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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亲情,有时候也是甜蜜的负担

    和顾筱在操场上不欢而散后,杨昔年回到教室,这个时间点同学都走光了,教室里空荡荡的。

    他很享受放学后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什么都不想,整个人放空的感觉,窗外偶尔传来其他学生交谈的声音,伴随着教室里书桌上叠放着的书本,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可能绝大部分来源于书本带给人内心的平静。

    “时光书店……”他喃喃自语。

    这家位于市中心的书店承载了他过去2年的所有快乐记忆点,每周五放学后迫不及待的跑到二楼查看书架上是否有自己想要的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而拿到心仪的书一看就是一整晚直到书店打烊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也成了一种习惯。

    2年来他一共看了102本书,每一本书都对应着一张手写卡片,系着红绳挂在时光书店2楼的交换区里,像是一种见证。

    想到这他轻轻抚摸桌面右下角刻画的雨伞轻叹了口气,脑海里闪现去年除夕夜的情景:

    那天是父母离婚后的第一个除夕夜,妈妈打电话来说晚上不回来了让他自己一个人过,事实上妈妈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他不想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于是到时光书店消磨时间,一直到书店关门才走。

    那晚下了很大的雨,和依萍去要钱的那晚一样大。他没带伞,站在书店门口看着三三两两的情侣、朋友说笑着、相拥着打着伞从他身旁走过,有些落寞的一个人冲进雨中。

    一口气冲到公交站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到一个打着伞的中年男人翘首以盼,明明站在公交站台下面,却还是打着伞。这时,一辆公交车驶过来,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学生下了公交车,中年男人立刻迎上去,把伞全部打在学生头顶,自己的肩膀则被雨水打湿。随后中年男人又把自己的围巾围在学生脖子上,整理了学生羽绒服的帽子,这才搂着学生的肩膀走入雨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湿透了的衣服,一双手因为寒冷冻得通红,运动鞋也沾上泥点,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狼狈,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猫。

    他呼出一口气,眼前出现一团白雾,白雾中自己要乘坐的公交车缓缓驶来,他想掏硬币,却猛然发现口袋里空空的,再仔细摸,手指直接从口袋里伸了出来。

    艹,大过年的,小偷也不休息。

    他就那么无助的在公交站坐了一会,然后被迫走入大雨中。就在这时,一把伞突然出现在头顶,他转身看过去,伞檐下看不到对方的模样,只看到胸口黑色的敞开的羽绒服里那件蓝色的衣服上有着一枚圆形的校徽。

    “这把伞你拿着吧,新年快乐!”

    他怔怔的接过伞,手指触碰到那个人的手,很温暖,像炭火一样。等他反应过来想要说声谢谢时,那人已经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离开了,车牌号是……临E1H8G0。

    那把伞,在他冰冷空洞的心上点燃一根蜡烛,尽管很微弱,却让他在暗无天日的泥潭里萌生出一丝生的希望。

    再后来,他知道那是一中的校服,还偷偷去一中门口守过几次,可他根本认不出,于是决定自己去一中找,找到那个人,把伞还了,说声谢谢~

    2年,他用2年的时间以全科满分的成绩考入一中。

    可来一中一个多月了,一点进展都没有,仅凭着胸口的那个校徽找人还是有些勉强……

    手机突然嗡嗡嗡的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以为是昔尧催自己回家,于是看也没看就接听,“喂?”

    “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半天了,怎么还没出来?”

    电话那头冷不丁传来中年男人的声音,他一愣,赶紧看了眼手机,还真是杨成峰的。“什么事?”

    “你什么态度!赶紧出来!”

    杨成峰说完以后就直接挂了电话,杨昔年沉重的叹了口气,其实自打昔尧住过来,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杨成峰会找上门,只不过没想到会是直接来学校,还这么晚。

    来到校门口,远远的看见杨成峰站在香樟树下抽烟,昏暗的灯光下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杨成峰注意到他以后猛吸一口扔掉烟头,用脚碾压几下,走了过来。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杨成峰脸色发红,满嘴酒气,扯了扯满是油渍的工作服,不耐烦的抱怨,“早就放学了,怎么这个点才出来?怎么,知道我要来故意躲我?”

    “找我什么事?”

    杨成峰看他态度冷淡,不屑的笑了笑,“昔尧呢?他是不是在你那?臭小子,不过就是揍了他一顿,学会离家出走了。我供他吃供他喝供他上学,他倒好一天到晚净给我惹是生非。我打他电话他不接,你回去告诉他,让他立刻回家。”

    杨昔年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好几的男人,虽然2年没见却和印象中一模一样,一分一毫都不曾改变,还是那么令人憎恶。

    “昔尧他暂时住我那里,不回去!”

    “不回?”杨成峰说罢走上前,“呵!那小子从小就学你,你做什么他做什么,你喜欢什么他就也喜欢什么,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也学你做白眼狼?是吗?”

    “杨成峰!昔尧不在,你一个人落的清净,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个屁!”杨成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眼神凶狠,“他不在谁洗衣服,谁做饭,谁扫地?我TM的工作了一天了回去连口热乎饭都没有,我还高兴?到是你杨昔年,我发现你跟了陈秋梅以后硬气多了,怎么,知道自己要进薛家的门觉得有靠山了?我呸!一个两个都是掉进钱眼里的人,都他妈见钱眼开!”

