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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出逃

    朱珠拽着她,不肯松手,尽管那感觉像是拽住了冰箱里冻了几年的猪蹄,冷彻骨髓。

    “是曲家的聘礼,”玻璃里的她一字一句道,“后来给我陪葬的。”她的力气很大,朱珠拽不住她。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她一同拉了进去,稍长的手指消失了一截,殷红的血自玻璃的切口处流了下来。

    “放手。”她的声音里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是,”朱珠大声地反驳,“这本就是我的,是他家硬要塞入我口中,以镇我怨的。”

    玻璃里的她似乎怔了一怔,与此同时,朱珠的另一只手飞快地蘸了蘸血,在玻璃上绘开了。朱珠闭上眼,那些扭曲的血字如蝌蚪般在玻璃上延伸开去,柔和的灯光映得那些字隐透金芒,金芒倏的化为细如发丝的金线缠了上去,玻璃里的她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朱珠感觉到了,心中暗喜,手指如飞,这篇《辟邪.相思赋》便到了文末。突然之间,有什么扎进了心脏,剧痛。

    朱珠手指一滑,嘭地一声劲响,那些缠绕上去的金线齐齐断裂,那只冰冷的手就蓦地收回了数寸。

    朱珠的脸色瞬间惨白,更甚玻璃中的她。

    几乎同时,朱珠蓦地睁开了眼,一抹魅惑紫自她眼底深处浮现,看得她一愣,紧接着,朱珠用力地咬破舌尖,那血如注般喷了出去,玻璃里的幻象倏的消失了。

    那枚琉璃般的碧玉叶子掉在了暗灰色的织锦地毯上,宛若一枚鸿羽,悄无声息。

    朱珠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得厉害,地上的血浸透了暗灰色的地毯,她的右腕齐齐不见了,她看了过去,断口处宛若刀削一般地齐整,露出了雪白的腕骨。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昏昏沉沉的,几欲晕厥,断腕处不再流血了,地上的血也几乎看不见了,她挣扎着,站了起来。

    轻轻地,有人敲了敲门,“朱珠小姐,你在么?”是荷露的声音。

    朱珠听到了钥匙撞击门锁的声音,她单手拿过椅子,狠狠地砸向窗子。

    荷露听到了,她不敢再开门了,朱珠听到了她的尖叫,她在拼命地叫人来。

    经过一番折腾,门外的人终于推开了房门,抵住门的桌子被挤开了,风夹杂着雨丝呼呼地刮了进来,窗户破了,一地的碎玻璃。

    除此之外,就只有朱珠不见了。

    风雨如织,低洼处溅起了朵朵泥色的水花,朱珠不敢闭上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的泥地上。

    断腕处似乎生出了一张嘴,正狠狠地撕咬着她的心,叫嚣着:“饿啊,饿啊。”她便只拣人烟稀少的道路走,这一路上果然一个人也未见到,冰凉的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来,黏住了她的眼睫,朱珠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脚下一滑,单手撑不住身体,她还是重重地摔了下去。混着泥沙的水呛入了肺里,她大声地咳嗽,前所未有的狼狈。

    有一只野狗远远地看着她,这样荒凉的山野,它很少遇到她的同类,所以,它没有马上扑过来。曾经的乱葬岗,它拨拉出过死人的尸骸,泛红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它的猎物,它犹豫着是唤来同伴还是独享?

    她摔倒了,它看出了对手的孱弱与无助,于是,不再迟疑,它纵身一跃,宛若一道深灰色的闪电,直扑向猎物的咽喉。

    它扑倒了她,朱珠奋力用断腕隔住了它锋利的牙齿,它用力地咬了下来,朱珠惨叫得声音都撕裂了,但是她的另一只手还是死命地卡住了它的脖颈。

    死神带着浓郁的腥臭扑鼻而来,她瞪大眼睛看着它不断逼近的利齿,那殷红的舌头多像她用力抓挠自己时流下的血?

    棺材板太厚重,她推不开,她醒了过来,她好痛苦,她喘不过气来了。

    有什么在心底叫嚣着,要挣脱一直以来的束缚,朱珠蓦地想起了,那无助的绝望,那渐渐稀薄的空气,为了那难得的佳穴与良辰,盖上棺材板时,她还没有完全断气。

    曲梅玖和箫朱珠的两口棺材,他们选择了合葬。

    那时候,尽管一心求死,可是在知道要被活埋的时候,她还是奋力地想睁开眼,想告诉他们,她还活着。

    意识随光亮渐渐远去,心却无比清明,在那一刻,心里是不是就住进了魔鬼?

    朱珠蓦地睁开了眼,血红的眸子似乎拉长了她的眼线,微微上挑的眼角轻轻扫过那条野狗,它感受到了某种压力,野外生存的动物通常都拥有某种超常的第六感,它松开了口,便待奋力后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死死地缠住了它的脖颈,她的力气忽然增大了十倍都不止,就像任何一种生物濒死前都会如活火山般突然爆发出他们的潜力,那条野狗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它拼尽最后的气力仰天长嚎起来,尾音尚未落,它的脖颈已经为她生生扭断了。

    朱珠俯下身,汩汩的热血自它的断颈处涌了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有什么靠近了过来,她缓缓抬起头,殷红的血自她的嘴角流了下来,那一双如血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那群野狗。

    朱珠再次睁开了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抬起头,这是一处山洞,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她四下打量着,忽然怔了一怔,她低下头,右手完好无损地生在手腕上,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是真的。

    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用力地捏了自己一把,很痛。她高兴地站了起来,山洞太低,她撞到了头。

    山洞太窄,转不了身,后退更麻烦。

    于是,她只能继续向前爬着。这是一个溶洞,外窄内阔,朱珠摸索着站了起来,淡淡的萤光点缀着长短不一的石柱,她抬起头,梳理着长长的头发,这里从没来过了。

    她听到了滴答的水滴声,寻声而往,水流声愈加清晰。踏踏地脚步声也欢快起来,朱珠直接扑到了那池碧水中,池底也点缀着淡淡的萤光,朱珠便奋力潜了下去。

    有些半尺长的半透明银光小鱼聚集在淡淡绿色萤光的四围,它们的视力似乎退化得厉害,朱珠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捉到了一条。

    她高兴地浮到水面,那条鱼在手中奋力地甩着尾,它滑溜溜的,朱珠几乎要握不住了。她环顾四周,这才考虑起她怎么会进到这个山洞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