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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异象(二)

    三人走回秋弥镇时天已黑透。

    镇中心十字路口,受满一天滴水刑的糖姬正在收档,准备押回狱中。

    妙萱小跑着扑上去,借着两旁商户的昏暗灯光,看见糖姬的头顶已经溃烂了。红烂烂的肉爆着森白的头骨,连带看的人都觉自己头顶痒到钻心,如被虫子啃咬。

    再大的前怨在此刻也化为了同情,沉睡的血缘之情被唤醒,妙萱喊了一声二姐。

    受刑时间接近一个月的糖姬早已如在梦里,呆如木鸡。她缓缓的睁开迷蒙的眼,看见个一身灰袍的小尼姑。

    她嘴角咧开,笑了,声若游丝:“三妹,你终于回来了,我聚着这口气,就是为了再见你一回呐。”

    酒婆耷拉着脸,给看守的衙役几个钱,叫她们娘仨有会子说话时间。

    跟过来的小雪灵此刻莫名安静,只来回瞅着这家人。

    “二姐,你跟亭长好好陈情一番才是,有什么可疑之处都要如实汇报的好,姐夫失踪前难道没有征兆吗?我不信是你害死了姐夫!”

    糖姬抿笑道:“他们没有证据,便也不好编排伪证安在我的头上。毕竟案发之日,来我糖铺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把我拴在这日日示众,就是为了逼我认罪。”

    “那这不是有了不在场证据?”

    “可当天夜里,仅有我自己在家呀。”

    “二姐,你和姐夫到底有什么过节,才叫婆母一口咬定你是凶手。你说说成吗?”

    妙萱蹲下来攥着糖姬的手臂,摸到了一手的干黏,像是融化的盐粒子。她的一身儿衣裳不知被汗濡湿了多少回。

    糖姬淡淡说道:“没过节。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正如坊间所传,我确实觉得跟他过日子颇为无趣。但单凭这一点说我是杀人凶手那显然不够。我虽不喜他,也不烦他,平时对我还算不错。他虽有一身的蛮力,倒全用在杀猪上了,不曾打骂过我,一直相敬如宾的过着呗。”

    妙萱把雪灵往前一推,道:“这孩子说可能是家里的猪跑了,不是有一只供取胆汁的猪吗?他会不会是抓猪去了?”

    糖姬嗤了一声:“是跑了。但是在他消失第二天才跑的。”

    妙萱问:“那他消失那天,家里是怎么个情况?”

    糖姬答:“他五更起来收拾好前夜宰好的猪肉,与往常一样去菜市场开档做生意,每天也都是午时收摊子。我呢,糖铺不需开门那么早,老时间辰时来到糖铺。那一天格外忙,收市的时候街上人已少了,我是踩着戌时的梆子声回去的。屋里黑乎乎的一片,人没在家。我也没多留意,洗漱后自顾睡了,转天凌晨猪圈里的猪哐哐叫,我起来察看,才发现那头猪刚拱了个大洞偷跑了。”

    “那姐夫人呢?”

    “人彻夜未归,我只以为他在伙计家留宿了,毕竟他偶尔也会歇息一天的。”

    话说到这,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扭着细腰走了过来。

    近前了,她挺胸昂头,摆出一副端正模样,捏声拿调的说:“唐家人都在呐?怎么,把出了家的三闺女也喊回来撑腰了?呵呵,甭想着为这小蹄子翻案!我儿天天把她当姑奶奶敬着,任谁都想不到她有一副蛇蝎心肠!糖姬,你说!你到底把我儿弄到哪儿去了!”

    酒婆朝这妇人啐了一口:“亲家母,你也证据不足,就卖着你婆母的身份血口喷人!等案子查清了,我饶不了你这个老货!”

    妇人咝的一声冷笑:“成,你也就是说大话放空炮的份了。”然后她一转脸,朝衙役吼道:“都这个时辰了,咋还不把她押回去!是想叫她们一家互相通气儿商量怎么脱罪吗?”

    衙役听了这话,连忙驱赶唐家人。然后拉着糖姬的镣铐就往远处拽,像拽一只待宰的牲口。

    妙萱酸了鼻子,“二姐,明儿我再来!”

    糖姬踉踉跄跄被拖远了,妇人也哼了一声带着傲气走了。

    剩下的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发恨。这娘们年纪越大,还越来越骚了!

    “大家都是寡妇,偏就她不一样。”酒婆嘲讽道。

    妙萱勾勾唇角:“娘,我小时候就记得她蛮矫揉做作的,男人缘一直挺好,左邻右舍的男人都愿帮衬她些。”

    “是挺好。在男人面前会装呗!可奈何命差了点,少年时候被许了个屠夫,生了个儿子还是个屠夫。”

    “她现在还是自己住?”

    “是啊,嫌弃猪血腥臭,前几年时候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笔钱,置下了一套新宅子,还带了前后俩院儿呢。”

    妙萱摇摇头:“嗐,姐夫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她的岁数也就四十出头,有道是徐娘半老呢。”

    酒婆笑了一声,“是,她母家姓徐,着着实实是个半老徐娘。”

    两人牵着雪灵的小手归了家。

    妙萱心里直发迷,这小娃平时话那么多,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烧火做饭的时候,给她拿玩具也不玩,就是一个劲儿的想往水井旁凑。

    不过每回刚溜到半道儿,妙萱就把她提溜回屋,“老实点!”

    雪灵踢着两腿:“我要看看嘛,看看里头的月亮到底圆不圆!”

    因这孩子不肯作罢,妙萱便跟她约法三章:“这可危险哦,姐姐只给你看一眼啊,看一眼就老实回屋!”

    “好。”

    商量妥了,妙萱抱她来在了井边,抱的紧紧的。

    雪灵往前一伸头,当真瞧见一口水明里飘着一只白玉盘,跟天上的弯月迥然相异。

    投入颗小石子,水纹拨动,玉盘开裂,裂痕成了浪漫的伤口。

    雪灵咯咯的笑。

    温柔的水波荡进妙萱的心中,她想起幼时,神色温婉,然就在这毫无防备之时,雪灵一口咬在了她的手上!

    呀!

    尖锐刺痛破皮入骨,激的妙萱一寒颤!

    这孩子怎么咬人呢?!

    妙萱瞪着大眼,可不及反应,又咬上了第二口!

    本能之下,妙萱吃痛的松了手!

    这一松手,雪灵噗通一声掉进了井中……

    冰凉的井水溅到了妙萱的脸上,一下子把她惊醒了!

    哄的一声,血涌头顶,妙萱勉强站住,顾不上鲜血直流的手指,趴到井口大喊着雪灵!雪灵!

    可井中平静,平静的反常。

    落水的孩子不喊不叫,不挣不扎。

    妙萱几乎崩溃,大张开嘴喊破了嗓子:“快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酒婆冲了过来,左邻右舍也纷纷赶到!

    群策群力,凿井!只能凿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