旋转着。阴风在那狗妖的遗骸附近徘徊，将不成型的遗骸托了起来，化成颗粒，向悬浮的白骨飞去，纷纷往里钻。“嘭”的一声，那白骨炸开，碎片在阴风的控制下，逐渐凝成人形，跪在地上。
王者眼中露出一丝陶醉，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形似棺材的小盒子，扔到了那狗妖遗骸化成的东西面前，那东西连连磕头。王者摆摆手，示意它离开，它便再次叩拜，恭敬地退了出去。
“现在就差五尾猫了，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啊！”那王者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我们要去哪？”小寒有些不解。
“我们已经到了。”秋雨白露笑答。
只见前方一处山洞，黑漆漆的洞口透出无尽的阴冷，从洞里隐隐传来一丝声响。小满注视着洞口，但很快就打了几个寒战，便急忙收回了目光。
“您又如何知道他在何方？”小满微微皱眉道。
“只要有他碰到的东西，在妖界，不管他跑到那都逃不了我的跟踪。”秋雨白露面露得意，“两位，请进。”
她们二妖便推辞，请秋雨白露走在前面，秋雨白露微微一笑，走进洞去，二妖紧随其后。
“林清雪，客人都要到门口了，怎么不去欢迎呢？”洞的深处，一个坐在岩石投下阴影里的身影用阴冷的声音轻声说道，不远处微弱的烛光映在他煞白的脸上，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情感。
“来的是三个女子，我欢迎什么？”同样坐在阴影中的一姑娘冷笑着反问。
在那微微烛光的照耀下，依稀能辨别，那姑娘抹着艳妆，身着一袭深紫色纱衣，深邃的双眸透出一丝冷淡，烈焰红唇不断颤动着，像是在嘟囔什么。
那身影冷笑起来：“来的那三个女人中，有一个是你结拜姊妹吧，嗯？”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清雪的声音格外平静。
“我记得你为何来此。”那身影轻蔑地笑道，“你为了让她不用在十八层地狱受苦，并且直接投胎妖界，而不是人间，让她做一名九尾狐。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吧，你看，我记性还是那么好。”
“殿下编的故事甚是吸引人。”林清雪的声音依然是那样平淡。
“她前世啊，叫苏晓莲。”那身影站起身，拂袖而去，甩下一句话，“客人来了，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不见踪影。
三妖来到被石壁围出的小厅，这时蜡烛已经熄灭，秋雨白露变出一支崭新的蜡烛，转头对小满道：“你属火，你来点。”
这时远处光芒闪动，越来越近。秋雨白露紧忙挡在小满和小寒身前，护住她们，双眼紧紧盯着那攒动的光影，随时准备防御。这时那光影停了下来。
“晓莲！又见面了，你已是九尾狐，也算是圆了你的梦吧。”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从光源处响起。
被挤得紧紧贴住石壁的小寒费劲地想把头转向秋雨白露，却终以失败告终，她疯狂地瞟秋雨白露，悄悄问道：“你认识？”
“你是谁？‘晓莲’又是谁？请你露出真面目再说话。”秋雨白露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洞中突然亮了起来，恍如白昼，那女子端着蜡烛站在秋雨白露面前，只见洞中每个凹坑都嵌着形似蜡烛的东西，发着亮光。那林清雪虽抹着浓妆，但依然能看出她的憔悴。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已经不是她了。”那女子凄然的目光从秋雨白露脸上划过。
“哎你也别太难过，她不认得你，我认得，你是我继父的侍卫，跟了他好几百年了。”小满微笑道，“不知姐姐能否带我们见见我继父？”
那女子黯然神伤，道：“主人有令，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好！小满、小寒，你们留下陪着她，我自己去找那狗妖。”秋雨白露冷笑两声，自己转身想洞深处走去。
那女子咬了咬牙，没有阻拦她。小满以为是秋雨白露的战略部署，便没强跟上去，小寒却因小满不用深入虎穴而暗自高兴。那女子熄掉洞壁上所有的灯，只留下手中的这一盏。
小满正想询问，却被小寒拉住，示意她不要去问，小满默默地点点头。
这时，一侍女打扮的妖走进来，汇报说二主子已经建起一定规模的队伍，即日便可在偏远的空间中一试身手，还说什么请主上亲自检阅。只见那女子猛地站起来，从袖中掏出一根鞭子，共有九条鞭绳，每根鞭绳尾部都系着一个纽扣结。说时迟那时快，她抄起鞭子就抽过去，顿时洞中回荡起响亮的鞭声以及惨叫，再看那侍女，身上绽开的皮肉形成九道鞭痕。那侍女一副想呻吟又不敢出声的样子，接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知奴婢哪里做错了，望主上恕罪。”
“你给我闭嘴！”那女子又是一鞭下去，那侍女又惨叫一声，“本来大事将成，全让你一句话给搅合了！还不快滚！”
“是，主上。”那侍女磕个头起身就跑了。
那女子一甩袖子，道：“既然事已暴露，也就不跟你们演了，就你们两个想赢过我九尾狗妖？做梦！”
说罢，变作青年男子的模样，抬手射出无数带着火的箭矢，小满见势不妙急忙划出一道屏障将箭矢挡住，可究竟法力不及那狗妖，眼看就要支持不住，小寒急忙加入，帮助小满。三妖打成一团，顿时洞里烛火尽灭，妖风四起，四处不断落下碎石，整个洞中回荡着各种物质碰撞时发出的巨响。
打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小满和小寒渐渐体力不支，那狗妖占了上风。猛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们二妖身后窜起，投入战斗，扳回一局，小满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潜力，便更加起劲，想借此次战斗走捷径多炼一尾。小寒也受到小满情绪的感染，越发奋力起来。
狗妖慌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二妖竟会如此强大。他躲闪不及，被小满一箭射中面门，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弹出去，只听耳旁阴风呼啸，眼前的景象一起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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