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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一曲成名

    “云老板,门都快被砸坏了,这可怎么办?整个京城早就传遍了,咱们乐坊在太后御前献艺,得到太后赏赐。皇亲贵胄、世家老爷、公子们都赶着来欣赏这舞乐演出呢!”月娘神色焦急的走进前厅。

    此前无人问津也愁,如今客人蜂拥而至却更愁。

    “我有什么办法?谁让太后喜欢咱们的舞乐,这么些天也不放人回来。要不是兰因表弟同贵人一道先回了京,我都要去咸阳寻人了。”

    独孤莫云坐在太师椅上,双脚跷在桌上,一块接一块吃着赤豆甜糕。

    月娘坐在一边,手里拧着帕子,嘀咕着道:“说好的一个月修整……这已经拖延两日了。今日若再不开张,就要失信于客人们了。”

    独孤莫云仰着头,懒洋洋地回道:“不然,今日开张,还是由月娘你来唱曲如何?”

    “不行不行,再出来可要砸了新招牌了!”月娘一听连连摆手。

    “吱呀——”一声,扇门被推开,宋临川携着一众乐师、舞姬鱼贯而入。

    杂役们搬运着各式乐器,不时发出琴弦拨动、锣鼓碰撞的声响,偌大的前厅顿时热闹了起来。

    “月娘,开张吧!”

    吃掉最后一块糕点,独孤莫云拍拍手站了起来。

    ******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月坊中丝竹声渐起,染金的大门一敞开,徘徊在门外的文人、雅客们纷纷涌入。

    不消片刻,厢房、雅座、大厅、过道……便坐得满满当当。

    月娘赶紧派人把客满的木牌搬出,将还在努力往乐坊内挤的客人们拒之门外。

    月上柳梢,茶香渐浓。

    早已配合娴熟的乐班奏起了《追星揽月》。

    一曲罢,四座无声。

    接着,便是如潮水般经久不绝的呼声和掌声。

    《追星揽月》一夜成名,追星揽月坊的名号也随着这曲子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自此,追星揽月坊夜夜座无虚席。

    按照惯例,各家乐坊纷纷上门偷艺。

    三日内,京中各大乐坊、舞肆乃至豪门宴会上,演奏《追星揽月》蔚然成风。

    寻日里逐色追香的纨绔子弟们万万没想到,这曲横空出世的仙音,竟只是席卷京城这场声乐盛宴的开头。

    ……

    没过几日,追星揽月坊便开始演绎曾献于太后御前的舞乐《倾城雪》。

    宗伯府果然最讲礼法,原先的苦情故事经手一过,摇身一变成了将军与小姐生死相依、终成眷属,将军身先士卒、战死沙场,夫人临危不惧、领兵拼死守城,保护一方百姓的豪情故事。

    宋临川对乐曲也做了调整,整场舞乐少了些许凄凉,多了几分悲壮,更是气势雄浑!

    《倾城雪》轰动京城,引得万人空巷。

    今年春日里,最时兴的曲子莫不出于此,街头巷尾的谈资莫不关于此。

    短短数日,追星揽月坊便追回了十年光景,再次坐回朱雀大街乐坊的头把交椅。

    月娘整日为乐坊恢复往日荣光眼泪连连,独孤莫云整日为乐坊流水似的入账喜笑颜开。

    *******

    甘泉宫

    夜深人静,金兽不休,轻寥的烟气四散开来。

    拓跋琰半卧在榻上,身边案上依次摆放了三份文书。

    宋凌一身甲胄跪在纱帐外,“臣无能,恳请陛下降罪!”

    “凌儿无需自责,也许杨玄风早在你布兵盘查之前就已经出城,抑或者他此时仍在京中。长安城既非铁桶,有人能来去自如并不出奇。”

    拓跋琰语气轻松,并无半点责难之意。

    宋凌满心疑惑,不敢轻易回话。

    已过十日,禁军仍然未能抓到杨玄风,陛下深夜召他到宣室殿询问,却不气恼责罚,实在是奇怪。

    “你看看这封密奏。”拓跋琰将右手边的文书交给内侍。

    内侍捧了文书,恭敬地送到宋凌面前。

    宋凌展开一看,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上大将军竟然会密奏丢失兵符一事,并且自请死罪!

    “你怎么看?”

    “陛下,所谋既成!虽然没有掌控杨玄风,但就凭这一封秘奏,您即刻就能让杨氏亲族几百口人头落地。很显然,杨遒已经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奉上。”

    “还有更有意思的呢!你再看看这封经由天官府呈送来的上书。”

    拿到第二道文书,宋凌细细看过,立刻大惊失色,“上大将军何以如此决绝?这厢请罪,那厢便要交出四府兵权,这样岂不是坐以待毙?!战场杀伐看惯生死,也不至于如此无惧无畏!”

    “他不只是无畏无惧,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要挟朕……”拓跋琰冷笑一声,继续道:“你可知,今日早朝,天官府呈报奏折之时,大司马于瑾谏言了什么?他要把三年一度‘大司马四议’提前,好借‘四方换防’之际重新任命、调配各方统帅和二十四路府兵统领呢!”

    宋凌眉头紧锁,思量着道:“若是陛下应允上大将军的奏请,大冢宰一定安排亲信之人接任……西北军四府便会落入宇文家之手。”

    他深知西北军是块肥肉,各方势力正如饿狼般都想吞之入腹。

    虽不知上大将军因何如此,他却清楚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拓跋琰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杨遒绝不是一时意气,这一明一暗两道奏折也不像是他的手笔。朕倒是对为他出谋划策之人有几分佩服,表面上是画地为牢、坐以待毙,事实上却轻松地反客为主,逼朕不得不放他一马。你可知道西北军的军师是何人?”

