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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同路人(下)

    谈到花草,尚不知立马来了精神。

    他往火堆投了块木柴,滔滔不绝地说道:“伴月兰形似蕙兰,却有着特殊的银边,在月光下尤其闪耀。其花生于冰雪,绽于明月夜。至于花期嘛,并不固定……据典籍上记载,伴月兰一旦开花,在冰雪中会经年不落;若是离开冰雪,至多三日便会败落。所以,这种兰花在高寒之地长得最好,一旦移到中原以后,叶子银边会越来越窄,多年之后银边会彻底消失,即便到了寒冬大雪时,也不会再开花了。”

    星河暗暗叹服,尚不知果然博闻广学,自己翻遍石渠阁群书,值得只言片语的内容,竟被他随口道来。

    她前后见过株伴月兰,宇文脩院子里那株干瘦、银边窄,月怡拿回家那株茁壮、银边宽。显然,一株移植到宇文家已久,另一株才从南秦高原带到长安不久。

    若是同一来路,那这下蛊人也太诡异了……似乎是冲着宇文家去的。

    可他为什么要害宇文脩——一个身居闲职,在家中既不得宠又不得势的庶子……又为什么在宇文协即将离开南秦之际对他下手,以至于错把蛊虫种到了陈安身上……

    忽然,来时的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

    宇文荻和顾堂紧张的拔出佩剑,抖擞起精神戒备着。

    星河和尚不知却安坐不动。

    他们心里清楚,这里是南秦军和赫夷部控制地域的交界处。即使对方来者不善,也绝对不会在这动手。

    现在现身而来的,绝对不是敌人。

    没一会,一小队人马停在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是一名少年公子,他一身厚重的白袍,以金带高束着腰,是正统的南秦装束,姿态看起来却颇为眼熟。

    星河稍稍打量,马上认出他是前几日在乐坊,跟老头儿争乐班的那个少年。

    她笑着问道:“公子是南曲部的,亦或是北邡?”

    姜云祚显然吃了一惊,连忙说道:“我等是慕风部的商旅,赶路疲乏了,想来跟几位凑个火堆而已。”

    星河往他身后看过去,笑着说道:“老巫医也在呀……您换身装束,我倒差点没认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一位身形窈窕的妙龄女子,从姜云祚的身后快步走了出来。

    她穿着色彩斑斓的丝萝裙褂,长发简约的束成一束,全身上下散发着傲人的气势,完全无法和邋遢的老巫医联系起来。

    抖了抖衣袖,她傲慢地说道:“好眼力,这样都被你看出来了。”

    星河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过知道你一定在里头,便随便说说……没想到你轻易自己出来认了。还未请教尊号?”

    那女子的脸色变了变,气呼呼的说:“狡猾的中原人!你听好了,我是南曲部首席蛊师,夜须弥!”

    姜云祚上前一步,侧首低斥道:“阿弥,不得无礼。”

    夜须弥稍稍低下头,后退了半步,不甘的眼神仍在星河身上来回扫个不停。

    姜云祚以中原礼节拱手道:“南曲部,族长之子姜云祚,拜见宋作司大人;拜见宇文掌印大人。”

    来者竟然是南曲部的少主,还打探清楚了她们的身份。

    宇文荻从讶异中惊觉,以长剑指着他道:“身为部族少主,竟然敢刺探朝廷命官动向!快说,你们追过来想干什么?!”

    姜云祚摊开手,以胸膛迎上她的剑,“若非族中蛊师混进州牧府,我也不会知道二位大人竟然是京城派来查案的钦差。我愿意坦诚相待,不知作司大人又是怎么识破我们的?”

    星河笑了笑,指着夜须弥说道:“南秦各部的蛊术,又岂是一个普通巫医能知道的。若非大部族的蛊师,怎么能诊出刺史身中花蛊,甚至连火灵蛊的事情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排除了慕风和赫夷,便只有南曲和北邡两部了。”

    姜云祚哈哈大笑,指着夜须弥说道:“妄你平日里那般自负,说自己蛊术、易容术首屈一指,没想到早就被人家识破了!”

    夜须弥撇了撇嘴,背过脸去,不再看他。

    姜云祚弓身拱手对星河说道:“我们并没有恶意。我南曲虽然是个小部族,却看不惯慕风和赫夷那般互相倾轧,扰乱南秦州安宁的做派……追赶而来,请愿协助二位大人查案。”

    星河在他脸上扫过,这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于当日在乐坊所见判若两人,玩世不恭的面貌下足见沉稳。

    对上姜云祚的双眸,她逼近一步问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白用的劳力,你们想要什么?”

    她把话说的敞亮,姜云祚也不回避,笑着回道:“我部有心归附朝廷,愿为陛下掌控南秦。将来岁岁纳征、忠心不二,绝不像慕风那样嚣张,也绝不像赫夷那样包藏祸心!”

    这位少族长想要取代二部,成为南秦州的主宰。

    星河不由得心生佩服,南曲部大片土地贫瘠、地势崎岖,是四部中力量最弱的一支,姜云祚却敢跟她提这样的要求。

    她笑着问道:“掌控南秦?你凭什么?”

    姜云祚不假思索的说:“忠诚。”

    星河点点头,“足矣。少族长有此志,陛下定会十分欣慰。”

    如此一句,既是她的态度,也算是她的承诺。

    此去赫夷查案,她们确实需要像姜云祚和夜须弥这样熟悉南秦之事,又懂得蛊术的人襄助。

    姜云祚露出了笑容,从腰间取下一把短刀,奉到星河的面前。

    “大人,请接收我的诚意。”

    南秦人奉上自己随身武器,即是奉上自己的性命。

    姜云祚在属下们的惊呼中,把自己的佩刀奉给星河,也表示他将忠诚奉给了朝廷。

    星河低头看着这把短刀,古朴的刀柄和刀鞘,与师父所赠的那把样式上倒是有些相似。

    她接过佩刀,亮出锋芒闪耀的利刃。

    火光在刀刃上划过,犹如一道水波。

    姜云祚松了口气,郑重的说道:“此刀名曰:噬光。是我南曲部的信物。”

    “好刀!不知是何人所铸?”

    星河端详着刀锋,似是无意的问道。

    姜云祚笑着说:“此刀从我高祖辈传下来,铸刀者姓名早被遗忘了。但据说这把刀中隐藏着南秦一个巨大的秘密!时间久了,也都不可考了。”

    星河若有所思的收起佩刀,招呼姜云祚和夜须弥坐到身旁,指着尚不知说道:“这位是我表哥宫浔,他要为北齐一位显贵老爷,寻找一种叫做伴月的兰花。不知你们能否指教一二?”

    夜须弥忽然瞪大了眼睛,讶异地说:“他要上北吉岭吗?那里可是赫夷部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