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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但为卿故(上)

    靖国公府的午膳,独孤莫云独自一人自斟自饮。

    菜未布到一半,他便喝了一大壶杏花酒。

    绿芜伺候在侧,一边替小姐心疼窖藏了半年的佳酿,一边又觉得独孤少爷着实是可怜。

    京城闻名的风流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不好,可偏偏是画眉那个目空一切,却武功高强的蛮姑娘。

    “独孤公子来府上了,怎么一个人在这用膳?”

    不知何时,宋月怡出现在膳堂门前,眉目含笑地看着他们。

    此时此地见到二小姐,让绿芜着实一惊。

    前些日子赵姨娘受伤,宋月怡自请随行回北荆州老家照顾,这才没多少日子她竟然回来了。

    不容多想,绿芜慌忙行了个礼,“二小姐,您回来了。”

    独孤莫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门口,含糊的唤了声:“是月怡丫头呀!”

    宋月怡提着裙边,小心迈进门槛,看着独孤莫云行了个礼。

    “姐姐生辰将至。今年又要行笄礼,我这个做妹妹的,在北荆州安顿好娘亲,自然要回来贺她,再帮办些府中杂务。”

    独孤莫云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斟上两盏酒冲她招手道:“相请不如偶遇,妹妹回来了正好一起饮杯酒。”

    看着宋月怡坐到独孤莫云身旁,笑靥如花地举起酒盏相敬。

    绿芜心底生出一丝紧张,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大小姐刻意遮掩,府里的事情她还是略知一二。

    赵姨娘犯了大错,捡回一条命,如今却形同废人。二小姐陪她回北荆州老家安养,还没到两个月便自己回来了,表面看不出异样却叫人心里发毛。

    寻常人娘亲遭了那样的大罪,不拼死大闹也少不得一番置气。二小姐却一直平静如初,维持着面上的一团和气。

    越是不动越诡异,举手投足间都叫人发怵。

    今日也是不巧,独孤公子留下用膳,宫中却来了一道密旨,把小姐和宇文小姐一道给召走。

    此时,独孤少爷醉意袭来……二小姐忽然就来了,两个人同处一室,也不知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她一边焦急地盼着大小姐归来,一边紧张地看着独孤莫云与宋月怡一杯接一杯饮着酒,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准备情况一有不对,就跳起来把独孤莫云打晕了拖走。

    *******

    驱车入宫,徒步行至甘泉宫,已然时至正午。

    拓跋琰仍在宣室殿布膳,星河和宇文荻则饥肠辘辘地呆在甘泉宫侧殿,等候他回宫召见。

    宇文荻揉着肚子,有气无力地说:“饿死了!宫里的内侍监真是没人性,急着跑去召我们做什么,正赶上陛下宴饮,不知道要在这等到什么时辰。”

    眼见宫女、内侍们分批撤下用膳了,星河在侧殿里翻来找去,却发现干果盒、糕饼盒里都是空空如也。

    她便翻找边嘀咕道:“难道传说是真的……”

    宇文荻问:“什么传说?”

    “陛下……怕老鼠……所以甘泉宫从来不备任何吃食,就连小厨房都没设一个。”

    星河失望地坐下,无奈地说道。

    想着午膳要和宇文荻、独孤莫云一起用,故而早膳特意用的很少,到了这个时辰,她已经饿得头发晕。

    宇文荻歆羡地说:“天呐,身在宫闱,真的有机会知道很多逸事呀!”

    “不行!饿死了!”

    星河猛的一拍茶桌,震出了几滴茶水。

    “这么饿下去,脑子都不利索了……反正陛下筵席尚早,我们去御膳房找点吃的。”

    宇文荻吃了一惊,“去偷吃?!”

    星河摆摆手,“非也,是光明正大去用膳!我好歹是堂堂作司,内廷里除了洪大监,所有人都归我管。用个膳嘛,小意思。”

    心里饿的发慌,宇文荻也未多想,重重点了点头,“行行行,速去速回!”

    ……

    避开穿插巡逻的禁军卫队,两人提着食盒,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往西边偏僻的地方跑。

    一边小跑着,宇文荻一边嘲笑道:“你不是内廷作司,怎么拿一点膳食跟做贼似的?”