    杨昔年死死握着拳头,指甲像是要塞进肉里一般丝丝生疼,“杨成峰,你和我妈已经离婚了,我们两个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杨成峰听后一愣,随即不屑地咧嘴哈哈一笑,灯光下一嘴因为长时间抽烟喝酒而发黄发黑的牙齿露出来,恶狠狠地用拳头捶在杨昔年的胸口上,“哟!2年不见到底是长大了,知道教训自己老子了。你这么能耐怎么不让薛家给你个百八十万的也让你弟弟沾沾光啊?你弟弟从小就护着你,因为他,你少挨了多少揍你不知道吗?”

    杨昔年被捶的一步一步后退,每捶一下,胸口出就发出沉闷的一声。

    “杨昔年!你说的对,我们两个现在没什么关系,可昔尧跟你有关系,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只要他在,你就别想跟我撇干净,只要他在,你到死都是我儿子,我到死都是你老子!我还告诉你,我是你老子一天我就能教训你一天,你别不服气,有本事你骑在我头上让我叫你老子,否则,就乖乖听话。明白吗?”

    杨成峰说最后一句乖乖听话的时候,手掌拍在杨昔年脸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就像打一只小猫小狗。

    杨昔年愤恨而又隐忍的看着杨成峰越走越远,一拳头捶香樟树上,暗骂一声,艹!

    关节处破皮渗血,手背上传来丝丝疼痛,可这根本不及他心头痛的万分之一。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不自觉想起除夕夜那天公交站台碰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同样是为人父,一个为人,一个却不做人!

    手机再次嗡嗡嗡的响起来,杨昔年看了一眼,是昔尧,边朝公交站台走边接听,语气显得有些烦躁,“喂?”

    “哥!你怎么还没回来!我做了红烧鱼,你最爱吃的,你几点到?”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8:30左右,你不用等我,先吃。”

    “不行,我要等你!哥,你快点,我还买了汪叔叔他们家的凉菜,知道你不能吃辣没放辣椒,还买了馒头,嘻嘻,怎么样,我能干吧?”

    他暗自叹了口气,“嗯,能干!你最能干!”

    “那是,对了哥,我想吃西瓜,你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一个呗,我要无子的。还有雪糕,我以为家里还有的,刚才看了一眼就剩1个了,你也买点回来,天太热了,不吃根雪糕浑身不舒服……”

    他听着昔尧不停的说着,很快来到公交站台,看班次时间,离下一班还有7分钟,“公交车来了,我先挂了!”

    坐在公交站台上,他又不禁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很羡慕昔尧,可以毫不顾忌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也知道杨成峰是杨成峰,不应该因为杨成峰而迁怒昔尧,可……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堵的难受。

    谁都可以是别人的宝宝,唯独他自己,什么也不是……

    他突然很不想回家,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于是给寸头孙打电话,约了在网吧见。

    网吧里,他一手操作键盘一手操控鼠标疯狂打游戏,时不时跟麦里的队友说上几句,“跳机场……135方向有一个……漂亮,缩圈了,开始跑毒……进决赛圈了,我这里有药,稳住别急……”

    寸头孙奉承着说,“年哥,有段时间没组队了,还是钢的这么猛啊!怎么样,今晚要不要通宵?你要是同意,我这就去跟网管说。”

    他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快10点了,这个点,昔尧应该已经吃过了吧。算了,他这么大人了还能饿着?“行啊,今晚通宵,算我的!”

    “年哥威武!那我这就去跟网管说啊,顺便来捅泡面,给你带个红烧牛肉的,再加一个卤蛋,一根火腿肠?”

    “嗯。”

    他重新带上耳机,再次投入到游戏当中。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只觉浑身一哆嗦,空调吹的人有点冷,四下看了看,今天不是周末,通宵的人并不多。再看寸头孙他们,一个个的抽着烟,顶着油晃晃的脑袋对着电脑屏幕喷脏话,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在做什么?不是要找人吗?不是要实施计划吗?暴雨随时可能会来,时间不多了,为什么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摘掉耳机,“不打了,先走了!”

    寸头孙赶紧问,“怎么不打了?这才2点,离天亮还早着呢!”

    “不打了,明天还要上学,你们继续。”

    “真不打了?那你一个人慢点啊!改天再约。”

    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街两边的商家大多关了门,只有广告牌还亮着。杨昔年掏出手机,不曾想手机已经关机了,难怪一晚上这么安静。

    这么晚了,昔尧他……应该睡了吧。

    打了个车回到巷子口,因为巷子太窄,出租车大多不愿意开进去。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缓缓的迈着步,这条巷子年头太久了,很多人家把自家的水直接排到巷子里导致巷子的路面总是湿漉漉的,人走在上面,发出嘎子嘎子的声响。

    开门回家,本以为家里会黑漆漆的,没想到灯亮着,昔尧趴在餐桌上睡着了,桌上还摆着未曾动过的鱼和凉菜。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被昔尧的这种好压的喘不过气,他宁可昔尧没心没肺的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起码那样他的良心会好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