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三个馒头一个娃儿

    林暖暖与冷子轩到底在天黑之后，走到了驿站。结果那驿站的牌子上写着只提供活人住宿，不提供一切餐饮。那牌子低下有个小小的皇商二字，更是让指望着用那碗儿赖账的林暖暖干瞪眼。两人付了房钱，便进屋休息。谁知那小二站在楼梯上喊道“那粗使的婆子！洗脚的水烧好了，在灶房旁边。你自个去给你家少爷打吧！如今，不提供吃食了这店里就剩下我一个伙计实在是忙不过来！哎哎！说得就是你还作什么往楼上钻！”

    林暖暖被这店里的往来客看了半天，才发现那小二原是指的自己。顿时连砸店的心都有了，却见冷子轩宽慰道你先上去我给你提水来洗洗吧！林暖暖嬉笑道“我这粗使的婆子怎么能让少爷您伺候！”

    冷子轩知道她这是气话，将东西递到她手中握着她是手宽慰道“青洛你是什么身份，和这些不长见识的计较做什么！先去吃些东西，也饿了一天了！”

    冷子轩这话带着哄小孩的味道，这大庭广众之下林暖暖被他这般握住手。到底禁不起众人这般看着，自己乖巧的抽出手拿着东西进了房间。这背后一阵唏嘘，低语声自是不用多说！林暖暖洗了脸时，才在水中看清自己脸上那日的划痕已经是落了疤儿！丑的自是不能见人，冷子轩却已经于自己嬉笑了一天只字未提。自己又是一身粗布麻衣，也怪不得被小二当成粗使的婆子！心中又是气又是恼，见冷子轩又提了一通热水上来“我这般样子，你怎么不早于我说！”

    冷子轩一愣笑着说道“这疤怕是要留一辈子了。早晚都会知道的！”林暖暖被他这话气得半死，这张脸啊！貌比潘安气死宋玉的这张脸啊！就这么毁了，看到冷子轩洗过脸后带着几分清水芙蓉般的娇嫩！

    一只小手掐在他脸上，冷子轩被她这突然的亲近给吓得愣住。却见苏雪尘愤愤然说道“呦！这嫩的还真能掐出水来！为啥小爷我的脸就成花猫了呢！”

    冷子轩听她这话又是气又是恼说道“青洛……别闹了！早些休息吧！这疤掉了，就不显了！”

    冷子轩的话到后半句语气已经是软了下来，林暖暖听到络绎不绝的往来声“这为何客栈里还有这么多人！他们是做什么的啊！”

    “大人，睡吧！我们要是幸运还能提前一日到达涠洲！做些断子绝孙的买卖！”林暖暖走半天的路，又是半天颠簸沾了枕头就睡昏了过去。想着再熬四日便能交差，便没仔细听冷子轩那后半句话！

    两人吃着冷馒头已经觉得不易，收拾了东西便起身赶路。却出门时听道几个男子低语“这刘三哥你家这现在是什么价儿！咱们办事的时候可要商量好了，这三个还一个就好了！多余的那一个，咱们也能跟着赚点！”

    “唉……赚的都是些昧良心的钱！可是谁让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呢！到时候可要机灵点，别出了乱子！”

    林暖暖心想这些人做的是什么买卖！？难道是贩卖鸦片这么神秘，这景朝有鸦片吗？！两人离开客栈的时候，冷子轩见这些人把马匹看得实在是紧没得手便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又一眼。

    走到半中午，林暖暖见往来稀少的路边却聚着一大堆人。拉着冷子轩过去，看看有没有馒头，毕竟他们的干粮也是不多了。

    却见从那边走来两个妇人议论道“李家二娘子，你家三丫头长得那么俊怎么就没想着多换些馒头！”

    另一个妇人刚才还默默哭泣，一听这话大声骂道“呸！这荒年买儿女已经是……没办法的事儿！那多两个馒头的是要卖到鹞子里的！但凡能养得起子女的，谁舍得买啊！这丫头也是娘身上的肉儿！已经是对不起那三丫头了，难道还要害了她一辈子不成！……”

    “那还能怎么样！还不是为了那些赔本货有条活路，不跟着我们这些贱命的爹娘一起饿死！难道还有其他法子不成！”林暖暖一听用馒头换女儿？！还说的这般理直气壮！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

    难道女孩在古代就如此不受待见，却听那妇人又说道，死活要保住家中那个给自个儿养老送终的才是！用卖女儿的馒头养儿子？！凭什么？！怎么就有这么黑心的父母！林暖暖已经是气到全身无力，被冷子轩一拽摔在地上。

    “扶我起来，我要去那人堆里看看！”林暖暖抓着冷子轩的衣襟，被他带着一步一步的挪到了人堆了。

    “乡亲们，都过来看看！都互相转告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三个馒头一个娃儿！不分男女了！只要身体健康的，就要咧！看看这瓷实的白面馒头，这过了今儿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这贩子的吆喝声，还有周围孩子的哭声。让本就没力气的林暖暖，心中一腔愤怒却叫不声！急的已经是两眼通红！