    星河撇了撇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宫里的膳食是按宫属备的,你没有挂牒牌的宫室,也没有陛下、娘娘赏膳,自取膳食便是偷啦。为免影响我在内侍和宫女们心中的形象,还请大人您委屈一点,随我到偏宫寻个犄角旮旯用膳了。”

    “这是什么地方?周遭一个人影都没有。”

    宇文荻一边跟着星河往前走,一边四下打量着说道。

    “这里很特别……”

    星河压低了声音说:“前面就是桐心阁。传说是前朝皇后受宠前住的地方,后来她失宠被废,在一个雨夜跑到阁中悬梁自尽了……从此啊……”

    宇文荻倒吸了口冷气,小心地问道:“从此什么?”

    星河笑了笑,神神秘秘地说:“从此这里就……十分清静,青天白日那些宫人也不敢靠近。”

    忽然,宇文荻刹住步子,一把拉着她撇到墙角小声说:“前面有人!”

    星河吃了一惊,从墙边伸头一看,只见祁云殿的陆尚宫正徘徊在桐心阁院门前,紧张地来回踱着步子。

    她的心里暗暗打起了鼓,陆尚宫不会无端跑到这来……难道是宋贵人在此?

    上次李夫人受伤,她就和陆尚宫在这里,今日竟然又来了。

    心中突发好奇,星河回头对宇文荻说:“有没有办法避开她,让我窥探一下阁中的情况。”

    宇文荻挑着眉毛说:“你确定?那位姑姑看起来品级不低,万一失手了不好交代。”

    星河沉了沉脸色,“放心,我自有交代。或许你可以带我去高一点……”

    话还没说完,宇文荻忽然俯身,从地上随意捡起一个小石子,夹在中指和拇指之间凝神一弹。

    星河捏了把汗,她只是想让宇文荻带自己爬到树上去看看罢了。

    石子击中陆尚宫的勃颈,瞬时让她无声无息的倒地。

    星河惊诧的眼神,对上宇文荻得意的笑脸。张了张嘴,无奈一口咬住自己的嘴唇。

    “吓到了吧?完美!对付毫无武功的人就是这样容易。宋作司,请吧!”

    星河苦着脸冲她竖起了拇指,“干得不错,我溜过去看看,你帮我望一下风。”

    “行啊,我在行!”

    宇文荻席地而坐,揭开食盒摸出一块糕点,边吃边摆手道:“去罢,去罢!保证一只苍蝇都进不去。可是你动作快点,那姑姑最多就晕一炷香的时间。”

    ……

    蹑手蹑脚的走到陆尚宫身边,确定她晕厥过去,星河捂住咚咚作响的胸口,借着拱门遮掩悄悄探头往院内看去。

    桐心阁主楼本就不大,四周高大的桐花树把精致的楼阁遮的严严实实。

    层林掩映间,木芙蓉花枝头已空,沿着墙角水榭却开满了秋海棠,那些细小的花朵,铺展成毯热闹纷繁,俨然入冬时节最后一片姹紫嫣红。

    无心赏景,星河看了眼自己与陆尚宫同色的宫装,一咬牙踩着小碎步慢慢往内靠近。

    拨开眼前层叠的矮柏枝叶,她差点惊掉了下巴。

    阁楼临窗的位置,宋凝香和一个男子对视着低声细语。

    谈笑间,她不时的低头浅笑,俨然寻常娇羞的闺阁女子。

    “不守妇道”和“欺君罔上”两个词,一起跳到星河心间。

    她的双手抖了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一直以来萦绕在心中的担忧,终究是真的!

    上一次,宋凝香在这里与人相会,星河虽然有此猜测却不愿承认。

    今日亲眼所见,一切就容不得她不相信。

    她努力稳住心神,极想看一眼这男子究竟是谁。

    只看背影,他肩膀宽大、腰背笔挺,又穿着一身靛青的武将官服,应该是位高品级的将军。

    是大将军宇文烈吗?

    星河秉着呼吸,等待着他转身的那一刻。

    终于,宋凝香偏过头去,指着水榭下的海棠花,低声说了些什么。

    将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随意地身形一转。

    刹那间,星河终于看清了他的脸!