    一直负责与西北军中的细作联络,宋凌自然清楚。

    他赶忙回道:“军师名叫南郭彧。十年前做过京中做过户籍小吏,后来投役西北军,一直在上大将军麾下。此人……颇有才能。”

    拓跋琰点点头,“此人,你让细作多留一些。必要时可以将他处置。”

    ……

    “陛下,巫医请您趁热饮药。”

    小宫女捧着香气四溢的药盏,悄然走进内殿。

    拓跋琰把宫女招来身边,捧起小巧的药盏,将暗红的汤药一饮而尽。

    这药气味甘甜,饮后只觉发冠间阵阵灼热,自上而下暖意贯通,使得周身舒畅。

    顿失精神大振,他继续道:“朕已驳回上大将军上书所求交回兵权之事,并拟诏勉励,加封杨遒食邑千户,即日起派发西北军粮草。另旨大司马府监造新制兵符,最多十日便能派发到各方统帅手中。”

    “陛下英明,如此不仅可以保全四府兵马,还向上大将军施恩,达成君臣间的默契。”宋凌回道。

    拓跋琰面露喜色,“朕此番大获全胜!杨遒奉上此密奏,就表示他已经上了朕的船,可以放心利用,成为朕诛灭宇文家、重振朝政的棋子!”

    “臣,恭喜陛下!”宋凌拜道。

    “的确值得恭喜。本来朕还在想,要从哪里开始落刀?李耀和独孤长信便巴巴的给朕送来了。”拓跋琰指着最后一本文书道。

    看过第三本文书,宋凌一头雾水。

    这是春官大宗伯府奉太后懿旨,与地官大司徒府协查各府内院夫人、姬妾门户出身之后,向陛下呈报的复命奏折。

    拓跋琰忽然有些兴奋,指着文书道:“堂堂大司寇正妻,太后亲赐的一品夫人,竟然是朱雀巷的歌姬出身。侯莫陈彦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为贱妾篡改籍册、隐瞒出身。他执掌大魏法度邢狱数十载,却其身不正,枉顾礼法,你说朕该怎么处罚他?”

    宋凌犹豫片刻,终于回道:“依太后懿旨,大司寇低贱出身的夫人应降为妾氏。大司寇侯莫陈彦欺瞒圣听,依律可以革职、罚俸。只是,如此一来,他们的女儿,后宫的侯莫陈仪夫人不知何以自处?”

    拓跋琰一拍御案,激动道:“如此,岂不是更好!侯莫陈家一步步把女儿推上夫人之位,顺利生下皇子,如今正觊觎后位。李耀办这桩差事可用了十足的功夫!朕废了侯莫陈仪的夫人之位,他的女儿淑妃李怀玉便可得到擢拔。李怀玉既无所出,又无大德,不足为虑……只待凝香产下皇子,封后便顺理成章的事。”

    闻言,宋凌重重地叩头,“臣替姐姐谢过陛下!”

    “靖国公之女携舞乐于御前献艺,太后便落此懿旨……宋家小妹手段实在了得。”

    盯着薄纱宫灯内的烛火,拓跋琰感到气息顺畅,若有所思地继续道:“西夏巫医的药真是神奇,这次天意也在朕这一边。短短几日,朕与凝香的处境却都翻天逆转了。”

    宋凌想起那日与宋星河在城门见面。

    算算日子,她大约当天便入宫和姐姐商定了此事。

    其中细节虽不得而知,临生此意却很蹊跷,联想到最近的种种,他心中不免起疑。

    “可是陛下,侯莫陈彦和宇文家同气连枝,要办他恐怕阻力不小。天官府把持官选任用,即便免了大司寇的职,如此要紧的位子,怕是大冢宰也不肯轻易妥协。想让您信任之人担此要职……恐是不易。”宋凌小声地说。

    拓跋琰长袖一挥,“确实,侯莫陈彦是宇文直的人。宇文一系严如铁桶,朕本来并不打算从他这里开始。可机会偏偏送来了——侯莫陈仪对夫人之位并不满足,要和贵嫔、贵人争后位。宇文葵是宇文家的嫡女,两者孰轻孰重,宇文直和宇文烈心中自是了然。再说,少了一个侯莫陈彦,若是大司寇府还由与宇文家利益相关之人掌控,宇文直自然不会反对。”

    “陛下要用杨家的人?”

    “革了侯莫陈彦大司寇一职,朕打算封十皇叔拓跋禹代替。另外,调杨遒次子杨炎入京,任秋官府司寇中大夫。皇叔是富贵闲人,骑马狩猎、眠花宿柳玩乐惯了,大司寇府以后就由杨炎主理。”

    这次天意真的站在了他这边,杨炎与宇文荻的事在宇文家并不是秘密。

    他有足够的信心,宇文家一定不会反对此议。

    而扶杨炎坐上司寇之位,对他掌控京师,步步收回皇权大有裨益。

    “臣还有一议。西北军中的细作回报,上大将军三子杨玄风武艺超群,领兵作战颇有章法,在军中很得人心,大有继承杨遒在西北军威望之势。不如……一并调回。近日,城防营赵都统上书求请丁忧去职,空出了不错的位置。既然陛下信任上大将军,杨玄风大可留在身边任用。”

    “甚好!军中的事你多留意着。秋天全军换防之际,要计划好将各家的势力继续分散,决不能让朕的府兵变成他们各家的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