    看了一眼冷子轩，见他又是那副冷漠的表情！这一眼看了林暖暖彻底的心寒，背后一阵哭声传来“大伯，您不要卖我啊！您答应我爹爹和娘娘要将我养大的……我以后给您养老送终，我以后听话再也不惹您生气！我不吃饭，不喝水，只求您别卖我啊！大伯……”林暖暖回头却见一位老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在他怀中哭泣。

    “乖孩子，你是我们余家最后的血脉啊！大伯卖你不是为了自己这把老骨头啊！是为了给你寻一条活路！让你给咱们余家存下香火！”林暖暖看着那老人抱着孩子从自己身边走过。

    不知哪来的力气林暖暖抱着那老人的腿说道“大爷啊！我给您三个馒头……我给您……别再卖这可怜的孩子！他还那么小，以后要受多少年的苦啊！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没有爹娘的孩子儿苦啊！大爷！我给您跪下了！”

    林暖暖这一声哭泣，却让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冷子轩却始终站在苏雪尘后面，护着她怕有人踩着她。却不去拦她……他知道，拦不住！就如他知道，苏雪尘就算是这般还是拦不住！

    果然，林暖暖从冷子轩的包袱里掏出四个馒头给那孩子。却见那一双小手给那老人。馒头上滴着的是几个人的泪，又像是几个人的血。在场的所有人都注视着那四个馒头，注视着那双干瘦的小手。好像，那承载的不是那一个孩子的命运……

    那大爷叹了一口气道“娃儿，将馒头还给这位婶娘！咱们是庄家人，不做那不讲信誉的事儿！这四个馒头大伯我要不起！还给人家……还给人家！”说道这里那孩子乖巧的将馒头递给地上的林暖暖。看着那孩子的小手，林暖暖就像看到曾经被父母抛弃在乡下的自己。于是，林暖暖抓着那老汉的裤腿不肯松开。前世里，只有一次她这般奋力的抓紧过。那是奶奶离世的时候，她是这样不要命的抓着奶奶的手的！可是，她抓不住……就如同现在她抓不住的是这孩子的命运！

    大爷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说道“姑娘你是善心的人，你若能将这娃儿养大！老汉我一个馒头都不要，还给您磕三个响头！你若不能，就别拦着我给我们余家的独苗儿寻一条活路！”

    一旁看热闹的人贩子说道“这位大爷您这孩子还卖不卖啊！不卖可别拦住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路！您瞧瞧这后面还好些人等着呢！哎呦！我说您这位女菩萨！这三个馒头换一个娃儿算什么！你去前边的村子看看去！还有易子而食的呢！你兜里还有几个馒头啊！先去救救那些黑心的父母才是正理儿！这如今，朝廷是不管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了！我们这也是给可怜的孩子们一条活路！要说这些个乡亲们还要感谢我们呢！”

    林暖暖起身道“活路？！不是你们这番给法！你们这是在做断子绝孙的买卖！你们没有妻小吗？你们的儿子女儿要是被人三个馒头给换了，你们也磕三个响头感谢那给活路的人吗！这卖到鹞子里的女孩一辈子遭受世人唾弃翻不了身！这卖到大户人家的，打死的奴婢小厮就跟捏死蚂蚁一般！要受多少活罪！人活在世上，为了发财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吗！你们的良心呢！也换馒头了吗！换了几个啊！几个！”

    林暖暖说道愤怒之处，走到那人贩面前。那人贩被说得失了面子，一巴掌打在林暖暖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她却觉得疼的是心！冷子轩一把拽住林暖暖说道“别闹了，我们还有正事！”

    林暖暖看着那人贩子，又看了一眼冷子轩笑着说道“一个打！一个拦！到底是让我这糊涂人醒了的！这四个馒头我就赏你了！卖你一条贱命！都给我等着吧！”说完林暖暖不理冷子轩冲出了人群，她身子本就被刚才气的没力气！脸上被这般一扇，觉得耳边听不清声音嗡嗡作响！这一巴掌不似瑾阳，她虽然是愤怒可这打人也是力气活儿，瑾阳那一巴掌也只是让林暖暖的脸红了一阵子却没有像这般伤及到骨头里。

    林暖暖回头看了一眼那换馒头的地方，却见刚才那老汉转眼的功夫撞死在那颗树上。偏偏这一回头，便见了这血淋淋的一幕。她已经没有初次见血的恐慌，身体里的血液也随着这一幕越发的缓慢流动，像是要凝固一般。

    耳朵虽然听音有些模模糊糊，可是那老汉临死之前的话听得真真切切。我们余家祖祖辈辈的庄稼人啊！从来没做过亏人的事儿，为啥就这般没有活路！老天啊！长长眼吧！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庄稼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