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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心魔缠身(下)

    神色一变,她再次惊声道:“那你父亲现在好吗?当年神女在论理中设想,以寤、寐双蛊各植入一人,两人若不在咫尺之间,身中寤蛊者便会彻夜难眠,所谓‘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是也。身中寐蛊者,则会时时昏睡,多数的时光神志不清。即便是一方死去,独活的蛊也一样让中蛊者继续承受这样的痛苦。”

    宇文昭冷着脸点点头,“那个女人死后,我父亲再也没有一个安眠之夜。十年来宇文家寻遍世间名医,父亲服了无数安神的药,却至多小寐片刻……那种困极了无法入睡的痛苦,我身为儿子感同身受却不能代之。”

    第一次知道大冢宰竟有如此隐疾,星河也大为吃惊。

    噬蛊之蛊虽然难得,却是实际存在的东西。

    大冢宰权倾天下,求医数十年难道没有名医给他试过吗?

    仿佛看出了星河的心思,夜须弥眯着眼,有几分得意的对她说:“大蛊师的‘敛影’,当年论理时也不过得了个中甲。神女的‘寤寐’之所以被评为上甲,就是因为它——不可解!所谓寤寐二蛊,其实是两道符咒,根本没有实际的蛊虫存在。它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心魔’,因为并不是实体,即使是噬蛊之蛊亦无所作为。”

    “哈哈哈——”

    宇文昭发出几声怪笑,“那个女人还真是歹毒!十年间,南朝的医药圣手,南秦、西蜀的蛊师,草原的巫医,西域的术士……用过的方法何止千万,最后就是一句话——此蛊无形,不死不灭。”

    星河渐渐皱起了眉头,“对方夜不能寐,自己长久昏睡……简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此狠绝,怎么看都不像是女人用来留住心爱男子的蛊。”

    宇文昭紧攥的双手微微颤抖,继而说道:“也只有那个女人能做出这种事!那些年,我父亲南征北战,与母亲和姨娘们见一面都难,却要把她偷偷摸摸带在身边。再看看曲冲所中的‘花蛊’,南秦的女人还真是寡廉鲜耻,用这些有违妇道的手段毁着伦理大义,害着别人的健康。”

    不满宇文昭的诋毁,夜须弥冷哼了一声道:“之于留住男人,寤寐蛊还不如情蛊、媚蛊管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又如何……它是在绝境之下保命用的!哪还顾得上那些计算!一方中蛊者为了自己,不得已也要保护另一方的周全!”

    她一句话说完,星河和宇文昭都愣住了。

    楚歌对自己和大冢宰用寤寐蛊,是要保命的?难道从一开始,她就身处危险之中……

    宇文昭瞬间失了神,有一丝慌乱地说:“怎么可能,他们之间的你侬我侬难道是假的?不!当年那女人怀着宇文衡,被父亲从武威郡带回来……我母亲的眼泪不是假的!三姨娘、七姨娘因为算计她,被扫地出门也不是假的!不会是假的……不会……假的……”

    仔细回想楚歌在府中的往事,除了父亲每夜都要宿在她的暖阁,不许府中家眷与她多接触之外,仿佛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优待。

    父亲对她的紧张和在意……

    或许只是因为离不开!

    只是因为寤寐蛊!

    十年前,府中地牢,父亲将陛下赐给的毒药交给她,眼中无限痛苦……但看着她死去,却没有一丝伤感,那不是对一个宠妾的态度!

    这些年,父亲对宇文衡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偏爱,甚至可以说是不闻不问……

    难道……他和母亲都恨错了人!

    眼见宇文昭失魂落魄,星河仰起头来,脸色煞白地说:“你恨错人了!大冢宰和楚歌根本不是什么恩爱夫妻。如果硬要扯上什么关系,他大概始终对楚歌存着一份杀意。”

    第一次了解那段往事以后,她曾感叹过:大冢宰对楚歌可算情深义重——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一个异族女子在身边,即使有南秦大乱那样的芥蒂,也对她的儿子照拂有加,他们的情义总不会是假的。

    今日看来,大冢宰不过是一个囚禁者,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自己。

    夜不能寐,这样的惩罚,或许是天意……

    “这些年,你恨四哥、恨楚歌、恨赫夷……大抵是因为楚歌‘受宠’,让你母亲受了情伤;又因为他外祖一家在南秦造反,让你母亲以身殉国。如今真相大白,所谓深情厚谊,不过是外人眼里的误会;而南秦叛乱之事,大蛊师死前说了,皆是因为李达觊觎南秦所谓‘永生之术’,刻意陷害的。若你真要恨,不如努力查清楚当面的事情,为冤屈者昭雪,给往生者一个交代,那才是真的敬爱你母亲……”

    星河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宇文昭的面前。

    “我母亲很美,很张扬,如盛世繁花。她所受的委屈,她的积怨,她的不甘……我都会以光明正大迎回哥哥来平复……”

    宇文昭抬起头,望着她说:“你确实做到了。靖国公府佛谶一案,十年来你从未放弃过,从龙门寺查到了然,从了然查到江宛悠,从江宛悠再到那个女犯,几经生死就是为了一个真相……或许,我该重新想想清楚,宇文衡似乎也没那么值得被恨。”

    星河凝起一抹笑,望着晃动的烛火说道:“四哥从小很寂寞……除了我和莫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们兄弟姐妹间和睦,唯独没有他的位置。季春十六是你的生辰,仲夏初八是你大姐,仲秋二十是你二哥,季冬二十四是你大哥的……他从没忘过,年年都让我们帮着备了礼物。虽然听说都是被扔进库房里,可即便如此,十几年来也从没落下过……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四哥他从没做错什么事,心里敬重你们才会态度谦卑恭敬,也不该让他一味的受委屈……”

    若是以前,她在宇文昭面前说这些话,只怕会招来他的冷嘲热讽。

    此间,宇文昭却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他长叹了一口气,“等你嫁到我家,就是他的嫂子,今后多关怀他吧。年年生辰寿礼也要备给他,别再让我无端承了他的情。”

    星河翻了个白眼……他还当真是思维广阔。

    夜须弥在一旁,彻底惊呆了,“阿衍你要嫁他?你可要想清楚了!在我们南秦,他这样喝醉酒打女人的男人,十里八乡走遍了,也别想说着一门亲事。”

    星河一本正经的哦了一声,继而笑着说道:“我想清楚了,确实是不行……但他家有钱有势不好得罪,你随我回长安,到我父亲面前帮忙说说如何?”

    夜须弥忽然肩负大任,立马点点头,“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咱们天亮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